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刚落,还没等嘉兰反应,赶紧又说了一句:“萧统领也求见姑娘。”
这俩人怎么凑到了一块儿?嘉兰疑『惑』地蹙眉。
沙进宝则口中吃着糕点,还兴奋地含糊道:“哥哥!哥哥!”
嘉兰看了沙进宝一眼,沙进宝正吃得开心,更何况房中没有男子,她早把帷帽取了下来。只是,如今,哪怕听到了外男的名字,不管是沙进宝还是她的嬷嬷和丫鬟,都没有想到要提醒她带帷帽。
夏时一见嘉兰的眼神就明白了,她立刻走上前去,小声地提醒沙进宝。与此同时,嘉兰也戴好了帷帽,说了声:“请进来。”
夏满这才打开了房门。
萧肃政先走了进来。他扫了眼一旁还悄悄在帷帽下吃东西的沙进宝,声音微冷地问身后的沙万贯:“你是来接你妹妹的?”
他比嘉兰更知道沙家的事。毕竟,娘子村西村的密道就是通向沙家的。尽管他们始终没查出实证来,但是萧肃政一直派了人在暗中盯着沙家。只可惜,这些年来,沙家人做了那缩头乌龟,半点声响也没。
萧肃政对沙家,尤其是沙家的男子,都没有好脸『色』。
沙万贯一遇到萧肃政,就感受到了他身上浓浓的敌意。此时听到他说话声音稍缓,心中还是一咯噔,先赶紧向萧肃政再行一礼:“回萧统领,草民乃沙家大公子沙万贯。此乃舍妹,草民正是来接舍妹归家的。”
他又赶紧抱拳跟嘉兰道歉:“舍妹惊扰蒋二姑娘了,实在对不住。”跟在他身边的气喘吁吁的小厮,连忙捧了个小巧精致的木盒来。
“此玉乃堂庭山的水玉,献予蒋二姑娘定惊安神。”沙万贯亲自捧着木盒,身体微弯,送到了嘉兰跟前。
堂庭山的水玉,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玉。
这是个明白人。
嘉兰和萧肃政下意识地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想法。
对于明白人,嘉兰并不吝啬给他好脸『色』。她接了木盒笑道:“阿宝并不闹腾。夏时,去装一盒子糕点给沙大姑娘带上。”
光是听嘉兰这么亲昵地叫沙进宝,沙万贯就吓了一大跳。但是他紧紧地攥着手,脸上却丝毫不显。
沙进宝高高兴兴地接了糕点:“谢谢蒋二姐姐!”又十分开心地对沙万贯道:“哥哥哥哥,蒋二姐姐真的可好了!阿宝好喜欢她!你把她娶回家好不好呀!”
沙万贯吓了个半死,赶紧行大礼:“舍妹无状,请蒋二姑娘恕罪!”
他也不敢断然说他毫无此意,不然不就是看不起嘉兰吗 他感受着身边的萧肃政散发出的煞气,腿肚子都在发抖,差点儿就吓得要跪在地上。
“行了,把你妹妹带走吧。”萧肃政原本对这沙万贯还有几分打量的兴致,被沙进宝这么一搅和,他就想到早前嘉兰拜托他找老实本分的人的事儿,两件事加在一起,他看见沙万贯就来气,语气就有些恶劣。
沙万贯哪管萧肃政的语气呢,听了他这句话,他恨不得脚下生了风火轮,马不停蹄地就拖着沙进宝溜了。
嘉兰愕然地看着他们,又看着萧肃政,无奈道:“萧统领,你是专门来我这儿吓人的吗?”
她与萧肃政这些年来相处,语气已有几分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熟稔。
这几分熟稔,让萧肃政转怒为喜。
他熟练地坐在了嘉兰的面前,喝了夏时端来的茶,看着嘉兰道:“沙万贯可不是什么忠厚本分的人。”
他暗含“警告”。
嘉兰无奈地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想找他。”她是为嘉日相看的,要是找了个商户子,就连蒋周氏怕是都能当场跟她翻脸。
萧肃政这才高兴起来,再一想沙万贯的身份,他更是觉得沙万贯肖想嘉兰,纯属癞 想吃那天鹅肉。
他这才放松下来,随意地为沙万贯说两句话,来显示自己的“大度”:“不过,他虽然算不上忠厚本分,西村一案也与他无甚关系,不算大『奸』大恶之人。”
他说罢,见嘉兰神『色』无异,就知道她已经知道此事。他看了嘉兰两眼,略一想,就微微坐直了身子:“你想跟沙万贯做笔买卖?”
今天更晚了 嗷!_:3」 _
终于把沙家跟郑家联系起来了 阴城郑家,就是郑惜葭、郑宣行的家。背靠阴城大长公主。
沙家跟吴家还有关系 西村一案,西村逃出来的船,接应的人是沙家。
听到萧肃政的问题,嘉兰点了点头:“对, 我想跟他做笔买卖。”
“沙家可还算不上干净。”萧肃政轻轻地敲着桌子, 皱着眉头看着她:“你要与虎谋皮?”
嘉兰一笑:“哪儿就叫与虎谋皮了呢?”
萧肃政不太赞同地看着她:“沙万贯他娘, 可是阴城郑氏之女。更何况, 沙家跟吴家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现在吴过山被调, 换来了陆昭的人, 但是谁知道他们暗中还藏着什么后手?”
一个沙家, 既跟阴城大长公主有关系, 又跟吴家有关系,水实在是太混了。
“浑水『摸』鱼。”嘉兰神『色』淡定道:“而且, 想知道阴城大长公主和吴家在定北究竟意欲为何,从沙家入手最好。”
她看着萧肃政不展的愁眉, 安慰道:“更何况, 我们这几年观察下来,沙万贯不也算是可塑之才么?他既然跟沙家这些腤臜事没关系, 那我们可以与他合作。想来,为了争上一争,他也会给我们创造不少机会。”
萧肃政看她一眼,声音里有自己都说不出的意味:“你倒是很相信他。”
他话一说出口, 立刻意识到不妥,借着喝茶掩饰了自己的神『色』。
嘉兰也觉得哪里不太对, 但此时在就事论事, 她也没有多想, 继续道:“我不是相信他, 我是相信我们。”
这一句“我们”,让萧肃政绷紧的背脊放松了下来。他很随和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与他合作,也用他作引。”
嘉兰跟沙万贯合作,既能帮助沙万贯在沙家站稳脚跟,又能让嘉兰的手随着沙家已经成型的产业伸到国内各地。此外,在合作之中,嘉兰许还有机会探查清楚沙家跟阴城大长公主和吴家的关系。即使探查不到,她也不算亏。
只是,这一切都不能以蒋家的名义去做。
尽管沙大夫人不显山不『露』水,但她毕竟出自阴城郑氏,而阴城郑氏背后,站着的可是阴城大长公主。
见嘉兰点了头,萧肃政便又问:“那你怎么能确定沙万贯愿意和我们合作?”
嘉兰摇头道:“我不确定。但是总是要试上一试。”她微微侧头,莞尔一笑。
她这一笑,笃定自信,如春风拂面,让萧肃政呼吸一滞。他轻咳一声,拿起茶杯再喝一口茶。
嘉兰一时疑『惑』地看着他拿着一个空茶杯,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茶杯里已经没有茶了。但她没有说话,贴心地为他掩饰了这一个小失误。
萧肃政一喝茶更觉尴尬,但见嘉兰似乎并不知情,他心下略松一口气:“那也好,我今日还有事,先走一步。沙家之事,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他说罢,逃也似地离开了桂冠楼。
“姑娘 ”见萧肃政走了,夏时满脸担忧地走上前来,看着嘉兰。嘉兰眼眸低垂,轻轻地挥了挥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说了,我明白的。”
夏时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 萧肃政对她家姑娘的情谊,已经藏都藏不住了。姑娘,又该如何自处呢?
萧肃政走出桂冠楼,手中紧握的拳头才松开。
他眸中没有之前看着嘉兰的似水温柔,全是一片冰霜。
他多喜欢她啊,想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生生世世。
可他又如何能喜欢她啊!
他如今,不过是羽翼刚丰,一步一步,走得小心谨慎。前狼后虎,强敌环伺,他怎么敢把她置于这样的危险之中!他怎么敢!
萧肃政恨而扬鞭策马,甩下一众护卫,朝十二娘子军祠飞奔而去。
枯叶铺满了十二娘子军祠里的十四座墓碑。除了原先的十三座墓,西村枉死的孩子们也葬在了这里。
已经有人在墓前席地而坐,他身边放着三罐酒。
“你果然在这里。”萧肃政逆风而来,声音低沉沙哑。
墓前的,正是肖夫子。又或者说,萧青茫。
肖夫子没有回头,只是寡淡道:“是你啊。”说罢,他拿起酒碗,痛饮一杯。
萧肃政坐到了他的面前,坐到他身边,随手拿起一罐酒猛灌两口。
肖夫子看着他跟疯了似的喝酒,眼看自己刚开的一罐就要见底,肖夫子皱着眉头劈手去夺萧肃政手上的陶罐。萧肃政敏锐地侧身躲开,但也正是这一躲,让他放下了酒罐。
“『药』酒你也喝?”肖夫子皱着眉头问道。
“她的酒。”萧肃政抹了一把嘴,但到底还是放下了手中的酒罐。
“是啊,她的酒。”肖夫子眉头舒展,伸手去『摸』墓碑上的“舍妹萧红云”五个字:“我无儿无女,无父无母。这一生收这一个弟子,她也会为我高兴吧。”
萧肃政知道这前后两个“她”指的是不同的人。前者是指嘉兰,是嘉兰为他备的酒。而后者,是指埋在这衣冠冢里的萧红云。
萧肃政顺着肖夫子的手看去,神『色』落在“舍妹萧红云”这几个字上,眸中可见哀思。
只是,哀思不过一瞬。等肖夫子回头看来,他的眸中无悲无喜,让人捉『摸』不透。
但肖夫子也并不想琢磨透。他给自己满斟一碗酒,把先前的酒罐又递给了萧肃政,萧肃政拿过酒罐,放在了地上 他拒绝了。
“不喝了?”肖夫子问道。
萧肃政摇了摇头:“醉生梦死,非我所愿。”
他要做的事太多,容不得放纵。
肖夫子苦笑一声:“你啊,任『性』一回,又有何妨?”他说罢,将碗中酒一饮而尽:“不要以一己之力,抗下所有事。”
“嗯。”萧肃政应了一声。
肖夫子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要以为,你自以为护她周全,就是对她好。”萧肃政愕然地抬头看他,肖夫子说这话时,语气中有难以掩饰的沉痛。
肖夫子看着眼前的墓碑,声音愈发低落:“你啊 你若不告诉她,你怎么知道她所欲为何呢?你怎知她不愿与你并肩而战,同甘共苦呢?你怎知你对她的好,许是穿肠 ,『逼』得她远走他乡,客死在外?”
“岁月如梭,时日不待。”肖夫子低低地叹了口气,又喝了一碗酒:“悔之晚矣 悔之晚矣!”
他在说萧肃政,也在说自己。
萧肃政满目通红,浑身都在发颤。
可他以过人的自制力压抑住了心中的震颤。
萧肃政沉默不语站起身来,仿佛下定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一般,声音生硬而干涩:“她不怪你。”
听他一句,肖夫子猛地转过头来。
萧肃政逆光而站,他的脸被笼罩在阴影里,忽明忽暗。
“你是个好孩子,她也是。”肖夫子缓缓道:“不要把知她心意的机会,让给其他人。”
肖夫子的眼中仿佛氤氲了一层水雾,他仰头看萧肃政,第一次如此庆幸,自己能苟活到这个时候。
萧肃政紧握的拳头松开,他郑重地点了一下头:“我明白。”萧肃政闭了闭眼,解开了马的缰绳,握在了手中:“多谢。”
肖夫子一笑,痛饮最后一罐酒:“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他眼角的泪混在趟出的酒水中,打湿了他的衣襟。
萧肃政心情沉重地牵着马走出十二娘子军祠后的墓塚。
倒是守祠婆婆一看到他,就高兴地迎了上来:“萧统领,俺这儿还包了几包好吃的东西,劳烦您给蒋二姑娘带过去吧。”
守祠婆婆拿了东西过来,才发现萧肃政神『色』有异,她一时惊愣,好在反应得快,赶紧一拍大腿道:“嗐,老婆子也是傻了,没给您吃茶再走。”
她赶紧走到十二娘子军祠里头去倒茶,也好给萧肃政缓冲的时间。
十二娘子军祠里正有两人在祭拜,其中一个连脸都裹得严严实实的中年男人看着萧肃政,沉声问守祠婆婆道:“这就是你说的萧统领?他和蒋二姑娘 ”
说话的人顿了顿。
守祠婆婆一个眼刀扫过来:“可不敢『乱』说!污了蒋二姑娘的清名,巾帼城就容不得你了!”守祠婆婆到底也是主理村事很久的人,义正言辞起来,极为严厉。
“狄叔,您老干啥打听这些事啊,咱们不是来找人的吗?您要找的人找找没?”说话的正是楚习,他看着一脸厉『色』的守祠婆婆,神『色』有点焦急。
“抱歉。”狄叔从善如流地朝守祠婆婆拱手,态度还算尊重。
“嗐,你是外乡人,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要说找人,不如就去衙门里报一声。咱们萧统领可是个厉害人!”守祠婆婆见状,也不与他为难,端了茶就去找萧肃政。
萧肃政已经缓过来了,他喝了茶又接了守祠婆婆的包裹,问道:“婆婆,这里头的人?”
“外乡人,来找亲戚的。”守祠婆婆知他敏锐,并不意外他发现祠中有人:“今天刚好来拜拜十二娘子军祠,说这儿灵验。嗐。不过,那个叫狄叔的,看起来也忒怪了。”
守祠婆婆做了个手势:“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露』出来的脸上还有刀伤,老婆子乍一看都吓得慌。”
萧肃政沉『吟』一瞬,目光深幽地望向祠内。
狄叔也在看他。
二人目光交汇,萧肃政竟无端地感受到一阵压力。
他心中顿时警觉起来。
尽管先前为情所困,但他也绝不是那等于情放纵之人。
这个外乡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将近年关,萧肃政就明白了 这个叫“狄叔”的外乡人投靠了护国城统领。
护国城原本为吴过山下辖, 但是吴过山被调到都城之后, 今上立刻就派了一个叫“尤鼎悌”的人来管辖护国城。
尤鼎悌和陆昭一样, 属于今上属意培养的直系, 也能算得上是跟陆昭一派。
但是, 吴家在护国城虎踞龙盘这么些年, 哪里是一个空调而来的尤鼎悌所能辖制的。尤鼎悌在护国城的这两年, 一直胆战心惊, 处处小心。也算他还有些本事,才没叫护国城那些吴家人咬下一大块肉来。
而狄叔的到来, 让尤鼎悌终于有了可用的谋士。
萧肃政怀疑这个“狄叔”的来历,但他查不到这人的底细, 只能交代柏良, 让细作暗中盯查。
嘉兰对狄叔的事并不知情,她忙着继续扩充自己的实力 既然有了跟沙万贯做生意的念头, 她便想约一约沙进宝。
她跟沙家有仇无喜,却突然约沙进宝 她相信,以沙大夫人出自阴城郑氏的聪明才智,应该能察觉到她别有意图。如果察觉不到, 那这一次合作就得另行商榷。
不过,嘉兰没想到的是, 她还没下帖子呢, 沙大夫人就先下帖子, 带着沙进宝来给她赔不是了。
嘉兰略一想, 就应了下来 沙大夫人恐怕也是别有意图。
果然,沙大夫人上来先跟嘉兰寒暄了一阵,就打发沙进宝跟嘉竹去玩儿,自己则是对嘉兰道:“蒋二姑娘,我也不瞒你。阿宝回来同我提了一嘴,我才知道,原来先前金氏冲撞了你。”
沙大夫人说到此事,面上十分愧疚地朝嘉兰道歉:“也是我思虑不周,才未曾即时登门道歉。”
“当时沙老爷已经息事宁人,旧事罢了。”嘉兰笑了笑。
沙大夫人这种客套话听过就好,她并不以为意。
沙大夫人也不过是想顺嘴提这一句,好引出接下来的话:“蒋二姑娘果然是个大度的。早前就听我娘家侄女说过您,才情容貌,无一不佳。见了您才知,她说的还谦虚了三分。”
她夸起人来能面不改『色』地吹到天边去。
嘉兰脸上半分不显,倒是有些好奇:“您娘家侄女是谁?”
沙大夫人马上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道:“闺名唤惜葭的,是阴城大长公主的养女,刚刚升位为郑昭容了。”她一边说,一边看嘉兰的神『色』。见嘉兰脸上依旧淡淡,心里不由提了几分神。
她没想到,这个蒋二姑娘竟这么沉得住气。
郑惜葭晋升为“昭容”应该也是最近的事,嘉兰还没收到嘉梅的书信,这个消息她还不知道。但这个消息,也让嘉兰意识到,除了巾帼城外,她的消息是多么闭塞。
这绝不是个好现象。
但嘉兰面上带笑:“那可真是个好消息,要恭喜您了。”
沙大夫人笑得跟朵花一样,但眼中尤含试探:“说来,昭容娘娘也供奉了广记恒雕的英雄木雕送子观音,说是保长寿平安呢。还直说灵验,我娘家嫂子好些人想请,就是可惜只在建水州请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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