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不是农场的员工,并不能经常见到姚进,见面了也轮不到他献殷勤,认识了姚进几个月也不过混了个脸熟,姚进连他名字都记不清楚。
男人听见这话后,眼珠子乱转了一圈。
既然进哥那么烦那个叫江文的家伙,他要不去给那个家伙制造点麻烦,到时候对方吃了苦头,进哥肯定高兴,到时候说不定会提拔他,把他安排进农场工作。
想到这里,男人心中瞬间就有了一个计划。
第34章
午后, 天空一片湛蓝,广袤无垠,院子里的麻雀飞上枝头, 在树干间跳来跳去。树下的孟晚秋正在洗衣服, 坐在小马扎上面,用皂荚树做出的皂角涂抹在衣服上,用木棍敲打。
失踪一两月的大咪终于归家, 不知道祸害了几家的母猫,正懒洋洋地躺在孟晚秋旁边, 打着盹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日子比人还舒坦。
孟晚秋见不惯大咪那么潇洒, 手往盆里一放,带起的水珠瞬间向大咪弹去,大咪抖了抖胡子, 睁开了碧绿的猫瞳,看了一眼孟晚秋,起身伸了个懒腰, 跑到一边舔毛去了。
孟晚秋勾唇,低头继续洗衣服。家里人都去了地里上工, 连孟奶奶都带着孟壮壮去捡麦穗,昨天正式开始秋收, 清河村开始忙碌起来。她因为是记分员,除了早晚上下工的时候, 其他时间不用去地里。
但是她也没有闲着, 家里早晚饭, 各种家务活都落到了孟晚秋身上。
“小晚你在家吗?”
孙雅婷提着水果罐头,来到了孟家。
她是来感谢孟晚秋的, 前几天她腿受伤,那几天都是孟晚秋特意来给她上药。同时,因为来时第一天孙雅婷没有住进知青院,不知道第一晚白婷就老知青发生了矛盾。
知青院就六间房,之前张秀清、丁恒、杨雪、皮景轩、裴行之各一间,还剩下一间。后面裴行之搬出去,就空出两间房,知青院一开始的队长是孙哥,后来孙哥结婚后就准备让给裴行之,但是裴行之不感兴趣,就落到了张秀清身上。
因为当晚人员没齐,人到的时间又晚,张秀清安排白婷跟吴敏暂时住一起住一间,张东升住一间,等第二天再抽签分配住处。
而白婷完全不理会张秀清,自顾自地搬进了空余的一间房,而吴敏也顺势搬进另一间。剩下的张东升就没了地方住,还是后面皮景轩退了一步,让张东升跟他一起住。
白婷的目中无人,理所当然惹怒了张秀清,当场就给白婷做起了思想教育,批判她这种毫无集体的有毒思想。白婷也不是好惹的,当场就跟张秀清干了起来。
那晚过后,男知青不插手女人之间的矛盾,知青院就产生了以张秀清和杨雪老知青与白婷跟吴敏新知青之间的矛盾,甚至牵连了第二天去知青院的孙雅婷,张秀清根本不管孙雅婷,白婷跟吴敏不愿意让出房间。
没办法,孙雅婷只好找到了孟支书。
孟爱国压根不想管知青院这些事情,直接就问孙雅婷要不要住到村民家里,他帮她安排。
如今知青院这个氛围,孙雅婷当然不想凑进去,自然就答应了下来。后来孟爱国跟孟晚秋的帮助下,孙雅婷住进了付奶奶家里。
“哎,在呢。”孟晚秋见到来人,站起来在围裙上擦擦手,将孙雅婷迎了进来。
“来就来了,带什么东西。”孟晚秋叫孙雅婷把罐头收回去。
孙雅婷笑,“你可千万收下,不然后面的话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孟晚秋从屋里拿出两个凳子叫孙雅婷坐下,又进屋去泡了茶,“来,喝茶,是在山里采摘的野茶叶,我自己炒的,味道还可以。”
“哎呀哎呀,快别忙活了,你快坐下,不用那么客气的。”孙雅婷拦住还想进屋的孟晚秋,将人拉到凳子上坐下。
孟晚秋笑了笑,这个孙雅婷倒不像她见过的城里姑娘,很懂人情世故,做人做事都很妥当。
短短几天,村里人都知道村里来了个女知青,长得漂亮还特别会做人。特别是经过白婷等人作对比后,这俩天竟然有人去了付奶奶家里,想给孙雅婷说媒。
“你怎么有空来找我了?”孟晚秋抿了一口茶,好奇地问。
孙雅婷手捧着杯子,闻着悠然飘起的茶香,“这几天安顿下来,准备给家里寄封信,刚好村里的牛车要去公社,我就搭上了顺风车。想着这些天,你跟孟支书帮我那么多,就像买点东西来谢谢你。顺便找你要点上次那个药膏?”
知青的活都是大队长分配,很多时候都是一块儿干,托白婷的福,张秀清一点都不愿意教她们,男知青们到是愿意,但是孙雅婷不麻烦别人。
结果就是,磨得满手水泡。
清河村没有卫生所,孙雅婷也不愿意这点伤去镇上的卫生院,又不想耽搁明天上工,想到孟晚秋之前给她涂得药膏,就准备找她要一点。
“这样啊,小事一桩,以后哪里磕着碰着了,尽管来找我。”孟晚秋起身进屋去拿药膏,“但是也就小伤小病哈,大病还是要去卫生院处理的。”
说完,孟晚秋还不好意思的摸摸脸。
她懂寻常的脉相,也懂简单的病症药方。其他都是些害人保命另有用处的毒药,现在孟晚秋基本上用不到。
孙雅婷看着孟晚秋捂脸害羞的样子,忍不住勾唇一笑,真是一个简单纯粹、善良美好的女孩子。
笑起来的时候像一团软绵绵的棉花糖,又甜又软,两个浅浅酒窝,让人心痒痒,很想戳一下。
忽然,孙雅婷好像明白裴行之为什么喜欢上她了。
“谢谢你小晚,下午还要上工,我就先走了。”孙雅婷喝完茶,起身跟孟晚秋告别。
孟晚秋:“下午还要去吗?不是说大队长去借收割机了吗?”都借来机器了,怎么还那么忙。
闻言,孙雅婷苦笑,“收割机只能用来收咱们村的麦子、大豆,其他玉米、高粱什么的还是得人工。”这事孙雅婷也是今早才知道。
当时白婷一听她们不能歇下,每天还要继续干活,气得把锄头扔了扭头就走。但是锄头也是村里公共财产,每天进进出出都需要保管员检查,大家都累都烦,没人惯着白婷,连吴敏也不愿意管她。
最后白婷还是自己灰溜溜收回了锄头,村里的保管员是黑脸大爷,每把农具都记得清清楚楚,一旦谁没有按时归还,不仅要扣工分,还要去村里的公共厕所出粪。
这样的规矩,把白婷这样的作精治得服服帖帖。
孟晚秋拗不过孙雅婷,收下了她的罐头,不过她还是回送了自己做的糖炒栗子。
山上捡的野生板栗,孟母珍藏的甘蔗红糖,裴行之专门去河边捡的鹅卵石,洗的干干净净,再加上孟晚秋的手艺。
啧啧,这糖炒栗子的味道,可想而知,相当美味。
送走了孙雅婷,孟晚秋继续洗衣服。
而离开的孙雅婷,在回付奶奶家的半道上,正恰好碰上了回家的裴行之。
说来也是奇怪,除了来的第一天,孙雅婷竟然一次也没碰上裴行之,她想找对方聊一聊也没有机会。
裴行之也注意到了这个新来的女知青,淡淡一瞟,就挪开了视线。
孙雅婷留意到裴行之的反应,心中还是难免失望。
裴行之真的一点也不记得她,哪怕知道她是新来的知青,也没有跟她说话的打算,完完全全把她当成了一个陌生人。
“裴知青!”
就当两人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孙雅婷忽然叫住了裴行之。
裴行之动作顿住,侧目看了孙雅婷一眼,语气清冷简短,“有事吗?”
孙雅婷转身,笑道:“你好,我是新来的知青,叫孙雅婷,也是首都人。”
裴行之语气不变,“哦,所以?”
孙雅婷嘴角一抿,笑意消失,“我听孟支书家小晚说,你也是首都人,所以想跟你认识一下,毕竟是老乡,以后也有个照应——”
“不用。”
孙雅婷话没说完,裴行之直接冷脸拒绝,“我不照顾其他女人。”
孙雅婷:……
不知道怎么的,孙雅婷觉得裴行之这个样子,莫名的很欠揍。
“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说完,裴行之就打算离开。
“等等,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背后孙雅婷突然出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裴行之转身,仔细打量了孙雅婷一眼。
孙雅婷不吭声,手不自觉不自觉握紧,期待地看着裴行之。
“不认识。”
孙雅婷捂脸,终于放弃让裴行之认出她的想法,看来他直的不在意她。
“我你不认识,你总认识孙瀚海和李丽萍吧?”这正是孙雅婷的父母。
裴行之眼神闪了闪,再看了看孙雅婷的长相,渐渐跟记忆里那对夫妻对上,顿时明白了孙雅婷的是谁。
“原来你是李阿姨的女儿。”裴行之恍然大悟。
孙雅婷翻了个白眼,心情已经毫无波动,只剩下无语。
“是我,你不是被你母亲接走了吗?怎么下乡了?”孙雅婷问出她的疑问。
裴行之面色冷了下来,“不管你的事。”
孙雅婷心跳慢了半拍,见对方瞬间冷下的态度,心里大概猜到裴行之被接走后,恐怕过得并不好。
抿了抿唇,识趣地不再继续这话题,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你知道裴叔叔的下落吗?”
听到‘裴叔叔’这三个字,裴行之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多久,多久年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他,他还活着?”裴行之的声音轻如蚊蚁。
“裴叔叔还活着,我下乡前不久,我父亲托关系打听到了裴叔叔的下落。”孙雅婷说着,四周巡视了一眼,上前一步凑到裴行之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裴行之眉头拧紧,听清楚后就往后退了一步,“注意分寸,我是结了婚的人。”
孙雅婷气得咬牙,“行,我记住了。”下次再靠近裴行之,她就是狗。
最主要的事情说完,孙雅婷也没了跟裴行之继续叙旧的打算。就这么一会儿的相处,已经打破了孙雅婷对裴行之曾经的滤镜。
孙雅婷离开后,裴行之再原地待了一会儿,也转身离开了。
“哐当——”
江武从墙后出来,嘴里发出啧啧地声音,看着裴行之的背影,环胸哼笑,“裴行之啊裴行之,这回让我抓住你的把柄了吧。”
孤男寡女,一个已婚,一个未婚,鬼鬼祟祟地聚在一起,还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江武挑眉,觉得裴行之肯定跟这个新来的女知青在私底下勾搭。
胆子够大啊,在丈母娘家门口就敢跟其他女人凑那么近,哼,看他怎么拿捏裴行之。
吹了一声口哨,江武向家里走去,今天大哥江文要回来,他娘准备了好多肉菜,早点回家吃饭,明天就是他们江家出风头的日子。
晚上,孟家人正在吃饭,突然急促地敲门声响起,伴随着刘成根的焦急喊声。
“老孟,老孟快出来,出大事了?”
孟爱国与孟延春对视一眼,同时放下碗筷,“我先出去一趟,你们先吃。”
孟延春:“爹,我跟你一起。”
裴行之站起来,“爸,我们一起去吧,有个照应。”
孟爱国点头,都是成了家的男人,也该学着担事,没有拒绝裴行之。
孟晚秋心神一跳,起身:“爹,我也要”去。
“你闭嘴。”
“小晚坐下。”
“不行。”
不知道几重奏,孟晚秋刚开口就被家里人一齐反对,她也被裴行之按回座位上,“乖,在家里等我们。”
孟晚秋蹙眉,不赞同地看着裴行之,他明明知道她的实力。
裴行之摇摇头,跟上了孟爱国。
孟晚秋一边嘴巴气得鼓起,瞪着裴行之的背影。
“好了小晚,不要去给行之他们添麻烦。”大家长孟奶奶发话,孟晚秋只好回到座位上。
“发生了什么事?”孟爱国问刘成根。
刘成根气喘吁吁,“还不是江河往农场借收割机那事,今天下午江河的大儿子江文不是把农场的收割机开到村口停着嘛,然后就回家吃饭去了,江武说想学怎么开收割机,江文就带他过去了,结果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地收割机上弄什么。”
江武当时就是一声呵斥,对方听到有人来,直接用石头砸了操作台,然后人就跑到了,江文连忙叫江武追人,自己跑去查看收割机的情况。
发现操作台上面的操作杆直接断了,江文又试着用启动收割机,而收割机完全没有反应。
江武人高马大的,差点没追上干坏事的那个家伙。只不过那人对附近的路不熟,还是被江武逮到,江武把人带了回来,才发现这人竟然是个哑巴。
什么都问不出来,收割机被弄坏是大事,江文心急如焚,江河才通知了孟爱国等人。
“这可怎么办啊?收割机刚到我们村就被人弄坏,不会让咱们赔吧?”刘成根苦着脸问江文。
江文面色铁青,坐在江家门口的凳子上,一声不吭。
江河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平时不怎么抽烟的他,此时闷声一口接一口抽着旱烟。
孟爱国叹了一口气,看向江文,“江文,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啊。”
江文抬头,眼里全是阴霾,仔细想了想,“没有。”看不惯他的只有姚进,但是他清楚对方为人,对方把收割机看得很重要,不可能做出这种下作的事。
孟爱国眉心紧蹙,扭头看向跟哑巴说话的裴行之,“问出来什么了吗?”
裴行之小时候学过一阵子手语,能进行简单的对话,就顺势应下与哑巴沟通的任务。
听到孟爱国的话,裴行之摇摇头,“他什么也不肯说。”
孟爱国走到哑巴面前,打量了一下他,简陋的草鞋破了,露出一直漆黑的脚趾,指甲缝全是污垢。
衣衫褴褛,补丁连着补丁,裤腿短了一截,露出了枯瘦的小腿,身上也瘦骨嶙峋的,如果不是那张脸还算干净,他还以为是对方是个乞丐。
哑巴的脚跟手都被绑了起来,缩在院子的一角,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孟爱国一眼,又垂了下去,整个人一动不动,连胸膛的起伏都很轻微。
经过以往的经验,孟爱国不难猜出对方定是受了他人的指使。
按理说,发生这样的事情,孟爱国应该马上报警才对,可是看到这样的罪魁祸首,他实在于心不忍。
他不怕坏人穷凶极恶,就怕坏人是个苦命人。
旁边的江武死死地盯着哑巴,突然走过来狠狠踢了他一脚,哑巴闷哼一声,把头埋进膝盖里。
“江武,住手!”
“江武!”
孟延春上前拦住江武,孟爱国厉声呵斥。
“你打他干什么,他又不会说话?”刘成根无奈摊手。
江河跟江文在冷眼旁观,如果打死哑巴能让收割机复原的话,相信两人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只是打人并没有用。
“放开我。”江武挣脱孟延春的束缚,面目狰狞:“哑巴,说不定是装的?我把他打个半死,看他说不说?”
见江武说不动,孟爱国转头冷眼看向江河。
江河抖了抖烟灰,“行了,小武,别打了。”现在还要孟爱国帮忙想办法,暂时听他的。
听到江河发话,江武才愤愤不平地停下来。
孟爱国揉揉胀痛的眉心,继续问江文:“江文,你们农场有修理收割机的师傅吗?修理的费用我们村自己负责?”
江文眉毛拧紧,“没有,修理师在别的省市,传消息过去,往返一次起码得一个月。可一个星期后,我就必须把收割机带走,时间不够。”
“不行,不能告诉农场。”江河突然说道。
江文好不容易借来收割机,结果却在他手上坏掉了,虽然不是江文的主要责任,但是回去之后肯定免不了受到处罚,江河把大儿子的前途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怎么可能让江文被这事牵连。
江文脸色更阴沉了,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