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婴反驳:“可是别人都比我厉害的话,我看着很生气啊!”
江雪禾:“这种问题,不只是你,师兄也会遇到啊。你总不能因为旁人比你厉害,便只坐在一旁哭泣,动也不动了吧?”
缇婴:“我才没有只会哭!”
江雪禾:“很多人会陪着你的……”
缇婴:“谁啊?”
江雪禾举例:“比如你前师父,你二师兄。玉京门会有很多同门,花时,陈子春……”
缇婴偏着脸,脸颊抵在他肩头。
她眼睛轻轻眨动,好想问:没有你吗?
——你不陪我吗?
想到师兄说他会离开,缇婴突然说不出的难过,便不吭气。江雪禾试图引着她开口:“小婴,你喜欢修炼吗?”
缇婴怔一怔。
她想很久,慢慢小声:“喜欢的吧……只要不让我看到鬼,我都不讨厌。”
她转而:“我知道了,你要我努力,要我勤能补拙。可我也不懒惰嘛。”
江雪禾莞尔:“人生路很长,其实我对你没有那么高的期许。你自己也许给自己设定了很高的要求……但是,一步步走,不要着急。”
缇婴眼睛眨一眨。
缇婴恹恹的不吭气。
她听江雪禾与她讲道理:“我知道你一直很生气沈长老与我的关系,不开心沈长老对我的关注。但是小婴,这种关注,只是单方面的。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双向的,不好嫉妒的。哪怕我真的在乎沈长老一些,你也是不好发火的。”
缇婴一听就炸,就要从他身上跳走:“我不管!你不许!”
“好好好,”江雪禾怕她摔下去,又见几句话不可能让她听进去,便只好先暂时按下,“我绝不与沈长老私下说什么。”
身上的缇婴不闹了,重新抱住他脖颈。
江雪禾才继续尝试:“人与人的机缘不好嫉妒。沈长老喜欢谁,由不得你我。但是小婴,你也有自己的缘分啊。”
缇婴声音闷闷的:“我有什么缘分啊?”
离家出走的缘分?天赋极差的缘分?被幻境弄伤的缘分?
江雪禾:“师兄疼爱你。”
缇婴愣住。
她趴在他身上,听他徐徐说很多大道理。有些大道理她不是不懂,只是听来就浮躁,听着便想捂耳朵。她此时听江雪禾讲道理也很烦,心中的怨气并不能因为他几句话而消失。
缇婴安静了很久,迷惘了很久,又心脏跳得凌乱很久。
缇婴的脸埋在师兄颈间,即使隔着纱,她也闻到很清的雪香。
睫毛上那滴雪融化,让她看江雪禾的目光失焦,眼中噙了水一般:“那你对我的期许是什么?”
江雪禾抬头,看着满空浩瀚如银河的飞雪。
他与师妹置身其中,何其渺小。
雪落无声。
天地大寂。
忽有雷声自天边响起,来自幻境外的灵气波动,导致了天地异象。
江雪禾感应到波动,向雷光闪耀的漆黑天幕看去。
江雪禾眼睛望着雷光与雪色,看两重不同的光华在争斗。
寒寂天雪下,少年说得很慢,却一字一句:“我期待你,度过完美的一生。”
缇婴的气音柔软地贴着他的耳,像很迷离美好的梦境:“……你为难我。”
……连她都知道,没有人的一生会是完美的。
轰鸣剧烈。
幻境终不能抵抗雷光。
天边雷光向二人刺来。
江雪禾瞬间翻身,将缇婴搂抱入怀,严密挡住劈来的雷光。
“天目通”破裂。
“天目通”在几方心思各异的强者共同施法下,终于破了。
几重不同灵力作用,陈长老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就此毁掉,心头滴血。可他并没有时间心疼自己的作品——
“天目通”炸裂,身在其中秘境的弟子们纷纷被挤出来。
无论他们在秘境中正遭遇什么,此时突然被排挤出来,势必受到些伤。
刹那间,半空中弟子们如雨点般向下摔落,大部分慌张无比:“救、救命——”
几位施法的长老一对视,张开结界,去接应各自弟子。
在一团混乱中,白鹿野与南鸢亦被雷电裹挟而出,砸到地上。
这二人本事却都不小。
在雷劈来的时候,南鸢终于追到了白鹿野的踪迹。她再不耐烦与他玩什么傀儡游戏,雷电劈下来,她也紧紧扣住这个少年不放。
从“天目通”落到现实,地面砸出巨坑。
灰尘飞扬,南鸢扣着白鹿野的手腕不松。
白鹿野被灰尘与雷电击得有些狼狈,但一团混乱中,他侧过头,看到了不远处那正在施法护弟子的众人。
他在其中看到了玉京门的人,也看到了巫神宫的人。
他心神些许混乱,仍想着“天目通”中,为敌的少女口中的“天命”之说。
他眸子波光诡谲闪烁。
而在这一刹那间,因为灵气波动过大,南鸢眼睛上蒙着的布条,散了。
布条向下坠落,南鸢一瞬间感觉到光亮。
她脱口而出:“闭目!”
但是白鹿野侧过头,含着笑,带几分挑衅,向她看来。
南鸢掐诀。
狂风大作。
掉落的素白布条从南鸢眼睛上向下擦去,狂风之下,布条被改变方向,蒙向白鹿野的眼睛。
白鹿野怔了一怔,好像没有来得及反应。但是微凉的袖子下,他捏着的断了的丝线拨了拨。
垂向他的风偏离了一些。
两个少年手腕紧扣,飘飞的雪白布条,自少女的眼睛,蒙向少年的眼睛。
这只是为了避免双目对视,窥探命运。
然而偏离的风向,让布条蒙住白鹿野眼睛的刹那之前,南鸢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他的眼睛。
她第一次用肉眼看到这个与她敌对了数日的少年。
他一身雪白,发带泛青。吹乱的乌发贴着脸,落几缕沾着朱红的、翘起的含笑唇角。
短暂的一瞬间,白鹿野眼睛被布条蒙上之前,也看到了南鸢的眼睛——
清润,幽静,如波澜不惊的春池。
春池因诧异而波动,她眉目不适应光亮,迷乱地向上扬起,眼睛些微泛红,春波粼粼流连,流向他。
白色布条蒙住白鹿野的眼睛,南鸢似退缩,握着他的手指颤一下,想向后躲。
偏偏白鹿野上半身朝前,白色布条蒙住双目,南鸢只看到他高挺的鼻梁,雪白的肌肤,听到他的带着坏笑的高声惊呼:
“南姑娘?你能窥得天命?莫非你师传巫神宫?”
他的大声叫嚷,让那边救援弟子的巫神宫的人,齐齐看来。
南鸢被他攥着手心,目不转睛地看着布条遮掩少年眼睛。
因为白鹿野乱说话而引起的混乱开始向南鸢波动,许多人看来,巫神宫的人开始坐立不安。而南鸢只是看着面前的少年——
她漂亮的无波的眼中,在布条蒙住少年的前一息,只因随意一瞥,便窥探到了命运。
她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生来便因刻在骨血中的天赋,而对他人的命运一眼定睛。
她父亲曾因窥探到自己的天命而终日惶惶,因过于畏惧,而选择将女儿掐死。
父亲年幼的女儿没有被杀死,因为有人心软,救了她。南鸢从不知道人窥探到天命,为何如此恐惧。但是此时此刻,她明白了父亲看到天命时的恐惧。
知晓天命的人,终将被困于天命,死于天命。
南鸿从刚出生的南鸢眼睛里看到了巫神宫的灭门。
南鸢从白鹿野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死局——
她看到了天地大红,喜稠密布。穿着嫁衣的南鸢,与同样身着婚服的白鹿野,死在密布丛林深处。
她腰腹间有断断续续的傀儡丝线,丝线的另一头,捏在白鹿野手中。
南鸢静静地看着。
她平静地看着天命,看着死局。
白布蒙上白鹿野眼睛的时候,她望着他唇角的笑,久久地凝视着这个未来会与自己成亲、并杀掉自己的人。
她淡然地看着命运降临。
她终将面对与曾经的父亲一样的局面,但她并不畏惧。
江雪禾与缇婴同样自“天目通”中落到了现实中。
江雪禾抱着缇婴,没有让缇婴受伤。
他们回来,却也没什么人过来过问。
众人更关心的是,是那一方的南鸢,是巫神宫可能流落在外的血脉。巫神宫的大天官面色铁青,却不得不挤出笑,面对众人的猜忌和疑问。
南鸿咬着牙关,一刻间恼怒万分:白鹿野叫破南鸢身份,他就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女儿了。
他要如何解决南鸢这个难题?
落地后,江雪禾放开拉着缇婴的手。
他做着师兄该做的事,指尖后退,回避与缇婴的靠近。
但是,眼前一亮,江雪禾不禁抬眸。
缇婴掀开了他的风帽,钻入他的风帽中。
四目相对,江雪禾袖中手慢慢攒紧,让自己呼吸不乱。
灰白的风帽纱幔落下,缇婴躲入他怀中,似下定决心一般,问他:
“你可不可以不要走,留下来陪我?
“我、我不是很想要二师兄,我想要、想要……”
她磕磕绊绊,因为自己的矫情扭捏而说不出口,又因自己说不出口,而双颊染红,耷拉着眉眼,十分不愉快。她眨着眼瞪大眼,希冀聪明的师兄读懂自己的心。
江雪禾看着她欲言又止、亮得过分的眼睛。
在静谧中,江雪禾缓缓俯身。
雪香拂来,缇婴后退一步。
垂着眼的师兄不在意。他动作慢而雅,不在意她的退缩。
江雪禾俯着脸,缇婴看到他唇瓣浅红,低垂的眼睛因一点伤而艳丽,不禁觉得口干。
她慌乱之下,见他忽而长睫上掀,卷帘流光,与她距离寸息之间。少年师兄那会勾魂的眼睛又黑又静,好像会慢悠悠地织出一张网,拢住人。
缇婴心脏发抖。
他声音喑哑而轻柔,温温和和,诱惑着谁:“你想要什么?说出来,我才懂。”
江雪禾再一次给自己身上下了“迷神术”。
当缇婴钻入风帽中, 当缇婴扭捏提问,鬼使神差,江雪禾给自己下了术法。
他压制自己的符咒, 又在缇婴注意不到的时候, 轻轻捏了一个“真言咒”,下到了缇婴身上。
江雪禾自己都未曾想明白, 自己为何要用美人计来对付缇婴。他更不明白,当他已经用上美人计时,他为何又给缇婴下了“真言咒”。
他想要什么?
希望师妹挽留他?希望师妹的挽留,是出于真心?
难道只要她是真心,他就要先放下解自己身上符咒的难题, 留在玉京门陪她吗?
一刹那的时间,江雪禾想不了那么多。
风帽纱幔被吹拂, 缇婴屏住呼吸,那纱擦过她手臂, 她只觉得鸡皮疙瘩窜出来。
师兄洌洌的气息与柔润的眼眸, 让缇婴鼻尖渗出一些汗。
她慌得不得了,不自在得不得了。江雪禾俯望着她,在这么近的距离下, 她大脑空白, 眼睛只能注意到他。
他脸颊上靠近眼角的地方,伤痕分明还没好全。可她只是目光瞥过去,便生出一种心脏要跳出来的激荡感。
江雪禾竟然轻轻地:“嗯?你到底想要什么?”
那一声如羽撩沙, 缇婴一个激灵,脱口而出, 分外实诚:“我想要被伺候。”
一语出,千层沙止。
鸦雀无声。
“真言咒”下, 缇婴绝不会说谎。
江雪禾心中轻轻笑一下。
不知道是笑自己的可恶,还是笑自己的可笑。
是了,他期待什么呢?
她想要他陪,只是因为他对她无所不应罢了。
任性的小姑娘想要一个对她百依百顺的哥哥,其他的,她不懂,也不想要。
缇婴鼻尖的汗如泪滴,滴墨一样的眼珠,偷偷地看师兄。
江雪禾缓缓起身,与她之间距离拉远。他又掀开风帽帘子,抓着缇婴的手腕,把缇婴送了出去。
缇婴后悔万分。
师兄进退有度,礼貌温润,可她知道,方才那一瞬间让她发烫发烧的感觉,没有了。她畏惧那种感觉,却在那种感觉剥离后,又魂不守舍。
她怎么就说了实话呢?
她又不是傻子。
她哄一哄师兄,甜甜地说两句“喜欢师兄陪我玩”“喜欢师兄脾气好”,都绝不是现在的结果。
都怪他那么、那么……让人心痒。
她忍不住就说了实话。
师兄妹之间的气氛有些冷淡得怪异。
众人却也不会真的忘了他们。
“天目通”破,陈长老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弟子们互相问候、或救助。而他老了十岁一般,只知道仰头看着天穹——
悬于玉京门上空半个月的“天目通”没了。
他的心血没了。
而且……
一位地位不高的长老在旁感慨:“看来这个仙器也不是很好用,要是真的用下去,说不定弟子死在里面,我们都不知道。‘天目通’到底只是一个玩具罢了。”
陈长老冷冷看去。
玩具?!
他的心血,帮玉京门筛选弟子,功劳苦劳都不缺。他想用“天目通”来赢得人心,来操作掌教之位,帮自己扶云直上。如今功亏一篑,倒让人看笑话。
身边人忙碌得很。
巫神宫的大天官被人询问“南姑娘与巫神宫”的关系,被人暗问南鸢和他的关系。南鸿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玉京门的几位长老也不好受。白鹿野叫破南鸢身份,他便适时地“晕”了过去。于是有人想从白鹿野这里知道真相,便少不得查白鹿野。而一查白鹿野,周围人若有若无的目光就瞥了过来——玉京门和白鹿野,似乎有些关系啊。
而黎步自出来,便晕倒在地。他昏迷不醒,旁边药宗弟子围着救人。
一团乱中,花长老应付着各种声音,疲惫至极。
被师兄赶出风帽的缇婴一看到大家都很忙,便想偷偷溜走。
身后一道威严冷肃声音:“站住。”
缇婴默念:这么多人呢,说的必然不是我。
她脚下生出一个小型术法,定住了她身形,让她走不了。
同一时间,缇婴感觉到江雪禾伸手过来,拉住了她。
师兄在身边,让缇婴有了安全。缇婴便转过身来,扬起笑脸,冲走来拦住自己的人打招呼:“掌事伯伯好……沈长老好。”
看到沈行川过来,缇婴被江雪禾牵着的手颤一下。
她做错什么了吗?
年纪一大把的掌事身后,跟着沈行川,与一个年纪看着很轻的儒袍男子。缇婴悄悄打量时,那男子向她笑一笑,让人如沐春风。
管事道:“江雪禾不遵守门规,抢入‘天目通’,之后天目通出现的问题,未必不和你有关。江雪禾去戒律堂,向长老说明缘故,并领罚。”
缇婴:“师兄是因为……”
江雪禾打断她的抢白,听话非常:“好。”
缇婴当即沉下脸。
管事指她:“你!你不要以为你没问题,检测发现,你进的那个秘境就不对劲!黎步身受重伤,生死不明,你对同门就下这么重的手吗?你也要领罚!”
缇婴好不服气。
江雪禾以为她要顶嘴,当即开始琢磨怎么帮缇婴圆话。然而缇婴眼睛看到沈行川,她到口的辩解全都消失。
她冲沈行川露出落落大方的笑容。
她誓要给未来师父留下一个好印象:“好的,都听掌事伯伯的。”
掌事:“……”
他狐疑看一眼这不省事的小孩儿,继续板着脸:“黎步为什么抽走别人的神魂,也要进秘境对付你?你们都是内门弟子,这种行为不可取。你们之间的问题,必须说清楚。你也要去戒律堂报道。”
缇婴乖巧:“好的!”
掌事:“二十遍涤神杖!”
江雪禾皱眉。
但是缇婴:“嗯嗯嗯。”
旁边戴着风帽的师兄,风帽转动,似乎向她望了一眼。他牵着她的手松开,缇婴却只顾着在沈行川面前装乖,顾不上师兄。
沈行川淡淡看着缇婴和江雪禾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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