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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县令(草灯大人)


当初李心蝶还嘲讽李心雨不懂调养身体生个孩子呢,原来是当局者迷,她入局了,她也一样,没什么区别。
一定要……不择手段怀上梁老爷的孩子!
另一边,梁二爷挨了一顿打,知道李心蝶就是个搅家精,,心里对她更是恨了。
有这个女人在的一天,这个家就会永无宁日,他可不能让她的气焰更加嚣张!
这一出戏闹得人尽皆知,从二丫那处传到焦姨娘耳朵里的时候,把她喜得合不拢嘴。
她这一日吃饭做事都有劲儿了,不过这还没完。焦姨娘还买通了梁老爷平日看护身子的大夫,从他口中得知了一件事。
焦姨娘自从生下梁三爷以后,再无身孕,这都多少年过去了,她竟然再没怀过孩子。此前有一次,她给梁老爷安排院中曼妙丫鬟的时候,从那丫鬟房中搜出了能让男子大补的药物,丫鬟本意是想得到梁老爷的宠爱,没准能被抬个姨娘啥的,特地将药都下到梁老爷的茶水中。岂料那药虽说让男子雄风大振,可是药三分毒,也会让男子丧失生育能力。
焦姨娘被这丫鬟害苦了,又不敢声张,就将她卖到了人牙子那处,悄悄处置了。
想起这一茬,焦姨娘还惊魂未定。她找来梁老爷惯用的大夫,从大夫口中得知,焦姨娘的身子骨没问题,可梁老爷肾精不足,实难有育。
这话说了,焦姨娘也就明白了。
焦姨娘身边的嬷嬷拍手称快,悄声道:“姨娘,这不是好事吗?老爷肾精亏损,也就是说,夫人再也不可能有子傍身了。”
焦姨娘却头疼地揉揉额头,道:“未必。”
“这……这是怎么说呢?”
“你觉得老爷会承认自己不能生养吗?若是他真不能生养,而夫人又怀有生孕,他会不认吗?”
“这……”
那大抵是不会不认的,非但不会不认,梁老爷还会笑逐颜开,毕竟他是老来得子,这就说明他老当益壮,身子骨强。哪个男人没有自尊心呢?自然是会认下,且还对这个幺儿宠爱有加的。
焦姨娘咬牙切齿地道:“怕就怕在……那女人一不做二不休,为了巩固女主子的地位,在外头借种!”
嬷嬷大惊失色地道:“这……这不会吧?”
“哼!谁知道呢?”焦姨娘心下了然,此时吩咐大夫,道:“你回去,给我想法子把老爷的事传到夫人那处去。”
大夫应了一声,离开了焦姨娘的院子。
嬷嬷不解地问:“这样的秘密,姨娘为何还要告诉夫人呢?”
焦姨娘眼中精光一闪,道:“若是这女人知道自己生子无望,她必然会绝望。绝望的时刻,人是可能见着浮木就爬,当作救命稻草的。”
嬷嬷似懂非懂,却也不想再多问了。
焦姨娘连夜写了一封信,里面装了两张银票,让人交到梁二爷那处去。
梁二爷见自己屋内有一封匿名信,拆开一看,还有两张银票,嘟囔了一声,钱可不烫手,还是看了信。
信里说了,他爹没有生育能力,在梁三爷出声后,这都过去十几年了,后宅就没其他下蛋的鸡,可见是内耗亏损,再不能生了。而焦姨娘身体又没什么问题,因此这锅确实是他爹的。信里还说,若是不相信这种辛秘的事,大可找他爹亲近的大夫一问。大夫可没敢和他爹说不能生育的事,只说了个含含糊糊的结论,告诉他爹,子嗣较为艰难,并非完全不能生。
不难猜测,这是焦姨娘给他写的信。梁二爷和这女人可没什么好说的,然而他转念一想,或许是家中来了李心蝶,焦姨娘被压一头,就是落地的凤凰,所以低声下气来寻他帮忙了。
梁二爷颇为得意,嘟囔:“早说了,爷是这家里的主子,你就是个奴婢。有什么资格和爷斗呢?还不是要求到爷的头上来?哼!”
说归说,梁二爷也诧异焦姨娘为何告诉他这件事。
就在梁二爷疑惑的时刻,没过个把月,正院就传来了好消息,说:“老爷,大喜事!夫人有喜了!”
这才进门几个月啊,就有身孕了?梁二爷和焦姨娘都惊诧不已。
梁二爷想起那封信的事,笃定这孕事太过蹊跷!焦姨娘十来年都没孩子,他爹也不是什么守身如玉的好男人,在外也有拈花惹草,可从未听过有什么私生子。
这李心蝶又不是送子观音,怎么可能一进门就有孕呢?!
这孩子,十有八九不是他爹的,乃是个野种!
可恶,这女人!她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还真是作恶多端呐!
梁二爷在屋中急得团团转,他总不能和他爹说,这孩子不是梁老爷的吧?
不是他爹的,难道还是他的啊?
梁二爷头都大了。
他咬了咬牙,眼里闪过一抹厉色:“这女人,是乱家之根本,她的孩子,不能留!不对,不但不能留,她今后也不能再有孕。”
斩草要除根,否则春风吹又生。
就此,他的想法,和焦姨娘的坏主意不谋而合。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焦姨娘在房中描花喝茶,便可坐享其成。
梁二爷,可真是一枚好棋子啊!
焦姨娘悄声笑了。

再后来的事,焦姨娘就不太清楚了。
从二丫那里,她只听到了一些消息,说李心蝶这一胎没有保住。见了红,流产了。
其中有没有梁二爷的手笔,焦姨娘不知道,不过从二丫那处,焦姨娘得知,李心蝶把给她诊脉的大夫藏得严严实实,谁都不晓得是哪个大夫给她看病。
二丫还曾听到李心蝶从喉咙里发出犹如野兽一般沉闷嘶哑的声音,她恨极了,咬牙切齿地说:“我一定要将这个继子碎尸万段!”
府中和她结仇的还能是哪个继子?自然是梁二爷了。
再后来,李心蝶亏空了身子,一年多都没有怀上身孕。
焦姨娘想,她或许不是怀不上,而是不能怀。对外说有孩子,那肚子又不能凭空变大,也没什么办法。看来梁二爷心倒是狠的,不止是让她流产,还给她吃下了虎狼之药,让她一辈子不能有子傍身。
不过若真如此,那肯定有人问,为何梁二爷做了这等歹毒的事情,李心蝶却没有找梁老爷诉苦?首先梁二爷不是个蠢货,定然不会落下太多马脚,就算被李心蝶查到,他是始作俑者,李心蝶也拿他没办法。再者,李心蝶无法生育的事情,对外说了,能对她有什么好处吗?除了被梁老爷知晓她没了用处,反遭厌弃以外,她还能得了什么好吗?况且物以稀为贵,府中的大爷能操持家业,二爷镇守老宅,三爷考取功名,三个儿子都算是各司其职,又不缺儿子,梁老爷着什么急呢?保不准还会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甚至赶走李心蝶,重新寻一门好亲。
这种赔本买卖,李心蝶就是再蠢也不至于做吧。
她不但不能说,还要将此事打碎牙齿和血吞,咽下肚里。除了她以外,不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至于梁二爷,他相当于毁了李心蝶一辈子,将她筹谋的富贵路尽数摧毁了。人被逼上了绝路,自然是要反击的。凭李心蝶日常为人处世,恐怕会有狠招!她可不是坐以待毙的女人,而是带刺的蛇蝎美人。
这样一看,这两人的死仇算是结下了。
好呀,真是好呢!
焦姨娘头一次畅快地吃了饭。她就等着梁二爷和李心蝶狗咬狗一嘴毛,两人斗去吧!
隔了一年,梁大爷回府操持庶务了。
焦姨娘最怵这个在家中很有话语权的大少爷,也不敢再作妖,她老老实实待在院子里,不闻窗外事。
又过了一年,李心蝶死于一场火事之中。
焦姨娘的宿敌没了,她又成了府中最得宠的女主子。可这一次,她怎么都安不下心来。
按理说,李心蝶死了是好事,可她怎么觉得处处透着蹊跷呢?
焦姨娘难得开始吃斋念佛,也不再管后宅争斗。
就这般,日子一天天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几年后的某天,她的天,梁老爷死了。梁老爷是马车出了事故,半道上坠崖而亡。
家里没了主事的大人,自然就要小辈顶上了,梁大爷顺理成章成了梁家本家的家主,也就是在这一刻,焦姨娘发现,他露出了獠牙,朝她张牙舞爪袭来。
梁大爷私底下找过焦姨娘一次,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焦姨娘心生惧意:“大爷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梁大爷不爱和妇孺多讲话,此时上下打量了焦姨娘一眼,道:“你不能留了。”
这样一句平平无奇的话,却让焦姨娘浑身发冷,四肢百骸都透着寒浸浸的冷意,她感到毛骨悚然。
这是要除了她的意思吗?
“为……为什么?”焦姨娘问。
死也总要死个明白吧?他……他凭什么操控她的生死?
梁大爷皱眉,仿佛在嫌弃她聒噪:“这些年,你在府中上蹿下跳,你当爷的眼睛是瞎的吗?拿二弟做靶子,你倒是挺聪明的。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招惹我母亲留下的血脉?你以为挑起一个继室和二弟的争斗,就能捏住爷吗?爷告诉你,凡是不听话的人,都该死。”
从梁大爷的口中,焦姨娘听出了他和梁二爷之间的兄弟情深。
他和梁二爷不是不和吗?为何还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要是早知如此,焦姨娘也不会猪油蒙了心,把梁二爷当棋子啊……
焦姨娘跪在地上,抖若筛糠,给梁大爷磕头:“大……大爷,求您,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将这些事守口如瓶,再也不敢出现在您眼皮底子下。不仅如此,我还会带着三爷离开,会分出梁家本家,求您了!”
梁大爷没吭声,不置可否。他缓步离开了焦姨娘的房间,待焦姨娘回过神来,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汗湿了一片。
梁大爷那话是什么意思呢?
焦姨娘想起了那场离奇的火事……怎么这么巧,府中走水,连最为尊贵的梁家夫人李心蝶都会葬身火海?
难不成,这是梁大爷在为梁二爷铲除障碍吗?
那么她呢,会不会也被梁大爷处置了?
焦姨娘不敢多想,她提点好儿子,隔天就装作得了失心疯。
梁三爷知道府中是没他的位置,不过他这些年还算乖巧,若是分家了,梁大爷不至于在家产方面为难他。
于是梁三爷提出了分家,顺道把装疯卖傻的焦姨娘接走了,逃得远远的。
唯有这样,他的生母才能有好日子过,他也不必在府中受兄长们的打压,毕竟他是从一个人微言轻的姨娘肚子里钻出来的孩子。
这就是焦姨娘的故事,也是她一听到夏知秋从吉祥镇赶来调查梁家的事,立马吓得继续装疯的原因。她怕梁大爷那边还有什么后手,会来杀人灭口,因此也不敢恢复神智,和夏知秋讲话。
焦姨娘把该说的都说了,此时抱住谢林安的腿,同他道:“我该说的事情都说了,这位官爷该履行诺言,不要对外说我儿雇凶杀人的事,饶我儿一回。”
谢林安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道:“我不过是问你话,你自己便说了,我何时和你说过,我会替你隐瞒你儿子的事?”
“你……你诈我!卑鄙小人!”焦姨娘气狠了,胸腔不住起伏,惹得梁三爷赶紧跑来给她顺顺气。
“呵,彼此彼此。”谢林安抽回腿,拍了拍上头被焦姨娘触碰到的布料,道:“你从前做的事,不也是很卑鄙吗?”
说完这些,夏知秋就被谢林安拉走了。
几人连夜赶回吉祥镇,片刻都不停留。
赵金石问:“为何走得这般匆忙?”
夏知秋想起黑衣人的事,心有余悸地道:“可能是怕那郑大人杀人灭口!”
小翠吓一跳,道:“朝廷命官都敢杀啊?”
谢林安冷笑:“这些狗官有什么不敢的?”
夏知秋和赵金石心口各刺一箭,头一次觉得当官不容易,天天遭人骂呢!
回到吉祥镇后,夏知秋连夜写折子,将凤尾镇郑大人讨好黄州知府强拆庶民家宅还雇凶杀人的事,让差役快马加鞭送往京都,上报给朝廷。
圣上看到折子后,会如何发落郑大人,这就不是他们该管的事情了。
另一边,梁三爷六神无主之时,想起了另外一桩事。
他好似看到戴着面具、神秘兮兮的谢林安腰间挂着一枚玄龟玉佩,那玉佩白净无瑕,不似凡品。他想起此前有一回,郑大人做东,和黄州知府吃酒事说起一桩事,说是京都有个逃逸在外的凶犯,朝廷命人将其缉拿归案,可奈何无人见过他的长相、知他姓名,只知道他有一块玄龟玉佩乃是亲人遗物,轻易不离身,与谢林安身上的那块吻合。
可是普天之下,玄龟玉佩又不止他一人有,怎么可能就这么巧呢?
不管是不是,梁三爷都打算和郑大人说一说这件事,故意将形似凶犯的嫌疑人行踪透露给黄州知府,让他派人去查一查吉祥镇县令,就算啥事没有,能顺道给人添堵也是好的。
这是后话,此刻按下不表。

第68章
几人回了吉祥镇,还没等休息一日,就听到徐捕头来替人报案了。案件说艰难也艰难,说简单也简单。就是一位老大爷老来得女,将这个唯一的女儿宠爱着养大,哪知女儿在五年前丢失了,他找了人整整五年都不见踪迹。报官,官府也无从查起,派出差役也寻不到人,只能匆匆以“失踪”结案。就在老大爷心灰意冷的时刻,某日他去隔壁镇子卖菜,发现自个儿的闺女居然在春香楼里给人打下手。
他想去认女儿,奈何窑子的打手人高马大,非但没让他闯进去,还将老大爷打得头破血流,愣是在榻上养了半个月的伤。
老大爷寻到夏知秋这里来讨公道,等了好几天,总算等到她回府了。在此之前,徐捕头也陪着老大爷去那春香楼里寻人,哪知楼里再也没有老大爷爱女的踪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这是前一任县令留下的烂摊子,如今夏知秋接手了,就得她来收拾了。
像是签了卖身契的婢女,主子家有权发卖。而这种良籍的良人,无父母许可,被人略卖,那是犯法的,必须严惩。
只是春香楼是隔壁镇子的事,自有地方县令管理,还轮不到她去寻人。况且春香楼的人不蠢,知道老大爷的女儿被认出来,定然把人弄到别处去了,就算带差役上门寻人,恐怕也是一场空。
该怎么办呢?夏知秋犯难了。
谢林安知道她在想什么事,此刻道:“我有一计。”
夏知秋欢喜:“还请谢先生赐计!”
“不过需要一名女子同我一起去春香楼配合,才能生效。”
小翠听到这句话,自告奋勇地道:“夏哥哥,我愿意帮忙!”
夏知秋看了一眼小翠,犯难地道:“谢先生的计谋肯定不是什么好计,估计会很危险。而且你一个黄花大闺女,去那等勾栏暗坊,要是被人轻薄了怎么办?”
赵金石也心急火燎地道:“就是!瞎出什么主意呢?就算去也不能你去啊!你看,不如就让你夏哥哥男扮女装,和谢先生去一趟得了。我一早就觉得你夏哥哥这身材矮小,娘得很,如今可不就正合适吗?”
夏知秋被他赶鸭子上架,一时语塞。
虽然她也有这个想法,可被人说“娘炮”也很受伤。
她瞪了赵金石一眼,还是和小翠借了衣物与胭脂,乔装打扮去了。
夏知秋小时候在雪地里熬坏身子,哭喊时落下了病根,由此声音沙哑低沉,没点女孩的娇软。她又从小缚胸,前襟并不饱满,也无甚起伏。平日里看起来就是个十足十的矮小男子,唯一的优势,也就是那脸长得俊俏些。
如今换上了衣裙,涂抹了胭脂,虽说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倒也有几分女人味了。
哪知,赵金石没见过夏知秋打扮成女人的样子,此时看到了,急忙捂住嘴吐去了。
“嫌我恶心?!”夏知秋的拳头握紧了,硬邦邦的,她想对赵金石重拳出击。
小翠见这夏知秋这稀罕模样,乐不可支,也捂住嘴,和赵金石凑热闹去了。
县衙里,留下的人就只剩谢林安了。
夏知秋自尊心受损,此时委委屈屈凑到谢林安面前,问:“谢先生,我这样子,很古怪吗?”
谢林安正坐着喝茶呢,看着夏知秋娇憨地凑上来,双手毫不自知地攀在他的膝头。他想起了乐府《子夜歌》里的一句:“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这是女子对情郎撒娇的歌,用在夏知秋身上,不知为何,竟是很妥帖。
难不成,他算她的情郎吗?
谢林安被这种遐想吓了一跳,他忙掀开茶盖子,掩住了半张脸。他狭长黑浓犹如翎尾的眼睫微微下垂,遮蔽住他眼底那难言的汹涌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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