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嘉兰在巾帼城混得风生水起,但她半点不敢拿到都城去说事。无论是同袍衣铺还是广记恒雕,都只是在走商人之间小有名气。但对于都城来说,无非就是小石子坠入大海,连个声响都听不到。
她的英雄木雕拓宽的销路,也仅限于运往嘉梅所在的建水州。她可是一直记着,还有人暗中对蒋家虎视眈眈呢!
所以,听沙大夫人这么一说,嘉兰心中不由一紧。因为这意味着,广记恒雕的名声,已经传入了都城。
这原本也是计划的一步。因为想要赚钱,就不能只困于巾帼城。相比起定北来,还是都城和南方,更加富庶。
嘉梅虽则在建水州,但她对于都城的消息亦十分灵通。如今,吴太后正忙着跟阴城大长公主打擂台,两人都无暇顾及一座小小的巾帼城。故而,嘉梅和嘉兰商量着,借英雄木雕的寿礼试试水。
但这名声真的闯了个口子出来,嘉兰又有些紧张了。
她一边感慨自己还是有些束手束脚,一边笑着朝沙大夫人道:“我只听说广记恒雕送了佛具到丰年寺去。既然昭容娘娘在都城都能得着,那也定是个有缘人,能生个长寿平安的小皇子。”
丰年寺的佛具确实是广记恒雕供应的,也已经成为了广记恒雕稳定的客单。嘉兰把雕好的佛具运给嘉梅,再由嘉梅送往禅院寺庙。佛具少而精且贵,利润可观。
在外的广记恒雕,还是以老广师徒为主事人,蒋府的烙印被去得干干净净。嘉梅是个做事极其稳重的人,她不会让人抓到蛛丝马迹的把柄,这一点嘉兰很放心。
而对巾帼城的人来说,但凡打上点儿巾帼蒋府痕迹的东西,都能给按到蒋二姑娘名下。但实际上,若是有心人查证,也只能查到嘉兰是种了英雄树林,然后把木头卖给了广记恒雕。
嘉兰把账目分得清清楚楚,就是担心会惹不该惹的人瞩目。
不过,她相信,以上位者视人为蝼蚁的心态,她们大概很喜欢看到巾帼蒋府沦落到靠种树买木头为生。
嘉兰这话沙大夫人没法反驳,她笑道:“昭容娘娘是从丰年寺请来的,然后就有了身子,盼着生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子呢!想求神拜佛的夫人可不在少数,英雄木雕只能从丰年寺请来的,数目实在不多呀。”
沙大夫人说到了这份上,就是要进入正题了。她原本想等嘉兰帮腔,只是等了一会儿,只见嘉兰浅笑看着她,沙大夫人想了想,便还是先开了口:“这里头商机可不小,二姑娘就不想开源?我沙家商号遍布大江南北,带上几件木雕可是轻而易举的事。”
“您倒是可以跟广记恒雕的人谈,我们蒋府只是种英雄树固堤,顺便给广记恒雕提供木料,也没法左右他们的意思。”嘉兰神『色』十分平静,语调之中带了几分惋惜。她连具体的分股都没兴趣谈下去。
沙大夫人的条件听起来诱人,但是实际上一点儿都不现实。
嘉兰原本的计划就是英雄木雕仅供佛具、祭祀和丧葬,她压根就没想让英雄木雕走入寻常百姓家,否则嘉梅也不会花大力气去捧了。与其让沙家代售,还不如多跟几座主庙、禅院、庵堂维持良好的关系呢。
更何况,这几年对沙家看下来,沙大夫人并没有当家做主的权力。
沙大夫人瞳孔一缩,但还是点头道:“二姑娘说得在理,瞧我,糊涂了。”
“若您还糊涂,那我们皆是那愚不可及之人了。”嘉兰笑道。
沙大夫人便也不再试探,笑说了几件趣事,便带着沙进宝走了。
等她们走后,嘉兰才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夏时马上走到她身边,一面为她捏肩,一面问道:“姑娘不看好沙家?”
她是嘉兰的心腹,多少也知道嘉兰的打算。
“我原以为可以扶持沙万贯这一脉,只可惜沙大夫人怕是另有盘算。”嘉兰冷静道:“她说辞里似乎与郑昭容颇为相熟,还想打探广记恒雕和蒋府的关系。”
“如果昭容娘娘真跟沙大夫人相熟,沙家也不会『乱』成现在这样。”夏时低声道。
如果沙大夫人真的跟郑惜葭关系紧密,扯张虎皮做大旗,沙老爷那种趋利避害的人,绝不会这样无视沙大夫人。这点门道她看得清清楚楚。
嘉兰点了点头:“确然如此。就是不知道,她此番前来,到底受谁指使,打了什么算盘。”
嘉兰疲倦地合上了双眸,讽刺地一笑:“这都城里,到底谁还这么心心念念地惦记着我们。”
都城的消息嘉兰知道得慢,好在嘉梅月月都会寄信来,这一月就提到了郑惜葭怀孕,晋升昭容的事。
但是,嘉兰最高兴的,是嘉梅也怀孕了。
“哇!咱们送点什么给小侄子好呀!”好半响了,善礼还凑在嘉兰身边,看着这张信纸,兴奋得不得了:“湖泽,你赶紧去把我的小木剑翻出来,还有什么五连环 ”
善礼已经跟自己的长随嘀咕起来了。
嘉竹不再跟善礼凑做一堆,她转而看向嘉兰。若是往常,嘉兰定会跟善礼凑趣,但是这时候,嘉兰却一反常态地默不作声。
“二姐姐,大姐姐还说什么了?”嘉竹问道。
嘉兰定定地看着她 嘉竹这些年沉稳了很多,不仅稳重,而且敏锐。她愈发像一头矫健的小豹子,在巾帼城的这些年,渐渐地褪去了昔日的娇憨,也就偶尔在自己面前流『露』上几分。
有的时候,嘉兰看着这个骑在马背上,干脆利落地指挥杨二妞等人的嘉竹,会有一种恍然隔世之感。
嘉兰轻叹了一口气,决定把这件事当即就告诉她。
“大姐姐说,太后娘娘有意赐婚于你。”
求婚大概在五章以内,成亲也会紧随其后,不会相隔很久。
最近码字有点太慢了qaq明儿看情况双更!
太后想给嘉竹赐婚的消息来得诡异,嘉梅不敢掉以轻心。
“你是说, 这消息是从郑侍讲府中传出的?消息可信吗?”嘉梅皱着眉头, 冷静地问来回禀的管事包达听。
包达听为嘉梅主管都城的产业, 实则是嘉梅探听消息的情报网之首。他本名乙卯, 是蒋家的忠心耿耿的死士。
“舞阳郡主此前进了一趟宫, 据称回来时面有喜『色』, 然后就传出了这样的消息。”包达听如实转述他的人所探到的消息。
舞阳郡主及笄之后, 就下嫁给了郑宣行。如今, 郑宣行已经官至从四品的翰林院侍讲,今上宠信他, 时常召他入宫讲读。
“赐婚的人选呢?”嘉梅问道。
“夫人,这是这些时日入宫觐见的夫人, 以及她们家中成年的子嗣。”包达听便呈上一份名单, 嘉兰扫一眼这份名单,怒而一掌拍在桌上。
陪在她身边的春苗吓了一跳:“『奶』『奶』, 您还怀着身子呢,可别动气!”
嘉梅刚刚这一气,也觉得腹部隐隐不适。她连忙稳下心神,喝了口水。但她的脸『色』还是黑得跟锅底一般 这吴太后也欺人太甚!
这些入宫觐见的夫人, 倒是有个勋贵的名头。但是她们家中尚未婚配的适龄子嗣,就没一个有出息的!就不说还有那等欺男霸女的该死之人了!
“再探。”嘉兰冷冷道:“我要知道, 到底是谁让太后想起了我们蒋家来。”
包达听领命退了下去。
嘉梅还是气得不轻, 吓得春苗赶紧给她『揉』肩顺气:“夫人, 您别急。算算时日, 二姑娘也该得了这消息了,指不定二姑娘早有打算呢?到那时候,就算是太后娘娘懿旨,难道还能拆散姻缘不成?”
嘉梅稍稍冷静了点,她一手轻抚着自己的腹部,冷笑道:“嘉兰哪有为嘉竹打算的余地?蒋府前些年活得有多小心,哪里有人敢跟我们攀上亲?”
她这话里暗含的愤恨让春苗心惊胆战,连忙劝慰道:“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二姑娘已经立起来了,三姑娘和三少爷都被教养得很好,二少爷不日也能痊愈归家,日子都在往好了走。”
嘉梅舒了口气,显然这句话她是认可的。但她还是『揉』了『揉』额头:“不说嘉竹的婚事,嘉兰的婚事还没有着落。就算我们要赶在赐婚之前,保住嘉竹,也必得先定下嘉兰的婚事才成。”
长幼有序,嘉兰不定,嘉竹的婚事是无从考虑的。不过,姑娘们的婚事,就不是春苗能置喙的了。
好在嘉梅也只是为了一吐心中郁气,旋即就道:“伺候笔墨,今日的消息,我要全盘告诉嘉兰。”
春苗连忙拿了笔墨来,只是,嘉梅刚想落笔,春禾就从外头来禀报道:“夫人,侯夫人身边的严嬷嬷来了。”
嘉梅执笔的手一顿,墨迹顺着笔尖低落到纸上,晕成一片。
薛侯夫人是薛怀石的继母,只不过,薛侯夫人无子,只有两个女儿。薛侯夫人要依靠薛怀石为她的两个女儿撑腰,再加上薛侯爷对薛怀石极为看重,所以,薛家没有继母苛待继子之事。
只是,因为薛怀石执拗要娶嘉梅,导致薛侯夫人对嘉梅十分不满。哪怕薛侯爷对此事不置可否,薛侯夫人也时不时地要刁难嘉梅,像是通房小妾,明里暗里塞了几次。
不过,薛怀石对这个继母心有忌惮。因为,有一次薛侯夫人送来的人,其实是别人的细作,如果不是嘉梅心细如发,差点就被这个小妾探得了府中机密,还差点害了嘉梅。
自此之后,薛侯夫人送来的眼线,不等嘉梅出手,就都被薛怀石打发了。
但是,这一次,嘉梅知道没那么好打发了。
因为她怀孕满了三月,按照祖宗规矩,这时候给使女开脸,是必然之事。
严嬷嬷果然是为此而来,一见到嘉梅,假意寒暄几句,就直奔主题:“世子夫人,您现在怀着身子,可不敢伺候爷们。为了您的身子,依着祖宗规矩,您也得思量思量,提哪个丫头上来。”
跟在嘉梅身后的春苗和春禾脸都有点白,她俩对嘉梅忠心耿耿,十分不想当这个妾侍。
嘉梅没有说话,她坐在上首,手中把玩着一个杯盏,缓缓问道:“娘赐了人来?”
严嬷嬷笑道:“世子后院的事儿,自然是您做主了。”
嘉梅手一顿,看着严嬷嬷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薛侯夫人学聪明了。如果是薛侯夫人赐人,薛怀石恐怕直接就打发了。但是,如果是嘉梅自己提的通房和妾侍
嘉梅颔首:“我自会考量。”
“夫人,侯夫人接了表小姐来府上歇息。若是您瞧着方便,夫人还想送来建水州见见世面,也还请您多为她考虑考虑婚事呢。”严嬷嬷接着道。她这话已是十分的明示了。如果嘉梅不出手,薛侯夫人不介意塞颗钉子来。
嘉梅听罢,微微蹙眉,捂着肚子 了一声。
“夫人!”春禾焦急地赶过来:“您可千万别劳神。您怀的可是薛家的嫡长子,若是有什么意外,咱们都得提头去见世子了!”
严嬷嬷一震,脸『色』有些白:“那夫人好好歇息。”
“还不赶紧伺候嬷嬷去休息。”春禾急道:“赶紧去拿安胎『药』来。”
她这般焦躁,倒真像嘉梅出了什么意外似的。薛侯夫人跟嘉梅交手多次,从来没捞得好处,严嬷嬷身为她的心腹,自然也知道嘉梅的厉害,就像脚底抹油一般,赶紧溜了。
严嬷嬷一溜,春禾就低声道:“夫人,您为了小公子,也得保重身体。”她是嘉梅的贴身侍婢,跟着嘉梅从蒋府大难中闯过来的,她当然知道嘉梅并不是真的不太舒服。
春苗也知道,但她还是拿了安胎『药』来。
嘉梅挥了挥手:“是『药』三分毒,不用喝,我没事。”
她说罢,直起身子,声音冷冽:“我内院的事,可由不得她。”
是夜,薛怀石风尘仆仆地回府时,发现院中亮着灯,但门口却不见嘉梅。嘉梅每日听到他回来的消息,都会在门口执灯,便是怀孕这些日子来,也风雨无阻。
薛怀石当即就心中一咯噔,神『色』就有些狠戾。
“夫人呢?”他加快步伐,匆匆地赶到内院,压低声音问守在门口的谷雨。
“夫人睡了。”谷雨是武婢,说不出什么巧言来。但春禾立刻就从内室走了出来,满脸忧『色』:“世子,夫人原也想等您回来,陪您用了小食。但她今日强撑着精神,实在有些撑不住了。”
春禾微微屈膝行礼:“还请世子恕罪,婢子实在心疼,才催了夫人去歇息。”
“怎么回事?大夫看过了吗?”薛怀石哪里信嘉梅是累着了,当即就焦虑地问道。
“大夫看过了,让夫人好好歇息,不要忧思过重。夫人说她不碍事。”春禾低着头,不看薛怀石的脸『色』。
薛怀石一听,居然连大夫都请来了,就知肯定出了什么事。但是,他不想在院中发作,担心这样会吵醒嘉梅。而且他也知道,嘉梅必定是嘱咐过这些使女,不要把内院的事拿来烦他。
“胡栏,去查清楚。”薛怀石也不问春禾,直接吩咐身边的长随。
然后,他大跨步地走进内室,步子放得很轻。
嘉梅已经睡熟了,只是梦中犹蹙着眉,让薛怀石一见,就心中揪着疼。
嘉梅无怨无悔地跟着他来建水州,一月之内就被让建水州的官家太太接纳,不过半年,就通过『摸』清这些后院的关系,为薛怀石清理政务提供了极大的助力。
这几年,她主动把嫁妆铺子的收益给薛怀石四处打点,而且她手上的铺子还研制出了用竹子制成的便宜的草纸,供给那些贫苦的读书人,赚足了声名。众人都称道他有个好夫人。
他主外,她主内,家中惬意和睦,是他一直向往的生活。
这种生活,他决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薛怀石心硬如磐石,抚『摸』嘉梅的脸却很温柔。她素来端庄自持,可是睡着之后,略显苍白的脸上还是会『露』出女孩儿的娇容。
薛怀石痴痴地看了她半响,又想将手放在她的腹部,担心从外头带了寒气来,还搓了两下手,等手热了,这才敢伸进被子里,放在她的腹部。
那儿微微隆起,里面藏着他们期盼已久的孩子。薛怀石只觉得心都化成了一滩水。
嘉梅怀着身孕,睡得很沉,薛怀石这么闹腾,她也只是轻哼了两声,并没有醒来。薛怀石轻轻地在她脸上啄了一口,这才站起身来。
一见薛怀石退到外间,一直守着的春苗立刻道:“世子,您用点小食吧。夫人吩咐的,一直给您温着呢。”
面对下人,他的神『色』就十分的冷静。这些年的历练,早将当日那个冲动的少年打磨成处事不惊的人:“端到书房。”
春苗一听,就知道薛怀石要处理今天发生在嘉梅身上的事了。
果然,当夜,严嬷嬷就被连夜送回了都城。薛怀石的话也很直白,薛侯夫人年纪大了,离不开严嬷嬷。子女孝顺,不能久留薛侯夫人身边伺候的人。
至于那个不知道哪儿来的表妹,薛怀石手下有不少孔武有力的前锋将领,正好缺个媳『妇』。薛怀石希望薛侯夫人能“好好考虑”这件事。
嘉梅并不知道这些事,她的确是睡过去了。等嘉梅一觉醒来,发现薛怀石正在洗漱,就撑起身子,『迷』『迷』糊糊道:“夫君,你睡在哪儿呀?”
她本以为他睡在书房,谁知还是从自己房中去府衙。
“我在软榻上睡了一夜,你再睡会儿吧,身子要紧。”薛怀石说话的声音很温和,嘉梅还是挣扎着起了床,给他系绅。
薛怀石拗不过她,让她伺候自己穿衣:“严嬷嬷我送走了。”
嘉梅的手一顿,应了一声:“嗯。夫君今日早些回来。”然后就转身给他拿了外袍。
薛怀石穿戴好,还『摸』了『摸』她的小腹,这才跨步走出院门。
嘉梅一直唇边带笑,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他远去。直到看不见薛怀石的背影,她才垂下眼眸,转身走入房内。
再睁眼时,已是眸中一片清明。
“做的不错。”嘉梅对春禾和春苗微微点头:“此事我们不用再管。拿纸笔来,我要跟嘉兰说一说她和嘉竹的婚事。”
好久没有把我们大姐姐和大姐夫放出来了!
第一更!不出意外的话,七点半之后会上第二更~
第180章 婚事
嘉梅虽然已是加急之信,但因为处处大雪的缘故, 她的信并没有在冬祀节前寄到嘉兰手上。许是处于对于雪灾的担忧, 又许是有人劝住了吴太后, 吴太后暂时没有径直为嘉竹赐婚。
但是, 吴太后不急, 却不代表嘉兰不急。
吴太后仅仅是漏了一点口风, 就足以让她风声鹤唳, 同时, 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和吴太后,在权势之上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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