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姐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善礼嚷嚷道:“阿姐!你不要哄我,我都明白!这就是狡兔三窟!”
嘉兰忍着泪,竟一时无法直视他倔强而认真的眼神。
“这世上,哪有不离巢的鸟。”嘉兰缓了缓,才温声道:“善礼,你有你要走的路,阿姐也有阿姐要走的路。以后,你要照顾的人,就不仅仅是阿姐了。你要学着真正地长成一个大人,像爹爹,像叔伯,像祖父。”
“三少爷,你放心吧。”萧肃政一直陪在他们身后,此时也开口道:“我保证您会在定北,见到安然无恙的二姑娘。”
蒋老太爷将会走镖局的明路,萧肃政护送嘉兰,而蒋维勇则带着事情一起,就暗中进入密道的蒋府武卫和武婢,一些人分批暗中返回定北,另一批人护送蒋老夫人等人回定北。这样,还能保存蒋府的有生力量,让蒋老夫人等人在定北也有可靠的助力。
可善礼并不买账。
“我不信!!”善礼气得嗷嗷叫,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二哥哥还说要给我高头大马的!我的小木马都握了那么久,他什么时候回来给我换?!”
他说着,狠狠地抹了一把泪,蹬蹬地就跑了出去。
“善礼 ”嘉兰心中一痛,可嘉竹还在,她无法立刻就追出去。好在萧肃政已经道:“二姑娘,我去。”
他说罢,看了嘉兰和嘉竹一眼,心中深叹一口气,追着善礼而去。
嘉兰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苦笑着看着嘉竹:“嘉竹,你也要跟我倔吗?”
“二姐姐 如果我连你都要失去,那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嘉竹脸『色』阴沉,毫无笑意,她说出口的话,阴冷而毫无生气。她自宜安长公主去后,整个人都极为阴沉。终日里只抱着爹娘的牌位,什么话也不说。
若不是嘉兰每日都同她睡在一起,嘉兰同她说话,嘉竹也会回应,秋渲和秋染怕是终日都要提心吊胆,担心嘉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跟宜安长公主和蒋忠君一道去了。
“嘉竹!”嘉兰听出了她话中的死志,登时就站了起来,疾言厉『色』道:“死了算了?死了算了?!”
“谁教你说出这样的话!”嘉兰痛心疾首道:“你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吗?你怎么不想想,不想想!三婶娘的死,是为了让你活下来!是为了让我们都活下来!”
“我爹,你爹,大伯父,二伯父,大伯母,二哥哥 他们死了,难道就死了吗?!难道就如灯灭,销声匿迹灰飞烟灭了吗?!”嘉兰从未有过这样声嘶力竭的时候,她恨道:“厉鬼犹在人间,你怎么不想着把他们刮下一层皮来,也让他们尝尝油煎火烹的痛楚!”
“可是我能怎么办!二姐姐!我能怎么办!”嘉竹被她一激,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将连日来压抑的痛苦都一并发泄了出来。
嘉兰将她抱入怀中,声音哽咽:“要活下来。无论我们寻何出路,作何打算,一定要先活下来。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嘉竹放肆大哭一场,仿佛又把昔日的一往无前,又哭了回来,她在嘉兰怀中,咬牙切齿道:“二姐姐,我一定好好活,一定好好活。”
“天无公道,我们自己去讨!”
萧肃政劝住了善礼,善礼再回到嘉兰面前,已是双拳紧握,满面肃穆而坚定,不再提要跟嘉兰一路的事。
嘉兰感激地看了萧肃政一眼,却没有多问萧肃政到底跟善礼说了些什么。
嘉竹抛却了早前的心灰意冷,却依旧执意要跟嘉兰一路。她的理由也十分充分:“祖母和大嫂相互照顾,再看顾善礼,已是极限。我跟着祖母,也不过是多一个负担,分一份神,我跟着二姐姐才是最好的选择。”
蒋老太爷见拗不过她,终究认可了嘉竹的想法。
六月二十六的清晨,离蒋善仁大婚二十日后,天还是灰蒙蒙的,蒋府众人在镇安堂最后一次相聚。
嘉梅先被薛家人接走,她走前,紧紧地抱了抱嘉兰和嘉竹。
“大姐姐,你放心吧。”嘉兰忍着眼眶的泪水,她的大姐姐啊,抱起来竟已是这样的消瘦,像是只剩了一把骨头。
“姐妹齐心,其利断金。”嘉梅声音虽然哽咽,目光却极为坚定:“我在都城等你们回来。”
她说罢,又转头看向顾蒲月,朝她深深一拜:“嫂嫂,以后,我的妹妹们 ”她说道“妹妹”两个字,悲从中来,眼中终于落下了泪来:“要拜托你了。”
顾蒲月也已是泪眼婆娑,什么话也说不出,只坚定地点了点头。
嘉梅一一拜别,还是得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待她身影隐没在门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嘉竹,终于忍不住大声哭喊:“大姐姐!大姐姐!”
嘉梅泪如雨下,却狠下心来,没有回头。
她的妹妹啊!
她咿呀学语就跟在身后的妹妹啊!
马车帘遮掩了她的视线,她听着车轱辘的声响,心一点一点,冷硬如刀。
她必要好好地活着,风光无限地活着!龙潭虎『穴』也要闯出一条生路来! 就算不为蒋府族徽的荣光,也要为了她的姊妹!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嘉梅一走,也带走了蒋府明面上的大半家财 这些都充作了她的嫁妆。
前头车马如流,也正好给了真正返回定北的人一些遮掩。
蒋老太爷要光明正大地随着蒋府的小半家财上路,作为第一层屏障遮掩。
他在内室,同蒋老夫人说了大半天的话,一出门,就看到孙辈们正定定地看着他。萧肃政也站在善礼身旁。
蒋老太爷先大步上前,拍了拍萧肃政的肩膀。他没有说话,可所有的话,却仿佛又浓缩在了这一拍肩上 信任和托付。
尔后,他凝视着嘉兰,对这个他钟爱的孙女,无比恳切道:“兰姐儿啊,定北蒋家,也算不上什么大好的光景。你大嫂未必熟悉,以后,就该你立起来了。”
嘉兰一手拉着嘉竹,一手拉着善礼,认真而用力地点了点头:“祖父,你放心吧。无论是什么光景,我们都能闯过来的。我还等着,给嘉菊过及笄礼呢!”
蒋老太爷笑了。嘉兰在如此逆境之中,还能保有这样一份勃勃的生机 这一份坚韧,让他仿佛看到了云破日出之景。
是黎明之光啊!
蒋老太爷轻咳了一声嗓子,捋了一把胡须,弹了善礼一个脑崩儿。
“礼哥儿,听好咯!爷爷再给你唱一次《定军山》!你以后啊,威名要不下于爷爷哟!”
他声如洪钟地开唱,一如当日那个灯火通明的团圆夜
“一十三岁习弓马,威名镇守在长沙。自从归顺皇叔爷的驾,匹马单刀取过了巫峡 ”
遥遥等了许久的旭日啊,终于从云霾中升起,显『露』出璀璨光芒的一角来
杯酒寄故人,今日始,战鼓擂,再征程!
等我缓一缓,马上接着写第二卷 定北。
不破不立,我心目中的嘉兰、嘉梅和嘉竹,都是能在这样的逆境中茁壮成长的姑娘。
所以,她们也一定会竭尽全力反击,同样,努力地过好这一生。
除了复仇,还会有爱情、友情和亲情。
如果你们还记得,夏间、圆娘的女儿 这些我喜欢的姑娘,虽然是配角,也都会有一个精彩的人生。
我已经迫不及待希望你们能见到她们了。
最后 恶有恶报,此时不报,不过是时候未到!
杯酒寄故人!
来日再相逢!
第114章 携手并进
夕阳西下, 余晖带走了大部分的灼热,让人在夏日的曝晒下,得到了些许喘息的余地。嘉兰等人落脚在禾州的一个乡野角落的破庙里,也终于喘了一口气, 稍作收拾,喝点水吃点东西。
“二姑娘,您现在好些了吗?”小寒把地上的石子扫到一边去, 在地上铺了层布,看着脸『色』苍白的嘉兰,担忧地问道:“您要不要去镇上寻个医馆?”
嘉兰先喝了一口水,大喘了一口气, 才摇了摇头:“我没事, 休息一会儿就行。”她和嘉竹坐在了小寒铺好的布上,嘉竹一坐下,就困得直摇。嘉兰便安抚她睡下, 自己却紧绷着神经, 一直盯着外头看。
她们一出门就遇到了跟踪之人,萧肃政带她们七拐八绕,乔装打扮, 总算是摆脱了追兵。
她们原本想绕路去南州,从南州再过禾州北上, 也能由南州钱府庇护几日。结果去南州的一路上, 都发现了四处搜查的人, 更是突然暴起匪患。
第一夜她们歇息在镇上的客栈里, 晚上客栈就突然失火。要不是嘉兰身边跟着芒种和小寒,嘉竹自身就会武,还带着白『露』,她们怕当夜就要被围困在大火里被绞杀。
她们只得半夜赶路,在南州钱府的护卫和接应下,悄悄地入了禾州。钱府为他们办妥了一路的路引,但也只能送他们出禾州了。因为就在同时,南州突然爆发匪患,匪患危及南州钱家和褚家两大家族,他们开始自顾不暇。
到了禾州后,她们不敢直接到镇上的客栈去打尖,先在乡郊的土庙稍作休息,萧肃政前去镇上探路。他们这一行人,一共有八人。嘉兰带了芒种和小寒,嘉竹带着白『露』,萧肃政带着柏良和乌桕。至于夏时等使女嬷嬷,都另做一队,混在军眷里北上。
他们这八人,则是装作了是家中开武馆的兄妹三人,带了使女和小厮,从出事的建水州逃到禾州来投奔亲戚的。好在这一赶路,大家都灰头土脸的,看不出半点养尊处优的姑娘模样,说是逃难的,倒也有九分神似。
萧肃政出去的时日有些久了,嘉兰心中担心,便一直挂念不安,也无法像嘉竹那样安然入睡。
小寒看出了她心中的担忧,低声劝道:“姑娘,萧 少爷聪敏又武艺高强,定会平安无事的。您还是休息一会儿吧,回头指不定还要赶路,您身子骨弱,不要累病着了。”
嘉兰点了点头。她虽然觉出了没有每日强身健体的缺憾,但这时候也不是自怨自艾的时机。如果她真的病了,怕就是个天大的累赘了。
想到这儿,她也看了众人中更书生气一些的柏良。见柏良也靠在神台前,脸『色』苍白,神『色』疲倦,嘉兰便轻声对小寒道:“我们不是还泡着草『药』水么?让柏良哥哥也喝一点。”
小寒有些肉疼。泡水的草『药』方子还是嘉兰自己琢磨出来,经过大夫改良的滋补方子。她们虽然轻装简行,但是身上背得最足的,除了水和干粮,就是草『药』和银票。就是担心嘉兰和嘉竹因为赶路病倒了。但是就算背得足,谁知道他们得花多久才能赶到定北呢!自然是能省一点是一点了。
可姑娘的话,必须要听的。小寒就拿了水囊去给柏良。
柏良虽在闭目养神,但小寒一靠近他,他马上就敏锐地睁开了眼,反而把小寒吓了一跳。
“喏,我家姑娘给你的,是草『药』水 可好了。”小寒道,姑娘让她们喝她们都不舍得喝,唉,白便宜这个小白脸了。小寒心中嘟囔。
柏良咳了一声,接过水,却没有喝,而是先问:“姑娘,请问这是什么方子泡的水?”
“你怎的这时候还挑三拣四呀?姑娘的东西,哪有不好的呢?”小寒急的跳脚。她对嘉兰奉若神明,其实内心里是很不高兴柏良没有跟自己一样敬重嘉兰的。柏良和乌桕这两人,给她一种“我就是看在萧肃政的面子上才来趟这一趟浑水”的感觉。这让小寒很是不满。
嘉兰却不以为怵,她细细地将里头的草『药』一一说给柏良听:“香薷、藿香、佩兰 理气和胃、解暑化湿,可以代茶饮用。”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这方子不是我胡『乱』编造的,已给大夫辩方。”
柏良通医理,明白这方子的确实用。这才看她一眼,遥遥拱手,以示谢意。然后,他才大口喝水。
小寒撇撇嘴,索『性』把那个水壶留给了他,自己又跑到嘉兰身边来。嘉兰便笑着安抚她:“这水我也喝不了那么多,再说,与人有益便是好事,也不光只用给我喝。”
经这件事一打岔,嘉兰稍稍松缓了神思,觉察出了些许困倦。她想了想,便再嘱咐小寒道:“现在是乌桕在警卫,芒种只是在内守着我们 但是一个人难以应付紧急情况。芒种,你带上清凉膏,与乌桕一同警卫。”
“只可惜现在不知该如何计时 ”嘉兰想了想,便道:“你看门前的树,等阴影盖过了树,你便来把我跟小寒叫醒。换我跟小寒来警卫。”
“姑娘!”小寒急道:“怎么能叫您来!我一人就成!”
嘉兰看着她,轻轻地笑了一下:“只有这样,我们所有人才能得到最大限度的休憩。否则,不管是我病倒了,还是你们病倒了,对我们而言,都是极大的缺损。”
她说罢,继续道:“如按我现在的安排,芒种与乌桕一组,我和小寒一组,嘉竹与白『露』一组 这时候,萧哥哥应该也回来了。若那时再有变动,则另说。现在,先按这个计划来吧。”
小寒还想再劝,芒种却已经应了一声,径直坐到了乌桕对面去。小寒只好把劝慰的话憋了回去。
乌桕正在大口啃饼呢,看到芒种突然坐过来,吓得噎了一下,猛地咳了半天,最后挠了挠头,递了半块饼给芒种:“吃不?”
芒种看了他一眼,接过了饼,一起啃了起来。
嘉兰看着他们,笑了一下,反过来劝小寒和白『露』:“你们俩也都听到我说的了,睡吧,睡足了才有精神走接下来的路。”
说罢,便和衣躺在了嘉竹的身边,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小寒和白『露』对视一眼,两人都手中拿着鞭子,靠在神台上,把嘉竹和嘉兰护在中间,也闭上了眼睛。
柏良一直虚闭着眼,直到此时,方才心中一声喟叹。
不怪萧子对蒋嘉兰念念不忘。他的心中陡然冒出这个念头。唇齿间还有草『药』水甘涩的滋味,他心中再叹一声,竟也闭上眼睛,放心睡去。
萧肃政加快脚程,从镇上赶回土庙,心中却忐忑不安。因为建水州起义,许多人都从建水州逃向南州和禾州,这附近镇上的客栈居然都住满了。此时太阳快要下山,他们不能连夜赶路,竟然只能睡在这个土庙里。
可嘉兰和嘉竹皆是锦衣玉食,嘉竹习武吃得了苦,可嘉兰 他实在不知道,不知道嘉兰能不能忍受待在这样一间土庙里。怕是她还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土庙!
然而,等他一身大汗赶回土庙,他却讶然地看到乌桕和芒种正在面对面地啃饼
他才刚从拐角『露』个面,离破庙还有好长一段距离,乌桕已经警醒地抽出了大刀,再一看芒种,竟然也在同时将剑握在了手里!
见来人是萧肃政,乌桕先“嗐”了一声,乐呵地把刀『插』回刀鞘,十分赞赏地看着芒种道:“你功夫麻溜的啊!”
芒种“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萧肃政没管乌桕,疾步上前问道:“二姑娘呢?”他话音刚落,乌桕和芒种就极有默契地转开身子,『露』出里头熟睡的嘉兰等人。
萧肃政愣了一下,然后才放下心来,声音也不由得轻了几分:“我们先不要吵醒她们 ”
他话还没说完,芒种一见阴影退到了树后,就麻利地转身,推醒了嘉兰和小寒。
萧肃政:“ ”
这个芒种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可嘉兰已经『揉』着眼睛,清醒了过来,看到萧肃政,先是一愣,复尔一喜。
她脸上的笑容,让萧肃政心中一软。他此时也大约能猜到在他离开之后,他们对警卫怕是有所安排。
果然,小寒扶了一把嘉兰,走了过来,芒种也跟过来叫乌桕:“睡觉。”
嘉兰对她这个忠心而木讷寡言的武婢,有时也是哭笑不得。芒种说话太简练,她便又跟乌桕解释了一遍:“她让你随她一同休息去呢。这儿有我们就成。”
她说罢,又问萧肃政:“萧哥哥,镇上能找到客栈么?有什么异样吗?”
第一更!今天两更!
第115章 土庙生事
萧肃政摇了摇头, 坦率道:“倒是没什么异常的事。只是,客栈都住满了,找不到歇脚的地方,我们只能在这里过一夜了。不过, 我给你们带了吃的来,还热。”
他从怀里『摸』出两个油纸包来,但手伸到一半, 有些犹豫要不要递给嘉兰。他见过蒋府的膳食,无一不精,无一不细。更不用说对改良膳方颇有兴趣的嘉兰,吃的恐怕比蒋府其他人还要更好些。
但嘉兰神『色』自然地接过了油纸包, 打开来一看, 欣喜道:“哎呀,这是禾州的禾糕吗?我还没尝过呢,正好尝一尝。多谢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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