刺挠(林不晚)

周铭一头黑线，简直后悔自己问了这个问题，嫌弃之情溢于言表：“赶紧走吧你，我也要回去了，他们等着带我去宿舍呢。”
告别了周铭，陈羡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他想得没错，这里太适合周铭了。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找到合适的环境，说不定周铭真能脱胎换骨呢？
想到这儿，陈羡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劲儿，掏出手机给周柠发微信：【在哪儿？我来找你。】
可车都开到学校了，依然没收到周柠的回复，陈羡皱起眉头，拨了电话过去——居然关机了？

周柠还真没留意自己手机是什么时候没电的。
一大早，她就主动去找了俞健和李盈，表达了想要一起干的决心。
何一帆说得没错，俞健和李盈非常欢迎周柠的加入，甚至当天就把她拉到了刚租好的办公场地。
房子在一个离学校十分钟路程的老旧小区内，外表看着虽然破旧，里面房屋状况倒也还行，水电都有，八十来平米包含两室一厅一厨一卫。
尤其是厅非常大，用来当办公室刚好。至于两个小房间，他们打算临时作为卧室和杂物间，两个男生一间，两个女生一间。毕竟广告行业本就是没日没夜，更别提创业阶段了，有个铺盖更加方便干活儿。
大家对租的场地都非常满意，根本等不了一秒，立刻去附近超市买了清洁工具，齐心协力花了半天时间，把地板擦得简直能反光。
一不做二不休，搞完卫生，四人干脆又去了趟宜家，挑选办公桌椅和家具。记下了心仪物件儿，四人又回到租的房子，用卷尺细细测量一遍，确定没问题后，何一帆火速在宜家小程序里下了单。
房子毕竟不大，能添置的设备有限，何一帆谈好了一台价格合适的大型商用复合机和一台写真机，打算等家具都进场了再联系配送。
喷绘机等专用设备，实在太贵，而且买来也没地方放。不过倒也不愁，这些年何一帆积累了不少关系和人脉，真接到了活儿也能联系工厂印刷制作。
四人兴致勃勃坐在一无所有的“办公室”里，畅谈着对未来的设想，等察觉到口渴时，已经快到零点。
周柠这才发现手机没电了，赶忙问李盈借了充电器，刚开机，就看到了一长串微信留言和未接来电，都是陈羡打来的。
周柠赶紧拨了回去，在听到周柠声音时，陈羡明显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怎么了，差点儿报警。”
“忙得没顾上看手机，不知道没电了，真对不起。”周柠抱歉地说。
“这都还没正式开始呢，就忙成这样？”电话那头的陈羡很是不满，“再忙也得睡觉吧？我过来接你。”
“不用不用。”周柠看了一眼其他人，压低声音说，“你等我吧，我自己过来，马上就到。”
陈羡郁闷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的秒针滴答滴答走。
大概走了 30 圈，门口终于有了响动。
陈羡一开门，顿时被门口的“小灰人”震惊了：“你怎么搞成这样？”
周柠一整天都处于兴奋当中，根本没留意自己的形象。等看到挂在玄关的全身镜时，才发现自己不仅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上也都是污渍。
“我们今天给办公室开荒来着，搞得身上有点儿脏。”周柠不好意思地笑笑，阻挡了陈羡想要抱她的手，“我能先去洗一下吗？”
陈羡一边把周柠往里面领，一边抱怨：“干嘛自己干啊，找个开荒保洁不就得了。”
“你说得倒轻松，还没开始呢，买这买那都已经花了好多钱了，能省的当然要省。”
“要不要我给你投资点儿？”浴室门口，陈羡笑着拦下周柠问。
周柠白了他一眼：“谢谢好心，不用了，你投资件 T 恤吧，一会儿我要穿。”
“反正穿了还得脱。”陈羡嬉皮笑脸地凑了上去，“干脆我帮你洗？”
“出去出去，别闹。”周柠踹了他一脚，毫不留情地关上了浴室门。
被热水从头到尾淋一遍，周柠这才觉得今天真是累透了，出来时连举吹风机的手都有点颤抖。
幸好有陈羡在，这些从来不用她操心。
头发被轻柔地吹干，陈羡抱起她坐到被子里，觉得她今天身上分外柔软：“跟我说说，今天都干啥了累成这样？”
周柠带着疲倦但满足的笑容，把一天的经历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陈羡听完，皱了皱眉：“还买了两张高低床？这是打算住那儿了啊。”
“活儿多的时候需要，做广告就是这样啊，干起活儿来没日没夜的，有床比较方便嘛，实在累了还可以躺一会儿。”
“哎，要不要我提醒下你，你才大二呢，要不要搞得这么认真啊？”
“大二怎么了，说实话，我对按部就班地读完大学，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躺在陈羡怀里，周柠想了想，老实地说：“钱，我想赚很多很多钱。”
陈羡嘲笑道：“财迷心窍。”
“嗯，我就当是你对我的赞美了。”周柠笑笑。
周柠对金钱毫不掩饰的渴望，陈羡十分理解，十分尊重，但谈不上感同身受。
毕竟他是从小到大都没有缺过钱的人，无论是玩游戏还是玩赛车，哪项都是烧钱的爱好。他只顾着玩儿，却从没想过钱是从哪儿来的。
遇到周柠后，他才意识到，钱原来是要靠自己挣的。
搂着周柠，他火速回顾了一下自己二十多年的生涯，发现除了获得过几次奖学金外，还真从没有靠自己挣过什么钱。
至于花了多少钱，他更是根本记不得。
这点发现让陈羡挺不好受的，比起已经能养活自己的周柠，他好像平白无故就矮了一截儿。
想到这儿，陈羡轻轻掐了一把周柠的腰，刚想说什么，却发现怀里的人没了声响。
低头看去，刚走神的一小会儿功夫，周柠居然就睡着了？仔细一听，竟然还打起了轻微的小呼噜？
陈羡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把周柠放倒在床上，替她盖上被子，拉着她的手一起睡了。
第二天，两人是被快递的门铃吵醒的。
陈羡打着哈欠签收了一个大箱子，周柠也迷迷糊糊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什么东西呀？”
“前天下的单，送来还挺快。”陈羡笑眯眯地递给周柠，“喏，你拆吧，送你的礼物。”
“什么呀？”周柠惊讶地走了过来，接过这个沉重的纸盒。
周柠拿起剪刀，剪开外面的快递箱，白色的内盒漏了出来，是一台全新的 mac pro。
“你这是干嘛呀？”周柠有些责怪地看了一眼陈羡，“干嘛买这么贵的东西。”
“你这都要创业了，我作为男朋友不能一点表示没有吧？”陈羡笑道，“何况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又不在车队呆了，没电脑你拿什么搞设计做视频啊。”
“我自己有打算要买。”周柠皱眉道。
周柠在表示可以出资 8 万以后，突然想到自己还缺一台电脑。之前都是蹭车队的用，这下人都走了，总不能把车队的电脑也搬走吧？
于是她又不好意思地跟何一帆提出，能不能减少 1 万入股资金，她得添置台电脑。
何一帆哈哈大笑着同意了她的请求，并叮嘱她稍微买好一点儿，毕竟做广告对电脑配置的要求挺高，这块不能省。
而陈羡选的这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只是好一点儿而已，直接就是顶配。
“我咨询了店家，说这台挺好，很适合你们做广告的。”陈羡说。
“我当然知道好，只是……太贵了啊，我没想着买这么好的，也没钱还你。”
陈羡叹了口气：“就知道你要说这些扫兴的话。”
“那你还买？”周柠也不相让。
陈羡想了想，换了种方式：“你对你们未来挣钱有信心吗？”
“当然有。”
“那就行，就当是我有眼光，做个投资，来年你分红的 10%再分红给我，你看行吗？”
周柠眼珠一转，说：“那万一我挣了 100 万，分 10%给你，我岂不是还亏了？”
“嘿！”陈羡被气笑，忍不住伸手把周柠的头发揉得一团乱，“有你这样的白眼狼吗？”
周柠哈哈笑着拨开陈羡的手，低头摸了摸怀里的电脑，又抬起头对陈羡粲然一笑：“谢谢，那我就收下了，保证不辜负投资人的期望。”
陈羡这才作罢，表面哼了一声，心里却很是高兴。这番心意总算是被开心地收下，而不是像送衣服那次，自己一头兴冲冲的，却反而闹得两人都很不开心。
这是不是说明两年过去，他和周柠的关系也有了长足的进展？
李盈在看到周柠的电脑时，竖起了大拇指：“可以啊，下血本了。”
周柠笑笑：“我这水平，配这电脑还有点可惜了，你们得多教教我才是。”
“放心吧，到时候你不想学都不行，活儿谁干呐。”
很快，“一帆创意工作室”就像模像样地开张了。
这名字让何一帆还挺不好意思的，但大家都说，本来他就是带头人，何况“一帆风顺”的寓意也很好，没比这更合适的。
盛情难却下，何一帆也就接受了这个提议。
毕竟是做广告的，首先得给自己打广告。
除了做好已有业务外，何一帆给每个人都派了新活儿，他和俞健负责工作室网站的制作与维护，李盈负责短视频平台的宣传推广，周柠则负责淘宝店铺的打理。
半年多时间花下去，各类渠道也渐渐开始发挥作用，真给他们带来了一些客户。
虽然何一帆讲起广告时，总爱提国外那些经典的广告营销案例，但现实中，这种高大上的策划根本轮不到他们，接的多是海报、名片、平面、画册等设计和小短片拍摄制作，还得根据甲方的意见，一遍遍无休止地修改，真正够得上“创意”的地方并不多。
虽然现实和理想有差距，但周柠倒是觉得无所谓，只要能赚钱，活儿不分贵贱。
所以这淘宝小妹儿周柠当得乐呵呵的，24 小时不敢关机，一有动静就马上“亲”地过去，惹得陈羡嘲笑她对客户比对他还热情，并气呼呼地扬言下次再不回他微信，他就干脆上淘宝找她。
也难怪陈羡心生不满，周柠确实是有点太忙了。
一方面，她是四个人中水平最低的，心里卯着一股劲儿地追赶，工作之余，还得花大量时间自学。而且其他三人多摸爬滚打两年，都积累了一些客户资源，就周柠什么都没有，没法儿为工作室拉来客户。她只能用更努力地工作去回报伙伴们对她的信任，主动承担了很多杂活儿。
另一方面，大二的课程依然比较繁重，她在搞工作室的同时还得兼顾学业，导致她更是忙上加忙。
将所有的精力投入了事业后，对其他难免有忽略。
吴鹏远都小心翼翼地问过陈羡好多次他和周柠是不是分手了，并表示车队的人都很好奇，托他作为代表来问问，搞得陈羡很是无语。
也不知道撞了什么运，车队的单身狗们新学年像集体迎来了桃花儿，接二连三地有了女朋友。连吴鹏远也告别了上段不靠谱的网恋，找了个中文系的美女，整天卿卿我我黏在一起。
车队本来就忙，有了上学年陈羡和周柠打样儿，大家很自然地就经常把对象往基地里带。
吴鹏远曾嘲笑陈羡见到周柠就像孔雀开屏一样，恨不得冲到人眼前去张开尾巴，展示自己到底有多厉害。现在自己有了女朋友，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画个简单的电路都要跟人展示半天，看得陈羡直翻白眼。
而周柠已经很久没在基地出现过了，也难怪大家会有这样的疑惑，毕竟陈羡现在是整个车队最像单身狗的人。
“喂，你生日快到了啊，After Party 走一波？大伙儿想给你庆祝生日呢。”吴鹏远冲陈羡抬了抬下巴。
“切，想宰我直说。”陈羡一眼看穿。
“嘿，你别说，我思来想去真是没有更好的聚会时间了。你想啊，你生日之前是期末考冲刺，生日之后是暑期备赛冲刺，就你生日那天能放松一下。”
陈羡笑道：“说得跟真的似的。”
“哈哈是吧，大家好久没聚了嘛，找个由头高兴高兴。”
“行吧，包厢你来定啊。”陈羡爽快地说。
“嗯呐，车队的人我来张罗。”吴鹏远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犹豫了一下问，“那个，要算上周柠吗？”
“啊？”陈羡一时没反应过来。
“没分手的话就叫上周柠，我暂时算她一个。”说完吴鹏远生怕被打似的赶紧后退了两步，脱离了陈羡的攻击范围。
陈羡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心里却有点烦躁。
仔细一算，他居然已经两个礼拜没见过周柠了！上周约周柠吃饭，周柠说给企业做宣传册，改得头大没时间。这周约周柠两次，又说外出拍片儿去了，让他别傻等。
两人明明都在 Z 大或附近，却忙得连面儿都见不上，说出来恐怕都没人能理解。
吴鹏远这一挑衅，陈羡心里更是不好受。
烦闷地收拾了一下桌面，陈羡抓起件外套就向校外走去——
不管周柠在忙什么，他今天非见到她不可。

第053章 我是不是也不在你的目标里？
周柠这两周是真的忙到脚不着地，平均每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通宵也是常有的事儿。
之所以这么拼，是因为经过大半年的磨砺，她终于有机会能独立上手做一项业务了。
何一帆接了个一个宣传册设计制作的活儿，甲方是一家国企，设计费给的是 600 元一页，这对于新成立的小工作室来说，已经算是比较不错的价格。
何况后期，他们还将全权负责印刷制作，这部分也能赚取一些利润。
其他三人都挺忙，何一帆试探地问周柠想不想独立试一试。
周柠一听，立马答应了下来。打了大半年下手，她对设计已经有了一些初步的认知，对 Photoshop、illustrator、Indesign 等软件，运用得也更加熟练，正等着机会检验一下自己呢。
宣传册要得急，只给了十天时间出成品。
一开始跟周柠对接的是企业党群部的一个小姑娘，叫司晴，周柠花了大半天时间到企业了解情况，又花了一整个通宵研究对方传过来的多达 20 个 G 的图文资料。大概理出思路后，周柠又上网看了不少既有作品，初步形成一份大纲。
司晴对周柠的思路很是满意，基本没提修改意见，只是让周柠赶紧出个成品，好让领导审核。
还在象牙塔里的周柠怎么会想到，给国企做东西，难就难在领导审核这一环，一个领导一个意见，领导的上面……还有领导。
熬了六个通宵，经历完部长、党委副书记两轮审核，宣传册离最初的设想已经面目全非。好不容易到了一把手面前，领导大手一挥，这儿不行，那儿不满意，又是一番伤筋动骨。
第三次被打回来，周柠明显蔫儿了，对着电脑发愣了很久，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
何一帆见状，笑着拍拍她：“别气馁啊，甲方就是这样，不折腾死你不罢休。”
周柠郁闷地说：“可他们就不能把意见统一好了再让人改吗？我这大改有三稿，小改都二十多稿了，你猜怎么着，颠来倒去地改，这不是白费功夫吗？”
“嗨，接触多了你就会知道，国企的职场文化就是这样，不提意见显示不出存在感，而且官大一级压死人，无论是否合理，你都得按照他说的来。不过恭喜你，已经打到了大 boss 面前，估计离通关不远了。”
周柠咬了咬牙：“那我再坚持坚持。”
周柠拿出十二万分精神，仔细消化了大 boss 在宣传册上画下的那几笔意见，睁着通红的眼睛，又投入到了新一轮的修改中。
收到通过的消息，已经是第九天下午，司晴又用那副甜美的嗓子催道：“哎呀，明天我们就要两千册，你们来得及吧？”
幸而何一帆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早早拜托了熟悉的印刷厂今晚务必等等他们，辛苦一起加个班儿。
周柠火速将定稿传过去，跟何一帆打上车就往印刷厂跑，盯了一晚上的印刷胶装，赔了一晚上笑脸，终于在第二天八点半前，将装箱的宣传册送到了企业大门口。
好在辛苦也有回报，这家国企是第一次与何一帆和周柠合作，对他们勤恳的态度和超高的效率非常满意，听说他们还会拍视频后，当即决定把宣传片的活儿也交给他们。
但行事还是同样的风格：恨不得上午要，下午就得给，完全不给人喘息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