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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难养(摧山白)


“不,不要借。”方云蕊道,她语气格外冷静,慢慢顺了口气,“你现在即刻出府,买一架能折叠的梯子来,越轻越好,选在子时末刻回府,那个时候守卫长都会躲到厨房去吃几盏酒。”
这便是不让外人知晓了。
海林虽不知她要干什么,但都一并应下,即刻出府去了。
方云蕊回到居所,一言不发足足在凳子上板正坐了一刻,反正都是一死,她凭什么不能求生?这国公府千浪万浪,人人都有靠山,凭什么只她没有?
若她豁出这条命去,也为自己寻一个呢?
一面高墙之隔,隔壁院子收拾得很快,又很安静,几乎没有惊动任何人。
可他们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是一分不落落在方云蕊耳中,她静静听了一会儿,起身进了内室。
海林回来的时候没在院里见到方云蕊,等她放下梯子进了屋,才听见内室隐约传来水声。
她正打算进去服侍,刚踏进去就见方云蕊已经洗好了,她攀在桶沿,身上被照得雪白,正从里面起身更衣,美得仿佛月下仙子。
海林恍神了一瞬,才忙去拿干净的寝衣,却听身后道:“不必,你去将我那身蝉翼纱衣拿来。”
海林愣了一下,梯子加上纱衣,她心底似乎是有个答案要呼之欲出,可又觉得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她家姑娘是那么谨慎又稳重的人,怎么可能会想出这种法子来。
纱衣做得贴身又轻薄无物,分明是纯色,却因它精巧的设计引人遐思。
方云蕊穿上它,在伏热中轻轻打了个寒颤。
她让海林为自己梳了个不易散开的发髻,一张纯稚绝色的脸蛋染上些风情。
“把梯子搭好。”方云蕊道。
海林其实已经猜到了,可她还是急急握住了方云蕊的手。
“姑娘,您可要想清楚了,这事......可不是小事。”
“我想清楚了。”方云蕊回答道。
“今夜就去,会不会太急了些?”海林面色发白,她比方云蕊自己还要紧张。
方云蕊道:“此事最怕夜长梦多,倘若二夫人性急,明日一早便将我送去忠勇侯府,怎么办?”
海林满脑子想挽留,她觉得这样不对,怎么能用这样玉石俱焚的法子?再说,姑娘怎么就敢断定,楚岚少爷会留下她过夜呢?
她急得眼珠子都发疼,目光却落在方云蕊精致小巧的鼻尖上,进而入目整张娇艳欲滴的脸。
姑娘平日里为了低调不起眼,总是把前额的头发梳下来,她那双勾人的眼睛便被紧紧埋没,可今夜姑娘的头发都梳了上去,海林只觉得她再也找不到一点瑕疵了。
是夜,方云蕊攀上竹梯,越过了那道高墙。
与此同时,刚浴后的楚岚听见底下人禀报:“公子,咱们墙对面住着的那位表小姐...好像要过来了,要不要将她拦下?”
回家之前楚岚早就打听好了国公府的现状,知道现在府上的学堂里念书的有哪些人,其中自然包括那个方云蕊。
她是祖母姐姐的女儿所生,随父母入京时遭遇匪患,双亲被杀,留下的只有她的和身边一个叫海林的女使,寄养在国公府已三年有余。
不过楚岚第一次听说她,并不是自己的人探听到的,而是在一张席面上。
他不止一次地听同僚们提起她,说容貌惊艳,实可纳之为良妾。
“不必理会。”楚岚淡声道。

头顶月明,清清冷冷的光辉落下来,方云蕊落地的时候,没在院子里瞧见一个下人。
分明是盛夏,她穿一身纱衣,外面还披着夏衫,并不至于寒凉,可她腿上就是虚得厉害,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下定决心是一回事,真实去做了又是一回事。
只是奇怪的是,直至走到了门口,方云蕊都没在院里瞧见一个下人,她过来的时候都想好了说辞,可一个都没用上,就这么长驱直入进了屋子。
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盏灯都没有,唯有前方隐约有光。
每向前走一步,她身上的力道好像就被抽走一分,心口扑通扑通地跳,可她想起二夫人那一脸的厉色,想起刘善那令人作呕的嘴脸,便只得继续往前走。
周围静得连一声蝉鸣都听不见,方云蕊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浅浅的呼吸声,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步子已经迈出来了,千万别回头。
直至到了门外,方云蕊才知楚岚是在书房,她在窗户上看见一点残影,听见里面隐约传来翻出的声音,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脚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向前一步了。
外面的动静很细微,像是路过了一只猫,却逃不过楚岚的耳朵,他翻页的手随着那一声声脚步近了,也愈发缓慢下来,之后那很轻的步子停下,他也不觉听了翻书的手。
然而等了许久,都不再传出什么声音来了,他目光冷冷,继续投在眼下的书页上,并未再分心。
方云蕊在外面足足站了一刻钟的时间,她甚至开始有些后悔,想转身回去了,就当今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是窗外突然传来两声下人说话的声音,惊了她一瞬,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跨过了那道门,站在了楚岚的书房门口。
案上摆着两盏灯,光晕交相辉映在一起,暖色的柔光扑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楚岚正斜倚着看书,姿势慵懒又随意,那双压抑感极强的眼睛也没有朝她望来。
便是这样,便是他没有看她,便是他们两人之间还隔着数步的距离,方云蕊都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在害怕。
她害怕眼前的这个人。
但与此同时,方云蕊又在绞尽脑汁地想着,以色侍人时,该当如何?
她该开口说些什么?她该如何称呼他?
方云蕊想起在去往荣寿堂的路上,那个姑娘唤他楚岚表哥,她想起嘉宁郡主亲热地唤他表哥,若是论辈分,她也是要唤楚岚做表哥的。
方云蕊心中又狂跳起来,她鼓足了勇气,一双乌溜溜的眸子看着楚岚,出声道:“表哥安好。”
楚岚指尖微顿,他很是随意地瞥了她一眼,忽觉她哪里有什么不对,然而他已经不想再去看第二眼了,只是脑子里又浮现出同僚说过的话——容貌惊艳,可为良妾。
见楚岚没有理她,方云蕊反而大着胆子又往里走了几步,至少她没有被赶走。
她这身夏衫的下面就穿着那身不成体统的纱衣,她缓缓向前,一步比一步迈得坚定,声音中的那一丝颤意被娇甜压了下去。
“表哥。”她又唤。
楚岚终于正眼看向她,第二眼,他才发现她的不对之处,原是她将额前的头发梳了上去,露出光洁的前额,那双乌俏的狐狸眼仿佛有灵光在闪,熠熠看得人心痒。
他多半知晓这位远房表妹的来意,多半是谢恩来了,只是楚岚头回看见有人谢恩是空着手来的,还是在这样一个深夜。
然而方云蕊的再次开口却扰乱了楚岚的思绪。
“我有一事...想求表哥帮我。”方云蕊小声道。
她每说一个字,便离楚岚更近一步,几乎站在了他的脚边。
她仍是怕楚岚的那双眼睛,可她知道自己眼下只有往前这一条路可走。
“你想求我什么?”楚岚道。
他的声音清冷疏离,明明近在咫尺,方云蕊却仿佛听见远处的神佛低喃。
“想、想求一件,表哥无论如何都要答应的事。”方云蕊习惯性垂下眼帘去,楚岚便看见她的睫毛如小扇一般扑闪,雪白的肤色上生着自然浅淡的薄红,纵是宫里的画师也调不出这种角色。
分明生得宛如神妃仙子,私底下却是这样贪得无厌的。
楚岚心中冷嗤,冷薄的眼色又淡了几分,不耐出声:“说。”
方云蕊攥紧了手指,“求表哥帮我推了...和忠勇侯府刘善的亲事。”
“作为报答,我愿......”方云蕊说着轻轻抬腿,在楚岚审视的目光下,主动跨坐在了楚岚腿上。
她荷青色的夏衫被自己亲手褪下,袒露出精心刺绣着银丝样云纹的蝉翼纱衣,勾出本就未被遮挡多少的玲珑身段,仿佛一枝含苞绽放的白荷在楚岚怀里摇摇欲坠,灯影之下她一双美目凌波潋滟,身形好似轻颤的蝶翼。
当真是万般绝色,楚岚只觉得自己腿面上一软,轻得都没有什么分量。
眼中只余她肤白胜雪,朱唇轻启:“表哥帮我。”
她的小臂带着轻微的凉意,细软的触感攀在了楚岚耳畔,楚岚当真以为她得心应手,直至在她逐渐靠近的胸腔里听见扑通不止的心跳。
也无非是强作镇定。
只是那纱衣实在是透薄得没有什么分量,一团莲香在楚岚鼻尖晕开,混着淡淡的脂粉气息,此时此刻,楚岚在想——他这个莫名多出来的表妹,实在是比他想象的还要胆大不少。
屋里默了几息,方云蕊身上颤得更厉害了,她实在是不知这位楚岚少爷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他为何一直看着她,却又不说话......
就在她想开口再问一遍时,终于听见一声:“及笄没有?”
方云蕊才顿时从窒息中活了过来似的,轻声答:“还不曾,但也快了。”
她的生辰是在冬日里,并非什么好日子。
“谁让你来的?”
方云蕊声音更轻了,“是我自己。”
她边回答边想,是不是还要问她为什么选择来求他?她独自在脑中想着对楚岚的赞美之词,可楚岚又不问了,而是伸手掌住她的脸。
方云蕊有种错觉,好似她是一只任人把玩的鸟雀,她战战兢兢,实在是想求个结果。
“那......”楚岚的声音散漫又无情绪,“我凭什么帮你?”
方云蕊扑朔着眼睛,睫毛也随之颤了颤,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原来是这些还不够......
她脑袋里飞快地运转着,可她的身份实在低廉,也实在没别的什么能给了。
她颤声答:“我还可以为表哥做事,我什么都能做,都听表哥的。”
她能做什么?楚岚暗嗤,一个连刀都握不稳的弱质女子,被逼急了能做的也不过是咬人而已,她还能干什么呢?全无用处。
楚岚失了兴趣,又觉得弃之可惜,喃喃道:“不够。”
方云蕊睁大双眼,可是她实在没有别的能给了呀。
楚岚看出她的难处,自如别开了脸,“不够,就出去。”
方云蕊决计不能出去。
她攥紧了手心,猛地闭了闭眼,豁出去一般道:“我还知道......表哥与二夫人不合。”
楚岚一顿,再度正眼看向她,她便慌着心口解释:“不是关系冷淡,也不是恭敬有度,就是不合,表哥不亲近二夫人,二夫人也不亲近表哥。”
她嘴上说着不亲近,楚岚却从她的表情里读出其他的意思来——讨厌。
“所以呢?”楚岚的声音冷了冷,国公府上下,恐怕除了松英堂,没有人知道这一点。
“所以......”方云蕊眨了下眼睛,“国公府现今是二夫人主内宅之事,二夫人逼我嫁给刘善,二夫人...并不喜我。”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若是让冯氏得知自己的儿子和府里这个最不成气候的表小姐混在一起,恐怕要气个半死。
楚岚笑了一声,他的笑也让人觉得冷冷的,寒意一阵阵地往颅顶窜。
顷刻间他因为这句话改变了主意,“好啊,你留下。”
方云蕊如蒙大赦,心里那块石头像是落下,她不确信地追问:“那...我的亲事......”
“不急。”楚岚收回捏着她脸颊的手,转而用指背贴着她的脸颊摸了摸,所触肌肤滑腻如脂,真是爱不释手,“总要等你及笄。”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是说刘家纳她进门,至少要等她及笄才能纳她进门?还是说今夜的事,今夜接下来的事,要等到她及笄之后再来讨呢?
方云蕊竭力揣度着楚岚的意思,她不愿让楚岚觉得她太笨了,可是这个人就在她眼前,她的确是怎么也摸不透。
好在楚岚没有再让她继续猜测,而是指给她一条明路。
“继续,把你要做的事做完。”
方云蕊整个后颈子都热了起来,她依旧是坐在楚岚的腿上,将那件夏衫完全从自己身上剥离了去,仿佛是蝶在蜕变,生出下面粉嫩的枝芽来。
那件夏衫滑落在楚岚脚边,他甚至嗅见自己鼻尖的莲香更重了,幽然若梦,眼前这一方景色美得近乎虚幻起来。
方云蕊颤得厉害,她急急去扯楚岚身上的腰封,使了很大的劲也岿然不动,她整个人都显露无遗地在楚岚眼下绽放着,一切的不得要领都会逼红她的眼眶。
楚岚耐着性子等了几息,修长的手指包出她发红的手。
而后慢慢扯着她的手,来到了腰侧,引她去摸那个环状的暗扣。
方云蕊一下子了然,顺利解下了他的外衫。
勾引这种事,方云蕊不曾做过,更没有见谁做过,然她懂事早,也不至于一窍不通。
她看见楚岚掩着的领子下面露出肌肤来,便下意识错开眼去,又想到自己不能是停下的那个,只好倾身上前一点点用温软的唇印在他的脸颊上,像是恳求他帮帮她似的。
饶是如此,楚岚也依旧不为所动,他只是用自己凉薄的目光注视着她,像是在注视着一个什么物件。
方云蕊露出一丝无措来,她呆了一瞬,又学着方才楚岚引她的样子,握住楚岚的手指,牵着他掌在自己腰上,眼底却因此泛起一层微光。
她没有哭,只是觉得热。
腰上的手指瞬间收紧,像是默许一般,多少给了方云蕊一些鼓励。
她不敢直接去碰楚岚的东西,便只好又捉起他另一只手,而后抬起自己的身子,款款坐在了他的掌心。
楚岚眼神逐渐暗了,他亲眼看着细嫩的花苞泌出透色的汁液来,娇艳欲滴,诱人采撷。
而他还有闲心评论,声音淡得像一汪水:“像这样莽撞地进去,明日你都别想好过了。”
方云蕊简直羞愤欲死,她紧紧阂着双目,听楚岚的意思,似乎是不能这样,可她不知道还能怎样。
“睁眼。”他说,命令似的口吻,叫方云蕊立刻睁开了眼。
两相对视,谁也没有说话,可方云蕊却从他深色的眼瞳中读出了他的意思,她浅声抚乱,娇声哀求:“哥哥帮帮我。”
这回连表哥都不叫了,叠着字音唤他。
那双淡漠了整晚的眸子渗出一点笑意,手下的动作徒然一重,方云蕊惊呼一声,紧紧抱住了他。
......
这夜方云蕊过得实在不算畅快,往前越深,她便愈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物件,被楚岚捏在手中肆意把玩着,他的力道控制得极好,像是碰过了无数女人得出娴熟的经验一般,留给方云蕊就只有索求不得的羞耻。
她头一回知道,原来如此清俊端正的文人欺人起来竟是这样磨人的。
月亮不知何时落了下去。

翌日清晨,方云蕊是在楚岚的榻上醒的,除了她身上盖的那条被子,其余地方都是整齐不曾动过的模样,方云蕊便知昨夜只她一人在榻上待了。
快到了开课的时候,方云蕊急急穿着衣服,可她身边就只搁着被她脱下的那件夏衫,连纱衣都不知晓去了何处。换句话说,方云蕊都不记得那件纱衣是何时从自己身上离开的。
她看了看自己的鞋子,看了看那件唯一的夏衫,面上涨红一片,这个样子要她怎么回去?她听得见外面有下人洒扫的声音。
楚岚也不知去向,若非她身上那股难以忽视的惫懒感是真的,方云蕊甚至都要恍惚自己昨夜究竟有没有成事。
她也有些怕楚岚就这样不管她了。
好在很快,门外传来一个小厮的声音:“姑娘收拾好就离开罢,公子白日不回院里。”
方云蕊视线四处流转着,然后她在柜子上发现了一把剪刀,她眼神一亮,出声应了句门外,急急起身拿剪刀裁下一片布帘来用于束胸,裹了脚踝后才敢穿上夏衫鞋子出了房门。
那小厮就在门外候着,见她出来便转身引路,都没有多看方云蕊一眼,这样的态度让方云蕊放松下来,她心知肚明自己昨夜做了一件怎样离经叛道的事,走出那道门前,她满心都在在意楚岚院里的下人会以怎样一副眼神看她。
本以为早上回去可能是还用那副梯子,然而她经过那面高墙时,梯子已经不见了,前面引路的小厮带她从一道小门走出,来到了东侧的暗巷,一个人在没有,只能瞧见一侧深深的竹林,静悄悄的。
方云蕊无声跟着走,她在想楚岚会不会留了什么话给她?譬如她的亲事......她藏着期待看着引路的小厮,然而直到她回到了自己的居处,那小厮都没有说什么,甚至都没有说一句话,转身便按照原路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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