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兰冷笑一声,手沿着杯沿『摸』了一圈:“吴治东被严防死守,他枕边人可未必。至于吴过山,他不是还没娶亲吗?这样自以为是的人,他的亲事怎么会没有一番波折?”
钱初昉听到嘉兰说起吴过山的亲事,连忙把另一个消息也告诉了她: “早些年吴越舟的的夫人陈氏,在我来前已经去世了,吴越舟据说要为陈氏守孝一年。吴陈氏的父亲,谨身殿陈大学士对吴越舟赞不绝口。”
嘉兰来定北时,吴越舟还未曾娶亲,乍一听到“陈氏”,她一时没回过神来。
“吴陈氏羸弱,成婚多年无所出,一直缠绵病榻。吴越舟也一直没有庶子庶女,在都城时,日日照料,很是情深意笃。”钱初昉知道嘉兰不知吴陈氏,特意解释道。
“一个比李常茹还深居简出的闺秀,为了谨身殿陈大学士的支持,吴越舟竟肯做到如此地步。”嘉兰倒吸了一口冷气,紧接着又是一声冷笑:“一个如此善于蛰伏的人,居然会拿吴过山无计可施?”
“那就不是无计可施,而是吴过山身上有吴家不得不保的价值。”嘉兰笃定道。
钱初昉眼前一亮:“那吴过山可比吴越舟好料理多了!”
嘉兰摇了摇头:“不要大意。这些事舅舅必有考量,你只需要把娘亲不可假死的事传入他们耳中即可。丹顶与定北的瓜葛,夫君也会把证据送去,用到刀刃之处,也能让吴家自『乱』阵脚。”
“吴太后算计阴城大长公主已成了习惯,丹顶跟着仙风道长,仙风道长背后站着阴城大长公主。吴太后怕以为丹顶这阵风刮不到自己身上来。”
“可是,阴城大长公主又怎可能是坐以待毙之人?”嘉兰心思缜密,言语沉沉:“这一次,是皇位之争。阴城大长公主不可能再像十多年前那样退避三舍。如今,对她而言,就是与吴太后的生死之争。”
“更何况,吴太后现在看似处处占了阴城大长公主的上风,但是,这风,只看一人的风向,说逆,也就逆了。”
嘉兰的眉宇间满是嘲弄。
钱初昉不敢多看她的双眸,但心思依然敏锐:“表姐说的是 圣上?”
钱初昉问完,又下意识地自己回答道:“是了,阴城大长公主背后站着一个跟她说不上亲不亲近的晋国公府,对于圣上来说,她的威胁,可比吴太后背后的吴家小得多了。”
圣上必也对吴家早起了忌惮之心,不然不会扶持陆昭!也不会抬首放过蒋家!
只恨吴太后谨小慎微,一有苗头就把吴家死死低按,圣上虽然起了忌惮之心,但对吴太后还是信任有加。
但是,皇室之内,哪来真正的信任!更何况,圣上如此容易挑拨,他和吴太后又不是真正的亲母子!
钱初昉登时豁然开朗,可这开朗之后,却是冷汗淋漓 他们未曾想到的事,为何嘉兰能如此明了?
他忍不住看向嘉兰。嘉兰面沉如水,静静地坐在梨花木雕的椅子上,低眉垂眸地看着杯中的水。
他们为人臣子,学的是圣心难测,从的是君臣父子。可是对嘉兰而言
钱初昉把那大逆不道的“目无君上”四个字咽到了肚子里。他在此时,才终于明白为何祖父和父亲会让他北上,将这些事对嘉兰细细分说。
她居然有胆『色』建议他们算计圣上!
“你在想,我们这么做,岂不是在算计圣上吗?”嘉兰将他眼中的惊『色』看在眼里,轻叹一声:“君臣相得,并非只是君令臣从,也有臣引君明。人常道君臣如父子,我们做儿女的,若是父亲有了错处,难道还任由他错下去吗?既不可顶撞扰了父亲的心情,也不可视而不见,便只能多加引导,软和些劝诫。”
她换了个委婉的说法,钱初昉听着倒是挺有道理:“也是如此,以死直谏,这么想,确实不妥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嘀咕道:“兰表姐,你懂得也太多了。”
少年有些不服气,也不服输。
嘉兰一笑,心中郁气吐了几分:“大约是我有个不输外祖父的好先生。此次,你们游学,肖夫子会同行一路。等去过了襄平城和建水州,他就会回都城坐镇文园。”
“他坐镇文园?”钱初昉一怔,问道:“肖夫子是谁?”
“萧生二异。”嘉兰简单地说了四个字,反正日后肖夫子的身份也是要公之于众的,现在说了也好让钱初昉多家尊重。钱初昉果真立刻就跳了起来:“萧青茫,萧大家!”
他几乎是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就去拜见。
嘉兰笑了笑:“等去了护国城,许你们程门立雪。今日,先把心思收一收,陪侄儿们堆雪人打雪仗去吧。”
钱初昉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朝嘉兰做了个长揖:“多谢兰表姐!那我就先去了!”
他说罢,轻巧地起身告辞,推门而出。
他推门而出的脚步有些快,嘉兰看了一会儿,只见雪光晃了一瞬眼,便又立刻被遮在了厚厚的棉帘外。
她的视线转落到钱初昉方才靠着的桌子上,那上头,不知何时落了厚厚的一个信封。
嘉兰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钱初昉终究仍有纵使千万次演练,也无法开口言说的话,就如她此刻,看着那叠信,想触碰,而又只能缩回手的心。
过了好一会儿,芒种在外禀报后,萧肃政撩开棉帘,手上拿着嘉兰的大氅走了进来。
“嘉兰,锋哥儿他们都在念叨你怎么还不来 怎么了?”萧肃政敏锐地看到了嘉兰发红的眼眶,他焦急地几步上前,半蹲在她的身前。
“有我呢,有我呢。”萧肃政刚想伸手去拂她眼角的泪,却又连忙先把手往自己怀里一塞,忍者寒意捂了会儿,这才去轻抚她的脸颊。
嘉兰这才回过神来,怔怔的看着他,看到自己的身影模模糊糊地印在他的瞳孔里 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嘉兰心里一酸,伸手抱住了萧肃政的脖颈,让自己滑到他的怀里。她的泪水顺着脸颊,凉凉地滑入他的衣襟。
可她,始终不曾出过一声。
终于忙过了忙到吐血的两周 我终于又能『摸』到我心爱的小说了呜呜呜呜呜
周更又回来啦!偶尔掉落加更,3.10放假期间更多一点!
【李常茹】:是舞阳郡主的姐妹,一个看不见的小姑娘,钟情于蒋善仁。
第249章 受教
萧肃政把嘉兰揽在怀中,未曾出声, 也未曾挪动过一步。嘉兰缓了许久, 总算忍下了心中的酸涩。她双手撑着萧肃政, 慢慢地站了起来:“夫君 ”
她声音哽咽, 萧肃政仰头看着她, 伸手拂去了她眼角的泪痕:“没事, 我们去拆娘亲的信。”
他说罢, 手撑着桌子, 略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才缓慢地支起了身子。他蹲的时间太久, 腿已经麻了。只是嘉兰此时早就将心绪落在了那叠信上,一时没有留心。
等嘉兰颤巍巍地拿起桌上的信再回过头来时, 萧肃政已经稳稳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嘉兰看了萧肃政一眼, 尔后深吸了一口气,拆开了信封。
信封里, 未曾有只言片语,有的只是一张一张的画像 嘉兰用画记录孩子成长,与嘉梅和嘉竹通信的习惯就是习自蒋钱氏。蒋钱氏很喜欢用简单的笔触记录生活的点滴。
但是这些画并非蒋钱氏所画,因为画中的主角正是蒋钱氏。有时是她独自一人坐在树下小憩, 有时是钱晗光在她的身边扑蝶,有时是钱褚氏与她对酌。一张张画, 看似生活生动而惬意, 仿佛世事烦忧, 都不曾侵扰她这个小小的院子。
萧肃政跟着嘉兰一起看这些画, 不由心底稍松一口气:“嘉兰,你放心,娘亲也过得不差。”
可他这句话半晌也没有得到回应,萧肃政心知有异,连忙扶住她的肩膀,想要将她扳正。可他身体前倾之时,就看到了画上的泪痕。
嘉兰的声音低幽:“这是外公所画。如果娘亲真的过得好,那如今我看到的,就会是娘亲的亲笔画。”
萧肃政抿着唇,扳正了她的身子,直视着她,神情严肃:“嘉兰 ”
嘉兰抬了一下手,轻轻地碰了一下萧肃政的嘴唇。她疲惫道:“我知道。我要相信娘亲,相信她能够过好自己的日子。可是,即使我心中明了,我又怎么会不担心。”
“不用多久。”萧肃政把她抱在怀里,抵着她的额头:“大哥跟我说,他已经找到了潜伏在护槐村的角宿。角宿递了消息来,当年临川镇血劫之时,的确有一批人当日出了临川镇去其他地方走货。临川镇惨案后,这些人里不少人都暗暗地回过临川镇,后来就四散各地了。”
“大哥暗查了这些人的去向,发现其中就有一个叫郑祥的人,如今在巾帼城。大哥已经在此人身边安『插』了人手,我们兴许能从他口中得知吴家在临川镇血劫遗漏的证据。就算不能,至少也能从他口中得知其他人的下落。”
“啊!”嘉兰小小地惊呼了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萧肃政。她当日也曾说过,应该以那些临川镇血劫时恰好外出的人作为引子,因为只有他们才能发现临川镇百姓可能留下的线索。只是善仁多时不曾提起,嘉兰几乎要以为与角宿联系的机会微乎其微了。
萧肃政点了点头:“原本是想等过了今天这个高兴的日子再把这件事告诉你,谁知 ”
“我知道 ”嘉兰胡『乱』地点头,攥着萧肃政的衣襟,声音里有难以抑制的兴奋:“如果能拿到吴家临川镇杀害百姓充当鞑子的证据 ”
她说罢,自己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如果,现在还只是如果罢了。”
嘉兰看着萧肃政,先前心中激越而复杂的情绪一点一点平静了下来。她松开攥着萧肃政衣襟的手,又为他拂了拂,声音冷静:“这条路,我们一步也不能错。”
萧肃政紧握着她的手,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纵行差踏错便万劫不复,又如何呢?嘉兰,你知道的,这条路不是你一个人在走。”
嘉兰抬首看他,萧肃政眸中的坚毅如同一柄披荆斩棘的剑,劈开了她于黑暗中通往光明的路。
她于萧肃政而言,是暗夜明灯。萧肃政于她而言,又何尝不是呢!
嘉兰踮起脚尖,在萧肃政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轻轻一吻。只是,还不等她再说些什么,门口便传来了芒种的禀告声:“『奶』『奶』,小少爷就要过来闹了。”
芒种这样木讷的『性』子,言语中也不由带上了点无奈。即使嘉兰还没听到守锋的声音,她也不难想象守锋要怎样地扑过来。
嘉兰不由噗哧一笑,挽着萧肃政的手道:“走吧,他们都在等着我们呢。”
她说罢,拉着萧肃政,推开了房门。
雪晴云淡日光寒,她抬手掩了光芒,又闻得阵阵寒香扑鼻。定睛去看,是数十枝红梅像胭脂点妆,印着雪『色』。
善仁和顾蒲月在亭中小酌,远见夫妻亲昵,顾蒲月的脸上像落了寒梅的红,其华灼灼。
玉风许是刚刚握了雪,还是忍不住对着已经裹了套子的手哈气。顾湍榕便为她拢紧了衣帽,握着她的小手,在自己的手心用力地搓了搓。他们的面前是两只雪堆成的兔子,大的一只有模有样,小的分辨起来就勉为其难了。
蒋老夫人坐在廊前,玉风没一会儿就跑到她跟前。蒋老夫人就笑眯着眼看着玉风,偶尔开口说几句话。
守锋倒是不在他们跟前,他正在善礼怀里蹦跶,显见是要扑过来闹腾的。钱初昉跟在善礼身边,也不知道叽叽呱呱地跟守锋说了点什么,惹来了善礼一个白眼。
嘉兰看着眼前的热闹,不由和萧肃政相视一笑
一路荆棘,也不掩好时光呀!
顾湍榕和钱初昉在巾帼城不过停留了一日,翌日就随嘉兰和萧肃政一同回护国城。善礼没有随同,他陪着冬瓜把春花送到了娘子村守祠婆婆那儿,然后把冬瓜拎回了自己的军营。
顾湍榕和钱初昉一到护国城就去拜会了肖夫子,尔后赶赴定北城拜见蒋大老太爷等人。钱初昉在定北城多留了些许时日,顾湍榕则提前回了护国城。
顾湍榕跟肖夫子一见如故,秉烛夜谈也是常事。钱初昉虽然也想跟在一旁,但他与顾湍榕到底身份不同。二人虽说都是游学,但实则目的也不一样。
钱初昉从定北城回来后,一进门,刚喝了一口水,就急急问嘉兰道:“表姐,你知道都城要选秀了吗!?”
嘉兰手上拿着账册,闻言头也不回地应声:“刚从巾帼城回来那日就知道了。”嘉兰手上也早有了自己的人手,为她收集定北大小的消息。
钱初昉一噎,抬头一看嘉兰身边的夏满等人也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不由有些羞赧。
他定了定神,才继续道:“听说鞍邦城的汪恩义要把他的侄女送去都城。”
嘉兰这时倒是转过了头来:“是啊。这不,今日刚送了帖子来,也请上了你跟阿榕。既是游学,定北一概走遍,也好见见世面。”
钱初昉见嘉兰云淡风轻的模样,忍不住问道:“表姐,你没有想过这选秀背后的深意吗?”
嘉兰放下了账册,朝夏满努了努嘴。夏满会意,带着使女鱼贯而出。
嘉兰这才道:“原本就有三年一选秀的祖宗规矩,只不过历来圣上体恤,这规矩才似有若无。如今众臣都盯着圣上修建仙宫,那不如搬出另一件事来,好让众臣挪挪眼,这不也是常用之计吗?”
“更何况,选秀怎么也比仙宫费用低廉。恐怕有些大臣没准还心里想着,若是能多一个宠妃,指不定还能吹吹耳旁风,免了修建仙宫呢。”嘉兰有几分漫不经心地嘲讽道。
钱初昉憋了憋,最终也只憋出两个字:“如果 ”
嘉兰只听得这两个字,看了眼钱初昉的脸『色』,就开口道:“你是在想,如果圣上借机动手脚,在这批秀女之中,多添一个人会怎么样?”
钱初昉一惊,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等站起来之后,他又悻悻然地坐下,心知自己还是太沉不住气了。
“阿昉,你是钱家嫡亲子嗣,你比我更知道你的祖父、你的父亲、你的二叔,是什么样的人。”嘉兰的手抚『摸』着杯沿,看着杯盏里清澈的茶水有些出神。
“君子如玉,钱家有幸,得有四人。”嘉兰只出了一会儿神,便笃定道:“更何况,你们都是聪明人。”
钱初昉为她直白的信任而脸上一红,更是为她也将自己称为一个聪明的“君子”而有些许的骄傲。但是,待察觉到这一丝骄傲后,钱初昉又不免羞赧。倒是是少年心『性』,还是沉不住气。
嘉兰看着他,浅浅一笑:“少年心『性』,没什么不好。你以后承钱家家业,虽是要沉稳坚毅。但是心底的朗朗少年 ”嘉兰说着,指了指钱初昉的心:“不要丢了才好。”
钱初昉一时有些怔愣。他在景清学院,学的是经世济国,需得大气沉稳、运筹帷幄。他在父亲手下,学的是为官之道,需得察言观『色』,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而这“朗朗少年”,他却是第一次听说。
嘉兰却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而是重新拿起了手上的账册:“正好游学嘛,多走多看便是。鞍邦城汪家递来的帖子,我替你应下了。”
钱初昉『露』出了苦恼的表情,嘉兰觉得好笑,解释道:“用不着你去后宅凑热闹,鞍邦城统领冯平虎战功赫赫,他的儿子冯玉泉也是个青年才俊,这些是真正战场厮杀活下来的人,你和阿榕都去见见。”
“见过表姐夫,就已经知道什么是人中龙凤,军中虎豹了,再见其他人,又有什么意思?”钱初昉面『露』不屑,倒是乖觉地把萧肃政捧得高高的。
嘉兰低笑了一声:“你夸他这话,我会原封不动地转告他的,你放心,不让你这翻夸赞白费。”
钱初昉冷不丁地被这么一打趣,脸红了一下,不过也就是这一下,立刻就厚脸皮地拱了拱手:“有劳兰表姐了。”
嘉兰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见还是要见的。军中猛将、智将,并非人人皆是一样。不要仅凭着普世文臣之思,就以为武将都是五大三粗的二愣子。”
“再有,去拜会拜会将军手底下的军师。比如你姐夫手下的柏良,还有 ”嘉兰想到了狄叔,遗憾道:“之前狄叔若还在,你也该去好好学一学。他们能让你见到与景清书院所学不同的智思。”
“到时候我给你列个单子,你照着单子上的人去接触就是。”嘉兰温和地看着钱初昉道。
钱初昉听到此时,已经是近乎呆滞地坐在椅子里。他想着家中还在烦忧妯娌婆媳的大姐,烦忧衣裳首饰的小妹,一时竟不知该以何种态度看待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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