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贯冷言冷语,此时不说话,众人也不意外。倒是他身边跟着的那个青年人噗嗤笑,扭头对沈行川说:“你们家这个孩子,很有趣。”
沈行川淡漠:“不是我们家。”
那青年人笑眯眯地看着缇婴:“贤弟,你就不介绍一下吗?”
沈行川这才冷冷淡淡地动了一下。
他非常简单地给双方互通姓名,再不多说一个字。
缇婴和江雪禾的名字不过是两个内门弟子的名字,不足为虑。缇婴却是听到这人的名字,一下子眼睛亮了:
“原来你是观天山的首席……师兄?是不是该叫‘师兄’啊?”
杭古秋实在活得久。
他稳稳当着观天山的首席,熬死了上面好几个长老、掌教,熬死了下面好几个魁首、弟子。杭古秋作为观天山的弟子首席行走天地,已经很久了……
杭古秋笑眯眯上前,在众人反应不及时,一把捏住了缇婴的手腕。
江雪禾一刹那捏诀,全靠着过人的冷静,才没有让他出手。
缇婴呆住,看这个人扣着她手腕半天,突然抬眼,赞叹道:“小缇婴是吧?你很适合我们观天山功法啊。你看,你弄坏了‘天目通’,玉京门要罚你的。不如你跟我走,跟我回观天山修行吧?
“你若是来观天山,我必然亲自教你,带你。你还不必只待在一个地方,可以随我行走天下。如何?”
缇婴心间一动。
她很茫然:“我很适合观天山功法?”
……她不是最末的灵根吗?最末的灵根,还有被人抢着收徒的可能?
杭古秋见她心动,当即更加用心地游说。却是旁边一道凛冽剑气,隔开了他和缇婴。
沈行川冷漠:“她是我玉京门弟子,不会跟你走的。”
杭古秋:“贤弟,你我这么好的关系,你也不帮我?我是不忍心看着宝珠蒙尘……”
缇婴听得飘飘然,伸长耳朵,目不转睛。
江雪禾礼貌地向两位大能告别:“我与师妹刚从秘境出来,身体有些不适,之后还要去戒律堂领罚,容我与师妹先告别。”
沈行川轻轻颔首。
杭古秋不甘心:“哎,别走啊……”
缇婴也不甘心:“我没有不适啊坏师兄……”
二人却如被强行拆开的牛郎织女,冷酷无情的王母娘娘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
叶穿林一脸正经地跟在药宗弟子间,看着葛长老救人。
叶穿林把一切都看在眼底。
他看着陈长老的麻木,看着白鹿野的昏迷,看着南氏父女的对峙,看着杭古秋的突然插一脚……
只在杭古秋插一脚时,叶穿林眸中闪过困惑。
这是他唯一看不懂的。
难道那个叫缇婴的小姑娘真的有什么特殊之处,让老好人杭古秋都心动了?
他身后的短腿胖子小师弟三冬喘着气追他:“师兄,师兄,你别那么快!”
叶穿林忽然站住。
三冬惊愕看去,见师兄眸中如太极图一般,黑白色开始旋转。
紧接着,一重肃然的大道之息,笼住了整片空地。
叶穿林浩然声音响彻在众人耳中:“诸位,既然‘天目通’破了,弟子筛选看起来进行不下去了。但是各家选拔弟子,应该已经心中有数。
“不如趁此机会,我们直接用最后的比试,帮各门派弟子筛选定一二吧。”
他是要直接跳过所有不必要的步骤,直接让四大门派新选的弟子比试,定出输赢。
弟子比试不重要,重要的是,几大门派的最终目的要在比试中露出水面——玉京门的掌教之位,毕竟人人都想操作。
于是,各怀鬼胎下,大能们推脱着,说要商量。
叶穿林眸中笑意加深:他知道此事已成定局,他们不会不同意。
慌张的只是和他在一起的葛长老。
葛长老:“啊?这就开始比试了?咱们能赢吗?”
叶穿林正经:“我尽力。”
葛长老看着他自在淡然的模样。
……我信你个鬼。
但是拖下去也没意义,“天目通”坏了,陈长老失去一重助力,其他人的可能性提高。也许这就是角逐掌教的最好机会,所以葛长老欲言又止后,虽然不太自信,却也默许了。
把缇婴拉走的江雪禾,没有发现杭古秋在缇婴身上动什么手脚。
江雪禾不禁疑惑:难道小婴真的是什么自己没发现的奇才?观天山的功法,真的适合小婴?
他想试探一二缇婴的想法,缇婴却疑惑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不是说了想让沈长老当我师父吗?干嘛问观天山?”
江雪禾:“也许……”
缇婴警惕:“你要和沈长老双向选择,想扔开我吗?”
江雪禾:“……”
他看着缇婴的眼睛,一下子想到缇婴那个“想被伺候”的诚实发言。
江雪禾垂下眼,松开了缇婴的手。
江雪禾去领罚,去解释他与黎步、缇婴在秘境中的事。
他简单地说黎步与缇婴在进门前,因为自己闹了些别扭,这才导致黎步看不顺眼缇婴。
戒律堂的人当然不全信他,记录他的解释后,便让他去领罚。
江雪禾没什么不肯的。
任何惩罚,都不会强过他身上的黥人咒。他连黥人咒都能忍,寻常的刑罚不算什么。
何况他心乱无比。
也许领罚是好事。
一日日的鞭刑,日日在洞天中受戒。少年藉着身上的惩罚,来想一想自己和缇婴的事,来坚定自己的心——
师父让他带一段时间小师妹。
师父没有说,让他诱惑小师妹。
他起初纵容缇婴的过界,此时却自己都开始过界。他不应当如此,不应当对不起师父。
缇婴在“天目通”中确实无辜,那天目通的碎掉、黎步的追杀,也不是她引起的。所以戒律堂的长老们弄清楚原委后,只小小地给了她几鞭做惩罚,便放她回去了。
而缇婴好几日没见江雪禾了。
师兄总是在受罚,她见不到人。夜里去的时候,陈大又说师兄已经睡了。
缇婴想,是不是自己说了实话,让师兄不开心。
而且,缇婴想到师兄……她便好像再一次置身风帽下,看着他一点点俯脸望来。
只要想到,缇婴便冒汗,惶然,不自在,又忍不住看他。
……她怎么了?
索性,缇婴不是只有一个师兄。
江雪禾自入洞天接受刑罚的几日,玉京门和几个门派决定好了弟子一同比试的事。而缇婴则带着自己之前从药宗买的灵草,做成药膏,去看望白鹿野。
白鹿野坐实了白掌教私生子的身份。
大家窃窃私语地讨论,玉京门不得不捏着鼻子,派人来看望,还给了白鹿野最后与其他人一同比试的资格。
白鹿野懒洋洋地坐在屋内翻看玉牒上的各种消息,他看得津津有味时,缇婴推门而入。
缇婴跑过来:“二师兄!”
白鹿野看到她,便忍不住笑起来。
他一下子起身,弯腰接住跑过来的少女:“好久不见,小婴怎么还是小矮子?”
缇婴立刻威胁:“我砍断你的腿,我就不矮了。”
她仰脸,观望她俊美的二师兄。
二师兄面白唇红,眼角轻勾,看人时深情万分,又身量修长俊雅,任谁看了,都要被他迷得走不动路。
缇婴:“你来干什么啊?”
白鹿野捏她鼻子,故作哀伤:“小没良心的,你一个人跑出来玩,还跑来玉京门。如今却问我怎么来了?枉师兄一路想着你,牵肠挂肚,你是一点不关心我?”
他是真俊美,哀伤时眸子也笼着一层雾,清薄又撩人。
缇婴怔一怔:若是师兄身上没有伤,是不是也这么……
白鹿野叹息:“看着我的脸,想着别的男人。”
缇婴脸登时涨红,她跳起来:“没有啊……我经常想你啦。”
白鹿野可太了解她了,他好整以暇地入座支颌:“嗯?比如?”
缇婴:“比如、比如……比如你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哎呀!”
她头被二师兄敲了一下。
她当即耍赖,撒娇扑入他怀中蹭:“师兄……”
她师兄却提着她,将她扯出来,半真半假:“可别这么腻歪,师兄担心你道心不稳,爱上师兄。”
缇婴:“啊?”
她抬起的眼睛,满满的困惑不解,单纯无比。
白鹿野眸子垂下,放下几分心。
之前“天目通”破,白鹿野百忙之中,抽空看到缇婴钻入一个人的风帽中。
后来,白鹿野自然知道那是他的大师兄。
……但当时那一瞬缇婴行为的过分,让他心脏咚一下,几乎以为师兄和小婴之间发生了什么。
不过如今看,应当是他想多了。
听师父说,师兄遭遇和他们不太一样,也许这把握不住的分寸,正是师兄没处理好的那部分。
改日见了师兄,他提醒一二便是。
白鹿野便试探着问缇婴,江雪禾呢。
缇婴沉下脸。
她想到自己好几日没见到师兄了。
她说:“他一直去戒律堂领罚……我找他都找不到。”
白鹿野劝和:“也许是师兄受的罚比较重,你想想他做的事……嗯,我要是玉京门的长老,可会被他这么高的法力吓到的,一定搜魂查他。”
缇婴瞪来。
白鹿野弯眸,半开玩笑:“当然,我要是玉京门的长老,我肯定放你们一马啦。”
缇婴叹口气。
她坐在白鹿野身边,好奇问:“二师兄,你是来当掌教的吗?”
白鹿野揉她头发:“当然不是了,我是来玩的……你小孩子不要管这么多。”
缇婴:“你别碰我头发,你好讨厌!”
她从榻上跳起来,远离白鹿野。
她忍不住在心中比较两个师兄,越比越觉得,还是大师兄待她好……大师兄从来不揉乱她头发。
不,大师兄是从不主动碰她。
他拉她手,都是有缘故的。
他背她,都是被她要求的。
缇婴怔怔然:师兄难道不喜欢我吗?
缇婴想着想着,落落地坐下来。
她取了自己带的药膏给白鹿野,毕竟白鹿野在秘境中受了伤。缇婴问白鹿野和南鸢之间为什么打起来,但是她问的提不起劲儿。
缇婴趴在桌上,托着腮,轻轻叹口气。
白鹿野支颌,含笑:“怎么了?我们小婴有心事了?”
缇婴从桌上抬起乌黑湿润的眼珠子。
她声音娇又懒,慢吞吞的:“我有一件事,弄不清楚。”
白鹿野:“说来听听。”
缇婴:“师兄,如果有一个人……每一次我靠近,我都有点不舒服,就是、就是心里不自在,我会出汗,会慌张。我怎么了?”
白鹿野眸子幽闪。
白鹿野淡然自若:“说明你讨厌他。”
缇婴不服气:“没有啊。虽然我不想靠近,但是每次看到那个人,我又忍不住想靠近。靠近就不舒服,不靠近也不舒服……”
白鹿野:“怎么个不舒服?”
缇婴:“就是、就是……会想啊。会觉得他笑起来很甜,说话很温柔。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静不好动,我就想拉他出门,总忍不住想动一动他身上的东西……”
白鹿野心想:笑起来甜?说话温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小姑娘说的,莫不是个女子?
若是女子的话……白鹿野眼中丝丝缕缕的笑意消失。身为傀儡师,他知道太多控制人的法子了。
白鹿野道:“你觉得那人很吸引你?”
缇婴眼眸一亮,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白鹿野问:“那人相貌如何?”
缇婴:“也不是很好看……或者说,不好看,有点吓人。”
但她在心中补充,身上没有伤的师兄是很好看的,可惜没人看到。
白鹿野:“他声音很好听?”
缇婴:“不不不,绝不好听。很难听的。”
但她在心中托着腮眨眼:嗓子没有受伤的师兄,声音清而哑,那才是好听的声音。
白鹿野:“是否他问什么,你答什么?”
缇婴闷闷道:“我确实会忍不住说实话。”
白鹿野问了半晌,问明白了。
缇婴充满希冀地看着白鹿野。
白鹿野道:“小婴,你远离这个人吧。”
缇婴不满意这个回答,她不情愿:“为什么啊?”
白鹿野:“你说的这些,很像是那个人对你下了咒。”
缇婴张口,半晌:“……啊?”
白鹿野言之凿凿:“你不想靠近,是因你本能觉得危险,你的本能在保护你。你忍不住靠近,是那人对你下了咒,这世上让人千依百顺的咒术,并不难学。
“那人对你有所图,在你身上种了咒术,长此以往,你会成为他的傀儡……”
白鹿野吓唬小孩子。
他三言两语,就举例好几个,说明这世上恶人何其多,多少无辜人被恶人种咒,成为恶徒的傀儡。
缇婴被吓住了。
缇婴又带着药膏,去看望同样受伤的南鸢。
玉京门和巫神宫正因为南鸢的身份吵架,巫神宫想带走南鸢,玉京门不同意。而南鸢本人,依旧住在弟子舍中,如同坐牢。
缇婴的看望,让南鸢非常珍惜。
主要是白鹿野害人受伤,缇婴那丁大点儿的良心,让她代二师兄来探望。
探望中,缇婴忍不住再次说自己的烦恼。
这位生来便通晓天命的南鸢姑娘,说出与她二师兄差不多的看法:“……神术中,有一种‘降神术’,可将神魂短期地寄于一人身上。那人不会察觉,还会因多出来的那缕神魂,对人唯命是从。
“这种神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影响那人,最终杀掉那人。对于神魂灵力相差甚远的两人,这种神术其实非常方便。
“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
缇婴:“……”
她半信半疑。
她当然不信师兄会害自己。
但是二师兄和南鸢的咒术,确实解释了她的奇怪。
缇婴疑惑地反省自己是否太不省心了。
她试图体谅江雪禾的不容易:原来自己的奇怪之处,是因为江雪禾给自己下了咒。
……是因为他不会做人师兄,怕自己不乖,用这种方式哄着自己听话?
她哪有那么难带啊?!
这日傍晚,江雪禾从戒律堂出来,独自行走于竹林偏角。
他遇到一个师兄。
那师兄热情地给他送一身道袍,唏嘘万分:“你这几日受罚,也是因为‘天目通’出了问题,陈长老过意不去,便让我向师弟致歉。”
江雪禾温和应对。
他在内门弟子中,是不显山露水的那一类。他不得罪人,却也不迎合人。他的礼貌中,总有几分冷淡,不与人交心。陈长老交好人心,却不能丢下此人。
那师兄挠挠头,将道袍递出,便告辞。
然而那人离开的一瞬间,江雪禾感觉到一缕什么,在自己神魂上轻轻印上。
他当即抬眸,看向这师兄。
师兄奇怪地看这戴着风帽的少年师弟:“师弟怎么了?”
怎么收下衣服的动作停住了?
江雪禾慢吞吞地收下衣服,向师兄道谢。
神魂上的那缕印子,十分浅薄。若非江雪禾神魂上有黥人咒的枷锁,连他也感应不到那枚印子的落下。
有意思。
戒律堂的长老们试不出江雪禾的真正实力。
他们甚至用了搜魂术,江雪禾藏起自己身上的枷锁,与这些人斗智斗勇数日,此时见到陌生师兄的这一刻,正是江雪禾警惕非常的时候。
那师兄走了,江雪禾在原地停片刻,便躲入竹林中。
半晌,他捏了法术,给自己换了一副普通弟子的相貌,便不远不近地追踪那师兄。
他追了一程,那师兄都没发现自己被江雪禾跟上。师兄偶尔回头,也因江雪禾此时所化的弟子相貌过于普通,而记不住人。
在这般跟踪中,江雪禾走在小径上,前方迎来一个低头踢石子的少女。
他一眼认出缇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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