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罗尔愣了一下。
她发现自己穿着一身灰色的格纹西装,头戴一顶黑色便帽,鼻子上还架着自己的那副平光镜,裤腿套在沾了泥水的黑色长靴里,夹克的口袋里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零碎东西。
这是什么古怪的装扮?
卡罗尔手指动了动,下意识地想要拿魔杖变个镜子出来瞧一瞧自己。
身后响起了由远及近的急促脚步声,她往墙边退了两步,不动声色地等着。
来人从拐角后冲了出来,看到她后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揉了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他不好意思地说:“真是抱歉,弗洛加特女士,让您等了这么久。我没想到检察官和预审法官会聊那么多,早知道我该把时间再约晚半个小时的。”
检察官和预审法官?
看着面前穿了身黑色西装,系着歪斜的领带,拎着鼓囊囊的公文包的男人,卡罗尔短暂思考了一秒。
“波特先生——”见男人没有露出异色,她继续以自己在工作中的状态冷淡道:“我不是很介意你的迟到,但我不希望你把时间拖延得更长。”
顶着现实里哈利·波特脸的梦中角色显然也拥有相同的称谓,并且用和现实里同样的尴尬表情说:“噢,好的,好的。”
他转身往后走了两步,冲拐角后的另一边喊:“隆巴顿先生!请帮我们开一下门好吗?”
在卡罗尔的注视中,长了一张圆脸蛋的纳威·隆巴顿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松垮的制服,腰间挂了好几串钥匙,走动时叮铃哐啷地响。
他经常来圣芒戈探望他的父母,因此卡罗尔对他不算陌生。
“我这可不算擅离职守。”纳威慢吞吞地说,嘴边还残留着没擦干净的酱汁,“严格来说,现在已经过了可以探监的时间了。”
“是我耽搁得太久了,通融一下,兄弟,我可不能叫弗洛加特女士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寒夜白跑一趟。”哈利过去勾肩搭背套近乎。
“那是你的事。”虽然这么说,好脾气的隆巴顿还是眯着眼睛在腰上找了起来,嘴里嘟嘟囔囔,“嗯……应该是这把吧,不,好像是这把。”
他解下一串钥匙,迟疑地把其中一把插进了第一道铁栅门的锁眼里,门“吱嘎”一声推开了,他非常明显地松了口气。
“我就知道我不会记错的。”纳威快乐地领着他们往前走,每开一道门就要把后面那道门锁上,“通常来说,我十次里面只会记错个两三次,这也不能怪我,我又不是锁眼,怎么能严丝合缝地记住每一把钥匙的锯齿。”
这个隆巴顿最好不要毕业以后想当治疗师。卡罗尔想。这对他们彼此的心理健康都是好事。
哈利“嗯嗯”地敷衍着,满脸都是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不以为然。看来他也并不相信纳威对于自己记性的美化说辞。
最后一道门打开又锁上后,纳威站在门边要求他们速度快点,“我的炖肉才吃到一半呢。”
哈利保证的速度很快,但看上去并不像是仔细思考过他们到底会花多久时间,是否真的能让纳威趁热吃完自己的炖肉。
怪不得开场就迟到。
——这个也别想进圣芒戈就职。
卡罗尔在心里狠狠嫌弃。
哈利带着卡罗尔往前走,卡罗尔本以为他们的目的地就是甬道尽头的那扇门,没想到走出笔直的甬道后才发现,那扇门只是另一条甬道上不计其数的门之一。
站在交错的过道口,卡罗尔看到对面的那堵墙长得几乎像是没有尽头,左右两边都延伸出去一扇又一扇的大铁门,漆黑的门焊在死白的墙上,像是毫无生气的尸体上长出来的恶心尸斑。
门外的守备很森严,几个穿着制服的看守规律分布在过道上,他们悄没生息地贴墙而站,表情凝固,要不是哈利跟他们打招呼时他们动了动眼睛,卡罗尔几乎以为那些都是栩栩如生的雕塑。
哈利拐进右边的甬道里,一边走一边频频转头对卡罗尔说话:“刚刚检察官和预审法官又因为预审期限的问题争执起来,检察官对预审法官迟迟不将调查结果转交到他们那边感到很不满,他不明白这么简单明了的案子为什么要花费这么长的时间,搞得外面民意沸腾,各方面传递给他的压力都很大。预审法官则一直在重申预审程序的严格和公正,表示越是重大的案件越要谨慎侦查,不能有一丝错漏。吵到最后,他们就将矛头一致转向了我。”
掏出皱巴巴的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哈利一边又拐了个弯一边抱怨:“我是临时被法院指派来当辩护律师的——要知道,我得知消息的前一天才刚刚拿到我的律师资格证书。突然让我接手这么大的案子,又要求我尽快提供被告的所有供词,明明预审法官自己都撬不开他的嘴,却还来为难我,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一些!”
卡罗尔看了气咻咻的哈利一眼,她有时候还是不太能够理解这类人的脑回路的。如果他只是单纯地想要发泄情绪,那期待一个不太熟的人来开解他实在是有些越界和不懂事了。要是他真的对预审法官心怀不满,那她觉得更不讲道理的是他。他的上司给他安排了在他工作范围内的任务,他要么想办法完成它,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要么就拒绝它,辞职去找个更符合自己能力的职位,在这喋喋不休地吐苦水又能对他提供什么帮助呢?
换作年轻时候的卡罗尔,肯定心里想什么就骂什么,但现在的她只是带了点仿佛认同,又并没有明确表示态度的表情点了点头。
“我想——这就是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她自然地试探了一句。
哈利微微露出窘色,“是的,如果您能答应我的请托就太感激不尽了,毕竟您是全伦敦最出名的侦探,要是您愿意帮助我完成这个案子,我的职业生涯就会拥有一个非常完美的开端了。”
这个梦里她居然还有身份设定?
卡罗尔感到纳罕。
而且既然她是全伦敦最出名的侦探,为什么梦里采用的是法国的司法制度?难道斯内普还想过改革魔法界的司法程序?
卡罗尔佯作漫不经心状:“谁也不想在这么恶劣的天气里白走一遭。波特先生,你之前跟我大概叙述过案情,但如果你能把整件事更为简明得当、无有疏漏地重述一遍,我想我会对这件案子的兴致更高一些。”
“当然可以,女士。”哈利没有怀疑这番套话的说辞,迫不及待地说,“您已经知道了,在半个月前,也就是六月三十日的晚上,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惨案,霍格沃茨大主教阿不思·邓布利多被人刺死在霍格沃茨大教堂内,当晚负责巡夜的执事在十二点发现了他的尸体,据法医所说,邓布利多大主教死于当晚的十点左右。当天晚上接到报警后,凌晨时分警察就在教堂的搜查过程中发现了凶器和血衣,而这两样东西都出现在了一个人的房间里,那就是……”
“西弗勒斯·斯内普。”卡罗尔说。
“对,没错。”哈利重重点头,语气里还带着惊叹,“就是霍格沃茨大教堂的一名修士,西弗勒斯·斯内普,也是此次需要我辩护的嫌疑人。”
卡罗尔:“……”
等等,她想缓一缓。
卡罗尔本来以为上一个梦已经够光怪陆离、惊险刺激了,没想到这个梦的背景设定竟然更加复杂和离奇,斯内普这人在完成教学工作和双面间谍的任务之余,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哈利没看出身边女士平静表情下的无语,继续说:“国王和教皇都对此事感到震怒,勒令尽快查出真凶。只是对真凶是否是斯内普,您也知道了,国王和教皇持有不同的主见。”
卡罗尔:“……”
不,她不知道。国王是谁?教皇是谁?主见是什么?
哈利愁眉苦脸地叹气:“作为他的辩护律师,不管上面的人怎么拉锯,我是希望能帮他脱罪的,可目前所掌握的所有证据都指向斯内普,我几次来找他沟通,他都拒绝和我进行任何的交流,似乎并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拉去绞死。预审期限即将结束,要是再不提交一些对他有利的供词证据,庭审当天我也只能在法庭上当哑巴,目送他前往绞刑架了。”
瞥了眼看似为斯内普忧愁,实际在烦恼自己的职业生涯会不会被影响的哈利,卡罗尔若有所思。
难道在斯内普的内心深处,他并不相信哈利·波特会真心实意地帮他洗刷罪名?
两人走到了一条甬道的尽头,头顶的强光灯照了一路,目光投向最后的那扇门时,卡罗尔的眼睛都有些晃影。
哈利转身冲不远处的看守招手:“女士,麻烦你帮我们开一下门。”
那人像个装饰盔甲一样僵硬地走过来插进钥匙拧开锁,冷漠地说:“最多待半个小时。”
卡罗尔望着她帽檐下的脸,微怔。
她是已故的麻瓜研究学教授,凯瑞迪·布巴吉。
在哈利再次爽快地作出保证时,卡罗尔推开了门。
门里的房间似乎比外面还要亮,一个像探照灯一样的硕大灯泡悬在天花板的正中间,将长宽都不超过十英尺的房间照得纤毫毕见。死白的墙面,灰白的地砖,铺着白色床单的单人木板床,白色的洗漱用具。
在一片凄惨的白色中,靠墙坐在床板上的黑色人影撞进了卡罗尔的眼里,让她心头猛然一悸。
从脖子裹到脚的纯黑修士袍,垂到肩上盖住脸的黑发,那人像子弹射在墙上留下的漆黑弹痕,深深地嵌入了这片洁净之中,成为了唯一且不祥的污渍。
卡罗尔站在门口静静地凝视他。
很久之前在霍格沃茨,她总是不太愿意仔细地端详他,那时的她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目光对不太体面的他造成侵扰。
现在她才恍然发觉,她其实只是不想承认她并非自己以为的那样强大,也不愿意清醒认识到自己的无力。
在那个泥沙俱下的震荡洪流里,她那不值一提的可笑正义感,是拉不住一个注定要被裹挟着陷进漩涡深处的人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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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已经给不出期待了◎
开门的动静没有惊动屈着一条腿坐在床上的人,无声的目光倒像是叫醒了他。
低垂的头缓缓抬起,像船破开了水面,从幽暗的水底浮出一张泡得苍白的脸。
漆黑的瞳仁在界限分明的眼白中微微转动了一下,对上了镜片后的深褐色眼睛。跨越了时间和空间再次初遇般会面的两人,久久地对视着。
“斯内普修士,这位是——”哈利上前介绍。
“波特先生。”卡罗尔打断了他,“你先出去吧,我想和他单独聊聊。”
“可是……”哈利有些犯难。他谨慎地望了望那道动也不动的黑影,委婉地说,“我在场会不会更方便你们沟通?”
良心和修养让他不太放心让一位女士和一个凶杀案的嫌疑犯单独相处。
卡罗尔的声音不轻不重,语气却很坚决:“我觉得会影响我们的沟通。波特先生,既然你让我来,总得听一听我的安排。”
哈利退让道:“好吧,我就站在门口,有需要的话就大声叫我。”
铁门沉重地合上,狭小的囚室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门上的气窗无法令空气对流,使房间里的气味不太新鲜,鼻尖若有若无地萦绕着轻微腐败的血腥气。
卡罗尔下意识地看向斯内普的手,却只看到了把咽喉以下的皮肤都遮盖严实的黑色修士袍。目光上移,她注意到他的胸前垂着一根木制的十字架项链。
卡罗尔往前走了两步,膝盖几乎就快挨到了床沿,她眼睛的水平高度略高于斯内普,目光轻盈地落在他瘦长的脸上。
他的眉骨、颧骨、下颌骨和下巴无一处不弯折着尖锐的棱角,正脸对人的时候,哪怕眼神并不凌厉,也像是插在围墙上的玻璃碎片和洒在墙沿下的铁蒺藜,威吓着所有靠近并想要闯入的人。
“你好,斯内普先生。”卡罗尔温和地说,“我是卡罗尔·弗洛加特。根据其他人对我的评价,我是个还算高明的侦探。请问,有什么地方是我可以帮到你的吗?”
目光细密地从她脸上逡巡而过,斯内普紧闭着两片毫无血色的薄唇,半晌过后,他漠然地低下了头,隐去自己的表情。
“请离开吧,我不需要。”他轻声说。
并不意外得到这个回答,卡罗尔语气不变:“容我问一下,你是觉得我的能力不足以帮助你,还是碍于其它原因,无法向我说明你的困境?如果是前者,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向你证明我的能力。如果是后者,请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你的信仰、你的责任、你的爱人、亦或是你的敌人,都不应该让你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去维护,或者是抗争。”
卡罗尔的话让斯内普的脸又从阴影中探出来了。他岩石般的脸上出现了细微的凝重表情,目光紧紧地锁住了和他一臂之隔的卡罗尔。
“你知道了什么?”他语气沉沉。
“一些蛛丝马迹。”卡罗尔说,“但我不会以这些边角料来先入为主地判定你。斯内普先生,我注视你的时候并不多,在目光不及之处所听闻到的种种形容,都比不上站在你面前时我真正看到的。”
斯内普沉默了一瞬,问:“你看到了什么?”
卡罗尔专注地看着他,声音柔缓:“我看到了一位想要告解却无人聆听的修士。”
嘴唇翕动,斯内普冷不防发出一声短促的古怪笑音。
“你看错了,女士。”他表情冷硬,“这里没有人想要得到赦免,自然也不存在发自内心的告解。如果我是一名信仰虔诚的修士,上帝就不会让我出现在监狱里。”
从一个巫师口中听到上帝这个词可真够别扭的。
“信仰是否虔诚对我来说并无所谓,我不信教。”卡罗尔坦诚地说,“所以我不认为你出现在这里是上帝的旨意。在我朴素的观念里,一个人如果被关进监狱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他犯了罪,另一个,是别人以为他犯了罪。”
斯内普不置可否道:“你觉得我是哪一个?”
“我说了,我不愿意以粗浅的了解去定论你,斯内普先生。”卡罗尔说,“我不觉得你是哪一个,我只想知道你认为自己是哪一个。”
斯内普的目光凝在了卡罗尔的脸上。
卡罗尔感觉自己像个石膏模特,斯内普正在脑中仔细描摹她的所有细微之处以作甄别。想到他丰富多彩的梦境,卡罗尔始终都很好奇他会怎么简明扼要地提取她身上的关键特征,然后在梦里投射出什么样的意象。
“也许——”过了许久,斯内普开口了,他把声音放得又轻又慢,“也许,是二者皆有呢?”
卡罗尔沉思了片刻,然后说:“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你认为自己确实犯了某种罪行,但别人给你定的是另一种罪,是这样吗?”
一抹奇异的神采从斯内普的眼中一掠而过,他轻轻地说:“你的理解没有错,女士。但我不能再告诉你更多了。”
没有表现出失望,卡罗尔继续用严肃的语气说:“所以,我们现在是又回到了我提出的第一个问题上了吗?”顿了下,她又说,“姑且让我来推论一下,这个问题的答案大概也是二者皆有?”
这次没再评判对错,斯内普淡淡地说:“你很聪明。”
卡罗尔坦然接受了这句夸赞,“我对此也很自信。所以,斯内普先生,你要不要也试着相信我一点呢?”
斯内普默然地望着她。
这位女士从长相就展现出一种霸道的美丽,气质也相当鲜明果决,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对他表现出强烈的侵略性和压迫感,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温柔了。但她身上自带的独特气场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浸染了整个空间,潜滋暗长般地影响了他们之间的氛围。
她的沉着让他的情绪也变得平静,她郑重的态度渐渐消融了他心里的怀疑,她专注的表情、从神态言语到行为举止都表现出来的尊重和真诚、以及远超常人的敏捷思维,都如筹码一般逐渐赢得了他的信任,使他心中经年累月堆砌出来的壁垒感到了撼动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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