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退了。”蒋周氏哀叹道:“你可曾见过有哪个男子,能等那么久呢?”
她说罢,又期盼地看着嘉兰问道:“不过,日姐儿每回从巾帼城回来都很高兴。兰姐儿,你帮婶娘合计合计,可有什么好的人选呢?你的大堂姐她『性』子软,不求高官厚禄,只求本分老实。”
嘉兰失笑。这些年来,定北蒋府的人早不把她当一个单纯的女儿家来看,蒋周氏更是不论大事小事,时不时地就要来听她的意见。
就连这样的婚嫁之事,原本不该是她这个未嫁的姑娘听的,可蒋周氏竟也觉得告诉她,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大堂姐的事,二堂姐许是知道得最清楚的。”嘉兰唇边含笑,却又忽地想到嘉日最近有些奇怪的态度,心中略一咯噔:“若我有知道的,自是皆告诉婶娘来挑。”
蒋周氏得了她这一句话,立刻就放下心来:“她们姐妹自是亲善,也要多劳烦兰姐儿你了。这蹴鞠赛我也得好好看看,兴许还能挑上几个!”
蒋周氏摩拳擦掌,嘉兰心里却一片哀伤。
蹴鞠赛参赛的青年,家世都算不得好。若是搁在从前,定北蒋府三房的嫡长女,是断不会考虑这样身份的人的。
而如今 只能道,世事难料。
嘉兰陪着蒋周氏有说有笑地到了蹴鞠赛场。
萧肃政的士兵严防死守各处出入口,不过,一见到嘉兰来,萧肃政的亲信就立刻迎了上来:“蒋二姑娘,萧统领在台上等着您了。”
蒋周氏忙道:“你去忙,我自去嘉日她们那儿,不碍事的。”
嘉兰这才辞过蒋周氏,跟着萧肃政的亲信去见萧肃政。
“二姑娘,还有些总旗太太想见您,不过都给俺们萧统领给推了。他说,免得烦了您。”这个亲信挠了挠头,还有些腼腆。
他以前叫张狗蛋,是萧肃政刚到定北时挑中的一批新兵。从娘子村一案后,就死心塌地地跟着萧肃政,后来请萧肃政赐名,改名叫张乌艾。
嘉兰点了点头,倒是夏满疑『惑』道:“总旗夫人见我家姑娘作甚?”
乌艾又挠了挠头:“俺们萧统领这一溜的人,谁也没个夫人太太啥的。闻喜镇、浊沙镇上的参将太太、总旗太太,还有啥姑娘太太啥的来了,都没人招待。也只有您是俺们巾帼城响当当的大人物,还是个女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夏满不满地嘟囔道,嘉兰倒是心中一乐,差点儿没忍住笑出了声。乌艾有点儿怵夏满,当即就低了头:“俺胡说八道呢,对不住姑娘!”
“好了,夏满。别吓他。”嘉兰眉眼间皆是笑意。
萧肃政见到她时,便是她巧笑嫣然。她剪水秋眸遥遥地望过来,让他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向前走了几步,想要能更近地看到她眸中的自己。
但是,有人行动比他更快。
“蒋二姑娘!”有人拦在了嘉兰的行进路上。
嘉兰走的是为女子专门开辟的看台上,又专门开辟出来的走道。不过也并没有避着人。因此,看台上都能看见她走来。她一路走来,也跟不少太太和姑娘颔首示意,算作行礼。
但大家一般都十分矜持,像这个人这样拦住她的还真是少见。
芒种和小寒立即挡在了嘉兰的面前,嘉兰语调温和地问:“可有什么事吗?”
能买得起蹴鞠赛,进到这儿来的,非富即贵。何况,拦她的人也没做什么,嘉兰自是不会摆脸『色』。
拦住她的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一听嘉兰这么温柔,自己反而扭捏起来:“嗯 嗯 ”
不过她本『性』该是极大大咧咧的『性』子,就“嗯”了两声,又十分爽快道:“二姑娘,你有没有兴趣认识一下我的哥哥呀?”她顿了顿,大概是想起了府中长辈的教导,赶紧又加了句谦辞:“我的不肖哥哥!”
“噗 ”周围的不少人都看着这儿的动静,一听这话,都忙着找帕子掩饰自己的大笑。这姑娘可也太缺心眼了吧!
嘉兰一阵无奈,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这姑娘身后就传来一个十分冷冽的声音:“既然不肖,就不要污了蒋二姑娘的耳朵。”
萧肃政缓步而来,在稍远处停下,声音却足以让场上众人听到。
众人一默,那姑娘吹胡子瞪眼,双手叉腰,转过头去就想质问是谁。
只是,她还没说出口,紧赶慢赶的嬷嬷就扑了上来,捂住了她的嘴。
“对不住,蒋二姑娘,对不住。”这姑娘的嬷嬷连连道歉,赶紧劝自家的姑娘:“小祖宗,您可别闹了。唉哟,回去怎么跟老太太交代啊 ”
一边唉声叹气,一边毫不犹豫地把小姑娘带走。
嘉兰静看了一会儿,低声对夏时道:“去查查,是谁家的人。”夏时领命走了,嘉兰才欠身向场上的其他太太和姑娘们道歉:“惊扰诸位了,一会儿送上新制的糕点,为诸位定惊安神。”
明明出错的是别人,但嘉兰却主动揽下了安抚之责。众人无不交口称赞,只说蒋二姑娘果然不负盛名。
萧肃政也松了口气,但他还是很愤怒,声音冻得像块冰:“乌桕,自去领罚。”
今日能有这样的『插』曲,明日便可能有其他的差池。乌桕也知道他有所疏忽,赶紧下去吩咐安排。
嘉兰走到了萧肃政跟前,微微欠身:“多谢萧统领仗义执言。蹴鞠赛就要开始了,去台上吧。”
蹴鞠赛的开场,由嘉兰剪彩,由萧肃政带人裁断。
萧肃政点了点头,但走了几步,他忍不住问道:“若是她私下里问,你会去吗?”
嘉兰愣了一下,脚步一停,疑『惑』道:“什么?”
萧肃政手上的拳头紧握又松开,他看着嘉兰『迷』茫的神『色』,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她压根没把这些人放在心上,忧的是 如果自己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呢?
但他收敛情绪,一本正经道:“近日人员往来频繁,蒋二姑娘要小心行事。”
嘉兰秀眉微蹙,一时间没明白萧肃政的真正用意。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多谢萧统领。”
她又想到蒋周氏的嘱托,想着一会儿可能她得先走,遇不上萧肃政,之后也不好单独去找他说此事,便趁着这时一并轻声说了:“对了,还要劳烦萧肃政替我留心留心本分忠厚的青年 ”
嘉兰含糊地解释原因:“须得家中尚无妻室的。这样也好 嗯 也好无所牵挂地走商。”
她这些年跟萧肃政合作,习惯与他商讨相关的大小事。而且萧肃政认识的男子,比她多上太多了。所以,此时便是说此事,她也没觉得很奇怪。只是为了嘉日的名声,才不好明说。
嘉兰却没想过,若是换做其他人,她怕是提都不会提一句。
萧肃政一听,心中一紧,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她找这些人真的是为了走商吗!?
不是,忠厚本分,尚无妻室 分明就是为了成亲!
码出来啦!明儿也是一更!
我才意识到,一晃眼,嘉竹都已经十四了,嘉兰都已经十七了
萧肃政想通这一点后,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了。
嘉兰未曾留意, 她剪了彩就退到了蹴鞠赛场外头的茶楼去, 也没有在蹴鞠赛场上多待。她如今太忙了, 实在抽不出这些时候来看这一场蹴鞠赛。
嘉兰先听了夏时的回禀, 待知晓先前拦路的人是谁后, 何凡才就喜气洋洋地拿了账册来。
何凡才道:“姑娘, 您先前叫咱们去给那些个太太姑娘们送新制成的糕点, 可是个太好的主意了!咱们每人就送了一小块, 还亲自去问过用过糕点的人的主意。现在,她们都想问咱们下订呢!”
嘉兰原本就是想借那个机会, 一来试试新制成的糕点是否合人口味,二来顺手光明正大地进行推广。
她见过何凡才和蒋桂一起提出的方案, 如意客栈里的吃食大部分以走商的老爷为主, 但是,顺带的也会制成糕点, 只是用的人不多。那么,这些糕点,就可以作为尝试,挑着日子进行外售。
物以稀为贵。这些贵『妇』人的心理, 嘉兰也能『摸』出个八九不离十来。
何凡才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带来的账册,是团圆客栈特地为蹴鞠赛准备的吃食的账册。
他看见嘉兰翻账册唇边含笑, 更高兴道:“小的一律嘱咐人说了, 这糕点原本是姑娘吩咐下来, 请诸位太太小姐们定惊安神用的, 所以概不外卖。不过每月初六,概有十八笼糕点。平日里也有,就要看糕点师傅的心情了。”
何凡才做足了噱头。只等一切准备就绪,就让蒋桂派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一阵。依照那些贵『妇』人的攀比心,不怕卖不出好价钱。
“做的不错。不过,那也是你们糕点本身便好。”嘉兰看完了账册,让夏时收着,朝何凡才笑着点头:“若是糕点不好,再好的噱头,也不过是一时之兴。”
如今如意客栈做糕点的大师傅是何凡才的大儿媳。何凡才一听,便知嘉兰既是在赞赏他,也是在敲打他。当即就正襟应道:“姑娘说的是。”
他没说太多表忠心的话,这些话说了也没用,他知道二姑娘是个心里有成算的。
“既然要从糕点这条路入手,那样子、口味就都马虎不得。且怕是要推陈出新,不能死守现今的这五种。”嘉兰略一沉『吟』道:“这些事你心中有成算,我也就给你提个醒。”
嘉兰对团圆客栈里的大小事宜,心中都有数。但她有的放矢,不会自己亲自去揪着这些事不放。
何凡才对她的信任感激涕零,行了大礼才退了出去。
何凡才才刚走,夏满就撩开帘子道:“姑娘,前头冲撞您的小姐来了。”
“见。”嘉兰没有抬头,直接吩咐道。
夏满便放了人进来。
这小姑娘是被一个嬷嬷和两个小丫鬟陪着进来的,才刚进门,那个嬷嬷就滔滔不绝地说上了:“蒋二姑娘,实在是对不住。咱家姑娘真不是故意要说那些话的,她原也是好心,只是不大懂事,这才好心办了坏事 ”
那嬷嬷还想说下去,却发现房中一片寂静。夏时为嘉兰认真研墨,而嘉兰手中执笔,头都没抬。老嬷嬷的声音不由得就低了下去。
她逾矩了。
“何事?”嘉兰见这老嬷嬷已没了当初进来时的底气,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道。
老嬷嬷连忙拉了一下小姑娘的衣袖,规规矩矩地行礼:“老奴是闻喜镇沙家的,给蒋二姑娘请安。”
她说罢,就要磕头。夏满二话没说,立刻就笑着拦了下来:“嬷嬷,有话好好说,你这可别是来折煞我家姑娘的吧?”
“不敢不敢。”老嬷嬷连连挥手,刚想再说点什么。她一旁的小姑娘就甩开了她的手,蹬蹬地跑到嘉兰跟前来,给嘉兰做了个揖。
“蒋二姑娘,对不起呀,我刚刚惊扰到你了。”她『露』出了懊悔的神『色』,像个男孩子一般,挠了挠头。
老嬷嬷见她脱离自己的控制范围,下意识地就想上前拉人,却被夏满拦住:“嬷嬷,你们可是来道歉的吧?”
她眉眼带笑,声音却十分冷静,暗含威胁。
嬷嬷一听,登时就不敢动了。
“沙家大姑娘。”嘉兰温声道:“你年纪还小,要怪也只能怪你身边人照顾不周。”
听她一语道出自己的身份,沙大姑娘惊讶道:“你认识我呀!那你认识我哥哥吗?”小姑娘脸上一喜,把刚刚的忐忑都抛之脑后。
其实,嘉兰还真知道他们兄妹俩。
当初沙家与嘉竹起争执,嘉兰为除后患,就着人详细调查了沙家。结果发现,沙家外头生意做得大,但是家里却『乱』的很。
沙家的生意如今都是由嫡支沙斗金一手遮天,也就是嘉兰上回遇到的沙家老爷。这沙家老爷,除去数不清的妾侍通房,更有两位夫人。
沙大夫人是沙斗金的祖母所聘,出自阴城郑氏。平夫人金氏是沙斗金的娘亲所聘,也是他娘家侄女。
沙斗金的祖母和娘亲关系十分紧张,而沙斗金更偏向他的亲娘。尽管沙大夫人有一手经商的好手段,但是沙斗金更宠爱沙金氏,出门在外,从来都只带着沙金氏。
沙金氏虽则受宠,但也只有一个儿子,名唤沙招财,也就是跟嘉竹争锋相对的男孩。
沙大夫人则有一儿一女,儿子名唤沙万贯,女儿就是嘉兰眼前的小姑娘,沙进宝。
早年沙斗金的祖母还在时,同沙大夫人一起教养过沙万贯。那时候沙万贯还能从他曾祖母手上,分铺子练手。但老祖宗过世后,沙万贯就彻底失了家中历练的机会,只能偷偷地在沙大夫人的掩护下,从沙大夫人那儿学着打理她的嫁妆铺子。
同时,为了跟沙大夫人抗衡,沙老太太把没几岁的沙进宝接到自己膝下抚养。沙老太太也不是个傻子,早些年沙大夫人提心吊胆,想着一旦沙老太太虐待女儿,就绝地反击。结果,她却发现沙进宝养的还不错,活泼可爱的。
但是,等沙进宝日渐长大,十岁后重新回到沙大夫人身边,沙大夫人才发现,沙进宝被养成了个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孩子”。
而商户家中,就算是媳『妇』女儿皆有用处,哪家容得下一个没手段的媳『妇』?
沙大夫人悔之晚矣!
嘉兰知道这些内幕,扫一眼跟在沙进宝身后的嬷嬷和两个低着头战战兢兢的小丫鬟,再看一眼眼前一脸惊喜的沙进宝,就心中有数了。
她笑问:“你的哪个哥哥?”
沙进宝愣了一下,疑『惑』地道:“我大哥哥呀。祖母让我来为大哥哥相看的。”
嘉兰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笔,接过夏时递来的帕子擦着手,漫不经心道:“你大哥哥我未曾见过,你二哥哥 几年前倒是遇上过一回。”
嘉兰说着,把帕子随意地掷在了小使女捧着的水盆里。盆中的水轻晃了几下,老嬷嬷的心就跟着这水波一起不安地晃动。
“不太愉快呢。”嘉兰看都没有看老嬷嬷一眼,她只端看沙进宝的反应。
沙进宝明显有些困『惑』,但她看了看嘉兰的神『色』,很认真地道:“我不知道这件事呀,我也不知道谁对谁错,我不能替二哥哥给你道歉啦,也不能替你向二哥哥道歉了,对不起呀。”
她这番话一说完,一旁的夏满都差点儿没忍住『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实在是她也没见过哪家的小姐跟沙进宝一样,这么“实诚”。
嘉兰却笑着摇了摇头:“不碍事。我惯来当日事,当日毕。”她说罢,又对沙进宝道:“不过,你今日突然跳出来,的确惊扰到了我。若是你遇上了别人,恐怕就难以善了了。”
沙进宝闪着眼睛,『露』出了苦恼的神『色』:“那我可怎么办呀 祖母说,大哥哥的亲事要这么求才显得诚心呀。”
“不如我教教你,怎么更诚心?”嘉兰唇边含笑,眸中藏了一丝狡黠。沙进宝忙不迭地点头:“好呀好呀。都说二姑娘是个大善人,果然是呀!”
嘉兰便走到她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并嘱咐道:“这话就在你我二人之间,不可外传。连你祖母、娘亲、爹爹和哥哥都不能说。”
沙进宝两眼发亮,双手紧捂着嘴唇,兴奋地点了点头。
嘉兰见罢,笑着嘱咐一旁的使女:“去给沙大姑娘端新制的糕点来。”她说完,似笑非笑地瞥了一旁忐忑的嬷嬷一眼。
沙进宝一见,高兴地鼓起了掌来。
嘉兰无奈一笑,心中轻叹一声 这沙进宝,还真是个孩子。
沙万贯心里,跟嘉兰想的别无二致。所以,他今日也来了蹴鞠赛场。只是赛场分男女坐席,等蹴鞠赛散场了,沙万贯在等候女眷的通道没有接到沙进宝,脸『色』倏地就白了。
尽管沙进宝在商户眼里就跟傻子一样,但沙万贯很疼这个妹妹。好在马上就有等在旁边的人认出了他,赶紧对他说明,沙进宝在桂冠楼,蒋二姑娘处。
沙进宝都来不及问这个小厮有没有信物,当即就急匆匆地赶去了蹴鞠赛场外的桂冠楼。
这桂冠楼其实也是嘉兰的产业,地契就是一开始由嘉梅送来的。但这是暗中的产业,明面上巾帼蒋府就只有定北蒋府分给他们的那三间铺子和二十亩良田。
此时桂冠楼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萧肃政的人自然也不动声『色』地混在人群中。一有人瞧见焦急的沙万贯急匆匆地赶往最上头的雅间,就立刻告诉了萧肃政。
沙万贯前脚刚敲开嘉兰雅间的门,萧肃政后脚就跟了上来。
嘉兰正一边看着沙进宝吃糕点,一边逗着她聊天,原本皆乐呵呵的,就听到阿团在外头略有些惊讶地禀报:“沙家大公子求见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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