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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学姐与沢田学弟(张不丧)


音乐教室内,优靠在窗口,凝视着眼圈泛红的少年。
“别误会,我很早就知道你们的存在了,远早于去法国之前。”她异常平静地说,“你生下来不久,爸爸就曾带着你们来日本,请求妈妈和他离婚。当时为了保障我的利益,他没有为你争取继承权,甚至愿意签署许多让步的协议,只求今后能‘一家人’待在一起。”
“妈妈欣然同意,因为他们的婚前协议赋予被离婚者巨大的权益。但也因此,这件事遭到祖母的强烈反对,最后不了了之。”
听到这些往事,环的眼睛微微睁大。
“他从来没和你说过这些细节,是不是?”优轻声说,“这也难怪,有哪个父亲会当着心爱孩子的面,亲口承认自己曾一度想要牺牲他的将来呢?”
她在心中默念着自己与环的名字。优与环、优与环……
出生前便注定继承家族的一切财富与权力、被要求具备与之相匹配能力的孩子;以及出生前便被父母所爱、希望他一生都平安顺遂的孩子。
“我们的出生只相差16天,被划定的命运却截然不同。”优故意微笑,“很神奇,是不是?”
面对这样刻意的嘲讽,环的态度却仍然柔软。
“姐姐,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事的?”他低声问,目光中带着一种奇异的洞悉与悲伤。
与那样的眼神相触,优不禁往后躲了躲。
“我不是来和你诉苦叙旧的,”她避开与他的对视,“只是想告诉你,爸爸…那个人深爱的家人从始至终只有你和你的母亲,他计划的是你们‘一家’的未来。所以当你说家人的时候,不应把我也包含在内。”
“不是这样的!”环立即现出焦急的神色,“姐姐就是家人啊——还有祖母大人也是!”
“…不只是我,连祖母也要算在内么?”优微微一愣,思绪短暂的岔出去一点,没能掩饰住脸上的诧异。
她的祖母、静江夫人为人肃穆严厉,是财阀的实际掌权者,代替早逝的祖父管理着整个家族。她自己的名字就是祖母所起。
祖母是个不近人情的人。曾经有一段时间,每当听见静江冷冰冰地叫出“优”这个名字,她心中都会滑过蛇鳞般簌簌的寒意。
印象中,祖母也不曾叫过环的名字,只轻蔑地称为“那个妾生子”。以她素来傲慢的性格,大概当面也不会改变称呼。
闻言,环的神情果然空白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祖母大人……祖母大人不怎么喜欢我,”他急切地张开手(或者说两只肥硕的熊爪子),“但是以后,状况一定会好转的。因为我们是家人啊,家人是最重要的存在,无论在什么地方,家人间的羁绊都是绝对不会被破坏的!”
听着他斩钉截铁的诉说,优心中愈发烦躁,本想告诉他,所谓“家人”的说法只是他个人的臆想,现实不是这样。
可金发少年的神态那样固执,莫名叫她想到了沢田——有时他们的神情会包含某种叫人难以理解、却又不忍击碎的笃信。仿佛一旦让他们绝望,自己也会跟着丢失掉一些宝贵的东西一样。
如果是阿纲,面对这样难以沟通的状况,他会怎么做呢?
大概会优先从对方的心情开始考虑吧。
一想到褐发少年在共情方面惊人的才能,她便直接放弃了效仿的想法。然而,仅仅是这样模糊的思路,就足以在脑中引发电光般的串联。
“所以,大家最后一定能热热闹闹地围坐在被炉里,一起看红白歌会……”面前的环信誓旦旦,说到最后,脸上却浮现出淡淡的茫然。
优呼吸一顿,忽然明白了伏藏在他眉宇间的、那股奇异的违和感——
明明说着笃信家族间羁绊的话语,可他其实并不清楚吧?一家人热热闹闹、快乐团聚在一起的场景。
她忽然觉得非常讽刺,为自己此刻的感同身受。她并不是个心绪敏感的人,此刻的共情也并非源自男友的耳濡目染。
只是经历的确相似而已。
被作为继承人严格培养、偶尔眺望窗外的孩子;以及被打上私生子烙印、独自摆弄积木玩具的孩子。
明明长相、经历和立场都截然不同,可他们在童年偏偏分享了同一种孤独。
他们痛苦的根源互为因果,如同不断旋转着的阴面与阳面,最终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名字的伏笔见第32章 ~u说过的话见第88章8月前两周的更新会更不稳定一些,但9月前一定完结正文。因为现实出了一些非常drama的家庭变故,导致我的生活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包括前两周也一直在处理,每天都和不同的人沟通,咨询了律师、准备很多文件和办很多手续。虽然每天都很崩溃,但一开始其实还能用一种相对积极的心态去面对,但这两天稍微清闲了一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感知不到任何情绪了,特别是在独处的时候,整个人都空空的,就像燃油燃尽了一样_(:з」∠)_接下来会更换城市,重新找房子和工作,争取先用两周时间搞定房子。希望忙起来会好些。

第139章 理解
她仍是静静望着他,但目光变得温和了许多,几乎泛着悲哀。环安静下来,似乎已从她的眼神中知悉了什么,只能无措地等着她点破,他对家庭的向往与无知。
最终优只是微微摇头。
“你说家人是最重要的存在,”说话时,她不再回避他的视线,“可把家人联系在一起的究竟是什么呢?共同的利益么,还是说血缘?”
“当然不是那些东西!”环立即道。优总觉得他等这个问题已经等了很久,此刻他的眼睛亮得像是什么晨间剧女主角。
“是‘羁绊’啊!”他毫不犹豫地说,“把家人联系在一起的东西!我在日本的影视作品里经常见到这个词。一般只要说出这两个字,一切问题就都会迎刃而解!”
优:“……”他还真是种给点阳光就能茂盛生长的个性啊。
“可是‘羁绊’……”她略艰难地重复这个稍显中二的词,“那并不是人生来就会有的东西啊。”
环一愣,继而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觉得羁绊就像种子一样…只要有爱和关切,还有人与人之间的相互理解,然后一直耐心浇灌的话……”
嗯,现在他又从晨间剧女主角变成迪○尼公主的画风了。
优笑笑,轻声重复他的用词,“‘只要有’……但这三件事,无论哪一件都不简单啊。”
爱,关切,还有相互理解。
她垂下眼睫,心里想:那个时候,他们是否做到过这些。
“小优的妈妈是个很温柔的人,和任何人相处都没什么架子。”
道场内,光邦微微垂着脑袋。明明是说着夸赞的话语,他的表情却不甚轻松,反而透露出几分凝重。
镜夜看出他的犹豫,接着补充道:
“爱子夫人出身清华家之一的花山院,身份尊贵。当初她遵循家里的安排嫁给理事长,又顺利生下继承人,一生的荣华都得到了保障。”
说着,他看了看光邦,又道:“在我看来,与其说‘温柔’,不如说那位大人相当不谙世事,一路顺顺利利走过来,偶尔还会耍些孩子脾性,是个玩性很重的人。”
听起来,完全不像是在形容父母辈的人……沢田纲吉有点想象不出学姐妈妈的样子。转而又想到她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怎么能说是“一路顺顺利利”呢?
“不要误会,”镜夜凉凉道,“我说了,爱子夫人是个‘玩性很重’的人。”
沢田纲吉还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光邦却已经岔开了话题:
“当初理事长提出离婚,爱子夫人是唯一支持他的人。”
“…欸?”褐发少年瞪大眼睛,感到这件事的不合逻辑。
“其实不难理解,他们之间大概没什么夫妻感情。离婚后可以获得大笔的抚恤金,甚至还有须王家的部分财产,并且再也不用受大家族的管束,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获得了‘自由’。”镜夜说,“从爱子夫人的角度想,她当然乐意支持这件事。”
沢田纲吉愣了愣,他先是试图理解这件事,但很快就被上涌的怒火打断了思路。
“…那优呢?”他们是不是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她的心情?!
镜夜奇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答非所问:“她是须王家的继承人,当然是要留在须王家。”
“……”
沢田纲吉不由沉默,这种思维间的差异令他感到些许荒诞和绝望。
“在离婚这件事上,理事长只获得了爱子夫人的支持。”光邦继续说,“会长、还有花山院家的长辈都强烈反对,所以这件事一度不了了之。”
“毕竟是会长精挑细选的亲事,依那位的性格,当然不会容许任何破坏。”镜夜眼中飞速闪过一道寒芒。他似乎并不喜欢那位“会长”。
可是等等、会长又是谁……和理事长难道不是同一个人么?
沢田纲吉被这些弯弯绕绕的称呼弄得云里雾里。光邦看出他的疑惑,于是主动向他解释。
“会长是理事长的母亲,也就是小优的祖母。她是须王家真正的领导者。”他顿了顿,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说,“将来小纲或许会和她对上吧……要做好准备,会长是个很可怕的人。”
他警示的语气十分郑重,叫本就胆怯的少年愈发毛骨悚然;凭借着丰富的想象力,他轻易脑补出了一个会吃人的凶恶婆婆形象——如果可以的话,他一辈子都不想和这样的人对上……
但迟早有一天,大概还是会遇见吧?不知为何,少年隐隐有了这样的感觉。他暗自紧了紧拳头,没有避开光邦的目光,“我…我知道了……”
“…太好了!”光邦顿时眉眼舒展,“我还想着如果小纲表现出退缩,就趁现在把小优直接带走呢,诶嘿!”(黑色的小花)(黑色的小花)
“我才不会呢!”褐发少年立即道,“而且这种话不该用这么天真的语气说出来吧!?”默不作声就说出这种威胁,这个人也真是够可怕的!
镜夜不动声色地端详着他们,过了片刻,才重新将话题拉了回来。
“须王与花山院谋求的是更长远的合作。如果理事长和爱子夫人的婚姻破裂,事情会变得复杂很多。”他顿了顿,“不过也有传言说,会长考虑过第二种解决方案。”
光邦和崇都没接话,但依稀是听懂了的意思;沢田纲吉却仍然不明就里,“什么意思?”
“很简单。既然破裂的是婚盟,那么再重新订立不就好了。”
镜夜看看他,目光既像嘲讽又像同情;紧接着,他薄薄的嘴唇间吐出几个字:
“——新的联姻。”
优静静望着窗外,直到环的声音再度传来。
“姐姐,你是因为恨爸爸,所以才会离开家么?”
“…恨?”她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宛如一台尘封的机器接收到暌违已久的指令。
“最开始应该是恨吧。”她低声说,“但他和妈妈,他们都不是坏人。所以到后来,我只是觉得无法理解他们的想法。”
爱,关切,还有相互间的理解。
其实前两样还是有的吧?她想。如果一样都没有就好了,那样一切都会变得简单很多。
“离婚的请求遭到反对后,妈妈不再提这件事,但爸爸一直都没有放弃这个念头。”优说,“在那之后,他的反抗愈演愈烈,所以祖母给了他一次选择的机会。”
“乖乖听话,从此不再提离婚的事;或是和妈妈离婚,但是与花山院家的关系不能被放弃,因此需要新的联合——当时那边正好有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孩子。”
她和环静静对视,没有说下去。但他们都知道男人的选择——直到去年春天,他才成功与妻子离婚,那时距离那场选择已过了多年。
【“我不会让优经历和我一样的事!”男人语气激烈,“被人安排婚姻、被迫和不爱的人度过一生!这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母亲,您真的无法理解么?”
祖母的声音冷冰冰的,丝毫没有理会他的话,“让,这是你唯一的机会。选择。”
之后,爸爸陷入长久的沉默。过了很长很长时间,他低下了头,握成拳头的手轻颤,声音却重新变得温和顺从。
“…我知道了,母亲。今后我不会再提离婚的事……求您了,至少在这件事上,让那孩子有自由选择的权力吧。”】
“那个时候他没有选你们……会恨他么?”优把问题抛了回去。
环摇摇头。她知道他会否认,但以为他至少会露出复杂的神色来。可是没有,他只是挠了挠头,模样看起来有点傻。
“这根本不是一个选择啊,”他带着几分天真和傻气说,“选择应该是两个同样很难、或者同样很好的事。可后一个是明显的错误选项,没什么好犹豫的啊。”
优微微一愣,继而心头涌起一阵又一阵熟悉的无力感。
哪怕他义正言辞,说些“怎么能牺牲姐姐大人的幸福!”的话也好,好歹能有冠冕堂皇的嫌疑。
偏偏是像这样无意识的流露,像一个小孩很笨拙地围着大人唱“痛痛飞走了”的儿歌……配上那身轻松熊玩偶服,笨蛋的既视感就更强烈了。真傻。
“…你说的对。”最后她叹了口气,附和道,“祖母从来没想过要给爸爸任何机会。”
【“你的父亲是个软弱的人,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任何长进。”
漆黑的斋室中,祖母的声音高高落下,宛如金塑的神佛。她以轻蔑的话语形容自己的儿子,就像用筷箸拆分骨肉,亲子关系被从得失的衡量中剥离出来。
祖母对她说的话总是比对爸爸的多,有时会详尽地解释自己的做法,并要求她一一记下。
“不要听信让的那些胡话——婚姻是两家的结盟。已经有了花山院家的支持,没有在下一代重复一遍的必要。优,我绝不会让你父亲的失败在你身上重演。你可以有选择的权力,但现在你要乖乖听我的话。记住,绝不可像你父亲那样天真软弱!”
老人紧紧盯着她,一字一顿,目光肃穆庄严:
“一切都是为了须王的将来。”
于是她明白过来,爸爸和妈妈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选择。只要祖母不松口,他们就永远无法脱离这段关系。
她知道这样不对,但一股报复性的快意油然而生,同时还伴随着淡淡的庆幸:不用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分开。
所以她恭顺地俯身,一个出众的、完美的继承人。
“我明白了,祖母大人。”】
那两个人之间没有爱,各自却仍对她展露温情。那时她拼命抓住那一点点怜悯,以为可以一直像这样生活下去。
但她忘记了,他们过早的在她面前展露出了成年人的无力,并试图要求她理解。这对她的影响或许更甚于背叛本身。
优回过神,注视着环紫色的双眸。她发觉自己又能用看待陌生人的眼光看待他了,对那些事的一切情感都在变淡,就像观众从居高临下的视角注视一出滑稽剧目,明白里面所有角色的尝试都只是徒劳。
“我不是因为对任何人的恨而离开家的。”优微微一笑,“可能只是太努力了。结果却过得越来越累,有天终于无法再忍受下去。”
乃至于最后,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
想到这里,她阖了阖眼,重新望向窗外。
“花山院家的孩子,”镜夜静静问,“学长们还记得他么?”
光邦的表情冷了下来,崇同样目光一沉。沢田纲吉左看看右看看,感到气氛因这个人的出现而直坠冰窟。
“…我不喜欢那个人。”良久后,光邦轻声说。但他没有解释原因。
“原本以为学长和他会很亲近,看来其中还有内情啊。”镜夜轻笑一声,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向着一脸困惑的褐发少年解释。
“他是爱子夫人母家那边的人,虽然是分家,但出身同样高贵,据说很擅长绘画。可惜身体孱弱,无力继承家业。”
“所以才会有传言说,会长曾考虑让他入赘,以延续与花山院家的联合。不过,这件事从来没有得到过两家承认。”
闻言,沢田纲吉有些发愣。这些事听起来像是影视剧里才会发生的,让人很难产生什么实际的感受。然而,一想到学姐也牵涉其中,他心里难免有点别扭。
“…志野是个任性的人,和小优的关系很糟糕。”光邦说,“有些场合难免碰到,只要小优出现,志野就会立即离开。他拒绝和她待在一个房间,总是高声说那样空气会变得污浊。”
“好过分……”那个叫志野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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