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招数,也用在了裴炀身上。
二十一年前,冯姚害得徐陆两家家破人亡后。年仅八岁的陆三公子陆炀逃出生天,被朱春明救走带去了荆州楚王府。
朱春明为他改名为裴炀,还特地找来春画,让春画教他学习冯姚的言谈举止和饮食习惯。
说罢,陆沉风笑着问:“冯门主,可满意本官说的这则故事?”
冯姚微眯着眼,薄唇绷紧成一条直线。很明显,他现在气得不轻,只是在硬忍。
“呵,呵呵……”他强忍着怒意冷笑,“陆沉风,你以为仅凭几句无中生有的话,就能激怒本座?”
陆沉风唇角冷勾,似笑非笑道:“门主若觉得本官所言非实,现在就可以问一问师堂主。”
冯姚感到不妙,还未来得及动手,咔嚓一声响,小船从中断成两截,突然从水底伸出一只手来,快速把陆沉风拽了下去。
黎江把陆沉风拉下水,为他解开绳索,搀着他迅速游向另一条漆金大船。
冯姚并非等闲之辈,遇到突变,临危不乱,很快便做出应对之策。他借着碎冰,施展轻功站到了一处凸起的暗礁上。
风过云散,濛濛月光散下,照得海面霜白一片。
船只过处,寒光闪闪。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冯姚一眼便看见迎面驶来的小船。
船端站着长身如玉的年轻男子,一身白衣,夜风凛凛,衣袂翻飞。
那人正是师游,他负手立于船头,目光平静地与冯姚对视。
另外有几条船,从四个方向快速朝冯姚靠拢。
黎江早已搀着陆沉风跃出水面,去了另一艘大船上。
浸了海水的伤口,疼痛欲裂。陆沉风忍着痛意,连衣裳都顾不上换,站到船端笑着对冯姚喊话。
“冯门主,本官所讲的故事,你若有任何疑问,可当面问师堂主,他定会为你详细解答。”
接着他又转脸看向师游,扬声笑道:“师先生,春琴嬷嬷和为你接生的产婆可有跟来?”
师游默了默,朗声回道:“来了。”
“哈哈哈……”陆沉风大笑出声,又看向冯姚,“冯门主,本官说的不假吧。”
话落,他旋身钻入船舱,赤色衣摆荡出凛冽的气势。
转过身的刹那,他便收了笑,冷峻的脸上一片寒意。
“她在哪儿?”
黎江道:“大人放心,姜姑娘无碍,属下已派人去接应了。”
陆沉风道:“你亲自去拦住她,别让她这么快过来。”
黎江拱手:“是,属下这就去。大人您千万小心,别再受伤了。”
陆沉风单手扯松衣襟口,浑不在意地往里面走去。
今夜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轰的一声巨响, 炮火声震耳欲聋,远处火光耀眼,海浪冲天。
姜音被炮火的威力震得身形摇晃, 差点从半空跌落。
看着远处的漫天火焰,她急得一掌打在黎江肩头,忍怒吼道:“闪开!再阻拦,别怪我不客气!”
黎江打了个手势, 十来个锦衣卫纷纷让开。
他躬身抱拳:“姑娘见谅,小的是奉大人之命保护姑娘, 不得已才出手阻拦,我这就送姑娘去跟大人汇合。”
“不劳黎总旗费心!”
长袖一甩, 她转身飞离小船, 如一只离弦的箭, 朝着火光处飞射而去。
人影闪动, 船只摇曳, 火焰映得海面亮如白昼,连海上飞过一只雨燕都清晰可见。
然而姜音眼中却只有漆金大船上赤衣如火的男人,别的人和物一概都不能入眼。
陆沉风现下穿的是一身赤色织锦服, 凛凛有度又意气风发。
他单手拎着绣春刀, 身姿笔挺地站在大船前端, 在他身后站着两排黑衣飒飒的锦衣卫。
裴炀带着数十人正与冯姚缠斗,即便以多对一, 他却仍然处在下风。
眼看着裴炀快支撑不住了,陆沉风提着绣春刀纵身一跃,跳过去加入战斗中。他手中绣春刀如活了般缠住冯姚的长剑, 令裴炀得以喘息。
冯姚不想打车轮战,出招越来越快, 越来越狠,招招致命。
“你小子命是真硬,废了内力,身上被飞镖扎出七八个血窟窿,竟然还能打。”
陆沉风撇嘴笑了声,见冯姚劈剑刺来,他一个后仰,脊背贴地躲了过去,旋即挺腰弹身而起,手中绣春刀快速斩出,如雨燕划过黑夜,一刀砍在冯姚右膀上。
“因为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内力。”他眉眼低压,眼神凌厉骇人。
不等冯姚反应过来,他旋身下腰避开招式,接着弹跳而起,劈手又是一刀,不偏不倚砍在同一处位置,直接将冯姚右膀子砍了下来。
血淋淋的手臂连带着长剑一起掉落在船上,旁边一个灵活的矮个子锦衣卫,趁机一脚把冯姚的手臂和剑踢到了海里。
冯姚右边膀子血红一片,身上脸上全是血,如一只刚从血海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用左手快速在右边肩头点了几下止住血,随即丹田运气,左手发力一掌打在船柱上,顿时将柱子打断,断柱如利箭射向陆沉风。
裴炀闪身向前,一刀挥开断柱。
冯姚紧跟着又是一掌打在船沿上,掌力刚猛,震得整艘船剧烈摇晃,几乎要翻倒。
“快,拦住他!”裴炀稳住身形后,急忙喊出声。
然而已经迟了,噗通一声,冯姚纵身跳进了海中。
紧跟着又是噗通一声,众人循声看去,只看到一片藕荷色衣角落入水中,很明显那是女子的裙衫。
陆沉风回过神来,厉声喊道:“都愣着干什么,会水的全部下去!”
他一声令下,通水性的锦衣卫一个接一个下饺子般跳入海中。
黎江追赶过来,不等陆沉风吩咐,慌忙跳下海。
锦衣卫里面,只有他水性最好,除了陆沉风,也只有他武功最高。
陆沉风水性也不差,他毕竟在水师营呆了多年,只是他今天受了伤,身上多处刀伤,胸口窝还被飞镖扎出了不深不浅的血口子,此时若跳进海里,不死也得去掉大半条命。
他没下水,一双眼死死地盯着水面,眉头紧皱成峰。
姜音扑腾着四肢奋力朝冯姚游去,若是往常,十个她也不是冯姚的对手。然而此刻冯姚身受重伤,又没了右手,她一人就能不费劲地把冯姚解决了,何况现在不止她一人,海里四面八方都是锦衣卫,呈包围势,将冯姚团团围困在水中,彻底封死了他的活路。
尽管水中有锦衣卫,姜音却没出水,仍旧朝着冯姚游去。
她身姿灵敏,如一尾鱼,快速游到冯姚背后,顺手抽了身旁一个锦衣卫的刀,手起刀落,一刀砍在冯姚背后,力道极重,深可见骨。
冯姚疼得一个趔趄,返身回击。姜音旋身一转,如一条美人鱼般灵活地闪避开。
黎江游过来牵制住冯姚,姜音闪到冯姚背后,快速扭动手腕,绣春刀翻转如电,一挑一劈,水波荡漾,片刻后冯姚便往下沉。
她利落地收起刀,甩手扔回给刀主人,两腿并拢旋身一转,如箭鱼般飞跃出水面。
黎江把冯姚捞上船,封住他穴道,并废了他内力,将他绑了起来。
风吹云动,月亮露出全貌,照得水面亮白如银。
姜音登上船,眼睛看着前面。
数十条小船护着漆金大船,陆沉风逆着漫天火光站在大船前端,赤衣烈烈如焰旗,身形不动如山。
船只摇摆,火光摇曳。
他眼底一片猩红,从姜音出水的那一刻,眼睛便落在了她身上。
姜音朝他勾了下唇,却没动,脚下生根般站在船上一步未挪。
对视片刻,她转过身,轻声道:“陆大人保重。”
“阿音。”陆沉风慌了,急忙往前跨了一步,险些踩空。
姜音喉头一涩,缓缓转过身看向他,眼底水中带火。
陆沉风扯唇轻笑,喊出她名字:“阿音。”
他声音低低沉沉的,海风一吹,顺风灌入耳中,直击心尖。
周遭小船荡开,让出一条海道。
姜音纵身跳过去,落在他面前,抢先开口。
“你受伤了。”
陆沉风笑着摇了摇头:“一点小伤,不碍事。”
他伸手想摸摸姜音的脸,姜音头一偏避开了。
手僵住,他笑了声,讪讪地收回手,低头看着她。
“生气了?”
姜音后退一步,笑着看他:“我以为能与你并肩作战,原来是我想多了,陆沉风,你也不过如此。”
陆沉风敛了笑,心狠狠一坠,如堕深渊。
他伸手想去拉姜音,姜音侧身躲开,他身体往前踉跄了下,险些摔下船。
“大人!”
身后的锦衣卫想上前扶他,被他抬手制止。
“阿音,我错了。”他一手撑住船沿,一手伸着想拉姜音。
姜音喉间哽咽,上前扶住他,闻到他身上浓郁的血腥气,终是没忍住湿了眼眶。
“伤到哪儿了?”
陆沉风怕她再躲开,顺势靠在她身上,却并未将身体的重心往她身上压,只是伸手揽住她腰,将她搂在怀中。
“哪儿都伤了。”他压低声,以气音回道,“冯姚用飞镖扎我,满身都是伤。”
听着他故作委屈的声音,姜音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她用手掐了下他侧腰,却没敢真用力,责备道:“那你还在外面站着,嫌伤得不够重?”
陆沉风歪着头在她肩窝蹭了蹭:“等你。”
姜音扶着陆沉风往舱室走去,路过冯姚身旁,她仰头问道:“你何时回京城?”
陆沉风道:“先回台州,伤好后再回京。”
黎江道:“大人,冯姚性命垂危,若不及时医治,只怕撑不到天亮。”
陆沉风垂眸看着姜音,笑道:“动手了?”
姜音点点头:“嗯,我在水下给了他几刀。”
黎江一把扯下冯姚的衣裳,露出血肉模糊的背。
他笑道:“总共七十六刀。”
裴炀蓦地转过头,看了眼姜音,又看了看陆沉风。
七十六这个数,只要是陆沉风的心腹,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二十一年前,徐家上下七十六口,除了陆沉风外,其余人全都葬身火海。陆沉风即便没死,却也受尽了磨难。
而这一切,皆是冯姚所为。
姜音在冯姚背上划了七十六刀,此举不言而喻。
大家都清楚,她这是在为陆沉风出气,为陆沉风报仇。
陆沉风眼皮一掀,眼中烈火翻涌,横在姜音腰间的手一点点收紧,又倏地松了力道,温柔而小心地抱住她。
“阿音。”他声音沉涩,如沙砾滚过。
姜音拍拍他背,软声安抚:“好了,进去吧。”
她扶着陆沉风进入舱室,大夫许陵坐在舱内,看见陆沉风,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许大夫。”姜音走上前去,声音温柔道,“许大夫,劳烦您给他看看身上的伤。”
许陵哼道:“陆大人命硬着呢,用不着老夫多管闲事。”
姜音笑着蹲下,拉住许陵的胳膊摇晃:“许大夫,他就是那样的脾气,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求您快给他看看吧,等他伤好了我替您收拾他。”
陆沉风半阖着眼歪靠在躺椅上,嘴角轻勾,挑起点笑。
姜音安抚好了许陵,走过来查看他的伤势。
“让我看看伤得重不重。”姜音扯松他衣襟口。
陆沉风拉住她手放在腰带上:“脱了才能看清。”
姜音脸上发热,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甩开他的手:“别贫,小心伤势加重。”
陆沉风慵懒地笑了声,眼睛黏在她身上,随着她转。
他眼中一片柔情,看她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姜音走去对面坐下,看着许陵为他治伤。
在他包扎完后,她问道:“师堂主为何会跟你们在一起?”
“他……”陆沉风正要开口,猛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
裴炀一直等候在外面,听见陆沉风咳嗽,及时走进来,替陆沉风解答。
“大人早就在栖霞岛百里以内的海域做了埋伏,不怕那阉贼现身,就怕他不声不响地逃回月门。为了让他放松警惕,大人一直没让黎江动手,这才被那阉贼扎了几刀,至于师堂主……”
他轻笑一声。
“大人遇见师先生,恰如伯牙遇子期。”
姜音并未刨根问底追问师游的事,她转口问道:“周云裕究竟是谁救走的?”
裴炀道:“极乐岛,余将军之子,余傲。”
姜音蹙眉道:“余将军我知道,皇后之父,坐镇湖广,是响当当的封疆大吏。他儿子余傲,听说自幼体弱多病,常年在琼岛养病,十年都没回过京城,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陆沉风笑了声:“目前一切只是猜测,真相如何,尚待查证。”
他笑着朝姜音招招手。
“过来。”
姜音走到他身旁坐下,拉住他手:“还有哪里疼?”
陆沉风靠在她身上,低声道:“哪里都疼。”
“咳。”裴炀咳了声,站起身往外走。
许陵睨了他眼,淡声提醒:“忍着点,小心伤口崩裂。”
姜音并非小姑娘,脸上一阵滚烫,耳朵在烛火下红得透亮。
人都出去后,她咬着唇在陆沉风腰上掐了下。
陆沉风拉住她手按在腰上,一双眼深邃幽暗,眸中艳火烈烈。
他微低着头,喉结上下滚动,爱与欲不加任何掩饰。
姜音咬了咬唇,埋入他怀中抱住他,声音软成了一汪水。
“好好养伤。”
陆沉风一偏头,嘴唇贴在她耳旁,沉声笑道:“伤好了之后呢?”
姜音抬头叼住他喉结,不轻不重地咬了下。
陆沉风闷哼一声,掌下用力,握紧了她腰。姜音却没松,舌尖在他颈上扫过,辗转向上,压住他唇。然而就在陆沉风想要反客为主时,她快速松开,并退了出去。
“小心伤口崩裂。”她笑着按住他肩,俏皮地歪了下头,“别动。”
陆沉风笑着舔了下牙,一偏头,在她耳边说了句荤话。
他说等伤好了□□哭你。
姜音又气又羞,翻身坐在他腿上,低头咬住他脖子,齿尖用力,咬出了血仍然不松。
陆沉风一手抱住她,一手摸着她头,仰长脖子由她咬。
然而姜音咬着咬着却松开了,她抱着陆沉风脖子哭得身体直颤。
陆沉风心口一紧,慌忙捧起她头,擦去她脸上的泪,温柔地亲她脸,又亲她秀挺的鼻尖。
“怎么了?”他温声道,“傻孩子,哭什么,这点伤不算什么,很快就好了。”
姜音重新埋入他怀中,小声抽泣。
陆沉风笑着安抚她:“好了,别哭了,你哭我心疼,比受伤还疼。”
姜音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哭。
她在他怀里蹭了蹭泪,抬头看着他,一本正经道:“那你要快点好起来,我等你□□哭我。”
陆沉风却笑不出了,他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
姜音摇摇头,哽咽道:“没事,陆沉风,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陆沉风这次却没和她说笑,神色严肃道:“好,我会很快养好伤。”
第048章
姜音正在房里给陆沉风换药, 刚把药粉撒到他胸膛伤口上,还没来得及抹匀,门外响起苗武的声音。
“大人, 矿山之事闹大了。”
姜音手一抖,整包药粉都倒了下去。她慌忙用手去抹,抹得陆沉风满胸膛都是。
陆沉风抓住她手,嘴角轻勾:“这么心急?”
他倾身贴近, 刻意压低声线,使得声音听上去越发浑厚低沉。
姜音眯了眯眼, 忽地掀腿坐到他身上,两手按住他肩, 俯身咬他唇。
陆沉风仰起头回应, 磨蹭间衣襟散开, 挺阔结实的胸膛沉沉起伏。
两人唇舌相缠, 气息交融, 姜音越亲越急,陆沉风忽然握住她腰,头一偏, 双唇分离, 银线粘连。
“真想让你男人死?”他喘着气笑道, “乖,等我好点了再给你。”
姜音见心知他不是没分寸的人, 此刻说出这番荤话,无非是想分散她的注意,不想让她为矿山之事担忧。
她嘴上不说, 心里却是感动的。
“坏东西。”她笑骂了声,俯首在他喉结上重重地含了下, 给他含出一抹暧昧的红痕。
陆沉风仰长了脖子闷哼出声,乌眸沉沉压着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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