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爱国挑眉,往旁边挪了一步,把白婷暴露出来。
孟晚秋噗嗤一笑。
白婷脸色一僵。
妈的,差点忘了他们是一伙儿的。
孟爱国瞥了一眼闺女,转头问白婷,“你来有什么事?”
白婷迅速把事情说了一遍,还把被孟晚秋打红肿的手给孟爱国看,要他给个说法。
听完,孟爱国蹙眉,“公社前几天来人了,你怎么不来通知我,都过了几天了才记得来喊人。”
说着说着,孟爱国脸就冷了下来,“白婷同志,请你弄清楚,你现在是清河村的知青,我才是你们的第一上级。公社来人你应该及时通知我,或者事后第一时间通知我,而像现在这样擅做主张,不仅没有告知,还越级通知其他知青,典型的越级行政,没有集体意识,一点规矩都不懂,这就是你从m主席语录上学到的东西?”
白婷脸色惨白,一知道公社的消息,她就满心以为有机会报仇了,压根没想到要通知孟爱国。
甚至为了想到万全之策,狠狠地惩罚孙雅婷他们,她还仔细思考了几天,连知青院的其他人都没有告诉。
平时白婷向来以红五类的身份自豪吹嘘,天天把m主席语录挂在嘴边,如今被孟爱国扣上这样的帽子,瞬间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白婷同志,请认真回答我的问题,你就是这样学习语录的?”
孟爱国突然出声,语气很大很严厉。
孟晚秋正仔细检查裴行之受伤的手,耳边突然响起她爹的凶声,整个人吓得抖了一下,黑瞳骤然放大,手跟着捏紧。
裴行之先是捏捏孟晚秋的耳垂,然后温热的大手抚摸她的脑袋,凑到她耳边,柔声安慰:“摸摸毛,吓不着。”
孟晚秋又囧又甜蜜,怪嗔了裴行之一眼,她又不是小孩子,还用什么摸摸毛。
真是的,太腻歪了。
沉思的白婷也回过神来,脑子飞速转动,“是,是我不好,支书不好意思,因为这几天忙着秋收,我给搞忘记了,知道今天才想起来,对不起支书,不会再有下次了。”
说完,赶紧给孟爱国鞠躬认错,刘海挡着了垂下的眼眸里,闪烁着的全是记恨。
孟爱国什么人,白婷这点小心思怎么瞒得住他,不过他不打算再追究,现在重要的是搞清楚这个帮教会到底是什么东西,会不会对裴行之有影响。
“行了,下次注意。既然你已经是这个帮教会的会长,就把你的安排告诉裴行之吧?”
白婷起身,转身对裴行之笑道:“帮教会一个月开四次,今天下午裴知青记得来知青院,开第一次帮教会。同时,因为裴知青跟孙雅婷同志被县革委会列为重点帮教对象,所以每个月还要上交一份思想报告。”
等白婷走后,孟晚秋跟孟爱国双双皱眉,担心地看着裴行之。
而裴行之却淡淡一笑,反过来安慰他们,“没事,每个月写一份思想报告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其实,早在他的身世暴露之后,裴行之就已经料到这一天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思想报告的内容,你有数吗?”
孟爱国背着手进门,扭头看裴行之。
裴行之点头,“放心吧爸,我心里有数。”
他并不是什么不知变通的人,也没有什么坚定不移的信仰,他只相信自己。如今结了婚有了在意的家人,他自然不会给自己惹麻烦,让他们担心。
孟晚秋不太懂这个东西,但是大致猜到裴行之以后可能不会那么自由了,知青院也好,公社也好,都会有人盯着他。
一旦裴行之被他们抓到不好的点,就会被他们拿捏。所以,从今往后,裴行之跟孙哥合作的那生意,怕是不能再干了。
想到这,孟晚秋眼底闪过一丝狠意,她不想裴行之被约束,受到知青院那些人的钳制。
要是,要是那些人都悄无声息的死了,是不是,就不会有顾虑了。
一时间,孟晚秋脑中闪过前世那些阴暗的手段,心里慢慢理起了计划。
突然,手上一紧,孟晚秋惊愕地看过去,眼底的狠意被裴行之清楚地看见。
他心猛然一震,想到她身上那些秘密,裴行之不禁握紧孟晚秋的手,对她轻微摇了摇头。
孟晚秋心中狠意散去,想的上次她对裴行之的保证,不再做任何危险的事情,做什么事之前,一定提前告诉他。
低头咬唇,孟晚秋回握回去,两人是十指交缠,彼此的体温相互传递,两颗跳动的心脏,随着温度的平衡,频率渐渐趋于一致。
“这白婷明显就是故意想找你麻烦,看来是上次她记恨上了我,又怪小晚经常扣她工分,才记恨了我们家。如今一得了势,奈何不了我们,却是想整治行之,让我们难受,好让她能出气。”
坐到凳子上,孟爱国跟裴行之解释缘由,语气有些歉意。
裴行之不在意地摇头,宽慰孟爱国,“爸,你别那么想,就算没有她也会有别人。”
孟晚秋端来了几杯茶,闻着悠然升起的茶雾,几人的情绪也平静下来。
“这白婷就是典型的教条主义小人,欺软怕硬,可就是这样的小人才麻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冒出来给你定一堆莫名其妙的罪名。行之啊,你跟孙磊的那活计,以后恐怕不能再干了?”
孙磊就是孙哥。
孟爱国端起茶杯,先是评价了白婷这个人,接着提醒裴行之。
裴行之了然地点头,“放心吧,以后我不干了,改天就让孙哥去把那件小仓库退掉。”
裴行之说的云淡风轻,孟爱国心中却越发不好受,沉吟了片刻,起身拍了拍裴行之的肩膀。
然后走进了房间,打开了抽屉,又取出纸和笔,埋头写起了信。
裴行之吹了吹茶沫,抿了一口茶水,看向旁边的孟晚秋,“记住你跟我保证的,不要再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刚才孟晚秋身上散发出那种阴森的杀意,让裴行之感到陌生害怕之余又心惊不已。
当然不是害怕孟晚秋本人,而是害怕她做出什么傻事。
想到上一次孟晚秋孤身跟两个带刀歹徒搏斗,当时裴行之知道的时候,心脏都差点停止了。
所以察觉到孟晚秋有一点犯险意向,裴行之都是三令五申地禁止,提醒孟晚秋遵守约定。
孟晚秋撇嘴,不情不愿地回答:“知道,放心,不会干的。”
裴行之陡然放下茶杯,握紧孟晚秋的手腕,凑到孟晚秋面前,低声说:“你果然这么想过!”
孟晚秋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挣脱,但看见裴行之眼底的恐慌和担忧,心骤然一软,力道卸了下来,嘟囔道:“我就是想一想,又没干。”
“想都不能想!”裴行之咬牙,低声警告孟晚秋。
“忘记我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了,凡事别那么自大,以为会那点功夫就无敌了?”
“好了好了,你小声点,我不敢了,听你的还不成吗?再大声点爹他们就要听见了。”
裴行之声音控制不住地放大,孟晚秋突然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继续唠叨。
裴行之被她捂着嘴,拧着眉看孟晚秋,每次话都没说完,她求饶认错的速度比谁都快,气不过的他咬了一下她的手心。
孟晚秋蹙眉嘶了一下,却不敢说什么,只能在心里腹诽裴行之果然是属狗的,越来越爱咬人了。
见对面屋子大嫂董含韵探出头来观望,孟晚秋对她笑着摆摆手,然后拉着裴行之回了自己屋子。
而在县城里,江博坐在自己的办公室的沙发上,对面坐着一个消瘦的男人,看长相,赫然就是上次跟白婷说话的公社领导。
“多谢你了,帮了我这个忙,待会儿先别回镇上了,我们去国营公社吃一顿。”
对面的男人摆摆手,“唉,写什么,咱们是老同学了,你爸还是我的上级领导,这点小忙算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
江博哈哈一笑,心中很得意,没想到他这个老同学竟然会到那个新部门,正好管公社大队里那些知青的思想教育工作。
想到上次他会镇上,碰到了孟晚秋,对方却理都没理他,自顾自地离开了,江博就心酸不已。为了能偶遇孟晚秋,以前他一个月都不回去一次,到现在隔三差五的回去。
明明前几次他碰到孟晚秋时,跟她打招呼还能说上几句话,可上一次过后,对方却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他,直接无视了他的存在。
江博难受地想,肯定是裴行之的原因,这个心机深重的男人,如果不是他先一步遇上了孟晚秋,现在孟晚秋是谁的妻子还还说不定呢?
现在竟然还阻止孟晚秋见自己,妨碍他俩培养感情,裴行之其心可诛。
得知老同学现在的工作后,江博就请对方帮忙,把裴行之的背景泄露出去,给他找了个麻烦,让他今后不得安宁。
据他所知,公社如今可把这个新部门看得很重要,隔三差五的思想教育少不了。也希望孟晚秋能明白这一点,早日跟裴行之离婚分开,跟他江博这个前途一片光明的人在一起,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此时江博还不知道,他们江家的把柄已经早就落到裴行之手里。
只是裴行之不愿意惹事,只要江家人不给他找事,他也不会主动举报江秀秀。
“唉,江博,你也二十七八了,怎么还不结婚啊?”
江博脸没忍住一黑,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以前是没有想结婚的女人,如今不结婚是因为想结婚的女人,已经成为了其他人的妻子。
而他前一秒,还在为给情敌找了麻烦而哈哈大笑。
“额,这个事情不急,没遇上喜欢的,等缘分到了就结。”江博也要脸,打了个哈哈。
没敢说明他看上了已婚妇女,正暗戳戳给人丈夫找了麻烦,还等着人家能离婚嫁给他。
这样的内容太过炸裂,江博谁也没敢说,因为太没品了。
老同学也没在意,只是打趣江博眼光太高了,忽然又提起了白婷这个人,“你跟我说的那个人,他们村里刚好有一个女知青,思想很积极,跟我们保证她一定会教导好那些成分思想落伍的知青,所以……”
一听清河村有那么一个人,江博来了兴趣,看来裴行之以后的日子不会轻松了。
哈哈,果然老天是站到他这边的,知道他不想裴行之好过,就派来这样一个女帮他给裴行之找麻烦。
但事情真的会如江博想的那样吗?
清河村,知青院。
张秀清等人于白婷产生了更激烈的矛盾,甚至动起来了手。
张秀清把人压在墙上,手死死地揪住白婷的衣襟,而白婷到底不是干了几年农活的张秀清的对手,只会用手扣、抓、挠和扯人头发。
“好啊,杨雪之前说的那话果然没错,你白婷骨子里就是一个造反派,先斩后奏,越级报告,知青院那么多老知青,你有什么资格一来就骑到大家头上。白婷啊白婷,你跟你跟那个造反起家的爹一样,竟会使一些恶心人的手段。”
说完,张秀清松开白婷,理了一下抓乱的头发,转身离去,她才不会让白婷的小心思得逞。
白婷恶狠狠地瞪着张秀清,双目赤红,直到听到张秀清的最后一句话,白婷脑中轰隆一声巨响,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等回过神来,张秀清已经躺在了地上,鲜红的血液从后脑勺流出,淌红了地面。
而她的手上,拿着一把滴着血的柴刀。
“啊啊啊——”
“看住白婷, 别让她跑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白婷手一软,‘哐当’地一声, 柴刀掉在地上。
白婷脸色唰地一下惨白无比, 犹如女鬼一般骇人,她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嘴里喃喃着:“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是她先侮辱我, 侮辱我父亲的,我不是……”
杨雪蹲在地上, 用手帕给张秀清止血,看到张秀清如今的惨样,再看看着魔似的白婷, 忽的庆幸自己第一次没有那么冲动。
不然,躺在这里的人,说不定就是她了。
丁恒眉头紧蹙, 过去把那把柴刀从白婷身边踢开,然后拿到别处藏了起来。
目前白婷精神恍惚, 他可不敢再把这些危险的利器放到她身边,万一白婷又突然爆发, 乱砍人怎么办。
吴敏瞪大眼睛和嘴巴,远远地望着白婷, 不敢靠近, 她不敢相信白婷竟然会拿刀砍人, 幸亏她拿的是刀背,而不是刀刃那一面, 否则张秀清可能当场就没了。
白婷现在已经被魇住了,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嘴里不停地重复着,我不是故意的,是她先招惹我,是她侮辱我……
谁都不敢靠近白婷,也没人敢说什么,都怕白婷会突然发疯。
丁恒叹了一口气,突然好怀恋以前的日子,以前张秀清温婉和气,和谁都能处的很好。可自从裴行之搬了出去,她就跟吃错药似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对人也没了以前的耐心,多了很多坏心思。
选记分员的时候,怂恿其他人去找吴会计,结果最后被罚出粪。听不得皮景轩讲孟晚秋的好话,一听见就发飙阴阳怪气,仗着以前的情分,大家都让着她,不跟她一般计较。
可是新知青来了后,来了一个脾气更坏的白婷,第一天就给了张秀清一个下马威,还隔三差五地挑衅张秀清。
这次公社革委会弄得什么‘再教育小组’‘帮教会’,白婷简直是爬到张秀清头上拉屎,完全不把他们这群老知青放在眼底,前几天的事情,到今天才来通知他们。
不管是新知青还是老知青,都对白婷的隐瞒很不瞒,这也是张秀清收拾白婷时,大家都没有上前阻拦的原因。
当时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措不及防,哪知道白婷那么大胆子,竟然敢拿刀砍人。
所有人都惊呆了,足足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去查看张秀清的情况,见人还有气息,心才稍微放心下来。
“你说什么?拿刀砍人?人还活着吗?”
孟爱国抓住皮景轩的双臂,瞪大眼睛,整个人都快贴在皮景轩脸上了。
皮景轩挣脱不开,只能把脸往外偏,神情颇有些无奈,“支书,还有气,但是流了好多血。”
旁边的孟晚秋听到这里,连忙对裴行之说:“你赶快回家,房间床边得的那个柜子,下面那一层抽屉里有个的药瓶,拿到知青院去,我先过去看看,别闹出人命了?”
裴行之点头,没有多问,转身就像家里跑去。都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他知道孟晚秋是懂医理的,家里人好像都不吃惊,以为孟晚秋是跟老道学的。
孟晚秋连忙往知青院跑去,她不是担心张秀清,而是担心这事情会牵连到孟爱国。
在他们清河村死了一个知青,孟爱国肯定会被问责。
孟爱国也顾不得再问什么,连忙跟在孟晚秋后面,一边跑一边骂,“我就知道这个白婷不是个省油的灯,前脚才从我家离开,后脚就敢拿刀子砍人,老天啊,今年真特么走背运!”
皮景轩知道现在的情况很紧急,他应该严肃对待,可是看到平时里稳重寡言的孟支书,现在突然变成话痨,从外面一直念叨到知青院,他真的很想笑。
看来白婷这个人给孟支书带来了很多麻烦,硬生生将一个寡言的人逼成了话痨。
孟晚秋先一步抵达知青院,看见张秀清脸色惨白,昏迷不醒地躺在杨雪怀里。而罪魁祸首白婷,躲在角落里,捂着耳朵嘴里喃喃着什么。
孟晚秋没有管白婷,蹲在地上给张秀清把脉,脸色沉了下来。
坏了,张秀清这伤不轻啊。
孟晚秋扭头对杨雪说,“快去把村里的牛车借来,她必须得去县里的卫生院,不然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此时杨雪也顾不得以往的恩怨,嗯了一声,就跑出去借车了。
在杨雪走后,孟晚秋迅速点了张秀清的几处大穴,帮助她止血,暂时稳住她的情况。
然后把人抱起,准备把张秀清送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