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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尔本风停了吗(北风三百里)


“这就是在唐人街当狮王的那次吗?”木子君问。
唐葵看了一眼,眼神略有迷茫:“不清楚,他没和我说过。”
她“哦”了一声,收回视线,继续往后翻。仍然是黑白的,不过唐鸣鹤年岁稍长,似乎也不在唐人街了,而是搬来了Bendigo以后的场景。有几张照片中,他站在一家水果店前,穿着长裤和工作服,看向镜头的表情很淡,不过能看出也是个英俊精神的年轻人。
唐葵本来只是余光看着,这时候也被吸引,慢慢移到了木子君身边。
“他还有个妹妹吗?”木子君指着其中一张唐鸣鹤在水果店前牵着个小姑娘的照片询问。
“我……”唐葵语气带了分疑惑,“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也没有听他提起过。”
他们那代人似乎都是这个样子的,过去的事不问不提,问了也未必说得详细。宋维蒲大概是有和唐葵一样的体会,起身拿出了另外一本,翻开第一页,竟然是结婚照。
“这个我知道的,”唐葵的视线又偏到宋维蒲那边,“我爸爸说,我奶奶是我爷爷好朋友的妹妹,不过她去世得很早,所以我也没有见过。”
“好可惜。”木子君叹了口气,为素未谋面的唐鸣鹤感到一丝悲伤。
结婚后的照片逐渐变成了彩色,唐鸣鹤的脸上也带了笑意。可惜的是,从某一页开始,照片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这孤单的场景持续了许多年,直到唐葵出现,才被再次打破。
他几十年的人生也只是两本相册,而唐葵和他的合照,几乎占据了纸盒里其他相册的所有空格。从满月到周岁,从第一次上学到看她上台表演……
“我最开始学乐器,还是他帮我找了老师,”唐葵翻着相册喃喃自语,“可他那天为什么要把我的贝斯砸碎呢……如果他这么讨厌我玩音乐,当初为什么要送我去学呢……”
相册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最后一页是唐葵离开家前,最后一次给唐鸣鹤过生日的照片。和那些孤单一人的照片相比,被唐葵搂着脖子的唐鸣鹤脸上挂着一种久违的生气。木子君看了很久才意识到,那是他在唐人街做狮王时的生气。
而在唐葵离开后,他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有再拍过了。
不对……也不是完全没有影像。
四本相册翻到最后,压在纸箱最下面的竟然是一张光盘。不是商品,因为没有任何设计的包装,只是在光盘的白色外封上写了一行遒劲的汉字:致唐先生。
木子君看向唐葵。
这不是她有权利拿起来的东西。
而唐葵在久久地注视自己和唐鸣鹤的那张合照后,终于收回视线,把那张光盘从纸箱里摸了出来。茶几前面就有设备,她捏着光盘爬到正对着沙发的荧幕前,把CD插进卡槽,然后熟门熟路地从一处角落摸索出遥控器。
老人放东西,永远这么固定。
屏幕闪出雪花,唐葵点了几下遥控器后,雪花散去,露出闪烁的画面。木子君凝神细看,发现这画面颇为熟悉,竟然就是她和宋维蒲在寺庙里见到的那段录影。
火一样的红色狮头,混血的年轻狮客,以及复活节声势浩大的舞龙舞狮。镜头缓慢摇过沸腾的人群,最终定焦在舞狮队伍里最显眼的红色狮头上。唐葵看了那画面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抬了下头,往天花板的角落看了一眼——木子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那个角落的墙壁上有一块颜色明显浅于别处,像是曾经悬挂着什么东西,而后被拿走了。
就这么一愣神,画面一转,已经过了红色狮头被扔出镜头的画面。寺庙里的录影就到此为止,但在这张碟片里,镜头慢慢摇开,竟然拉近了一个老人站在人群外的身影。
唐葵轻声喊:“爷爷……”
唐鸣鹤很老,非常老,比相册里最后那张照片老了太多,佝偻的身形里看不出半分少年时代狮王的风采。他左手撑着拐杖,右手将狮头托举在胸前,对着镜头微微点了下头,便要转身离开。
镜头拉近他拍了一会儿。木子君猜测这段素材或许本来有计划配一些后期效果,例如追溯一段唐人街舞狮传奇之类的内容,但最后什么都没有做。于是留在镜头里的,就只有一个沉默的老人,和一个被拉近的镜头放大拍摄的红色狮头。
这段镜头彻底结束前,宋维蒲忽然从唐葵手里拿过遥控器,点了暂停。
木子君不明所以地回过头。
唐葵也回头,只见宋维蒲皱眉看着画面,似乎观察到了什么,而后点击倒退键,把画面调到了镜头拉进的那段。
沙发高度不合适,他们都是直接坐在地上吃饭,木子君干脆爬到他身旁坐下。
“怎么了?”她问。
宋维蒲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只是目不转睛地调整画面,直到选定最为清晰的一瞬间。
“木子君,”他抬手指了下屏幕,“那是你要找的东西吗?”
她一愣,随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向屏幕。
那只红色狮子的额头上,缀着一颗小小的碧绿玉珠。又因为镜头拉到最近,能看到那颗珠子上面,用金色镶刻出一个小小的“恩”字。
恩爱两不疑的“恩”。
那的确是她要找的东西,但她要找的东西已经不在原位,连唐葵都不知道下落。被搬走狮头的墙角空空荡荡,徒留下墙壁上的一团皓白。
闲着也无事可做,明天一早还要去疗养院见唐鸣鹤,三个人最终还是早早睡下。木子君上楼去和唐葵睡二楼的主卧,夜灯微明,她对着手机屏幕发愣,甚至把唐鸣鹤的名字键入搜索,觉得或许能看见像陈元罡似的蛛丝马迹。
结果当然是没有,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人。
宋维蒲的消息倒是发过来。
River:[明天见到他,会问到的]
她对着那句话试图键入回复,最后也只能说出一个[嗯]字来。唐葵靠在一边瞥她,问:“他找你聊天啊?”
木子君:“没有,别人。”
唐葵:“我又没说是谁。”
木子君:……
木子君也不知道宋维蒲那位叫Steve的同学和唐葵的队友产生过什么样的感情纠纷,总之她在看宋维蒲不爽这件事上就像一个封建大家长,一直试图让后者离木子君远一些,再远一些。甚至于第二天睡醒三个人一同去往疗养院的路上,唐葵还在后座回忆自家队友分手后茶饭不思的过往。
“Steve这么渣吗?”木子君语气奇怪。
“情侣的事,”宋维蒲百无聊赖地开车,看起来也不想参与这个话题,“我不清楚,也没问过。”
“有什么说不清楚的,”唐葵激烈抵抗,“反正你离Kiri远一点,Kiri你也别喜欢他!”
木子君:……
她也不知道唐葵为什么一直致力于假设她和宋维蒲之间已经产生什么不可告人的情愫,难不成是他俩站在一起就自带一种气场?木子君不懂。于是她转过头,耐心地对唐葵解释:“我没喜欢他,他也没喜欢我,我俩就是因为上一辈的事碰上了。”
专心开车的宋维蒲速度似乎略有减慢。
“那你来Bendigo还特意叫上他?”
“他有车呀,”木子君说,“他还懂粤语。”
“所以你纯粹是因为他好使才总和他在一起?”
这话有点不礼貌了,木子君连忙摇头否认,小心翼翼地看了驾驶座一眼,解释道:“不是好使,就是……”
好像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别的词……物美价廉?
大脑空白的木子君沉默许久,最后的选择是悻悻转身坐回副驾。而宋维蒲车速慢了几秒后忽然提速,冷着一张脸连超几辆车,吓得后座唐葵急忙寻找安全带。
木子君看着极速穿梭的车流:……
她转过头,关切道:“你怎么了?”
宋维蒲:“没事。”
木子君:……
他日常冷漠,冷漠到情绪稳定,难得看到表情里带了一丝不耐烦。这种小城市早高峰也没几辆车,木子君不知道他怎么了,看着前方道路沉思片刻,自觉不是堵车的原因,便又一次转头询问:“你在不高兴吗?”
宋维蒲:“没有。”
她盯着宋维蒲侧脸观察片刻,回头看向唐葵,一脸“我想起来了”的表情。
“真的不光是因为好使,”她说,“是又帅又好使。”
唐葵:“……真的不太理解你们直女。”
没有红灯,也没有拦路的车,但宋维蒲的车速,忽然降下来了。
疗养院的地址是唐葵从父母那问的,这也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拉下脸去和父母说话。但说到原因的时候她偏偏还藏了一半,只说两个墨尔本去的朋友因为爷爷在唐人街的旧事前往,自己并不会回Bendigo。
或许是离开了太久吧,近乡情怯,如今想要关系破冰,都没有像样的理由和藉口,甚至人到疗养院楼下的时候脚步一顿,不打算上去了。
“他只知道你们两个要过去,”唐葵避开木子君的眼神,“我不上去了,你们去问他狮头的下落吧。”
“可是他应该很想见你。”木子君说。
“想见我什么?”唐葵自嘲笑了一声,“看我染的头发,纹身,还有唇钉吗?我不觉得他看到我心情会好,走的那天,他也没有挽留我。”
木子君几乎是被她的话带着看了一遍她浑身的零件,不得不承认,这对于在休养病情的唐鸣鹤的确会造成刺激。她再说不出什么劝慰的话,没想到一直走在前面的宋维蒲忽然回过头看向唐葵。
“你知道唐先生的年龄吗?”他忽然说。
唐葵一愣。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不知道,而木子君被他这么一问,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也说不出苑成竹的确切年龄。
她只知道,他很老……老人的年龄,因为太大,反而变得不像年轻人一样,一岁两岁都值得纠正。
“我开始也不知道,”宋维蒲说,“我帮她办死亡证明的时候才知道,她去世的那年九十三岁。”
唐葵看着宋维蒲,难得没有像昨晚似的对他不耐烦。
“她去世前一天问我要不要回家吃饭,我专业里有事,没有回去,”宋维蒲说,“第二天中午她在梦里走了。”
唐葵抿着嘴沉默半晌,只能说:“在梦里的话,应该没受什么苦。”
宋维蒲点了点头。
他说话一向点到即止,木子君大概听出来,他是提醒唐葵老人的每一面都可能是最后一面。三个人沉默许久后,唐葵往前动了两步,背着手说:“那我先在门口站一下,你们说你们的。”
她说完就从木子君和宋维蒲着中间穿过去,进了疗养院大楼的玻璃门。他们两个在后面看了一会儿,也先后跟上她的步伐。
这家疗养院一楼大厅有护士值班,申请探视后需要等一会儿才能上楼。唐葵拿了预约单以后就坐到白色连椅的角落等待,走廊尽头有自动售货机,宋维蒲看暂时用不着他,便过去买了两瓶水。瓶装水“咣当”“咣当”的从售货架上掉落,他弯腰拿水,直起身子的时候,身后忽然站了个人。
是木子君。
她很少站得离他这么近,宋维蒲微微低下视线,发现她正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两人沉默片刻,他把水递过去,问:“你来买水吗?”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抬手的一瞬间,木子君也抬起了手。但高度并不是去接水,而是伸到他头顶,摸了一下。
她摸他头发还得微微垫一下脚,但还是摸得很认真,像在尽职尽责地摸狗。宋维蒲的水一时也收不回去,只是愣神一样站在原地,任凭她把自己头发揉乱,又抓了几把,把发丝抓回整齐。
做完这一切,她才把他递过的矿泉水接走,在他的注视之下拧开瓶盖喝下两口。宋维蒲视线定在她身上,被她碰过的皮肤发热,语气还是漠漠然:“你干什么?”
木子君咽下水,这才开口:“专业上讲……”
宋维蒲:?
“我们专业上讲,”她说,“是不建议咨询师通过个体创伤去启发咨询者的,不过要是咨询师自己觉得有必要也可以,但为了职业生涯的长久,还是尽量避免这种方法。”
宋维蒲:……
自动售货机忽然开始制冷,“嗡”的一声,木子君忍不住往货品方向看了一眼,再收回视线的时候,忽然发现宋维蒲的表情有点奇怪。
一种类似于……有点感动,但也有点无奈,还忍着一点笑的感觉。
了不起,原来他还能有这么复杂的表情。
“担心我心情不好吗?”他问。
啊你又不是第一次心情不好。
你上次在陈元罡那里就心情不好。
你真的很像没头脑和不高兴里的不高兴……不对,那我是谁?
木子君还没从神思的神游中回来,就听见宋维蒲继续说:“不用担心我,我骗她的。”
…………
“你不是说她午睡的时候……”
“对,是午睡的时候去世的,”宋维蒲说,“不过她前一晚没叫我回家吃饭,她在通宵打麻将。”
木子君:……………
“是我问她要不要回来吃,”宋维蒲揉了揉太阳穴,语气也变了,不过不是对金红玫的思念,更多是无奈,“她说和老姐妹打牌正开心,让我自己煮方便面。”
很难说她的大脑是陷入了混乱还是系统正在重启。
我们从不按套路出牌的金女士!
“那你和唐葵……”
“我骗她的啊,她和她爷爷两个人都很犟,”宋维蒲毫不在意地坦白,“她不进来肯定会后悔的。”
如果人的大脑是被激素控制的,这一刻,木子君大脑里对宋维蒲的怜爱激素被迅速代谢,只剩下了一种对他骗人不眨眼的奸商人格的痛恨。
是,他骗唐葵的,他骗人眼睛都不眨,信手拈来。
唐葵也不是第一个被骗的。
她木子君才是第一个!被骗的!总是被骗!骗她给他打工,又骗她开过环岛,现在还骗她泛滥的同情心!
果然人以类聚。
脑海中一秒钟闪过一百个念头后,木子君对宋维蒲腰一叉,上下打量伴着一声冷笑,扭头就走。宋维蒲慢悠悠跟在她身后,一步顶她两步。
两个人一前一后回了大厅等候处,正在内耗的唐葵茫然抬头,看看一脸怒气的木子君,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宋维蒲。
“怎么了啊?”她无精打采但没话找话道,“你怎么不太高兴,他……”
木子君:“他!”
唐葵:……?
木子君:“是狗。”
她刚说完,前台那边就传来了提醒声,告知他们这组探望人员可以上楼。木子君从唐葵手里拿过预约单往电梯的方向走,留下唐葵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宋维蒲迅速喝完瓶装水,把空瓶丢进角落的垃圾桶。“当啷”一声后,唐葵回头看向他。
她的汉语水平其实差宋维蒲很远,后者几乎是母语水平,她说每句话之前还是要提前在心里组织。木子君在的时候都会迁就她说中文,木子君不在的时候,两个人的对话都是英语。
宋维蒲不对着木子君的时候表情都很冷漠,唐葵上下打量他一会儿,忽然开口问:“你故意说那些话的吗?让我忍不住进来。”
“我只是担心你后悔。”宋维蒲看着木子君的背影回答,她正仰着头看电梯梯数一格格下落,目前离他们所在的楼层还有半栋楼。
“你那天没回去,”唐葵也顺着他的目光向木子君看去,“你后悔吗?”
宋维蒲静了静,说:“非常后悔。”

◎从地底下窜起一团金色的火焰◎
坐着电梯上到疗养院高层, 楼道里就变得十分安静。往来的护士都轻声细语地说着话,木子君回过头,压低声音询问唐葵:“你不进去的话, 要我帮你问问卖房子的事吗?”
“问一下吧,”唐葵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给她的话题, “我不觉得他缺钱, 我父母也不是不孝顺的人。我想不出他有什么一定卖房子的理由,那里面毕竟有……”
她停了一瞬, 深吸口气道:“有我很多回忆。”
病房到了。
唐葵的父母和唐鸣鹤提前知会过木子君的到来,想必也提及了她是唐葵的朋友。她走进来的时候, 在躺椅上休息的唐鸣鹤的视线明显绕过她往后看了一下, 不过发现后面只有宋维蒲一个人之后,便把目光收了回来。
看清木子君长相的瞬间, 唐鸣鹤不出意料地愣住。
他打量木子君, 木子君也在观察他。老去的唐鸣鹤和照片里少年时代的他已经没有什么相似之处了, 唯独一双眼睛还有狮王的精神气。木子君攥着那张他与金红玫的合照坐到他面前, 发现他的视线一直往下落, 在看到她手腕上的手链时, 似乎停顿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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