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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三姝(瞬息)


“那老人瞧着病的可不轻,而且恐怕是久病。”嘉兰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那少年乞儿垂着头,脸被脏污的头发遮着,看不清神情。嘉兰又道:“久病之人,医药之贵可想而知。他若不想卖身为奴,那要攒够这些药钱,可真是难上加难。”嘉兰叹了口气:“我也只知道个大概,这些银钱的事,大姐姐应该知道的更清楚。”
“什么银钱的事?”嘉兰话音刚落,便听嘉梅问道。说话间,秋渲撤了屏风,嘉梅站到了嘉兰身旁。嘉兰先拉着嘉竹向薛怀石行礼,然后把那个乞儿指给嘉梅看。
“若是卖身为奴,还能得主家垂怜,先垫付了药费。”嘉梅听了妹妹们的描述,不假思索道:“这个老人这样重的病,怕是要一百文一副药。若是去码头上做工,一日怕也就一百文。更何况,有些名头的码头都要帮工有官府验明身份的文书。若出了事,好叫他们寻人,也好叫他们压低些价钱。若是这少年没有文书,怕又要艰难些。”
嘉竹听后,又露出了疑惑的神色:“那他跪了多久呀,怎么还没有求到银子呢?这长街上往来的不少都是贵胄,总不会吝惜这么点银钱吧?”她这一问,嘉梅和嘉兰倒也愣住了。她们虽然知道得已经比普通贵女多上不少,但是这种市井生活毕竟离她们太远。
薛怀石知道的就更为清楚,他此时耐心地解释道:“妹妹们不知道,这些乞儿也是划了地盘的。这个少年恐怕是个新来的,就算跪得了银钱,转眼也会被抢了。”“他连自己的银子都护不住,怪得了谁?”嘉竹扬声道,又觉得少年乞儿活该。
“可是他还有病重的老人。”嘉兰却不这样认为,她温言解释道:“你也知道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个病重的老人是他的命门。他若护住了银子,就护不住老人。护住了老人,就护不住银子。”
“可见人弱被人欺。”嘉梅也叹息一声,点了点头。嘉竹也跟着叹了口气,却立马又问道:“但是,他既然打不过别的乞儿,为什么非要在这条街上跪着呢?”她问的这问题,一时竟是无人能解。惹得嘉梅嗔了她一眼:“就你问题最多。”嘉竹吐了吐舌头,复又去看那个乞儿。
“哎呀!”她这一看,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一声惊呼。众人望去,却发现那个乞儿已经歪倒在地,有一个锦衣华服的人,正在踢那个奄奄一息的老人。
“这什么人哪,怎么这样!”嘉竹气得一抽鞭子就往外跑,秋渲和秋染忙把人拦了下来。蒋赵氏一行人也听了这边的动静,忙过来探查。
“这是怎么了?”宜安长公主一见嘉竹怒气冲冲的样子便知不好,忙拉了她的手问道。蒋赵氏和蒋钱氏忙也站到了窗口,一看就知道了因果。
“娘!那个老人病得那样重,他还有脸踢人家!”嘉竹怒气冲冲道:“我非得抽他几鞭子,好也让他知道疼!”
“拦着嘉竹。”蒋赵氏叹了口气。“大伯母!”嘉竹大声怒道。嘉梅和嘉兰一见娘亲的神色,立刻意识到了那锦衣华服的公子身份恐怕不一般。再一瞧,他已经被身边另一个锦衣公子拦了下来,仿佛是说了些什么,他朝那个乞儿唾了口唾沫,怒气冲冲地走了。
“踢的人是晋国公府三少爷许晋文,劝的人是周国公府的世子周泓澄。”蒋钱氏也皱起了眉头,仿佛瞧见了什么恶心玩意儿一样。嘉竹一听,更气了,她此时气得又跟先前不太一样:“我就知道舞阳没安好心,这都是什么恶心玩意儿,都敢往我身边窜!”
“娘,大伯母,三婶,许晋文走了,咱们帮帮那个少年和老人吧。”嘉兰也知道阴城大长公主不是他们轻易惹得的,但终是不忍心。
姑娘们的脸上都流露出了哀切和不忍。蒋钱氏叹了口气,捏了捏嘉兰的手,转头对蒋赵氏和宜安长公主说道:“帮吧。隐着点做,别让阴城大长公主知道了,误会我们有意与她生嫌隙。”蒋钱氏终究不像姑娘们一般毫无顾虑地古道热肠,她此时犹记得还有薛怀石在场,也记着那个一个人两张皮的阴城大长公主。
“娘!快帮帮呀!”嘉竹也知道自己是冲不出去了,急得忙摇宜安长公主的手。
“娘”就连一向自持的嘉梅也忍不住道。薛怀石也知道此时需要自己的表态,立刻拱手道:“婶娘和妹妹们不便出面,且由小侄代劳。”
蒋赵氏方颔首道:“我们这一屋子的女眷,有劳怀石了。”宜安长公主忙命人拿了银钱给薛怀石,薛怀石便拿着银钱忙下楼去。
薛怀石并没有直接去找少年,而是把钱交给了一个刚要从熙春楼出来的陌生人,当然也给了人家一点好处费。那人不只是拿着银钱直接递给少年,而是小声同少年说着话,瞧着是要陪他一起去医馆。薛怀石许是怀着帮人帮到底的心里,还命自己一个身强力壮的小厮悄悄地跟着,怕是担心中间出什么意外。嘉兰紧绷的心神稍稍松了些。那少年按了一会儿胸口,默不作声地背起了老人。然后,忽地抬头往熙春楼的方向看了一眼。
嘉兰正聚精会神地担心着,被他一看唬了一跳,下意识地避了一步,终究是没再站在窗口了。
厢房内的气氛有些凝重,嘉竹犹自在气愤许晋文的心狠手辣。嘉兰却渐渐地从哀戚的情绪中回醒过来,明白了自己先前出言相助的诸多不妥:“方才是嘉兰一时心急,考虑失当了。”她朝众人行礼赔罪。嘉梅叹了口气,轻轻地拉着嘉兰的手握了握。
嘉竹却一时愣住了,愕然道:“二姐姐哪里有错?”蒋钱氏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发髻,心中心疼女儿的懂事。但此事,嘉兰的确有疏漏,这话也只能她这个做娘亲的来说:“那许晋文前脚扮黑脸,我们蒋家后脚就扮白脸,难免被误会成要跟阴城大长公主对上。更何况还有怀石在”她话说到这儿,望向了蒋赵氏。
薛怀石是蒋赵氏未来的女婿,关于他的事,蒋钱氏是不会多说的。蒋赵氏也顺其自然地接过了话头:“虽说怀石妥帖稳重,但当着他的面编排阴城大长公主儿子的不是,到底有诸多不妥。”
嘉竹听明白了。她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颓然,唬了宜安长公主一跳。宜安长公主忙拉着她的手道:“但这总是好事,不然天子脚下何来王法?”其他人也瞧见了嘉竹脸上的颓然,一时都明白过来,小姑娘虽然知道了其中的缘由,但没法立刻就接受。
“这也是我们不好,忘了赞一声你们姐妹仁心善意。”蒋钱氏也心疼,忙安慰道。蒋赵氏也点了点头:“这时候,我倒觉得三弟妹说的蒙了头打一顿再挂墙头,还算便宜他了。”
嘉竹神色稍缓,却还是耷拉着脑袋。还好有两个姐姐在,嘉梅和嘉兰各拉了嘉竹的一只手,轻声安慰。
“你现在知道了,大姐姐说的没错。人弱被人欺,就是这个道理。”嘉兰叹了一口气道。“可见那许晋文跟张牙舞爪的乞丐头子并无二致。”嘉梅冷冷地厌恶道。“呸,我以后都得绕着他走,不然我怕我一瞧见他就想抽鞭子。”嘉竹终于愤愤不平地唾了一口:“姐姐们也放心,我知道分寸,不会给家里惹麻烦。”
“你知道就好。”嘉兰和嘉梅又陪着嘉竹说了会儿话,将她彻底安慰好了。只可惜众人也没什么心思用膳,直接回了府。
马车微颠着从熙熙攘攘的长街上踏过,街上仍是嬉闹声不绝于耳,仿佛街边那起惨剧不过是过眼云烟。想也是,无亲无故的,谁耐烦管呢?
嘉兰伸出手掌,那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纤纤玉指,多少女孩家羡慕不来的好福气。她看了会儿,手攥成拳,又松开,闭着眼睛,心下一片茫然。
多可笑呀,定北的一年叫她知道她没有救人生死的本事,而今她甚至意识到自己没有大发善心的能力。
可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要成什么样,才叫有本事呢?
像阴城大长公主?她是今上的姑母,那是天注定的出身和地位。
不,不对。
嘉兰倏地睁开眼,几乎是立时挺直了身子。
“二姐姐,你怎么了?”嘉竹忙道,嘉梅也投来关切的目光。嘉兰压下心头砰砰跳的答案,摇了摇头:“没事,大约是有些紧绷着不得松缓。”嘉梅和嘉竹以为她还想着先前的事,忙安慰了一番。嘉兰然后才又闭上眼睛,静静地把刚浮上心头的想法一点点压下去。

第10章 叛逆的皇权之论
可嘉兰不过是将将十三的少女,她虽然心思聪慧,但还没有那么藏得住心事。
等回了自己的院子,嘉兰终是忍不住挥退下人,趴在蒋钱氏的膝头问:“娘,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救人而不必避讳呢?”蒋钱氏点了点嘉兰的额头,温和道:“你还在想熙春楼的事吧?”嘉兰点了点头。
蒋钱氏抿了口茶,慢条斯理地教导女儿:“这世上最有权有势的是谁呢?”嘉兰愣了一下,道:“今上?”蒋钱氏撇撇嘴,不置可否,又问:“如果他是最有权有势的人,那他能无所顾忌地救人吗?”
能吗?能无所顾忌地救人吗?
“能吧?”嘉兰迟疑道,复又猛地摇头:“不能!”她想起了之前今上处理自己身边大太监谭千尺的贪墨案。那个大太监是打小陪今上长大的,多少风里来雨里去,忠心耿耿。奈何以权谋私,尤其是贪污军饷,终于叫人暗地里将证据网罗殆尽,逼得今上杀了谭千尺。传言今上一边痛哭惋惜,一边下的圣旨。
“不杀谭千尺不足以平民愤。”嘉兰喃喃道当时坊间流传甚广的话。蒋钱氏赞许地点了点头。嘉兰却疑惑道:“那难道平民百姓才是最有权势的人?”她说完,自己又摇头质疑:“若是这样,今日那个老人也就不会有如此下场了!”她又道:“而且,将谭千尺诸党一网打尽,也不能算是平民百姓的功劳。那是有人暗地里联合了其他反对谭千尺的人,才扳回了这一局。”
蒋钱氏微微一笑,这事是蒋家做的,钱家也掺了一脚,她知道的很清楚。
“是呀,你还提到了联合,不是么?”蒋钱氏循循善诱,嘉兰一愣,重复了一遍:“联合?”她又脱口而出:“结党营私?”蒋钱氏笑着敲了一下她的头。嘉兰知道自己说错了,不甚在意娘亲的举动,而是缓缓道:“联合么祖母教过我们,单箭易折,众箭难断。她常用这个来提醒我们姐妹要相互扶持”
嘉兰一点点说着,慢慢地将前因后果都联系起来:“不是结党营私,因为历来结党营私的官吏都没有好下场。那就是比结党营私更大的联合结党营私的官吏是被皇上所灭,难道皇上是比结党营私更大的联合?可是皇上是一个人呀,哪来的联合呢?”嘉兰说着,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而蒋钱氏竟也托腮津津有味地听着,丝毫没有阻止自己女儿一路往大逆不道的方向疾驰而去。
“皇上是一个人,但皇权不是。”嘉兰的眸子,终于被点亮。所有的事情飞快地在她的脑海中串成了一条珠线。历朝历代的兴起与覆灭、诸子百家的争鸣与融合,那些歌舞升平的岁月和强弩灰飞烟灭的烽烟,都充盈着在嘉兰的脑海中逐渐明晰的珠线。
“娘,历来的皇朝,都说承天景命,可新旧交替的赞歌颂文里,也总不忘提上一句 应天顺民、民心所向 。”嘉兰说的很慢,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在认真斟酌和思索:“如果真的是承天景命,那就合该只有一个朝代,长长久久。”蒋钱氏已是笑容绽放:“可是不是呀。”“是呀,不是呢。”嘉兰也笑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皇权是民心的联合,那才是这世上最有权势的东西。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皇权是衙门,皇上是官。”
“好孩子。”蒋钱氏将嘉兰揽在了怀里,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你说得对,却也不对。”嘉兰愣了一下,思索了一会儿,仍是不解。
蒋钱氏没有让她再苦思冥想,而是缓声道:“先不说皇权是不是铁打的,就说你以为民心是权势最大的联合,是却也不是。东家长、西家短,百家人有百家事。就连我们母女之间,喜欢的东西也不一样。民心就像一盘散沙,它聚起来能推翻一个王朝,可若聚不起来呢?你瞧历朝历代多少起义军,成事的有几个?”
嘉兰托腮思索了一番,点了点头:“是这样的。百家人有百家事,但总有的事每一家都有。比如衣食住行、生老病死。只要能找到大家都关心的事,那就能把大家都聚起来。”“然也!”蒋钱氏抚掌而笑,目光中充满了骄傲和赞许:“这就是民心可用的道理。”
嘉兰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眸中流溢着何等光彩照人的神色。她只瞧见素来慵懒的娘亲,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蒋钱氏还是那般透着江南绵绵细雨的温婉缱绻,可是温婉缱绻里又透着灼灼华然的气势。
这个娘亲,她不教女儿相夫教子、不教女儿恪守闺训,却握着女儿的手,一字一句地教何谓“民心可用”。
“要用民心就要得民心,要得民心先要知民心。追名的许他名,逐利的让他利,人总有七情六欲,哪怕是得道高僧呢?得道难道不是他心之所向吗?这是欢愉也是束缚。”蒋钱氏细细地同女儿分说,在她心里,女儿已经值得她的这番教诲:“农人赶骡子,就是在骡子前面吊上一个萝卜。骡子要吃萝卜,就会不停地往前走。”“人可不是骡子。”嘉兰忙道。“是啊,所以你需要不断地让出小利,才好叫人知道跟着你才有大利可得。”蒋钱氏点头道:“这又是舍得的道理。”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嘉兰已将蒋钱氏的话都记在了心里。蒋钱氏笑着摸了摸嘉兰的头,她也没想过一时半会儿就要叫嘉兰懂这么多,只需要一个恰当的契机,嘉兰会自己茁壮成长起来的。
嘉兰看着蒋钱氏欣慰而坚定的目光,忽地想到了她在马车上那个自问自答的问题。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要成什么样,才叫有本事呢?
“娘,我只是一个女郎,这些你教我有什么用呢?”嘉兰刚领悟到一些,却又倏地被这句话催生了怯意。
蒋钱氏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以为民心可用只能放在家国大事?那你说懂这个道理的娘亲现在过得如何?”嘉兰定睛瞧着自家的娘亲,冰肌玉骨、朱若傅粉,岁月丝毫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深刻的痕迹。
“过得极好。”嘉兰不由得点点头。“娘亲以前过得比现在还要好。”蒋钱氏对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倒有些感慨,悠悠地想起了往时
嘉兰只以为娘亲说的是在外祖家的日子,微偏过头想了想,又不由得感慨,娘亲在外祖家那也真是掌上明珠。又尤其有兄长,比起自己又过之而犹不及。
蒋钱氏捏了捏嘉兰的小脸:“民心往小了说,不就是每个人的人心么?娘过得好,不就是人心所向?过好自己的日子,难道就不比家国大事重要么?更何况,且不说你是不是会一辈子困于闺阁,就算真是如此,你也能像娘一样教自己的孩子。这浮生百世,谁知道哪一世不是女子称王呢?”
“女子称王吗?”嘉兰心里如波涛汹涌。是了,她在马车上时,还不知道民心的道理,然而她那时就在想,阴城大长公主的权势依仗的就是今上,今上没了,阴城大长公主的权势也就没了。若是自家称帝,岂不就能随心行善了?当然,她是知道这想法太稚嫩,却没想到娘亲竟会有更惊世骇俗的想法。
“傻孩子,你以为称王称帝那么容易?”蒋钱氏见嘉兰若有所思地模样,怕她一时接受了太多的想法,会扭不过弯来。便摸了摸嘉兰的发髻:“这是一条白骨堆积的路,你真能做到叫家族背着你的枷锁踽踽独行毫无退路?嘉兰,娘知道你,你做不到的。因着你的心,就像南州最清最柔的溪水。你想着最高的权势,只为了让自己能无所顾虑地行善,叫老有所依,幼有所长,鳏寡孤独皆有所养。这样的你,要怎么面对流血漂杵的争权、众叛亲离的夺位?”
嘉兰张张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是呀,叫她踏着别人的尸骨,她做不到的。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蒋钱氏却又峰回路转,一声轻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才是行善之道。”她又道:“娘放你让手下的使女、嬷嬷和小厮打探消息,就是因为你已可以稍稍兼济他人。娘希望你能多瞧一些浮生诸相,知道这世间还有人为生计奔波、为饱餐愁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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