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兰隐约觉得,像郑惜葭这样的人,愿意放低身姿,进退有度,她身上的裙子怕还不是她最好的。怕是刻意挑了条寻常不打眼的,却未曾想在都城里,这已是极富贵的裙子了。
阴城郑氏,若是没点本事,怎么能入得了阴城大长公主的眼?
那厢的贵女里,已有人腾升起隐隐的危机感,不动声『色』地打探道:“郑姑娘对刺绣这般讲究,平日里也是专心于刺绣么?”
郑惜葭摇了摇头:“说来让诸位姐妹们笑话,我于刺绣一道确实平常呢。平日里也只轻弹几曲求个趣儿。”
她话音刚落,吴如柳便笑道:“郑姐姐这般谦虚,定然是精于琴艺了。”郑惜葭未曾反驳,只低首含笑,仿佛是有些羞怯。
吴如柳心中一凛。她今日志于得二皇子妃位,虽然有吴太后撑腰,但也实在不想落于下乘。今日与她相争的,也不过就是晋国公府许昭琴、镇南侯府薛娰霜、成国公府赵绘意。
许昭琴是阴城大长公主一派的,必然是不会许给二皇子的。而赵绘意也实在太小家子气了,成不了大气候。薛娰霜则有些捉『摸』不透。
而这个郑惜葭,却是个明面上的劲敌。就算她意不在此,但是被一个商户女比下去也未免太没面子了。
“说到琴艺,我记着《洛传》里,记载一次院试时曾说过 琴艺,正琴以明志,人琴相合,佳音方得。 书院,青德吉白玛,《杀将》一曲震四方,扬我国威战沙场。景清书院,青璃,《秋鸿》哀思不绝,鸿志不减。余音缭绕,所思不灭。二人堪为未有之佳音。其余众人,虽有技法熟练如《佩兰》者,然琴音凝滞,与琴意不称。 ”
许昭琴含笑道:“郑姐姐可还记得这场院试后来是谁得胜了?”
众人皆为许昭琴一口气背下了大段的《洛传》而惊诧不已,均转向郑惜葭,等她回答。嘉兰心底含笑,心知这一场不见硝烟的相争,已经拉开了帷幕。
“这是兴平十五年的院试吧?”郑惜葭从容不迫道:“ 年华正芳,忧思何长?不若肆意雄浑,尽显锋芒。 是《杀将》胜了。”
“好厉害。”嘉竹低声在嘉兰耳边说道,她反正是一点都背不出来的。嘉兰笑了笑:“这儿,不就是比谁更厉害么?” 嘉竹一时没有听明白她的弦外之音,愣了一下,『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她在这些人里,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和娇憨。
“许姐姐和郑姐姐背的这样清楚,倒是叫我们无从查证了。”赵绘意道,她一眼看到嘉兰,便笑:“蒋二妹妹是个最博闻强记的,不若听她与我们分辨分辨?”
赵绘意自己是背不出来的,却也见不得别人这么轻易就得了万众瞩目。
嘉兰最不喜她的便是这一点。若只是『性』情刻薄也罢,却偏偏总要拉个人下水,叫别人也跟她一起不好受才行。
赵绘意这一说,众人的目光都落到嘉兰身上。
“我哪儿能称得上博闻强记呢?”嘉兰笑着轻摇了头,颇有一种无可奈何:“叫我看,这只得是许姐姐和郑姐姐才能分辨出对方说的对错与否了。像我,可真没这样的本事。”
她轻巧地又引回了许昭琴和郑惜葭身上,且暗里捧了二人一把。
许昭琴知道她的『性』子,不沾事也不怕事。郑惜葭倒是多看了嘉兰几眼 她听郑宣行说起过她。
画艺能得郑宣行极为推崇的,除了蒋嘉兰,也就只有蒋嘉兰的外祖父钱明益了,就连他的半师钱朝游都要往后靠。
虽然大半也是因为蒋嘉兰是闺阁中人的身份,让她的画艺更为难得。
“倒是听说蒋二妹妹画技出众。”郑惜葭意味深长道。嘉兰笑瞥了她一眼,她自己还没说话呢,舞阳郡主已经冷笑道:“我倒不知她的名声还能传到阴城去。”
她见不得有人夸蒋氏姐妹,却没意识到自己主动为嘉兰解了围,更没意识到自己的话能被有心人误解为郑惜葭是在探听都城的消息。吴如柳就是这“有心人”之一。
“多打听打听便也就知道了。”吴如柳笑道:“郑姐姐打听都城贵女时,也该顺带打听一下都城时兴的样式。”她不忘刺一刺郑惜葭两面三刀。
“我若是去打听了,也该知道吴妹妹才是。哪儿会今儿见着吴妹妹,才知是个这样标志的人物。”郑惜葭也不是什么软柿子任人捏扁搓圆的,她不动声『色』地嘲讽吴如柳毫无名声可言,又为自己解围:“是我随义母去普济寺坐禅时,偶遇了成国公夫人,才听国公夫人说的。”
成国公夫人,也就是赵绘意的娘亲。嘉兰心底一震,竟不知成国公夫人何时和阴城大长公主搭上了线。
“坐禅?”说话的竟然是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的许昭书,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不过还是很清楚:“郑姐姐,也爱坐禅么?”
许昭画立刻笑着接道:“我阿姐也常坐禅的。”她现在算是醒悟过来了,在外头,她只有跟着嫡姐说话,才能小『露』几面。
众人果然没有讽她,郑惜葭则笑着看向许昭书:“才知许三妹妹的淡雅气质是哪儿悟来的。我虽也好此道,不过浅显,倒只是陪着长辈罢了。”
许昭书『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羞怯的笑容。
“那可真厉害。”嘉竹低声在嘉兰耳畔道:“我是半柱香也坐不住的。”她素来好动,坐禅对她而言跟惩戒无异了。
嘉兰微微一笑,许昭书好坐禅她倒是不意外。这个郑惜葭,却是个人物。
在场闺秀,按理她应都是头一次见。可她不过是头一次见,竟然就能准确地知道谁是谁,尤其还知道这样一个平素话不多说半句的许昭书。
“净慈庵下月初九设坛讲经,郑姐姐和许三妹妹可有志趣一同前往?”薛娰霜仿佛也找到了一个共同话题,淡淡地『插』了一句。
许昭书想来是第一次遇到有人邀她,犹疑了一会儿,悄悄地看向了许昭琴。许昭琴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许昭书才应了下来。
郑惜葭倒是婉言谢绝了:“于讲经一道,我着实平平,不扰二位妹妹的兴致了。况还得了舞阳郡主的邀约,还不知郡主要定在何时呢。”
舞阳郡主此时也不悦道:“还是郑姐姐记得,郑姐姐可还得空出时日来,与我一道去天工坊。”她说罢,声音不大不小地抱怨了一句:“坐禅讲道,都是老态的玩意儿。”
离她近的人,有的脸上已经『色』变。毕竟吴太后就最推崇坐禅讲道,吃斋念佛。幸而太后皇后等人都离她们远,未曾听见。
“舞阳郡主此言差矣。”吴如柳笑道:“坐禅入定,乃静心之法,即便是郡主这样的如花年纪,也是需要的。”她是吴太后的侄孙女儿,此时自认是要出来多说几句的。
“我心如何不静?”舞阳郡主笑讽道:“怕是心有浮躁之气,才要静心之法吧?”许昭书的脸腾地就白了。薛姒霜倒是面『色』如常,瞥了舞阳郡主一眼,没有说话。
吴如柳心底对舞阳郡主多有不喜,她扫了眼,视线在嘉竹身上多停留几秒,便笑道:“禅道正心明智,本朝以为正道。却原来舞阳郡主不以为然呢。莫不是此道有不妥之处,倒是我们迟滞了?这儿最能上达天听的,除了舞阳郡主,便只有茂宁郡主了,茂宁郡主可也与舞阳郡主一般想?”
嘉竹一边兴致盎然地吃着糕点,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她们你来我往地言辞交锋,本来一副局外人的模样,此刻冷不丁被吴如柳拉入了战场,想了没想就道:“我跟她想的怎么可能一样?”
她反驳舞阳郡主已经成了习惯了,然而话一出口,见吴如柳笑意愈深,心里便咯噔了一下。
已经写到50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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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抽签文分庭抗礼
她最不擅长面对这种每一个词都有几层含义, 稍不留神就要跌入别人坑中的局面。但她跟这里头的人都不一样,她可有一个不管什么时候都会站在她身边的姐姐呢!
“人与人不同, 所思所想自然也不同,所以我跟舞阳想的自然是不同的。你若非说相似, 我跟我二姐姐想的倒是差不离。”她将话题转给了嘉兰, 心里一下子就笃定了下来。
这场面对郑惜葭有益, 也无需郑惜葭出马, 她便作壁上观。听到蒋嘉竹“祸水东引”,她不由在心底发出哂笑。所谓的姐妹情深, 也不过如此吧?
可吴如柳却是都城里长大的, 对蒋氏姐妹虽然不说了如指掌, 却也清楚地知道她们姐妹抱团之势远远紧密于都城的其他勋贵世家。她微微一笑, 笑容里有些无奈和了然。
“嘉竹所言甚是。”嘉兰自然乐于为嘉竹解围,再说了, 也只有她出面才更好:“更何况舞阳郡主所言,也并无对禅道不敬之意。”她笑容浅浅, 却胸有成竹。
舞阳郡主原本板着个脸,在用品茶掩饰自己的不悦。听了嘉兰居然维护她的话,不由一惊, 差点把茶杯掉了下来。
好在一旁的李嫦茹及时稳住了她的手。就连事先打探过都城贵女之间关系的郑惜葭,也不由一怔。她可一点都看不出, 蒋嘉兰还能为舞阳郡主开脱。
吴如柳也稍稍震惊, 但是她很快就从嘉兰的话里敏锐地反应过来。连嘉兰都知道以退为进, 而她方才竟然和舞阳郡主对上, 实在是太不明智了。
宜室长公主是今上的胞妹,与今上向来亲厚,是吴太后一直拉拢的对象。她的女儿舞阳郡主,自然也在吴如柳交好之列。
可她今日却因为先前郑惜葭和许昭琴的几次交锋,激起了对舞阳郡主原本的不喜,自『乱』了阵脚。
“于禅之一道,学之以静心明智。但也不乏本就心静无忧之人。或是三岁稚儿,百事不知又何须再坐禅以静心?”嘉兰笑道,她的明媚笑容里有几分戏谑:“从此理说来,舞阳郡主所言自然也是有道理的。”
虽然嘉兰说的好像很在帮舞阳郡主,但是舞阳郡主听了,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好像自己还是被暗里嘲讽了一番。不过她此时,也按耐住了自己的脾气,没有说话。
“你光说了有理之处,那你的所思所想,和她又为何不同?”许昭琴好奇地问道。她倒是真升起了几分好奇来。
“我斗胆猜一猜嘉竹所想。”嘉兰的重心始终都十分的明确,她还记着自己在为嘉竹解围,不会轻易被许昭琴带偏:“若小小年纪便能坐禅讲道,那也是大造化了。禅也不仅仅是光坐在那蒲团上而已,更不是教你摒弃七情六欲,而是得万物皆有其趣味,随缘放旷,何不乐哉?这又怎么能称为老态呢,分明是少年才会有的气象嘛。”
“好!”嘉竹已经快然地抚掌,目光炯炯:“这才是我的阿姐 和我的意思嘛!”她最爱“随缘放旷”这一句,这才是人生之道,谁耐烦陷在这些莺莺燕燕的勾心斗角里呢!
“蒋二妹妹,难不成已经悟道了?”郑惜葭闭了闭眼,掩盖了眸中的慨然,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
嘉兰这时候才真正地直视郑惜葭。郑惜葭在这些都城的闺秀里,也依然如此出彩。她沉稳端坐,仿佛已在这宫院里浸『淫』了无数年,才修得这通身的气度。
嘉兰微微偏了头,笑容里多了一分狡黠:“道是什么呢?连普济寺的大师都说不明白的事儿,我如何能了悟呢?你听我先前的话,仿佛是好听得很,可我也不过是在普济寺讲经时听来的罢了。”
“可见还是要多听听的。”吴如柳笑道,嘉兰方才已经出够了风头,既然嘉兰有心要自己把自己的风头压下去,吴如柳便送她一阵东风。
众人也都不愿嘉兰一人出了风头,皆顺着吴如柳的话连声应和。
她们这厢才稍稍将烽火味掩饰过去,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梨云便笑着来了。
梨云恰巧看到她们齐声应和吴如柳的话,不由得多看了吴如柳一眼。心里想着不愧是吴家的女儿,被吴太后从小儿带在身边耳提命面,果然是个出类拔萃的。
“姑姑,可是皇后娘娘那儿有什么吩咐了?”舞阳郡主的体面是头一份的,她客客气气地问道。
梨云点了点头,朝亭子外的楚河虚指了指:“太后娘娘说,姑娘们的墨宝轻易不得让外人见,便也少有人知道姑娘们的锦绣华章。但叫她老人家看来,姑娘们却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今儿这诗文会,便请了诸位皇子和各府的少爷来,与姑娘们的诗文换着比评呢。”
嘉兰顺着梨云指的地方看了眼,皇宫引了楚河一段水,供贵人们泛舟湖上作乐。深秋的芦苇长在水岸,遮盖了游船的影子。也不知道那些皇子们在哪搜船上待了多久,又把她们的机锋听到了多少。
这都让嘉兰心中有些不太爽快。
虽然梨云说的倒是颇为动人,也看到了周围的闺秀们或欲语含羞,或摩拳擦掌的模样,可嘉兰就是不悦自己非要被人摆在台面上,任人挑选、品评。
但是,她的不悦不过是那转瞬即逝的一皱眉,再无人发现她的小情绪。
众人被引到点翠亭落座,皇子们倒是没有上岸,仍旧待在船上。这方便两厢相看,中间也无需再设屏风了。
吴太后居于上首,正对着皇子们的画舫,皇后、阴城大长公主分坐于太后左右,尔后是后宫嫔妃、各府夫人。闺秀们则依次坐在自己的娘亲或伯娘身后。
和点翠亭不同,画舫上的人便少了很多。
除了有大皇子等诸位皇子,还有舞阳郡主的哥哥,也就是昌平侯世子李遂赫、周国公世子周泓澄和二少爷周泓瑞、甚至连晋国公府三少爷许晋文和郑宣行竟也赫然在列。
虽然知道许晋文不太可能能在这些人里挑夫人,但诸位闺秀还是忍不住抖了抖。就连一些夫人眼中也浮现出了戒备之『色』。就连嘉兰都忍不住腹诽,吴太后可真是有“成人之美”。
梨云指挥宫婢们摆上了两张小机,两套笔墨纸砚,又给诸位闺秀们分发木制的签文。
“诸位姑娘们手中的签文皆是一对。”梨云笑道,故意停了停。果然见有人误以为是和画舫里的人凑成的一对,脸颊微红。
梨云这才继续道:“两位姑娘手上会拿到同样的签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阴城大长公主、宜室长公主和诸位娘娘会从签筒里抽出签文来,被抽到的姑娘们便是一对。由皇子少爷们指定一物,由此作佚名诗。”
嘉兰看了眼自己的签文,上书“铃兰”二字,她将签文侧给嘉竹看。嘉竹撇了撇嘴,也把签文侧给嘉兰看,她的签文上写的是“文竹”。
嘉兰对铃兰不甚熟悉,不过光从名字上看,瞧着倒像是为她俩量身定做的一样,也不知道另一个人会是谁。
嘉竹还在祈祷不要跟舞阳郡主抽到一块儿去,那儿吴太后就已经开始抽签了。
对于这样的事,嘉兰已是心中有数。梨云在分发签文之时,并非让她们随机拿,而是单支递到她们手中。
那也就意味着,她们手上拿着什么签文,和她们分庭抗礼的另一个人是谁,这些坐在上首的人,都已有所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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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推荐的都是游戏 可见并没有认真看书qaq
《饥荒》
有其推荐联机版&单机版的海难。
挣扎着生存是件很有趣的事。
第52章 赛诗文意外频发
吴太后抽中了“瑞香”, 瑞香乃佛道之花,谓之花中祥瑞。得此签名的是薛娰霜和许昭书。画舫那边也就顺势出了个“禅”的题。这题瞧上去难,但是对薛娰霜和许昭书这样的,却是信手拈来了。
排签的人显然对今日的闺秀都了如指掌, 那理应在今日之前便已有抉择,不知道为何要再来这么一出。嘉兰坐在场上,有些走神。
这厢佚名诗的比试成果已经出来了, 是薛娰霜更胜一筹。许昭书倒没什么难过之『色』,让嘉兰意外的是,薛娰霜居然也没有流『露』出丝毫欣喜。
她面上淡淡的,好像对这些并不在意。薛姒雪倒是明显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不怎么喜欢薛娰霜, 但是她也知道她们俩命运相连,显然是希望薛娰霜好的。
皇后娘娘抽到了“荼蘼”,得此签的是吴如柳和许昭琴。
皇后娘娘抽到此签, 贤妃的笑容便灿烂了几分。“开到荼蘼花事了”, 谁不知道这是句戳心窝子的丧气话?贤妃生了大皇子和四皇子,却偏偏挪不上凤座,过了这么多年, 还是多多少少会表『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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