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家宴,还当我给大嫂和姐姐们行家礼。”楚齐桓抱拳拱手道。
“哎呀,别行礼来行礼去了。好好的时光,都浪费在虚礼上了。”嘉竹知道嘉兰等人肯定不会受楚齐桓的礼的,当即就走过去挽着楚齐桓的手道。
薛怀石、萧肃政和善仁也各自走到了自己夫人的身边。
只有善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幽幽地叹了口气,走到了萧守锋身边去:“锋哥儿啊,玩什么呢?带带小舅舅呗。”
众人不由哄笑。
嘉梅道:“善礼大了,也到了娶妻的时候了。”
“我留心着呢。定北也有几家好姑娘。”嘉兰看着善礼的背影,目光温暖,又有些悲意。
在她们回都城之前,就收到了大舅舅钱朝印的书信。蒋钱氏提前回了南州,没有再留在都城。
嘉兰不知娘亲为何不愿见他们,但她并没有多问。
她希望蒋钱氏能过她想过的生活,她不愿任何一个人再『逼』蒋钱氏,哪怕这个人是自己。
只是这样一来,为善礼娶妻的事,蒋钱氏怕是又见不到了。
“要在定北娶妻呀,那就可惜了。”嘉竹叹息道:“我还想着去看看呢。”
楚齐桓身体一绷,问道:“你想去定北吗?”
“那哪儿是我想去就能去的。”她看了看已经玩开了,丢了自己矜持的楚琅元和楚琅华。
楚齐桓没有说话。嘉兰便笑道:“时日那么长呢。更何况,我不是时时给你寄画来么?怎的,你是嫌弃我画的不够好吗?”
嘉竹连连摆手:“别别别,你要是这样说,这天底下学画画的都该记我一笔了。”
“想当年啊,叫王羲之与吴道子比画技,这话我可记得牢牢的。”嘉竹挤眉弄眼地活泼道。
她在嘉兰面前,才像是丢了所有的负担,活成了那个孩子的模样。楚齐桓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嘉梅便嗔道:“那时候的戏语,你记到现在做什么?没见过你记别的事记得这般清楚的。”
“我记得的可不止这一件事。”嘉竹便笑道:“比如说大姐姐家有一个多宝柜 ”
嘉梅瞪了她一眼,脸『色』微红。
楚齐桓好奇地问道:“怎么,大姐姐家的多宝柜放了何物?”
嘉梅没有说话,倒是薛怀石坦坦『荡』『荡』地笑道:“放着我给夫人做的灯笼。”
楚齐桓一惊,复尔又慨叹道:“大姐夫长情。”他这话里,有几分促狭。说完,楚齐桓才惊觉,大概是跟嘉竹待久了,说话间也有些嘉竹时常言行举止的意味。
薛怀石笑道:“可别,我这也不过是跟蒋大哥学的。”
这些人都是人精了,话锋一转,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我们蒋家人向来长情。”善仁悠然自得,脸『色』丝毫未变。倒是顾蒲月脸不由得红了红。
善仁既然也被打趣过了,薛怀石、楚齐桓和善仁便齐齐看向萧肃政。
萧肃政举起酒杯,痛饮三杯。薛怀石追着他问:“萧子,你这三杯有什么缘故?”
萧肃政深看了嘉兰一眼,见她笑意盈盈,灿若飞霞,心也不由得软了,笑道:“我于他事上恐不如诸位兄长,唯有此事,说出来怕兄长们揍我,先自罚三杯,兄长们也不好下手。”
薛怀石、楚齐桓和善仁脸『色』一黑。
善仁当即道:“你说他事不如我们?我瞧着你这神『色』怕是未必,来人,摆一局棋来,我同萧大统领手谈一局。”
“若说棋局,萧大统领怕会说蒋大哥欺负他。不如同我推演布阵,也是萧大统领擅长的领域吧?”楚齐桓咬牙切齿道。别以为他没看到嘉竹看过来的神『色』。
这萧肃政,出什么风头!
“推演布阵萧子难说最擅长。”薛怀石好歹还不是连官职地叫着萧肃政,只是说出来的话也毫不客气:“依我看,跟我打上一架,胜负清清楚楚。”
萧肃政哈哈大笑,拱手道:“妥当啊。”
见他如此,其余三人更是毫不客气,按着他又到别间去一较高下了。
嘉梅一脸无语地看着走出去的四个人,掩着面道:“孩子都多大了 ”
“由得他们吧。”嘉兰笑容清浅:“又是在宫中,还能出什么差错不成。”
嘉菊这时胆子也稍稍大了点,羡慕地说道:“哥哥嫂嫂,姐姐姐夫们感情真好呀。”
嘉兰便『摸』了『摸』她的头:“放心吧,你也会有这样好的夫君的。”
嘉竹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道:“小妹放心,要是你夫君不好,我就带人打上门去。你有两个哥哥,三个姐夫呢!还打不过一个人?”
嘉梅更无语了:“嘉竹,不要教坏了嘉菊!”
她这三妹妹,还跟小时候一样。能用武力解决的事,绝不含糊多说。
嘉菊就腼腆而内敛地朝嘉竹笑了笑。
嘉竹见她笑,便自动当成了应和,又嘱咐玉风道:“风姐儿,你也是。别学那些都城贵女,藏着掖着。那个谁 嫁给许常平的。”
她才说到这儿,立刻意识到嫁给许常平的是顾蒲荔。虽然顾蒲荔跟她们都不对付,但好歹她是顾蒲月的堂姐妹。
顾蒲月接上了话道:“是顾蒲荔吧。”
她说起顾蒲荔来时,眉眼不见丝毫的同情:“她素来想当的就是人上人,许常平的身份也不算埋没了她。”
“当年她借鱼丽之手,想害九郎,结果被吴越舟横『插』一脚,陡然生变。只可惜鱼丽被吓破了胆,未能成事。如今的下场,可谓天道轮回,报应不爽。”顾蒲月说起当年春芳镇上的事,只留有狠厉和果决。
这么多年的风雨,将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硬生生地磨砺出了世俗女子的杀伐果断。
如果不是蒋善仁顶着世俗的风言风语,毅然决然地求娶。她顾蒲月,如今怕就是青灯古佛了却残生了吧?
当年颇有微词的嘉梅,如今却也想明白了。
薛怀石说他是向善仁学来的,这句话从来就没有说错。他跟着蒋家三兄弟进学,唯善仁马首是瞻。正是善仁当年义无反顾地求娶顾蒲月,才激起薛怀石千里奔袭求娶嘉梅的勇气。
他薛家可没有不纳妾的家风,薛怀石却跟着蒋家所学,无妾氏,无通房,专情至今。
于是,嘉梅便宽慰顾蒲月道:“管她们作甚呢。往年风雨那么多,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嘉竹点点头,对嘉菊和玉风强调道:“说来说去,就是叫你们明白。我们是你们最大的后盾,有什么委屈不要藏着掖着,一定要说出来。咱们家娇养的女儿,没道理叫别人欺负的。”
嘉菊和玉风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在一旁凑过来坐着的萧悦宁也若有所思地跟着点头。
嘉兰看着好笑,点了点萧悦宁的鼻子:“你听懂了什么,就跟着点头。”
萧悦宁好脾气地抱着嘉兰的胳膊,理直气壮地说道:“没听懂呀!”
刚刚赶过来的楚琅元:“ ”
楚琅元于是耐心地跟萧悦宁解释:“大人的意思是说,出了什么事,就找哥哥们去打架。”
这个萧悦宁听懂了,马上兴奋地点了点头:“好呀好呀!”
嘉兰和嘉梅都无语地看着嘉竹,嘉竹一脸无辜地喝茶:“看我干什么,我觉得元哥儿说得挺好的嘛。”
嘉梅想要纠正楚琅元的说法,嘉兰笑着摇了摇头:“罢了。这时候就不多说了,孩子们接触的少,也不能留几日了。”她不想扫楚琅元的兴。
楚琅元心里一咯噔,连忙问道:“二姨姨,你们马上就要走了吗?”他顿了顿,又问:“阿宁也要走吗?”
萧守锋百忙之中替嘉兰回答了这个问题:“对啊,我妹妹肯定要跟我们回定北的。”
萧悦宁忙不迭地点着小脑袋应和哥哥的话,但还甜甜地对楚琅元道:“元哥哥跟我们一起走呀!”
楚琅元原本有点儿沉的脸『色』就软和了下来,但还很倨傲道:“我才不去呢。定北哪有都城好。”
他这话一出,萧悦宁瞪大了眼睛,立刻就哭着跑到了萧守锋身边:“哥哥,他说我家坏话!”
萧守锋连忙在身上擦了两下手,这才赶紧给她擦眼泪。旁边的夏满哪敢让萧守锋脏着手擦,连忙给他递了快帕子。结果,一旁的薛明然早就慢条斯理地套了块干干净净的帕子,小心地给萧悦宁擦眼泪。
“阿宁,他没有说你家坏话。”薛明然温和地跟她解释。但萧悦宁还小,她哪里知道那么多,当即就倔道:“他说定北不好,我听懂了!”
楚琅元哪里还摆得出倨傲的脸『色』,他跟在萧悦宁的身边解释道:“我不是想说你家坏话的。”
萧悦宁就转过脸去不看他,窝在薛明然的怀里,呜呜地叫着哥哥。
薛明然就看着楚琅元,目光闪烁地对萧悦宁道:“叫然哥哥。”
萧悦宁不太哭的。有人哄她,她一会儿就好了。听到薛明然的话,萧悦宁就乖乖地抱着薛明然的脖子叫道:“然哥哥!”
楚琅元脸都黑了:“我没有想说你家的坏话。”
但萧悦宁现在对他有点儿悻悻然,闻言怏怏地道:“哦。”她的注意力落在了薛明然身上:“然哥哥跟我们一起走好不好呀。”
薛明然笑看了楚琅元一眼,点头道:“好啊。”
萧悦宁就高兴了起来,她朝萧守锋招招手:“哥哥哥哥!我们把然哥哥带走好不好呀!”
萧守锋对他们之间的机锋压根儿不放在心上。他早就知道自己作为亲哥哥超然的地位了。
只不过,还没等萧守锋说话,楚琅元就腾地站了起来,严肃道:“不好。”
他走到薛明然身边,薛明然了然地把萧悦宁递给他。萧悦宁一看到楚琅元,扁了扁嘴又要哭了。
楚琅元一慌,连忙哄道:“我刚刚说错了,我不是想说定北不好。”他也说不明白,大概这就是有个妹妹的感受吧,觉得像个面团子,软绵绵的又好欺负却又舍不得欺负。
萧悦宁跟楚琅元说不上熟悉,不是那么好哄的。嘉兰又随他们去,萧守锋早拉着薛明然等人去玩了。因此,直到萧肃政等人回来,她才将将被哄好。
萧肃政等人回来的早,不过,嘉兰一看他们身前的皇帝、逍遥王和蒋老夫人就明白了。
这怕是恰好遇到了长辈,直接被提溜过来了。
皇帝挥手免了他们的行礼,扫了眼凑在一堆的几个萝卜头,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他是真心实意地喜欢孩子,相信多子多福。
等他看到抱着萧悦宁的楚琅元,目光里多了几分震惊和兴味:“元哥儿,你怀里这个女娃儿怎么眼睛红通通的?”
楚琅元正是愧疚的时候。萧悦宁不高兴的时候也不闹腾,就只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你,看得你心肠都软成了一滩水,觉得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
听到皇帝的问话,楚琅元就愧疚道:“是阿宁,我二姨姨和定北萧大统领的小女儿。”他看了看皇帝身后的萧肃政,有些惭愧道:“我刚刚不小心说错话了,惹阿宁不高兴了。”
皇帝差点儿没一口水喷出来。
这真的是他那个一板一眼的大孙子吗!?
逍遥王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乐呵呵地对蒋老夫人道:“儿孙自有儿孙福。”
蒋老夫人其实已经不太记得逍遥王了,她也不过跟逍遥王说了几句闲散话。闻言,蒋老夫人点头道:“可不是吗。”却也说不出二三来。
逍遥王并不恼,只是笑看着楚琅元。
楚齐桓倒是觉得楚琅元这样挺好的,他希望儿子活得像个人。在成为一代帝王之前,先成为一个人。
一个有喜怒哀乐,有人挂心,有人忧心的人。
皇帝见自己的震惊居然无人应和,也收了心思,正经地赴这一场中秋团圆宴。
不过,皇帝和逍遥王早早地离席。他们身份太高,留在这儿他们谁也放不开。
皇帝在乾元殿前坐着,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天上星河闪耀,却不知哪一颗是他心中人的影子。
寒风瑟瑟,皇帝打了个寒颤,猛地咳了几声。他早年凭着一腔仇恨,殚精竭虑,如今,身体怕也快到了强弩之末了。只是楚琅元年幼,他还想着再多活几年,替孙子留下一个安稳的江山。
逍遥王似乎是出去转了一圈,又来到了乾元殿前,坐到了皇帝的身边。
“你去见她了?”皇帝低声问道。
逍遥王点了点头。
“她死了?”皇帝再问。
逍遥王又点了点头。
皇帝压低声音,笑声从喉咙里发出来,像是悲歌。
“死了,终于死了。我丧妻丧子之痛,我大儿毁容断臂之痛 她早该死了。”皇帝的恨意仿佛要从每一个音节里涌出来。
逍遥王看着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要把萧守锋和薛明然留在都城。”逍遥王缓慢道:“元哥儿要是坐不稳江山,哪怕萧守锋和薛明然都留下来做质子,他还是坐不稳。”
皇帝目光锐利地看着逍遥王。
逍遥王静静地回看着他:“他们和吴家不一样。不要因为一个吴家,毁了君臣相得之心。”
“现下,蒋家三姐妹亲密无间,她们的夫家也自然会鼎力支持元哥儿。哪怕日后他们之间真要决裂,那也是以后的事。”逍遥王谆谆教导:“我无意教你如何去做一个帝王。”
“我只希望你也能做一回普通的祖父,不要替元哥儿留下一个高处不胜寒的皇位。”逍遥王叹了口气:“我们楚家的血脉,本不该是这样的啊。”
皇帝沉默不语,他只抬头看着星星,不知过了多久,才沉声道:“好。”
团圆宴上,却不似乾元殿前那般清冷,而是一片欢声笑语。
萧悦宁早就被哄好了,高高兴兴地搂着楚琅元喊着“元哥哥”。众人互相打趣,孩子们围着蒋老夫人嬉笑打闹,正是一派好时光。
嘉竹喝多红了脸,楚齐桓板着脸夺下了她的酒杯,眸中是藏也藏不住的心疼和爱意。
顾蒲月掩着面打趣嘉竹,善仁含着笑,在她打趣的功夫,替她夹爱吃的菜。
嘉梅无语地教着嘉竹,薛怀石劝了两句,见嘉梅斜眼瞪来,就笑着替她斟茶赔罪。耳鬓低语时,嘉梅的脸倏地就红了。
嘉兰仿佛又回到了裕楚十年那个中秋团圆节,祖父唱着“十一三岁习弓马”,他们簇拥在祖母的身边。爹爹和叔伯高谈阔论,娘亲和婶娘安排着菜肴和戏单。善礼争着要跟哥哥们一起坐,善义打趣给他们每个人带小马。她和嘉竹围着嘉梅,故意说着薛怀石。又和嘉梅一块儿,故意去打趣善仁和顾蒲月。
那些熙和安宁的时日呀,又重新回到了她的面前。哪怕前路尚有荆棘,可她已在荆棘中,看到了花开。
这时候,蒋老夫人嘟囔着要唱《定军山》,但她想不出来词,便由着善礼唱。
善礼眼中含泪,声音激越。唱这首《定军山》,他也等了近十五年。
“十一二岁习弓马,威名镇守在长沙。自从归顺皇叔爷的驾,匹马单刀取过了巫峡 ”
在善礼嘹亮的嗓音里,萧肃政轻轻地握住了嘉兰的手,嘉兰嗔他一眼。萧肃政便笑着低头来看,他的眼里心里,全都是一个人的影子。
嘉兰怔怔地看着萧肃政,一时竟有些呆愣。
萧肃政便笑:“怎么,夫君这么好看,我的嘉兰都看傻了?”
嘉兰嗔道:“又胡说。还不快松开,一会儿大哥哥他们找你喝酒,难不成你还单手敬酒不成。”
萧肃政怕也是略有薄醉,竟对嘉兰耍起了无赖道:“不松不松,一辈子也不松。”
嘉兰无奈而笑,当他是醉酒时戏言,却不曾想,是一诺终生。
他握了她的手一辈子。
从握紧的那一刻开始,直到寿终正寝。
从未松开。
【正文完。】
当我打下【正文完】这三个字的时候,真的是百味杂陈。
我从来没想过我写完的第一篇小说会有90多万字近百万字,也没想过这一写,快写了两年。更没想到是在家里有紧急事的时候,利用空暇写完的完结章。
在我学业最繁忙,只能一周一更的时候,我每次开始写这篇小说,就觉得身心都得到了舒缓。我是真的很喜欢写小说这件事,很喜欢把她们的故事分享给你们。
嘉兰、嘉梅、嘉竹,她们每一个人的成长都糅合了我自己成长的因素。人世无常,时有灾难。但是再大的灾难,也要好好地活着,努力地去看这个精彩的世界,过自己的人生。
也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们的支持,如果没有我的读者,我不可能走到今天。
每次看到收益、收到投雷、看到评论、收到营养『液』,我都会很激动。能够知道有人一直在陪我一起走,真的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相似小说推荐
-
金科玉律(松间明月) [古装迷情] 《金科玉律》全集 作者:松间明月【完结】文案:女主苏兰心襁褓时因为额头有胎记,被父亲嫌弃,母亲是姨...
-
七零之冷情知青的佛系妻(袅袅雾月) [穿越重生] 《七零之冷情知青的佛系妻》全集 作者:袅袅雾月【完结】晋江VIP2023-11-23完结总书评数:1269 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