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激愤到恨不得亲手杀了斯内普来为邓布利多报仇的麦格,卡罗尔不自觉有些走神。
邓布利多死后,斯内普被任命为校长,从去年九月到今年五月,他就一直这么面对着过去的同事对自己的仇恨目光吗?
他在霍格沃茨上了七年学,教了将近十八年的书,他人生的一大半都是在霍格沃茨度过的,结果却被所有师生厌弃、驱逐并几乎死在了那儿吗?
在生命流逝将尽的时候,他会庆幸自己能够魂归其所吗?
卡罗尔无声地叹了口气,继续问:“‘背负着污名的流浪汉’——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他以前干了很多坏事,风评很不好。一个人两个人就算了,要是大家都说他不好,难道大家还能一起污蔑了他?”
也不是没可能,毕竟人云亦云。
就像上次丽塔·斯基特在报纸上对她的花边新闻大写特写了一通后,最近治疗师和病人看她的眼神都透着几分古怪。
卡罗尔问:“那你平常和斯内普修士的关系怎么样?你自己对他是个什么印象?”
“在这之前,我和他关系不好也不坏,我们脾性不算相和,虽然他阴沉又爱计较,说话尖酸刻薄很不友善,但对教堂里的神职人员还算尊敬,看着对大主教也很信服,所以我们平常偶尔会因为意见分歧有点摩擦,但相处起来并没有大的矛盾。只是我心底是很瞧不上他的做派,总觉得大主教是看错了人。”
“既然你也觉得斯内普修士杀了邓布利多大主教这件事超乎了情理,那你为什么就坚定不移地认为斯内普就是凶手呢?”
麦格愣了下:“凶器和血衣都是在他房间里找到的,鞋子也是他的,警察在他房间里逮捕他的时候,他也没有否认和反抗,这难道还不够说明情况吗?”
卡罗尔追根究底地问:“我的意思是,你对这件事本身难道没有丝毫怀疑吗?你也说大主教对他很信任,他对大主教也很顺从,那斯内普为什么要杀了邓布利多,这其中有什么令你深信不疑的缘由吗?”
麦格面露迟疑,然后说:“因为他以前就是个叛徒。”
“叛徒?”
“国王陛下曾经密谋要册封私生子为继承人,并想越过邓布利多大主教找其他主教为其加冕,当时就是身为私生子侍从的他找大主教告密,才使得大主教提前开除了那几位主教的教籍,挫败了国王陛下的计划。”
“私生子?”卡罗尔不知道这又是个什么设定。
麦格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是的,国王陛下的私生子汤姆,现在已经被册封为公爵了。”
卡罗尔:“……哦,我想起来了。”
原来伏地魔在这里是私生子,她本来还以为是那个国王呢,她还奇怪邓布利多怎么会低了伏地魔一头。
“既然斯内普从前就恶迹斑斑,毫无坚贞忠诚可言,”麦格斩钉截铁地说,“那他在国王陛下对大主教极其看不顺眼的现在,受利益驱动再次背叛不也是想当然的事吗?”
卡罗尔没有说话。
她抬头望着穹顶,上面画着一副巨型的油画——《最后的晚餐》。
画中的耶稣端坐在餐桌正中间,宣布:“与我共用一个碟子的那个人将要背叛我。”
旁边捏着钱袋的犹大一只手正向那个碟子伸去。
犹大的背叛使得耶稣被钉死在了十字架上。
可是没有犹大的背叛,又怎么会有耶稣的死而复生呢?
作者有话说:
这次的这个梦借鉴了历史上坎特伯雷大主教被刺杀的故事,当然,已经被我魔改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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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研究算数占卜,有一次我想要帮他占卜一下时,他却说——他觉得这门知识用在买东西计算找零上比较合适。”
“你认为他说话不太客气?”
“是的,我觉得他就是看不起我。我怀疑他肯定经常在背后骂我是个脑子不清楚的蠢女人。”
“你听到过他在背后议论你?”
“虽然没有,但是……但是我相信他肯定会这么做的。西比尔也这么说,她说他总是用不屑的眼神看我们。”
“西比尔?”
“也是一位修女,她和我一样对占卜很感兴趣。”
“她听到过确凿地来自斯内普修士口中的辱骂吗?”
“呃……”
“我明白了,对斯内普修士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什么都可以。”
“我、我听说他总是很不耐烦接待来祷告和告解的信徒,曾经还有人和大主教投诉了他,说他态度太过恶劣。嗯……还有,他会欺压新来的修女和修士,对他们颐指气使,甚至是故意找茬让他们出错,害他们被执事惩罚鞭打。还有——还有,我听说他并不是我主虔诚的信徒,他会在私下里研究黑魔法、点金术还有恶魔语,这个是有人亲眼看到他的研究手稿的!”
“我知道了。可以了,谢谢你,你可以离开了,麻烦帮我叫下一个人进来。”
“好的。”
“你叫什么名字?”
“威尔米娜·格拉普兰。”
“你是什么时候在霍格沃茨大教堂成为修女的?”
“三年前。”
“有人说斯内普修士喜欢欺压新来的神职人员,你受他欺负过吗?”
“唔……斯内普修士是一个挺严厉的人,对新进的人确实要求严格,特别是如果犯了一些他已经提醒过或是蹩脚的错误的话,他会特别恼火。而且他也很讨厌回答已经解释过的问题,但大部分新来的人总能惹怒他,他发火的时候看着是有些让人害怕。我?我的话还好,我做事比较小心,没怎么被他挑过毛病。”
“唔,听起来像是厌蠢症,这毛病我也多少沾点。”
“抱歉,女士,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那他有没有刻意针对过谁,害那人被鞭打吗?”
“好像听说过有这回事……但我身边几个认识的人里面是没有的。”
“对于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他好像和一些异教徒过从甚密。”
“你看到过?”
“是的,像是马尔福家,他们一家都是地地道道的犹太人,只信奉犹太教。”
“……哈,没想到斯内普还挺促狭。”
“抱歉,女士,你又说了什么吗?”
“一些自言自语。没事,谢谢你的配合,你可以走了,帮我叫下一个人进来。”
直到教堂的钟敲响了七下,卡罗尔才见完教堂里的最后一个人。哈利探头走进来,给正在收拾纸笔的卡罗尔递过去一个纸袋。
“面包和咖啡。”哈利面露敬意地说,“我现在相信您那句习惯加班是真的了。”
怎么能有人通宵对一百多人问话并做了厚厚一本记录却还面无倦色的?
这算什么?问话可比急救轻松多了。
卡罗尔没感觉饿,但不间断地说了十来个小时的话,她的嗓子确实有些干疼和嘶哑了。
“谢谢。”喝了口远不如伊芙琳手艺的咖啡,她微皱着眉慢慢地咽下润着喉咙,歇了片刻,放轻声音说,“斯内普修士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被拿走了?”
哈利点头,看了看这个临时充当问讯室的房间,“它们现在都是证物。我去过看过了,除了多得让录证警员愁眉苦脸的书、手稿和实验器具,这个房间和原来的也没什么两样。”
卡罗尔也站起来环视四周。
这是教堂里属于斯内普的那间房,狭小到有第三个人在里面就转不开身。朝向也不好,常年没什么光照导致室内有些阴暗潮湿,窗户的锁锈死了,根本打不开。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凌乱的脚印和一床掀开来丢在一旁的被褥。
看起来监狱里的斯内普只是从一个牢房搬到了另一个牢房。
“那些书和手稿都是关于什么的?”
听到这个问题,哈利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太多了,各种领域,各种学科。老实说,这对他来说不太妙,因为里面掺杂了太多犹太教、□□教、佛教等许多其它宗教的典籍——他还对它们做了详细的批注,态度并非批判。等上了法庭,一定会有人拿这个来攻讦他。”
细长的眉毛在镜片后扬了扬,卡罗尔没忍住嗤笑了一声:“怎么,哪条法律规定了基督教徒不能研究别的宗教的教义?”
“虽然法律上没有明文规定,但陪审团们对他的印象肯定会变得十分糟糕。”哈利颓丧地叹了口气,“而且这也会被解释为他谋杀邓布利多大主教的动机。”
见哈利一脸悲观,卡罗尔想说什么,又闭上嘴巴,转移话题:“波特先生,你知道国王陛下和教皇的名讳吗?”
哈利的语气很是困惑:“这不就是他们的名讳吗?”
卡罗尔也怔了怔。
难道说这两个身份后面并没有对应着具体的人?也是,伏地魔在这里都成了私生子了,难不成国王还能是萨拉查·斯莱特林?
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卡罗尔喝掉最后一口咖啡,问哈利借用了他的公文包,把纸笔照片等各种东西塞进包里拎着。
哈利殷勤地说:“弗洛加特女士,您这番问讯有什么收获吗?”
“有一些。”卡罗尔对上他期待的目光,无情地说,“但是暂时不方便告知。”
哈利难掩失望,沮丧道:“好吧,您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卡罗尔说:“猪头酒吧。”
哈利一愣:“那儿可不是个好地方。”
卡罗尔颔首:“这正是我要去那里的原因。”
哈利迟疑道:“可是……我想应该没有哪个酒吧会在早上开门。”
卡罗尔:“……”
斯内普先生,既然是梦,某些地方你就不用那么严谨了吧。
想了想,她改口说:“那你先回去休息,我自己四处走走。”
哈利连忙说:“要不还是让我和您一起吧。”
卡罗尔婉言拒绝:“我想一个人梳理一下思路。”
哈利只好说:“那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再来找我。”
两人就此暂别。
外面还在下雨,卡罗尔撑伞走出教堂,仰头望了会儿阴云积聚的天空,怀疑这个梦里根本不会有天晴的时候。
她是不是还要感谢斯内普贴心地为她配备了雨伞和长靴,好让她在风雨里行走的时候不至于淋成落汤鸡?
加上专属司机哈利,对比起第一个梦里一进来就被冻了个透心凉和第二梦里的开局大乱斗,她在这个梦里的待遇明显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卡罗尔忍不住一笑。
这到底是“不准进来”还是“欢迎光临”?
心情莫名变得有些愉悦,卡罗尔的脚步也轻快起来。
她观察着街头的景致。这个场景应该是斯内普提取了印象里的各种建筑和街道混搭起来的,她在同一条路上看到了伦敦塔桥和不知名的煤炭工厂,又在远处瞧见了白金汉宫和蓊郁的山峦,桥下的泰晤士河在下游成了一条弯弯曲曲的水沟,街边的商铺排布着影碟租赁和坩埚维修。
她还路过了大英图书馆,除了她家楼下的伊芙琳咖啡馆,这是她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里最常去的地方——主要是为了查阅梦境相关的研究资料。
粗粗一看,这座梦境中的城市看起来与现实里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没什么差别,但仔细去观察的话,就能发现不少诡异的违和点。
就比如路上的行人,数量不多不少,但因为下雨,他们不是竖着领子缩起脖子匆匆赶路,就是把脸掩在了伞下。隔着落地窗,坐在咖啡馆里的人要么低头大嚼,要么侧着脸说话,或者沉迷于阅读报纸和杂志——始终没有一个人露出正脸。
卡罗尔光明正大地贴着玻璃和里面的人共看一本书。
不是谁的葬礼,因为没有谁要埋葬。
我对我的灵魂说,别作声,让黑暗降临在你的身上
这准是上帝的黑暗。正如在剧场里
为了变换场景,灯光熄灭了,
舞台两厢一阵沉重的辘辘声,在黑暗里
随着一番黑暗的动作,我们知道
群山,树林,远处的活动画景
还有那显目而堂皇的正面装设都在移走——”
等了半天,那伏身阅读的人就是不肯翻到下一页,卡罗尔只好遗憾地迈步继续往前走。
她经过一家影院,不知怎么地——大概是儿童时期的坏习惯——她溜进了放映厅。
里面正在放一部叫《贝尔斯通之狐》的电影,大概讲的是一个猎人在雪夜收留了一只狐貍的幼崽,把它和自己的猎犬们养在一块,教会了它如何生存。但随着狐貍渐渐长大,在周围人的议论下猎人不好再豢养猎物,便把它赶回了山林。后来又经过了一番变故,猎人决定带着自己的猎犬对它进行围猎,狐貍不明白人类的复杂心理,但求生的本能让它与昔日的主人开始斗智斗勇。
这是一个很不可思议的体验——在别人的梦里看电影。
由于斯内普的记忆并没有强大到把这部电影从头到尾都记录下来,观影过程中,荧幕上时不时就会出现中断剧情的雪花,但卡罗尔仍然耐心地把电影看完了。
她没有费心去思考这部电影的寓意,思考它是否代表着斯内普的某种意识投射,而是像观看一个朋友分享的影片一样,兴致勃勃地期待着剧情的发展。
离开电影院时卡罗尔往海报上瞥了一眼,上面写着1973年7月18日上映。
那是她小学毕业后的暑假,她已经收到了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并把它当成乔纳森的恶作剧——他前两天刚被她揍过一顿。
那也是也是斯内普二年级结束的暑假。
他居然也会在暑假里去看电影吗?
卡罗尔微笑着想。
不知道是一个人去的还是和朋友一起。
接下来卡罗尔陆续经过了一家写着圣诞节大减价的服装店——橱窗里摆着两双精致的儿童小皮靴。
一家香气诱人的面包店,闻起来像是刚出炉了一盘子华夫饼。
一家剧院,今天在上演一出《耶稣基督巨星》,海报上的人物是耶稣和犹大,卡罗尔想进去看看,但剧院大门紧闭——大概斯内普也只是从门口路过吧。
还有一家猫头鹰店,探头一看,黑漆漆的店铺里闪着一双双发光的圆眼睛。她开学前是没有买猫头鹰的,怕猫头鹰飞到阿莎丽姨婆家让她被小镇上的人说闲话,不知道斯内普买了没有。
就这么一路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不管走到哪里,卡罗尔都能听到从教堂传来的整点钟声。在教堂的钟又敲了四下后,卡罗尔在街角转了个弯,紧跟着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猪头酒吧——像是有人迫不及待地把它送到了她面前。
她微微顿足,望了望那悬挂在锈迹斑斑的支架上的烂木头招牌,上面画着一个被砍下来的猪头,血迹渗透了包着它的白布,在风雨里晃荡着嘎吱作响。
卡罗尔抬脚朝酒吧走去。
时间才下午四点,酒吧里几乎没什么人,但堆积在屋子里污浊气息扑面而来,发酵的酸臭中带着羊膻味,像一个醉鬼用臭烘烘的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这,但每一次的感受都不那么愉快。
卡罗尔穿过人群走到了吧台前,看到了正在吧台后擦拭酒杯的老板,他高高瘦瘦,发须皆白,戴着眼镜,见有人来也不抬眼,看起来就不好相处。
她屈指敲了敲满是泥垢的台面,低声说:“你好,先生。”
老板专心地擦着自己永远擦不干净的杯子,粗声粗气地说:“要喝什么?”
卡罗尔不想喝这里的任何东西,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推到老板的眼皮子底下。
“请问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老板用余光瞟了一眼,“哦,这不是最近报纸上的那个杀人犯么?怎么,他要被送上断头台了?”
卡罗尔问:“除此之外,你对他还有别的印象吗?”
“没有!”老板不耐烦地说。
卡罗尔又在公文包里掏了掏,掏出了一把金币——哈利真有钱——堆到了吧台上,跟着把自己的左轮也轻轻放在了旁边,彬彬有礼地重复之前的问题:“请问你对他还有别的印象吗?”
老板:“……”
他的蓝眼睛终于从镜片后抬了起来,狠狠地盯了卡罗尔两眼,他粗鲁地将金币扫进了自己的口袋,跟着拿起照片仔细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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