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源不应声,那男人眼珠子滴溜转:“源哥儿你就听我一句劝,趁早让你媳妇儿多生几个,最少要两三个儿子,以后也有个照应。”
苏源不着痕迹捂住元宵的耳朵,心下不悦。
偏对方还在喋喋不休:“当初你婶子三年生了三个女娃,我娘都让我把她给休了,当时我就说再怀一个,肯定是男娃。”
他一拍大腿:“嘿你猜怎么着?还真生了个儿子!”
“苏二狗你搁这胡扯什么呢?”黄翠花从家里出来,讥诮道,“你瞅瞅天上,是不是都是被你吹上天的牛?”
苏二狗还真望天上看了眼:“哪有牛?要真有牛,我可不得逮两只回家炖了。”
黄翠花呸一声:“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人源哥儿用得着你在这指手画脚?就瞧瞧你家那三个闺女,瘦成一把骨头,一阵风都能吹跑。”
“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家去管教管教你家那皮猴儿,上个月又来我家偷菜了,好家伙溜得忒快,我拿着扫帚都没追上。”
苏二狗一听扫帚,立马炸了:“你敢拿扫帚撵我家天宝?黄翠花你真当我不敢打女人是吧?”
元宵隐约间听到动静,试图扭身看个究竟,又被苏源摁进怀里。
“该怎么做我心中有数,不必二狗叔指点。”苏源语气略淡,转向黄翠花时添了些温度,“早上婶子送来的菜味道很不错,中午烧了锅汤,我们一点不剩全喝光了。”
黄翠花喜笑颜开:“那敢情好啊,你要喜欢回头我再给你送些过去。”
苏源笑着说:“那倒不必,家里还有不少菜呢。翠花婶子您忙,我带元宵去村口逛逛。”
黄翠花到了嘴边的话重又咽回去,点点头目送苏源离开。
苏二狗望着苏源的背影,撇嘴嘀咕:“还是个官老爷呢,脸色说变就变。”
黄翠花没好气地说:“谁让你乱放屁?”
“我说的不是实话吗?哪家丫头片子整天是抱在怀里的,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黄翠花直接开怼:“人源哥儿可是朝廷大官,一年不动身就有几百两银子,你管天管地管到人家头上,怕不是活腻歪了!”
苏二狗目瞪狗呆:“几百两?”
黄翠花也不搭理他,去地里忙活了。
“爹爹?”
稚嫩的嗓音唤回苏源的思绪,苏源垂眸,只见元宵正眼巴巴看着自己。
揉了揉脑后的绒发,苏源脚下不停:“爹爹带你去和小朋友玩。”
元宵眨巴眼:“好哦~”
信步来到村口老榆树下,果然有不少小孩蹲在那里玩拣石子。
轮到的那个小男孩显然是拣石子的一把好手,小石子高高抛起的同时快速一抓,再一把握住呈直线下落的石子。
元宵看得目不转睛,眼睛都忘了眨。
只见那男孩摊开手,旁边传来惊呼,啪啪拍手:“五个!他抓了五个!”
元宵不明觉厉,也跟着拍手:“五、五个!”
元宵的奶声奶气区别于熊孩子的叫嚷,惹得孩子们唰地看过来。
“你是谁,我怎么没看见过你?”
苏源收回落在不远处修路村民身上的目光:“我一直在外地,昨日刚回来。”
刚才拣石子贼溜的男孩子指着元宵:“她是你女儿吗?”
苏源微微颔首。
“她真好看,她可以跟我们一起玩吗?”
果然哪个年代都不缺颜狗。
苏源摇了摇头:“她还小,不能和你们一起玩。”
孩子们有些失望,旋即苏源又道:“但她可以看你们玩。”
左右都是打发时间,还不如和这些孩子在一起,至少元宵是开心的。
孩子们欢呼一声,又坐回地上,啪啪拣石子。
他们仿佛急于表现自己,石子儿都抛出了花样来。
苏源好笑不已,被元宵攥住手指,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娘娘~”
便是要回家的意思。
恰好这时那边监工的苏虎过来,同苏源说明修路的情况:“估计要花个七八天时间。”
苏源轻唔一声:“那时候我已经离开了,您直接跟县令打声招呼,派人收工即可。”
苏虎点头:“好。”
苏源看了眼路上忙得热火朝天的村民,和元宵回家去。
第二天,苏青恩和苏北斗再度登门,交上写好的文章。
苏源一一点评,末了又针对院试让他们现场作了两首诗。
诗作还算满意,苏源就放他们离开了。
......
离村前一天,苏二狗半夜翻苏家的围墙,被起夜的陈正逮个正着。
苏二狗本就是十里八村有名的二流子,苏虎等人闻讯赶来,当即把他押到祠堂,在苏家列祖列宗跟前赏了他一顿棍棒。
瞧着他奄奄一息的样子,苏源心里那点憋闷悄然减轻许多。
“给大家添麻烦了,夜深露重,大家都回去睡吧。”
看热闹的村民唾了口苏二狗,打着哈欠各自散去。
苏源回了屋,宋和璧刚把给吵醒的元宵哄睡:“怎么回事?”
苏源如实相告,只略去苏二狗的生男生女论,轻拍宋和璧的小臂:“不过是见财眼开,安心睡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宋和璧给元宵掖了掖被子,阖眸睡去。
次日天色将晓时分,苏源一行人再度动身,前往京城。
这个点已经有村民开始修路了,看到马车由远及近,不约而同停下手里的动作:“苏大人一路走好!”
苏源笑了笑,同宋和璧感叹:“五天一晃就过去了。”
虽村里的条件不如府城乃至京城,但远离了勾心斗角和繁重的公务,整个人都解脱了,无事一身轻。
宋和璧捏着苏源制成的木制吸管,元宵抱着小碗吨吨喝着。
她双眸凝在苏源脸上,用逗趣的口吻:“这几年恐怕回不来,或许要等到你致仕,才能得空。”
苏源脑海中适时浮现老年版的自己白发苍苍的模样,默了一瞬:“是我无病呻吟了。”
宋和璧没有错过苏源郁闷的神情,立时捧腹大笑。
笑声清泠泠,溢满欢愉。
苏源抿了下唇,无奈过后眼底亦有笑意涌现。
之后的二三十天,苏源基本都在马车里度过。
不太凑巧的是,中途突遇一场瓢泼大雨。
雨幕稠密,完全遮挡了视野,车队也因此滞留在客栈里,哪也去不了。
这让习惯了每日饭后出去溜达的元宵心里跟猫挠似的,趴在窗台上对着外面望眼欲穿。
苏源既心疼又好笑,好在这场雨只持续了三天,三天后天色放晴,车队再度动身。
十五天后,车队在镖师的护送下顺利抵达京城,也不曾再遇到类似怀王那种莫名其妙的人。
向守城士兵出示路引,车队直奔春宁胡同的苏家小院而去。
苏源是赶在宵禁前一刻钟进的城,百姓们基本都回屋睡下了,也没引起周遭邻里的注意。
这几年苏源有让杜必先帮忙打扫院子,家中里里外外半点灰尘都无,直接拎包入住。
这些日子一路舟车劳顿,苏源的生物钟都不管用了,躺下后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
正要翻个身再睡,硬是被什么压醒:“爹爹,不睡啦~”
苏源装听不见,元宵又来扒拉他的眼皮,一副不掀开不罢休的架势。
无法,只得起身。
啃了两个包子,苏源将提前拟好的述职奏折递进宫里。
按以往规矩,外放官员回京述职须得等一段时日才能得到吏部回应,这期间只需老老实实待着就行。
苏源闲来无事,正要回书房看书,陈大过来禀报:“大人,有自称是怀王府的管家来给您送谢礼。”
苏源眼皮狠狠一跳。
真是怕死的碰上送葬的——倒霉透了!
“王爷今儿上早朝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奴才一定要把谢礼送到苏大人您手上。”
怀王府管家腆着脸笑:“王爷说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只要用得到王爷的地方,苏大人您尽管说。”
看着一脸和善的管家,苏源像是生吞了苍蝇。
上不来又下不去,喉咙哽得慌。
“谈不上救命之恩,这些礼苏某受不起,您还是......”带回去吧。
管家突然站起来,嗓音尖细:“苏大人您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王府还有事情等着要处理,这就先行告辞了。”
说罢一拱手,脚底跟踩了风火轮似的,眨眼没了踪影。
苏源:“......”
苏源抬手揉了揉眉心,让陈正把谢礼丢进库房。
怀王一大早派人送来,他称不敢收可以,却不能退回去。
若真大喇喇退回去,便是驳了怀王的面子。
要是有人借题发挥,更严重还会成为旁人攻讦他藐视皇族的筏子。
但他委实被怀王的骚操作恶心得不轻。
正头疼时,手背覆上一抹温热。
苏源扯唇:“今日之后估计就会有人说我已投靠怀王。”
宋和璧弯眸:“那倒不至于。”
“众人皆知怀王无意皇位,是再淡泊名利不过的一个人,你只是顺路帮了一把,怀王派人来送谢礼,再磊落不过。”
苏源眸底闪过深意:“是这个理。”
凡事都有两面性。
怀王辛苦经营起来的人设确实是锦上添花,同样也会成为累赘。
胸口的郁气消弭无踪,苏源露出轻松笑意,说句大不敬的话:“早知今日,我才不让陈正过去帮忙,任他自生自灭。”
宋和璧乐不可支:“好了好了,下午等娘回来,咱们回宋家一趟。”
苏源应了声好。
苏慧兰是有几分事业心在身上的,一大早就去了如意火锅,打算重新拾起四年前中途折戟的点心事业。
夫妻二人回了屋,一个看书一个练字。
不多时,元宵跨过门槛,径直跑到老父亲跟前:“花花~”
苏源的视线移到元宵身上,只见她手里攥着两朵粉色小花,正颤颤巍巍踮起脚尖,努力把小花送到他眼下。
苏源正要接过,元宵又缩回手。
“怎么了?不是要给爹爹?”
元宵竖起一根手指:“一、一个。”
苏源看了眼靠在榻上翻书的宋和璧:“爹爹娘娘一人一朵?”
元宵嗯嗯点头:“是哦~”
苏源哦了一声,两指小心翼翼地捏着纤细的花茎:“还有一朵你去送给娘娘。”
元宵眯眼一笑,啪嗒啪嗒跑上前:“娘娘~”
宋和璧接过花,rua了小姑娘一把:“谢谢元宵。”
元宵笑得见牙不见眼,粉嫩牙床上的小米牙稚嫩又可爱。
瞥了眼继续练字的苏源,宋和璧放下闲书,把元宵揽到跟前:“爹爹在练字,咱们不打扰他,娘娘陪你翻花绳。”
“好......”元宵意识到说话声有些大了,忙捂住嘴,小鸡啄米般点头。
苏源练完一张大字,不经意间抬头。
妻女二人的脸紧挨在一起,神情专注,举手投足透着温馨。
多年前,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拥有这样圆满的生活。
家庭圆满,事业也还差几步之遥便可临近圆满。
再接再厉。
苏源翻开书本,如是想道。
......
午后,苏慧兰从如意火锅回来。
和她一同回来的,还有杜必先。
杜必先进门后难掩激动:“前几日我还在想你何时回来,早上婶子过来,可把我高兴坏了。”
这几年如意火锅的势头很不错,不仅在京城开了两家分店,外地更是有六家分店。
不是没人眼红火锅的生意,只是一来有宋家罩着,二来铺子的东家之一是苏源,甚少有人敢明目张胆找麻烦。
苏源外放头一年,杜必先每隔两个月就会派人送来账册,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之后就没再让他送账册,只每年送来分红即可。
杜必先对苏源的信任那叫一个受宠若惊,今儿得知苏源回来了,连巡视铺子都顾不上,放下筷子就乐颠颠来了。
苏源手肘支在桌面上:“多年不见,杜兄还是一如既往。”
杜必先喝一口茶:“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苏源失笑,谈及正事:“我娘打算继续在铺子上卖点心,你让人多照看着点。”
杜必先一口应下,转而又问起苏源接下来的打算:“这次你应该会留在京城了吧?”
苏源倒没隐瞒:“嗯对,等过些时日吏部下了任职文书,我便可上任。”
杜必先瞅着气度不凡的男子,不无艳羡:“我家那几个小子也在读书,不知能考到哪一步。”
苏源听懂他的暗示,回书房拿了几本书:“这上面有我的批注,或许对他们有所帮助。”
杜必先喜出望外,捧在手里跟捧什么大宝贝似的:“多谢源弟!”
苏源轻笑:“我已有表字,杜兄直接唤我的表字承珩即可。”
“承珩,承珩。”杜必先在口中念了几句,赞道,“这表字极好,那我也不客气,直接唤你承珩了。”
苏源略微颔首。
杜必先摸了摸下巴,问起苏源在松江府的政绩:“你可不知道,自从建了公共茅厕,我家那牙行附近再没有腥臊味儿了。”
“还有我的一个旁支族弟,一直念叨着要生个小闺女,不料连生五个都是儿子,可把他气坏了。”
“去年他夫人与人去抚育院,恰好碰上一个合眼缘的小姑娘,生得漂漂亮亮,夫妻俩一合计,就把人带回去了。”
杜必先乐呵着说:“现在我这耳朵总算清净了。”
听多了重男轻女,多生儿子的言论,苏源还是头一回听说连生五个只为生个女儿的人家,颇为稀奇。
又听说在抚育院领了个孩子回去,笑容更甚几分:“除去个别孩子,抚育院的孩子们大多身体康健,也都很懂事。”
杜必先深以为然,感叹道:“只是他们有些不被父母期待罢了。”
苏源摩挲着茶杯:“所以才有了抚育院啊。”
杜必先笑着称是,忽然想到什么:“诶承珩你在松江府可能没听说,去年诚......就是被贬为庶人的那位,不知发什么疯,把一个姓刘的妾室给杀了,整间屋子都是血。”
提起刘姓妾室,苏源立马想到刘明珠。
到底是上上辈子的夺嫡赢家,苏源不免对赵进有几分关注,奇道:“他不是被幽禁在宫中,你又如何得知此事?”
杜必先道:“我是听来吃火锅的客人说的。”
苏源眉梢轻挑,能得知宫中辛密,多半有官职在身,火锅的魅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啊。
“随后周大人......就是他正妻的爹上书请一封放妻书,陛下也答应了,结果那周氏死也不肯离开。”
杜必先唏嘘道:“那周氏还真是痴情,也不知这事儿被谁传了出去,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苏源与周氏并无交集,对此并无感触又同杜必先说了会儿话,送走了他。
再看天色,已来不及去宋家,只能等明日。
傍晚时分,京官下值。
苏源正在相看杜必先留下的京城范围内的待售宅院。
随着他娶妻生女,家中下人日益增多,三进院子显然不够用。
趁近日闲来无事,买一座大点的院子,尽快修好搬进去。
正跟宋和璧讨论着,熟悉的笑声由远及近:“源哥儿!源哥儿!你猜我是谁?!”
苏源:“......”
宋和璧:“......”
一抬头,唐胤已大步跨进门槛,一个大鹏展翅扑上来。
又因宋和璧在边上,不好太过放肆,只能一个急刹车,啪叽撞在博古架上。
唐胤捂着肩膀:“嗷!”
苏源:“......”
起身稳住摇晃不止的博古架,苏源啧声道:“毛毛躁躁,走路都不知道看着点。”
方东不紧不慢走进来:“还未下值的时候他就已经收拾好东西,钟声一响就冲出翰林院,跑到春宁胡同都不带喘的。”
又注意到一旁的宋和璧,当即止住脚步,垂眸行礼:“弟妹。”
唐胤一边龇牙咧嘴,一边向宋和璧作揖:“对不住啊弟妹,方才是我莽撞了,还请弟妹不要计较才是。”
宋和璧早在刚成婚那一个月就见识到唐胤的活宝属性,又是苏源的好友,哪会计较。
同他二人打声招呼,便自行离去。
书房里只剩三人,苏源同方东拱手:“许久未见,方兄的身量似乎比上次高了些。”
唐胤原地转圈:“我呢我呢,我是不是也长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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