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容里透着几分诡异,宜安长公主一咯噔,再看佛像,心中大骇!
那佛像竟然融合了她亲生母妃的面容!
宜安长公主虽则十岁才丧母,但母亲常年病重,见的时间少之又少。她起初只觉得佛像眼熟,却从未往那个方向想过。
“宜安啊,你看,我还记得 你可真像你母妃,柳眉樱唇,还有这『性』子,这一生 你可真像你母妃。”吴太后看着宜安长公主,透过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旧人。
宜安长公主浑身都不自在,她万万没有想到,吴太后把她叫来,居然是为了回忆往昔。她僵硬地移转话题:“母后叫我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吴太后仿佛这时候才恍然大悟一般,想起了自己的来意:“啊,是。我得了一件东西,想着是要先给你看最好。”
吴太后顿了顿,先道:“蒋府的事,你也不用去求皇上了。宜室刚从他那儿出来,他不会见你的。你也知道,蒋府倒了,你还是能安然无恙的。”
“幸好你没有儿子,不然,儿子死了该有多心疼。女儿死了便死了。”吴太后随意地挥了挥手。宜安长公主眼前发黑,差点儿一头栽在面前的木鱼上。
“太后娘娘!”宜安长公主怒道,连母后也不肯叫一声!
她视嘉竹如珠如宝!这世上,谁敢越雷池半步!
“诶?”吴太后笑道:“我不过说这一句,你便受不住,等你看着她死,又当如何?”
她的笑容愈发的放肆而狠戾:“宜安,蒋府之死,不过是眼下的事了!你来前,是不是听到了万民请命?万民请命的催命符啊 ”
吴太后死死地攥紧了佛珠,见宜安长公主脸『色』大骇而又缓转,冷笑一声:“就算你们找人抹黑蒋府,博得皇上的一丝同情,你以为,又能苟活几时?”
宜安长公主终于忍不住,浑身惊颤!
吴太后!嘉兰能想到的事,吴太后怎么可能想不到!
“宜安哪。”吴太后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圣上听不到,也看不到。就连蒋老太爷,也被他放得远远的,看不见,也就不用心有负担。蒋府的死,对他而言,就只是抹掉了一串名字。”
“一串名字罢了。更何况,是带着通敌卖国污点的名字。”吴太后不甚在意地拍了拍手,瑞香就端了一个木盒子,缓缓而来。
那盒子方方正正,由最名贵的紫檀香木制成。
宜安长公主看着瑞香一步一步地靠近,心陡然揪紧,仿佛是千钧之鼎,正在一步、一步,缓慢,而毋庸置疑地『逼』近她。
“宜安,你日后与蒋府就再无瓜葛,何必再为一串名字而揪心苦恼?”吴太后的声音仿佛遥在天边,而又如恶鬼在耳边低喃:“来,不如看看本宫给你的礼物。”
“宜安哪,去打开呀 你一定,非常想得到这件礼物吧”
恶有恶报!!!!!!
第110章 大悲之时 ·上
蒋钱氏等人一走, 蒋府仿佛顷刻就冷清了下来。但焦急的等待是最无用的事 嘉兰说动了蒋老夫人,在等蒋老太爷和蒋忠天消息的时间里,遣散了府中绝大多数的仆婢。
能活一人,是一人 嘉兰不仅这样劝蒋府诸位夫人, 同样也是如此劝蒋家的世代忠仆。
陆昭冷眼旁观这一场树倒猢狲散。他只让人将离府的仆婢都搜了一遍身,确保没有夹带东西。对于他们的去留,并不多加干涉。
蒋府的成与败, 本就跟这些命如草芥的人无关。
“我们主仆一场,昔时你们忠心耿耿,我们都看在眼里。如今我们怕是难护你们周全,你们拿了这些东西, 好好地去置办营生。莫学那些名义上的愚忠, 只要还记着忠厚仁义,好好过日子,到了清明时, 记得给我们烧上些纸钱。便是我们到了地底下, 也凭靠你们全了我们的名声 ”
嘉兰一边轻声地嘱咐一批一批的人,一边命人抱了自己私库里不常用的金银首饰、棉麻布匹来,不仅给了他们按职位高低不同的傍身银子, 对位高的女眷,每人都给了首饰, 老人每人都给了棉麻布匹。蒋老夫人看了会儿, 没问为什么, 只命人开了自己的私库, 再添上一层。嘉梅等人便都跟着蒋老夫人,厚赏这些放归的仆婢。
蒋家的仆婢给蒋老夫人、善礼、顾蒲月、嘉梅、嘉兰和嘉竹一一磕头,拿着遣散的银子,眼睛里含着热泪。事情到了这步田地,他们竟都没了最开始的惶『惑』不安,生死忐忑。他们忽然知道自己能活,而且还能得主人家如此厚赏 可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们沉默不言,眼中含泪,拿了赏赐的,竟也一个都没走。
嘉兰不忍这样的离别,微微偏头,压下了眼中的泪,挥了挥手,轻声道:“你们走吧,快回去吧。眼看就要到晚膳时候了,早些家去开炉升灶,给孩子做一顿饱饭 ”
“姑娘啊 姑娘啊 您的命怎么这么苦 怎么这么苦啊!”
终于有老仆忍不住手捶胸顿地,哀嚎痛哭。
她这一声哀嚎,如同洪水泄闸,顷刻之间,院子里哭声连成了一片。
有那些拿了赏赐的,哭得委顿在地,膝行到了嘉兰的面前,将赏赐一股脑地推到了她的脚边:“姑娘啊!老夫人啊!我们不走了!我们不走了!就让老奴陪你们一程!”
嘉兰伸手搀扶起了眼前的老奴 她是管着大厨房的何婆子,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还有几个乖巧可爱的孙子孙女,都在蒋家当差。
“何婆婆,你回去吧。”嘉兰轻轻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地上跪伏的一片人,她朗声道:“你们都回去吧!我蒋府未倒,还有须得你们的时候。我蒋府倒了,也还请各位,一柱清香,祭主仆一场!”
“现如今,莫哭了!都回去吧!生死路遥,不用陪我们这一遭了!”
嘉兰的声音坚决而果断,何婆子泪眼婆娑,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蒋老夫人,也是一样的坚韧不拔。
夏时和夏满死跟着嘉兰,劝也劝不动。夏嬷嬷只说自己一条腿进了棺材,不肯离开嘉兰半步。此时,夏嬷嬷便扶着何婆子起来,把赏赐塞到她怀里,领她出门:“莫惹姑娘伤心。姑娘念旧,你们过得好,她便好。再不济,还有老奴在呢,你们回家去吧。好好过,就算全了老夫人和姑娘们的心意了。”
他们终究还是再磕头别过,让蒋府彻底地冷清了下来。
嘉兰处理完这些事,才走到蒋老夫人面前告罪:“祖母,孙女儿逾矩了。”
蒋老夫人在,这些事原本该是蒋老夫人说了算。蒋老夫人此前一直一言不发,直到此时,才开口道:“不,兰姐儿,你做得很好,做得很好。”
蒋老夫人咳了许久,开口说话,声音嘶哑而苍老,让嘉兰心中一疼,连忙给她端了水来。
蒋老夫人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用力说道:“若是我们蒋府能有一线生机,有你在,祖母也能安心。”
“祖母!”嘉兰听她这话,甚是不祥,当即就惊呼一声,要截断她的话。
蒋老夫人却挥了挥手,继续道:“梅姐儿婚事早定 就算不成,薛府也能先给你个媳『妇』的身份,再让你和离归赵。”
嘉兰此时才想起一直刻意被自己忽视的,嘉梅的婚事。她心中一咯噔,看向嘉梅。嘉梅神『色』落寞,却不见哀戚:“祖母,我不拖累薛家。定亲的信物,我已经退给薛家了。”
她头颅微昂,神『色』果断而坚决。
“你!”蒋老夫人一时气急,大声地咳了起来。这件事,嘉梅是自作主张,断没有问过其他人的意见!
“祖母,蒋府躲过一劫,我自能再定亲事。蒋府若躲不过 我是蒋府大姑娘!也是长姐!我怎么能弃弟妹于不顾,而苟活于世!?”
或许在蒋钱氏、蒋孙氏等人归家的事上,嘉梅并不会苛求他们同生共死。但对于她自己而言,她绝不会抛下蒋府,自己独活!
她生是蒋家女儿,受着蒋府庇护,死也要维护蒋家族徽而亡!
“长嫂如母。”顾蒲月上前一步,握住了嘉梅的手:“嘉梅,我会照顾好弟弟妹妹 ”
“不,这不一样。”嘉梅摇了摇头:“我心意已决,你们也不用劝我。眼下,我娘还在府上养病。我爹还在诏狱,大哥哥还在平叛 我们且先等着吧!”
嘉兰未等来蒋忠天的消息,先等回了宜安长公主。
嘉竹一直在房里翘首以盼,一见到宜安长公主就扑了上去:“娘!娘!”
她再是胆大,也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这一连串生离死别的压抑,早把她心中的怯弱『逼』了出来,让她稍离远一些亲人,就会觉得惶恐而不安。爹爹不在,娘亲于她而言就极为重要。
可是,她连连叫了好几声,却没有得到一声回应。
嘉竹惊疑不定地抬头去看,却发现宜安长公主几乎是被朝『露』和云开两个大使女硬生生扛着,才没有委顿在地。她的目光没有焦点,如同三魂丢了六魄,神情恍惚。她的脸『色』惨白,双颊的胭脂在纸白的脸上,像两团暗红『色』的血。
“娘?娘!”嘉竹急了,一把抱住了宜安长公主的腰,声音委屈而又惶恐:“娘,您怎么了?不要吓我 娘!”
可是,宜安长公主像丢了魂一般,任凭嘉竹如何呼唤,也丝毫不见反应。
“你们对我娘干了什么?!啊!?你把我娘怎么了!啊?!?”嘉竹气得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看着跟着宜安长公主来的瑞香等人。
瑞香盈盈一拜,无辜道:“婢子只是奉太后娘娘的命,送宜安长公主回府。具体的事儿,也不知呀。”
她这话,谁也不信。
嘉竹气得浑身发抖,眼看又要抽鞭子。嘉兰跟在嘉竹身后出来,见状大骇,连忙几步上前压下了嘉竹的手,吩咐道:“朝『露』,云开,快把三婶娘扶进屋。夏时,给瑞香姑姑看座。”
“二姑娘,太后娘娘还赐了太医来。”瑞香看着嘉兰,心中啧啧称奇,难见这时候还有个明白人。
嘉兰『摸』不清太后的脾『性』,不知道太后对蒋家有多大的敌意。但是现在别无他选 蒋老太爷一点儿消息也没有,蒋忠天下诏狱也不知情况。他们往圣上那儿递上去的折子如牛入泥潭,石沉大海。皇上好像就想晾着他们,让他们生生地耗死在这偌大的蒋府里。
“多谢太后娘娘。”嘉兰只得道:“秋渲,你伺候三姑娘,带着太医去医治。好好警醒点,明白么?”嘉兰着重在“警醒”二字上。秋渲是她们府上目前唯一拿得出手的女医了。
秋渲下意识地看了眼嘉竹,却见嘉竹满心满眼都扑在宜安长公主身上。她只得先应了,带着太医,伺候嘉竹,护着宜安长公主回房。
瑞香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微微挑眉,有些惊讶道:“贵府怎么这般冷清了!莫不是奴才背主?活该一并抓了打死!”
嘉兰看她一眼,瑞香的言语里,有不加掩饰的挑拨离间。仿佛三言两语,就想把嘉兰气出个好歹来。嘉兰压下了心中的不快,淡淡道:“太后娘娘仁慈,姑姑与太后娘娘亲厚。若是遇到这样的事,太后娘娘也会为姑姑寻一条生路。”
瑞香一噎,深看了嘉兰一眼。
嘉兰眼底青黑,显然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但她发髻衣饰,皆齐齐整整。脊背挺直,姿态端方,半点都没有慌『乱』无错。可是她的手,绞在身前,微微地颤抖,还是暴『露』了她心中的不安 也对,不过是个十四岁刚刚及笄的小姑娘罢了!
瑞香心中轻看了嘉兰一眼,便不把她先前的话放在心上,而是看了眼内室,慢慢地品了口茶:“姑娘伶牙俐齿,婢子也有所耳闻了 蒋大夫人在何处?太后娘娘嘱咐婢子看望蒋大夫人。”她说着,拍了一下脑袋,笑道:“瞧我这记『性』。”
嘉兰看着她的笑容,只觉得刺目。对他们来说,一府人的生死,不过就是件轻飘飘的小事吗!
可她此时,只能压下心中的怒焰,领着她往蒋赵氏房中走。
她们女眷不能离开镇安堂,都聚集在镇安堂的偏厅内室。镇安堂内室就左右两间,蒋老夫人在一间休憩。宜安长公主和蒋赵氏一间,她们之间,只是用一个屏风隔开。
蒋赵氏在内,还要路过宜安长公主。
嘉兰的脚步忍不住顿了顿,担忧地看向了宜安长公主处。宜安长公主正呆呆地坐在床上,像一个木头人一样,任凭侍女们服饰。嘉竹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也不知在低喃什么。
“蒋二姑娘?”瑞香却只随意地瞥了宜安长公主一眼,提醒嘉兰:“您快些带我去见蒋大夫人吧。太后娘娘口谕,她老人家的礼物,可不能耽搁了。”
嘉兰刚蹙眉要应声,宜安长公主却仿佛被瑞香这句话刺激到了。
“礼物!!不要 不要礼物!!”
宜安长公主发出尖锐刺耳的呼声,一把推开床边的嘉竹,朝瑞香扑了过来!
“碰 !”
嘉兰压根没有反应过来,宜安长公主就已经把瑞香猛地扑倒在了屏风上。她狠狠地掐着瑞香的脖子,力道之大,就像一个要置人于死地的疯子!
屏风轰然倒塌,把里头的嘉梅和顾蒲月都吓了一跳。
嘉梅没有看到宜安长公主扑过来时同归于尽的狠劲,比嘉兰反应得还要快些。连忙就过来去掰宜安长公主的手:“三婶娘!您快松手,人要活不成了!”
这时候,可不能再摊上人命了!
“娘!”嘉竹也扑了过来,焦急地哭出了声来:“娘,您怎么了呀娘!”
宜安长公主被她一唤,仿佛终于回过神来,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哭声,却又像是干嚎,听着可怕而瘆人。
她看着瑞香的眼睛通红,充满了滔天的恨意。那恨意,让嘉兰都为之心惊胆战!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宜安长公主进了一趟宫,就变成了这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瑞香借着嘉梅的手站了起来,不满地扶了扶发髻,冷笑了一声:“宜安长公主,您对太后的礼,有何不满?”
宜安长公主这时,已经从先前的混沌中醒过神来。可她死死地攥着嘉竹的手,连牙齿都在打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嘉竹忍着疼,不敢说话。嘉兰连忙拉了嘉竹一把:“三婶娘,您松松手,嘉竹手上都有血痕了。”
宜安长公主猛地一颤,低头去看嘉竹的手,看到血痕,她顿时身子一歪,就要委顿在地。嘉竹连忙撑住了她的身子,宜安长公主把她抱了满怀,终于放声大哭。
这时,连半昏半醒的蒋赵氏都被惊得彻底转醒,低低地问:“梅姐儿 外头 怎么了?是谁在哭呀 你爹爹有消息了么?”
瑞香听到这声音,立刻就走了过去,竟比嘉梅的动作还快。
“拦住她!!!!!快拦住她!!!”
瑞香一动,宜安长公主就怒目圆睁,快要撕破喉咙一般地痛吼!
可是,房内诸人谁也没弄明白这是什么情况。饶是嘉兰最先反应过来,几步上前想把瑞香带走,可瑞香带来的侍卫和宫女也不是吃素的。二话没说就拦了嘉兰的路,竟只把瑞香一个人放了进去。
瑞香压根不在意身后发生了什么,她坐在蒋大夫人床边,好心地给她盖好被子,笑道:“蒋大夫人,您兰心蕙质呢 蒋大老爷是有消息了。”
今天两更,晚上还有一更。
给一个痛快。
瑞香这话一出, 嘉梅立刻喜道:“还请姑姑明示!”
嘉兰却直觉这不是什么好消息,她立刻疾言厉『色』道:“瑞香姑姑!我大伯母身体不适,经不得大悲大喜。您有什么消息,先告诉我们, 何必当面说出口!”奈何即便是芒种都被瑞香带来的人辖制,难以动弹。
蒋赵氏却已经听不得嘉兰的话,她满心满眼都在蒋忠天身上。她并不知道蒋忠天下了诏狱, 她只模模糊糊知道蒋忠天进宫求情去了。只是,这么久也没回来,她虽则病重,身为当家主母的敏锐却并没有完全消失。
因此, 蒋赵氏只低声道:“咳 瑞香姑姑 是太后娘娘让你带了消息来吧 是, 是什么消息呀?我家老爷,可劝动了圣上?我们蒋府 我们蒋府世代忠良 ”
“瑞香!诛人何必诛心!诛人何必诛心!!”宜安长公主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忍者心口的剧痛, 声嘶力竭道。
她这时候终于意识到, 她长公主的身份,此时此地,什么也不算。
她无法指使瑞香, 甚至无法指使瑞香带来的侍卫和宫女。就连北衙禁军被太后的人也拦在院门外,只能远远地看到镇安堂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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