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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后首辅大人的打脸日常(长青鸢)


宁星玥嫣然而笑,站起身来拉过邱素心的手,两人朝着花园而去。
似是想起什么,宁星玥吩咐身旁的翠竹,“备些上好的下酒菜,今日本宫要与平阳郡主,不醉不归。”
翠竹赶紧应下,匆匆就出了门。
夜幕渐渐暗了下来。
萧逸鸿书房内一盏烛火明明暗暗。
晨时宁星玥带过来的锦盒,此时摊开在萧逸鸿的书案上。
原本躺在盒内一卷金色圣旨,已被拿出来放在一旁,现在盒内仅余两截被人从中剪断的头发,原本绑着头发的红丝带有气无力的耷拉在一边。
萧逸鸿靠在椅背里,就这样怔怔的望着断发已有四五个时辰。
身侧的刘理笔直站着,大气都不敢出。
又不知过了多久,灯芯都快燃尽,萧逸鸿猛然起身,健步如飞,朝着府门而去。
“大人,您去哪?”
问话在沉寂的深夜里回荡,却无人回应。
萧逸鸿习武多年,刘理这三脚猫功夫哪里追得上他,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萧逸鸿出了门,直接跨上了一匹汗血宝马。
他两腿夹了一下马肚,向着皇宫狂奔而去。
不一会儿,他就已然站在了明月殿的门前。
今晚是十五,月亮像银盘般挂在天边,照出萧逸鸿孤影一只。
往常每月这日,宁星玥总是会带着亲手做的各式糕点来书房寻他。
她总是笑着在他耳边说,月圆人团圆。
可每月十五正好赶上他公务最繁忙的时候,他每次只是叫她将东西放下,就让她独自回苑里。
此前他并未留意。
但今日他抬头看到圆月,这些年与宁星玥相处的点滴就自然浮现在他的眼前。
萧逸鸿回过神来,正抬手准备敲门时,院中传来女子的嬉笑声。
“姐姐,那日拈春的公子,后来可曾再见?”
“未曾,那日他告诉我他叫齐彦,有缘必会再见吧。”
“那你与萧大人和离后,还会另择良人吗?”
“或许吧。”
门外的萧逸鸿,深邃的眼中目光冷冽,指尖掐着刚刚包好的掌心伤口,又染上一片鲜红。
当下,他已将往日挂在嘴边的礼仪统统抛于脑后。
纵身一跃就上了房檐。
宁星玥和邱素心此时已是喝得东倒西歪。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邱素心问:“姐姐,你与萧驸马和离,现下可悔了?”
宁星玥醉意深沉,口齿有些含糊,眼神迷离地望着天上的圆月,“怎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脑袋的沉重,让她不得不直起身,垂头扶着额,揉了两下。
“翠竹……”
宁星玥叫了几声也未听见小丫头的回应。
她转头,猝然一只大手牢牢扣住她的脖颈,熟悉的脸庞在眼前急剧放大,柔软的触感在她的唇上急切地辗转。
男人身上环绕的白檀香的味道,肆无忌惮地侵入她的鼻腔。
宁星玥瞪大双眼,大脑瞬间空白。
“啪——”
宁星玥抬手,下一瞬掌心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袭来。
男人的动作停滞,吃痛的“嘶”了一声,瘦削的脸庞缓缓地从宁星玥眼前挪开。
宁星玥甩了甩头,只觉眼前景物天旋地转,早已分不清虚实。
萧逸鸿起身,他挺直了脊梁,双手负于身后,已然恢复平日的矜贵。
宁星玥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隐约听见他低沉的声音,朦胧飘渺地从她耳边抚过。
“我悔了……”
话未听完,宁星玥只觉脑袋沉重地向侧边一歪,眼前一片漆黑。
她倒在石桌上,霎时失去了意识。

这么多年来,今晚是刘理第一次见到萧逸鸿失了稳重的模样。
不知怎的当前的状况,让他想起刚跟着萧大人的第一年。
萧将军全家入狱,最终却只有萧逸鸿一人全身而退,也是从他出狱的那日起,刘理被安排来做他的贴身侍卫。
刚出狱的萧逸鸿着实令人心痛。
他两颊凹陷,已经瘦得不成人形,浑身上下皮开肉绽,布满了被严刑拷打的鞭痕,刘理每日为他上药,他都神色淡淡,闷不吭声,仿佛行尸走肉,对疼痛已是毫无知觉。
那段时日,他双眼是黯淡无光的,每日除了吃两口饭续命,其余时间就坐在窗前发呆。
这个状态一直维持到他和公主的大婚之日定下来。
萧逸鸿虽然依旧每日少言寡语,但刘理从他眼中看到了充满希望的光亮。
那时刘理年纪小,不懂什么是男女之情,而萧逸鸿这般变化,让刘理觉得他应该是喜欢公主的。
但跟着萧逸鸿时间长了之后,他见多了两位主子的相处,怪异之感油然而生。
寻常人家的新婚小夫妻都是甜甜腻腻,但自打大婚之后,他就没见过萧大人去长公主院里,甚至连主动跟长公主说一句话的时候都没有。
刘理不懂,起先他想这可能是普通百姓家的感情不能与皇家的相提并论。
直到,刘理得知萧逸鸿在成婚的第二日就向先皇请命,希望能率兵去平定北国对大兴边境的侵扰。
令刘理更加费解的是,分明皇帝说出征之事可暂缓一个月,但萧逸鸿却执意将启程之日定在第二天。
出发时,长公主立于车旁强颜欢笑,珍重的话反复叮咛,莹莹泪光在泛红的眼眶中打转。
可萧大人从始至终面色平静,只是临走前冷冷的说了句:
“回吧。”
没有怜惜,也没有温存。
那一幕直到现在刘理都还记忆犹新。
后来他们胜仗归来,萧逸鸿平步青云,加官进爵。
刘理同时也听闻了不少坊间的流言,加之平日里自己的观察,他心中也有了定论,或许萧大人从始至终是不爱公主的。
他一直都是在利用公主罢了。
是以,现在收到和离书之后,萧大人为何又乱了阵脚?
刘理不甚了了。
刘理追出来时萧逸鸿早不见了人影。
他四下张望,也不知大半夜萧大人会往何处去,现下他只得焦急地在府门口守着盼着。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都已泛起浅浅的青色,时值春日,凉得有些沁骨的朝露,细细密密地笼罩着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忽而,迷离惝恍的薄雾中,一个颀长笔挺的身影若隐若现。
刘理赶紧迎了上去。
“大人,你可算回来了!”
萧逸鸿有些心不在焉,扫了一眼身侧的刘理,表情冰冷,翻身从马上下来。
“大人……”
刘理还未来得及把话说完,就看见萧逸鸿侧脸上有一个红肿的五指印。
突如其来的状况,险些没把刘理的下巴震得掉了下来。
萧大人在战场上都未曾被敌人伤过分毫,这才出去几个时辰,怎么就被人扇了巴掌?而且从掌印的大小来看应是位女子打的。
难不成是长公主?
萧逸鸿应是感受到了刘理异样的目光,脚下的步伐加快。
他先行一步进去卧房,反手将刘理锁在了门外。
刘理还是有些担忧,他贴在门上,试探地问了句:
“大人,需要小人上药吗?”
“滚。”
得到萧逸鸿的一声呵斥,刘理彻底噤了声。
萧逸鸿一向性子都是淡淡的,不急不慢,方才居然动了怒,看来大人此次是被气得不清。
刘理在门外又守了一阵,直到屋内的人息了灯,他才悻悻离去。
今日的早朝萧逸鸿竟然破天荒地告了假。
消息一出,在群臣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难不成萧大人受不住和离的打击病倒了?”
“你是第一天认识萧大人,那位可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奇人,怎会被此等儿女情长所困!”
“要不就是长公主后悔了,在他府中纠缠,现下他实在脱不了身。”
大家众说纷纭,躲在角落的贤王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
贤王宁允琰,他的父亲是先帝的胞弟,与宁星玥和现在的小皇帝是堂兄妹的关系。少时,他曾与萧逸鸿皆师从太傅,名义上算是同门师兄弟。
也正因如此,即使萧逸鸿在朝中以冷漠威严而闻名,宁允琰也敢肆无忌惮与他搭话。
虽说十次有九次都会被撵走,但宁允琰性格随和,从未因此跟萧逸鸿置气。
下了朝,宁允琰迫不及待上了马车。
一柱香之后,他人就已经出现在了首辅府的门口。
宁允琰从车上下来之后,就大摇大摆地直接进了府门。
刘理见到宁允琰后,微笑着拱手做了个揖。
“贤王请在大堂稍事休息,小的马上去通传。”
宁允琰欣然点了点头,驾轻就熟地随手端起桌上的茶碗品了一口。
当刘理再次回到大堂,他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有些为难。
“贤王,大人说今日不便见客,让您请回。”
宁允琰闻言,面色未有丝毫不悦,他缓缓放下茶碗,随即起身,回头对身后的随从说了声:
“走。”
刘理怔怔抬头,显然不信。
果不其然,还没等刘理反应过来,宁允琰绕过刘理后,突然加快了脚步,直接闯入了萧逸鸿的书房。
“砰——”
萧逸鸿抬头,正好对上宁允琰狡黠的目光。
“萧……噗……哈哈哈哈……”
他话到嘴边还未来得及说,眼睛正正落在萧逸鸿脸上的异样,眼下全然不顾当事人颜面,放声笑了出来。
萧逸鸿重新低下头,将注意力放回到身前的书本上,对眼前那人的嘲笑置之不理。
期间,宁允琰缓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才压抑住笑意。
他一步跨到萧逸鸿身边,仔细研究着那半边红肿的侧脸。
“明月公主打的?这下手有够狠啊!”宁允琰直言不讳。
“出去。”萧逸鸿语气淡淡,不置可否。
“我刚开始还以为是你不要她了,现在看来原来你才是被抛弃的那个。”
“啧啧啧……你这次可有点难办咯……”宁允琰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窥着萧逸鸿表情的变化。
如他所料,听到他的话之后,萧逸鸿翻书的手指明显停顿了一下,似是对他所言产生了兴趣。
宁允琰又接着说,“要我帮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需要你为我办件事……”
“送客。”
萧逸鸿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命人将宁允琰架了出去。
宁允琰在大街上望着首辅府禁闭的大门,表情阴鸷,“萧逸鸿你迟早要来求我。”
宁星玥被太阳穴的剧烈的疼痛唤醒。
她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
现在她只觉得脑袋里一团浆糊,头痛欲裂,昨晚发生的很多事她都有些记不起来了。
只是能依稀回忆起嘴唇上那个柔软的触感。
那感觉如此真切。
宁星玥忍不住伸出手指在唇边婆娑,男人模糊的脸渐渐清晰。
她面露铁青。
不会吧。
随即她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脑袋,不不不,肯定是自己的幻觉,萧逸鸿怎么可能为了她夜闯后宫,这举动明显与他平日里自持雅正的性子相悖。
再说,萧逸鸿先前不都决定要纳表姑娘为妾了,现在她已主动让位,他不正好拥美人入怀,好不惬意,哪里还能记得起她呢?
正当宁星玥思绪混乱之际,翠竹端着醒酒汤开门进来。
“公主你醒了?快用些醒酒汤,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宁星玥结过翠竹手中的东西,随口问了句,“平阳郡主回去了?”
翠竹攒眉苦脸道:“昨夜公主你自己先回房休息了,将平阳郡主独自留在了花园里,郡主吹了一夜的冷风,被发现时浑身滚烫。奴婢已经叫马太医来瞧过了,郡主是感染了风寒,公主醒来之前,奴婢已派人送郡主回府中休养了。”
“啊?这……”宁星玥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
但她对昨夜的事记忆模糊,自己是怎么回的床上根本没有印象,对于邱素心,她现在也是满满的歉意。
“翠竹准备着滋补药材,一会儿我们去平阳侯府探望素心……”
正当宁星玥跟翠竹交待之时,乐承出现在门外,翠竹自觉退下。
“公主,那日您让我打听的锁有了些进展,微臣特此向您汇报。”
“说。”宁星玥转了一下手中的玉镯,深吸了口气。
“京城郊外有一处水云谷,其中隐居着一位善作机关术的高人,但水云谷常年异兽出没,我派去的两拨人至今还未回来,明天我准备亲自去一趟。”
乐承从小便就被训练为宁星玥的暗卫,他早已养成不喜形于色的性格。
宁星玥抿了抿唇,她不想这件事被耽搁太久,以免夜长梦多。
“本宫与你一同前往。”
“路途艰险,公主还是在宫中等待消息吧。”
乐承知道自己人轻言微,但为了公主安危,还是决定出言相劝。
“此事无需再议,本宫去意已决,我们明日出发。”
“是。”

今晨起身,萧逸鸿自觉脸上的肿胀已有所缓解,而后对着铜镜瞥了一眼,红印也是消散得七七八八。
收拾妥帖后,萧逸鸿推门而出,发现刘理早已在门前候着,可他身边却已少了那抹灵动清丽的身影。
萧逸鸿只觉胸口好似被人闷闷一锤,抽痛得紧。
他面色一沉,扭过头不再去看刘理。
宁星玥搬走后的这几日,萧逸鸿忽觉耳边清静异常,就连晨间枝头的鸟鸣都格外清晰洪亮。
“大人,过几日是太傅大人的生辰,可需要属下备生辰礼?”
“生辰礼……”
过去十年,每年老师的生辰礼都是宁星玥早早就备妥当,他何曾为此操过心。
宁星玥。
萧逸鸿方才平静下来的思绪又被缭乱。
他本想抬头放空神思,岂料注意力却被院内的五彩斑斓的颜色吸引了去。
不知不觉已是三月,花园中早是落英缤纷。
在府内住了这么多年,萧逸鸿从来都是行色匆匆,回想起自己好像从未闲下来欣赏过廊边景色,定睛一看好多品种都是他不识得的。
他看得有些出神,眼神落在远处一大簇挂在廊上的花团,询问刘理:
“那个紫色的你可知叫什么?”
“噢,那叫紫藤花,是长公主三年前移栽到在这里的,公主说……”
刘理原本还在侃侃而谈,回头的一瞬,突然缄口不言。
萧逸鸿适才唇边的暖意,随着刘理口中的“长公主”三个字,又渐渐冷了下来。
又是宁星玥。
之前他从未察觉,原来这三个字已经渗透到他生活的分分寸寸,不是他尽量不提就能躲得过的。
之后,主仆两人就这样静静立于台阶边。
“公主说什么?”
半晌,萧逸鸿还是没忍住,出言探听。
刘理未曾想萧逸鸿竟会追问,他怯怯抬眼,如实回答:“公主说,紫藤花的象征着执着的爱……”
执着的爱。
萧逸鸿失笑,鼻尖蓦地一酸,背过身去。
“出发。”
看似不经意,他泰然抬手揉了揉泛红的眼角,拂袖转身,抬脚向着大门的方向而去。
早朝后。
萧逸鸿面色疲惫回到书房,单手撑在桌案上,愁颜不展,捏了捏紧蹙的眉心。
今日朝堂上,他与潘博源又因为北国进贡之事闹得不可开交。
两派就北国问题意见相左已不是第一次了,只是此次令萧逸鸿在意的是潘博源竟然提出让公主出使和亲的主意。
先帝原本子嗣单薄,加之皇帝年幼还未大婚,目前未婚的公主除了二公主宁星雨之外,就是宁星玥这位刚刚和离的长公主。
所以,这提议着实让萧逸鸿心有余悸。
即便他知道皇帝不会轻易将宁星玥送去那偏远蛮荒之地,可如果朝堂上的大臣们一旦起了这心思,那和亲的事情便会没完没了地被反复提起。
现在他还能出言阻拦,一旦逼到走投无路的阶段,一切的决定就不是他一家之言能够左右了。
这也是萧逸鸿当下最是神伤的。
想到这,他止不住的长吁了口气。
今日朝堂上的事定也传到了刘理的耳中,这时,萧逸鸿见他一直在书房门前小心翼翼张望。
萧逸鸿抬手向他招了招。
刘理这才安心迈过书房门槛。
接着,他又近了几步,将一封信递到了萧逸鸿眼前。
随后伏在萧逸鸿耳边,刻意压低了声音,“大人,这是边境的刘将军派人送来的信。”
萧逸鸿神色严肃地拆开信封,谨慎展开信纸,纸上只写了六个字——
那位来京城了。
萧逸鸿眉宇间辨不出个悲喜,他转而将信递给刘理。
刘理接过看后,瞳孔微缩,抬头表情似是有些为难。
“这件事,大人打算如何处置?”
“静观其变。”
宁星玥虽住在宫中,但一向来去自如,无人敢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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