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头无两的文园即刻就此事召集了文会,以肖夫子, 即萧青茫为首, 为天下学子提供辩论的场所。
随着论辩的白热化, 竟出现了吴家此事与大皇子和二皇子储君之争有关的论调。
朝中还没来得及管制纷起的谣言, 也没来得及派人去查证临川镇的案子是否属实,四皇子就在外出时不慎坠马,被马蹄踏碎了右手的手掌。
身为胞兄,大皇子怒极,上书直指二皇子是罪魁祸首。随着四皇子身残、大皇子上书,众人纷纷将二皇子和吴家联系到了一起。二皇子毕竟由吴太后养大,娶的还是吴治东的嫡长女。
二皇子的声名一时跌落谷底,而随着昭楚帝的病情好转,二皇子将被贬为庶民的消息,甚嚣尘上。
这个消息对大皇子来说,无疑是极大的利好消息。在四皇子面前,大皇子没有掩饰自己的喜悦:“四弟,你放心吧。你的仇,大哥一定会帮你报的。”
他说着,同情地看了一眼四皇子被绷带层层缠绕的手:“你最近就在府中好好休息,外头『乱』得很,轻易不要出门。如今风声鹤唳,不要让母妃担心。”
四皇子脸『色』苍白:“多谢大哥。”
大皇子又宽慰了他几句,尔后道:“多事之秋,我也不多留了。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让人到我府上来要。”
四皇子再三谢过,大皇子这才施施然地走了。
大皇子一走,四皇子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终究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愤懑,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随着这声嘶吼,他的手猛地扫过桌上的茶具。
茶具稀里哗啦地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他的亲信策桦小心地看着四皇子的脸『色』,哀怜道:“殿下,您的手 ”
四皇子眼神冰冷地看着自己废了的手 这只手掌软趴趴地被绷带包裹着,渐渐渗出血『色』。
“他凭什么,凭什么。”四皇子『露』出了痛苦而狰狞的表情:“我从来没有觊觎过那个位置,他为什么连我都不肯放过。”
“殿下,咱们府上 ”策桦惊慌地想要打断他。然而四皇子充耳不闻。
“我素来小心,如果不是他的人,谁能在我的马车上做手脚?”四皇子看着自己的手掌,双目通红,就像看着一个势不两立的仇敌:“他以为我是傻子吗!?他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策桦跪在地上,声音哽咽:“殿下!”
“我是他的亲弟弟啊,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啊!”四皇子哀声恻恻,嚎啕大哭。
四皇子在府内真情流『露』的话,当日就传到了昭楚帝的耳中。
正在喝『药』的昭楚帝当即就把『药』碗摔到了地上:“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气得双目瞪圆。
付秋心和薛姒霜在一旁伺候,付秋心连忙去给昭楚帝顺气。薛姒霜则连忙又端了一碗『药』来。
付秋心接过薛姒霜手中的『药』,连哄带骗地哄着昭楚帝喝了下去。
昭楚帝喝完『药』,心绪稍稍平复了些。他大喘了几口气,冷着脸宣召大皇子入宫。
昭楚帝拒绝了大臣和皇子们的探视,大皇子是唯一被允许去探病的皇子。他看起来是满脸忧心忡忡地去的,然而回来时,却是满面春风。
大皇子回来时的神情,被报给了在家中闭门不出的二皇子。
二皇子刚得知这个消息,恰赶上吴如柳前来伺候他用膳。二皇子面『色』狰狞地一脚踹在了吴如柳的身上:“你们吴家干的好事!”
吴如柳摔倒在地,连忙跪在地上,哀声道:“殿下息怒。”
“如果不是你们吴家 如果不是你们吴家!”二皇子怒气冲天,咬牙切齿,但始终没有说下去。
因为他知道,如果没有吴家,他不会陷入如今的被动局面。但同时,如果没有吴家,他也活不到今天。
吴如柳跪在地上,低着头,声音哽咽:“殿下,求您听臣妾一言。臣妾虽是生于吴家,但如今已是殿下的人。殿下生,则臣妾生。殿下荣,则臣妾荣。”
二皇子闻言,面『色』稍霁,但依旧皱着眉居高临下地看着吴如柳。
吴如柳继续道:“殿下。如今的局面如离弦之箭,大皇子气焰嚣张,如果我们再坐以待毙 ”
吴如柳匍匐在地,声音沉沉:“殿下,您是臣妾和女儿的依靠,您也是吴家最后的希望。吴家是您的臣子,是您手上的刀。”
“您是握刀之人,刀尖所向,为您所愿。”
二皇子府不同于四皇子府,四皇子府上能被随意监视,二皇子府却防守严密。即便是昭楚帝的眼线,通常也只能听到二皇子想要他们告诉昭楚帝的消息。
但是,吴家对二皇子府的动向却了如指掌。
吴如柳与二皇子的对话当夜就传到了吴家。是夜,吴家密室里灯火通明。
“柳姐儿真的能劝得动二皇子?”吴治东如同无头苍蝇,在房中焦躁地走来走去。
“柳姐儿只能给他提供一点指示,但是没有『逼』到绝境,二皇子不会有大逆不道的想法。”吴越舟声音沉郁。
吴过山紧锁眉头问道:“这还不叫绝境,什么叫绝境?”
“废王不过是传言,但昭楚帝并没有表态。”吴越舟扫了吴过山一眼,还是解释道:“如今之计,只有借大皇子之手,让二皇子以为皇帝有废他之心。”
“借大皇子之手?”吴治东惊问道:“我们怎么借得了大皇子的手?”
“自从临川镇事发之后,四皇子紧接着出事 这不是二皇子能干出来的事。二皇子这种人,不会在这个时候落人口舌。”吴越舟冷笑一声:“想来是大皇子计在一石二鸟。”
“但是大皇子忘了,四皇子比他可聪明太多了,未必想不到此事是大皇子自导自演。”吴越舟的目光扫过吴过山,眸中有锐光。
“如果四皇子想到了,未必会再辅佐大皇子。”吴越舟缓缓道:“只需看大皇子接下来的举动,就能知道四皇子的心意。只要四皇子不再辅佐大皇子,大皇子的行动就很好利用了。”
“文园不是正在争辩吗?那个声称我们家和二皇子勾连的,叫嚣得最厉害的文人吕毅,杀了就是。”吴越舟声音冰冷:“杀了之后,大皇子不会放过这个攻讦二皇子的机会的。而大皇子刚见过皇帝,他如此嚣张,二皇子必定会以为这就是皇帝的意思。”
“那 那如果二皇子荣登大宝,咱们家?”吴治东迟疑地问道。二皇子这种态度,明显不会对吴家有什么好脸『色』。
“呵。”吴越舟笑容讽刺:“谁说我们要辅佐的,是二皇子?”
吴治东大惊失『色』,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吴过山沉着地给吴治东倒了一杯水,吴治东握着手上的杯子,止不住地发抖。
“父亲,您这几日还是称病在家吧。外面的事,我和大哥去做就行。”吴过山声音沉稳,似乎丝毫没有为吴越舟的话而感到震惊。
吴越舟深深地看了吴过山一眼,吴过山回过头,与吴越舟对视。
兄弟二人的目光里似有电光火石,争锋相对,而又 惺惺相惜。
吴太后的意思,吴越舟很明白。吴过山深得吴治东的信任,知道的事太多了,他不得不防。但吴太后不知道的是,如今的吴家,仅凭他一个人怕是撑不起来了。
他需要吴过山。
吴越舟心情沉闷,郁郁不欢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然而,还没等他从这复杂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外头就有密探来报:“老爷,大少爷,二少爷。吕毅遇到了刺杀,被晋国公府许二老爷的人救了下来。”
“吕毅?这名字怎么这么熟 ”吴治东还有些懵,吴过山却已一脸惊喜地站了起来:“吕毅不就是那个叫嚣我们和二皇子关系最密切的文人吗?”
“看来,大皇子忍不住先出手了。”吴治东为大皇子的愚蠢,『露』出了舒心的笑容:“那正好,省了我们动手。”
“大哥,怎么,你看起来不见丝毫喜『色』?”吴过山看着吴越舟,脸上的笑容略微收敛。
吴越舟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墙。烛火将人影投『射』在墙上,这高大的影子笼罩了屋内的人。
吴越舟看着那仿佛渐渐扩大的阴影,声音低沉:“我只是觉得奇怪。从吴家兴王的石碑开始,这些案件一环扣一环。”
“我们以为吴家兴王的石碑乃是大皇子所为,之后蒋家旧部翻案是因为汪家凑巧出了事。为了转移视线,我们掀出了婴骸坑案。却因为一个疏忽,被大皇子利用婴骸坑案反攻。大皇子落井下石,抛出临川镇旧事,想要将我们和二皇子一举击败。”
“与此同时,二皇子挑拨大皇子与四皇子心生嫌隙,利用四皇子攻讦二皇子。而今日,大皇子竟然与我们不约而同,想杀吕毅嫁祸二皇子。问题是,大皇子失了手。”
吴越舟将这些事娓娓道来,越说,脸『色』越发阴鸷。
吴治东不甚明白,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这有什么问题?这些事不是很正常吗?皇家哪有亲兄弟?而且这个吕毅运气好遇到了许二老爷,那也是大皇子非天命所归。”
“运气?天命?”吴越舟低笑一声,愈发觉得这一系列的事说不出的诡异。
“但是二弟说过,放火烧巾帼城卷宗的暗卫,清清楚楚地在卷宗库见过了婴骸坑案的卷宗,所以才放的火。”吴越舟看着吴过山道:“二弟,我相信这个暗卫没有必要在此事上撒谎,对吧?”
吴过山也皱着眉头道:“要说这些所有的事里,这件事的确奇怪。就好像萧肃政心知肚明会有人毁掉卷宗,故意为之。”
“但是我们跟萧肃政素无仇怨,那时候他也没娶蒋嘉兰。他怎么会怀疑到我们头上?”吴过山疑『惑』不解。
吴治东更不耐烦了:“这有什么难的。萧肃政又不是傻子,他一看就知道娘子村西村背后肯定有人,防一手又有什么不对?又不是非得是针对我们。难道这天底下就只有我们算无遗策吗?”
吴越舟没有说话。这一环扣一环里,正如吴治东所言,所有的事都有顺理成章的解释。但直觉告诉吴越舟,他们疏漏的不仅仅是婴骸坑案这一件事。在暗处,有一双隐藏在阴影中的眼睛,正毫无错漏地注视着他们。
吴越舟顿觉遍体生寒。
然而,正在他沉思之时,密探再报,传来了二皇子府的消息。
二皇子辗转难眠,终于下定了决心。
吴越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吴过山抬头看着他,低声道:“大哥,我们来不及了。”
无论背后到底还有什么隐秘,他们都来不及了。
他们已经站在这滔天浪的风口浪尖,退无可退。
【吕毅】:嘉兰的师弟,跟着肖夫子读书,考上进士的三个人中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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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帝王心
随着昭楚帝病中召见大皇子,大皇子于大理寺协理通敌叛国案的进程也进展得非常顺利。大皇子查出吴家与北狄通信里提到的“包汇”是常州人, 后来在禾州做粮商。
包汇与吴家在常州时就有交情, 直到通敌叛国案事发前, 包家都会给常州吴家寄分红。而更令人瞠目结舌的事, 就连二皇子府上也会按月收到包家的分红。
只不过, 秦蛰当时去定北提审包汇时, 包汇拒不认罪, 屡次想要寻死。秦蛰没有选择酷刑『逼』问, 而是暂时放了包汇一码,转而回都城请旨调查包汇的家人。
过不了三日, 大理寺的人就要带着证据,从常州返回都城了。
与此同时, 吕毅在文园遇刺, 被同住文园的晋国公府许二老爷相救,又给吴家和二皇子添上了一重阴霾。
这几天里, 昭楚帝罢朝,吴太后闭关礼佛,万事不理。吴治东称病,吴越舟和吴过山却照常入职。
然而, 表面的平静难止都城风言风语。
众人心里都以为,大理寺从常州取来的证据, 怕就是那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福泽宫的小佛堂里, 一如往昔的沉寂。
瑞香跪在吴太后身边替她换香炉里的佛香, “太后娘娘, 薛修容又来请安了。奴婢已说了您在礼佛,让她回去了。”她说着,搅了近搅香灰,更为浓郁的佛香从香炉里悠悠地飘来。
吴太后敲着木鱼的手一顿:“她倒是诚心。这样的多事之秋,连皇后和德妃都称病闭门不出,她倒还敢日日来哀家跟头请安。”
“可惜了。”吴太后叹息一声:“就凭她今日所为,也值得哀家当初护一护,让她留下个女儿了。”
“不过,这薛修容倒真是简在帝心啊。”吴太后冷笑了一声:“她日日来哀家跟前请安,也未见被皇帝斥责。你说,皇帝在想什么?”
瑞香摇了摇头,低声道:“帝心难测,奴婢不敢妄言。”
“帝心难测?”吴太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听的笑话,笑了一声:“有何难测。”
“要是真的难测,你以为薛修容敢日日来福泽宫请安,还没有惹怒昭楚帝?”吴太后抬首看着佛像,笑意冰冷。
“养育皇子的后妃家世都不显赫。深得他宠爱的薛姒霜出自名门,却被他灌了绝嗣『药』。”吴太后扶着瑞香的手,缓缓地站了起来:“瑞香,你看,他对后宫和对朝堂何其相似。”
“他心底的帝王术,无非就是提吴家落蒋家,提陆昭抗衡吴家。结果发现吴家势大,陆昭成不得大气候。于是就从皇子入手,迟迟不立太子,由得大皇子和二皇子相争,自己冷眼旁观。可惜啊,可惜制衡来制衡去,还是舍不下一个女人。”
吴太后一边说,一边走到放着净水的铜盆前,将手浸入了冰冷的清水里。水漫过她的手背,漫过她苍白而又消瘦的手。手上那一层薄薄的皮耷拉在骨头上,不再是肤如凝脂。
她已经老了,也等不及了。
吴太后猛地把铜盆旁搭着的巾帕甩到了铜盆里,发出“哗啦”的令人心惊胆战的水声。
她的声音也愈发的冰冷:“他以为自己手中提着生杀的刀,悬而不决,就能看清身边人。那就让他睁着眼,好好看看吧。”
薛姒霜从福泽宫回到蒹葭宫没一会儿,逐月就来请了。
郑惜葭一看到薛姒霜就松了一口气,然而,她眉宇间依然有难以掩饰的焦虑:“如今这时候 你这样太打眼了。”
“后妃不干政,却该侍奉太后。宫里头风言风语,你也不要往心上去。”薛姒霜不以为异,声音平和。
“这几日九郎有些发热,太后娘娘免了我们的晨昏定省,我也就只在宫里头守着九郎了。”郑惜葭忧心忡忡地说道。
“如今太医院紧着皇上,九郎的『药』可够?”薛姒霜关切地问道。
郑惜葭点了点头:“还有一些你也能用,我已经给你包好了,一会儿你带回去吧。”
薛姒霜没有推辞,又问:“我记着今日是舞阳郡主定了来看你,她可来过了?若是没来,既然九郎病了,不如往后推几日?”
郑惜葭愁眉苦脸地摇了摇头:“未曾,估『摸』着一会儿来吧。你也知道郡主的脾『性』,只有她推拒别人的,哪有别人推拒她的。不碍事,九郎身边有宫女守着,我与舞阳郡主也不甚相熟,说不得几句话。”
“要是转不开手,你就叫我一声,我来看着九郎。”薛姒霜眸中流『露』出几分心疼。
郑惜葭朝她笑了笑,神容温婉:“好,等郡主来了,我让人把九郎送到你屋里去。他素来爱听你的故事,惦记得很。”
薛姒霜这才缓缓地舒展了身子,『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
薛姒霜从郑惜葭的院子里走出来时,恰遇到付秋心施施然地回来。付秋心的目光落在薛姒霜的手上:“哟,修容又从昭容那儿领了什么好东西呀?”
薛姒霜平静地看着付秋心道:“各式补品吃食。付修媛也想要?”
付秋心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上的帕子:“不了不了,妾不缺这些,修容好好享用吧。”
她转身而去时,日光落在她的侧脸上。没有咄咄『逼』人,也没有娇媚,倒显出岁月静好的柔美。
付秋心的侧脸,她安静站着不说话的时候,眉宇间像极了一个人。
薛姒霜看着付秋心不疾不徐地离开,目光深幽。她没见过那个女人,可却从蛛丝马迹里,深刻地意识到这个女人有多大的影响力。
付秋心美吗?
后宫佳丽三千人,比付秋心美的不知几何。可她一出现,就夺走了昭楚帝的所有宠爱。即使付秋心是吴过山推举的,昭楚帝竟然也不避讳把付秋心带在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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