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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县令(草灯大人)


夏知秋翻了个白眼:“带在身上驱驱邪不行吗?要是我上她庙里耍,她突然钻出来吓人,我还得孝敬个花糕,求她饶我一命呢。”
闻言,谢林安和赵主簿都停了筷子,显然是被她未雨绸缪贪生怕死之精神给震慑到,良久无言。

用过午膳,夏知秋拿了根牙签象征性剔剔牙,揣上赵主簿给她装的花糕包袱便上了山。
寻常的官老爷,得了这家那家的孝敬,出手也就阔绰了。别说出门,就是在家里,没准都买好几个丫鬟小厮来,被人搀着走。她不一样,她是清官,她没钱,且穷得坦荡。
夏知秋惜命啊,别看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治你,那其实是玩养猪流呢,待你中饱私囊,家私千万的时候,朝廷的刀子就下来了,一刀一个,快狠准,割得满手都是油光。
现在的年轻人,一半能有她这悟性,也不会在阴沟里翻船了。
做官难啊。她望着不远处的落日熔金,心底一片怅然。
谢林安换了一身好登山的玄色长衫,他穿月白色直裰的时候透着一股文人高雅,如今穿玄色鸦青云纹的长衫袖袍,又带了点稳重阴鸷。寻常人穿黑显得死气沉沉,偏偏谢林安能将黑衣穿出一股华贵感来,可见,着装也很看脸。
夏知秋盯着谢林安的脸有一刻钟的光景,他环顾四周,发现此处并无其他人后,不由蹙了蹙眉,道:“夏大人为何一直盯着在下?”
她回过神来,擦了擦嘴角那被美色所惑流下的点滴湿意,道:“就单纯觉得,谢先生着衣品味很高,这玄色便很衬你。”
谢林安冷笑:“可有人夸赞过夏大人这溜须拍马的技巧纯熟?”
她想了想,答:“谢先生颇有眼光,当今圣上也夸过呢!”
他听了这话,被她一噎,倒是什么都不想说了。
夏知秋没想到白尾大人的神庙这么远,沿着青石台阶走了好一段路,怎样都没走到。
她嘟囔:“莫不是遇上鬼打墙了吧?”
她记得,小时候她娘亲曾说过,雾霭深重的深山老林里,若是有迷路客,那就是被道行高深的狐狸蒙住了人的眼睛,所以走不出去。
也不知是不是有妖媚的狐狸精,此时正萦绕在她两侧,伸出苍白的手来,捂住了她的眼睛。
捂住……眼睛吗?
夏知秋猛地闭上了眼,一瞬间想到了陈年往事。
那些事情她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娘亲捂住她的眼睛,让她不要看她。
隔着那双手,夏知秋的眼前一片灰暗,她听得娘亲说:“知秋,你不能是个女儿身,明白没?夏家就这么一脉了,若是知道你是个女儿家,你定会被生吞活剥了的。娘亲没用,不能护着你长大。”
她感受她的掌心的温度,越来越凉,直到她无力地垂落。
是死了吗?是死了吧……
夏知秋握着娘亲的手,看着她的遗容,再伸出手,帮她合上眼睛。
她担心她,担心到死不瞑目。
她曾觉得自己是个累赘,爹爹把她留给了娘亲,她又拖累娘亲不能再嫁。
夏家代代独男,留到夏知秋这一代,就只剩下她了。爹爹出事时,她还在娘亲的肚子里,还没等她出生,旁支的人就成日里兴风作浪,企图过继个儿子来,继承夏家的家产。娘亲怄着一口气,将这些肮脏事统统挡了回去,那是她亡夫敛的家财,她不愿让给旁人。可偏偏,她生了个女儿。
夏知秋不知道她出生时,娘亲有多么绝望。
等到她知事了,她便被她叮嘱,她一定要是个男儿身,绝对不能暴露自己是个女儿。只有这样,才能守住夏家,守住她爹爹给她留的东西。
娘亲不知道的事是,即使夏知秋是男儿身,也被这些见钱眼开的亲戚生吞活剥了。
他们企图谋害她,让她自生自灭。她八岁那年被丢到了深山老林中,嗓子也就是那时候被寒风冻得干咳,一用力便咳坏了,成了嘶哑不堪的声音。那些谋害她的人则对外谎称夏家嫡孙因病夭折了,继而家财便落到了他们的手里,再没有人能拦住他们了。
夏知秋在茫茫雪地里一个人走着,她什么都没有,留下的就只有这个“男子”的身份。这是她娘亲留给她的东西,她不能丢。
夏知秋也得活下去,这个世间对女子诸多苛求,那便用男子身份活下去吧。
她倒在雪地里,找到她的人,是娘亲的忠仆翡翠。
翡翠将她带到了一处山村归隐,不问世事。即使回了夏府也没用,她没个傍身的人,在夏府也没办法争。他们能害她一次,想必就能害第二次,倒不如在外头讨生活,好死不如赖活着。
再后来,翡翠也死了。夏知秋重要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她而去,她不能再依靠任何人,于是,她拿着翡翠留下的钱财,以男子之身入了学堂读书,考取功名。只有自己立起来了,才能保护重要的人,否则一生都是任人宰割的命。
时至今日,就连她自己都不记得。她是贪念娘亲在世时留给她的“男子”身份,还是为了好好活下去,走上读书人的路自力更生才女扮男装。等到夏知秋想脱身时,已身处泥泞,她再也不能被人知道她真实的身份了,这会要了她的命。
夏知秋站在原地,恍惚许久。
直到一盏灯笼移到她跟前,照亮了她脚下的路,以及那双银白色的皂靴。天色渐晚,跟来的捕快怕看不见山路,于是点了灯笼,递给了谢林安等人。
“夏大人?”谢林安一贯沉稳的声音里,难得带了一丝紧张。
夏知秋回过神来,笑道:“无事,就是路有些黑,心里惴惴不安,所以不敢朝前走了。”
谢林安脸上的担忧之色荡然无存,低语:“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被白尾大人勾去了魂魄。”
他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背对着夏知秋,冷淡地道:“若是真的怕,那就牵着我的衣角。”
“什么?”夏知秋被他突如其来的关心吓了一跳,又问了一次。
谢林安递过来他的手,道:“牵吧,你连摸人手的技法都这么娴熟,不过是牵个衣角,你慌什么?”
夏知秋语塞,看来谢林安对她确实有诸多误会。不过他诚心诚意要和她亲近,她也不愿拒绝他,于是小心翼翼拉住了谢林安的衣角,跟着他朝前走。
有那么一个瞬间,夏知秋突然不太害怕过去的那段往事了。
只因在昏暗环境里,还有一个人肯朝她伸出手,牵引着她,带她走向光亮之处。
谢林安,也没有那么讨人厌嘛。
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他俩到了白尾大人的神庙前,谢林安突然将夏知秋朝前推了一把,道:“你先和捕快进去看看吧。”
“为什么?”她不解地回头,问他。
谢林安蹙眉,道:“死过人的地方不吉利,你先进去把晦气都沾走,我再进来,这样对我的运道不会有影响。”
“我如果说不呢?”
他好笑地看夏知秋:“夏大人,敢说不吗?”
“不敢。”夏知秋缩了缩脑袋,大步流星地走入了神庙之中。当时,她的心里只有那么一句话:谢林安,你滚吧!
别的神庙都是各路神佛雨露均沾,而白尾大人占有欲十足,她的庙里只许摆她一尊泥塑像。两侧的香火燃起淡淡云雾,烟熏火燎的,还有红烛在其中忽明忽灭。
神庙没多少通风的窗,全靠烛火照明。蒲团之上,压着一尊断了头颅的白尾大人泥塑像,那狐狸美女的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眼尾纤长,微微眯起,仿佛有眼珠子在其中转动,还能看到人。
地上有一片黑了的血迹,不用说也知道,这里之前躺着的人便是梁家家主。
夏知秋嗅到那血腥味,胃里便不太舒服了。只是当众呕吐有失她官老爷的风度,官威会大打折扣,于是她硬生生忍住了。
夏知秋不忍直视那血迹,看了几眼便和庙外的谢林安道:“没什么可看的了,我估计就是一个巧合,这梁大爷命背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夏知秋讨论梁大爷,引起他的不满了,这时候,原本亮着的红烛刹那间灭了一盏。
夏知秋急忙拿出花糕,颤巍巍地摆到了泥塑像旁边,双手合十念佛:“白尾大人莫怪罪啊,我就是那么一说。您吃花糕,多吃点,不够就找赵金石要啊。”
谢林安闻言,径直踏入了神庙之中,他长腿一迈,靴尖踢了踢地上的泥塑像,蹲下身子仔细观察底下的蒲团。
谢林安不愧是艺高人胆大,连白尾大人都敢得罪,夏知秋更慌了,帮着邪神骂谢林安:“白尾大人勿怪啊!谢先生年纪轻,不知轻重,没我阅历深,敬重神明的。我会帮你教训他的,你放心,在夏府呢,我做主,让他不吃几顿饭就不吃几顿饭,今晚还能睡柴房。”
说到后头,夏知秋完全就是为了一己私欲泄愤了。
谢林安听出点名堂来,眼风像刀子,嗖嗖扫她好几眼。
他和捕快合力将泥塑像身子挪开,掂量起底下的那块蒲团,又抚了抚地砖。
谢林安像是琢磨出一点东西来了,他猛地翻开了蒲团底下的那块地砖,只见得地砖底下是一个小坑,而地砖背面,固定着一片寒光凛冽的刀片。
他突然翻出这些东西,大家都被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夏知秋想问,又看谢林安这么用心翻找线索,也不敢出声惊扰。
谢林安突然起身,去看那一张供桌。他敲了敲供桌,风轻云淡地道:“我算是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夏知秋惊讶地问:“你找到白尾大人的藏身之所了?”
谢林安斜了她一眼,说:“这件事,只怕不是白尾大人作祟,而是有人在冒充白尾大人作祟。”
“什么意思?”夏知秋不明白。
谢林安让捕快敲开原本摆放泥塑像的封闭式供桌,只见得供桌里头,有一个弩弓的机关,原来,这不是一张普通的供桌。连供桌都内有乾坤,这一出把他们都吓了一跳,慌忙问发生了什么。
见他们还是不太懂,谢林安便解释了一番:“你看这白尾大人的泥塑像背部,是不是有点后仰?泥塑像的头也是实心的,很显然是头重脚轻的构造。这供桌是特制的,桌面有一定的倾斜,而白尾大人的神像也要有一定后仰,这样在摆放的时候,才能看着像是端正的模样。”
他掰开那蒲团底下的地砖,指着刀片,道:“若是有人跪在蒲团上,地砖受重,朝下挤压,便会割断崩紧了的绊索。绊索从地底连接到供桌的最下方。只要绑在扳机上的绊索一断,供桌底下的直立摆放的暗弩扳机就会松开,从而朝正上方大力射出一根箭。也就是这一根箭用力过猛,震到白尾大人的泥塑像底部,将其震倒,沿着倾斜的供桌面,直勾勾压向蒲团底下跪着的梁家家主。”
谢林安走向供桌,掰开那碎得不成样子的木板,供桌底部,果然有一个孔,那个孔连接着一根松了的线,而线恰巧绑在了扳机上。弓弩射出的箭力大无穷,箭身透过供桌上的孔射向泥塑像,又被泥塑像的底部一挡,落回了供桌内部。而供桌的桌面本就是倾斜的,连带着泥塑像也遭殃,径直朝前倒塌,压死了梁家家主。
有这样的心思,恐怕这不是单纯的巧合了。
夏知秋嘟囔:“你的意思是,有人想杀梁家家主?”
谢林安扯来她的衣角,借以擦拭他手上沾染污秽物,低语:“谁知道呢?”
她恶狠狠扯过衣角,怒道:“哪有你这样的?这地上多脏啊,用我的衣服擦手?”
“不然呢?难不成用你的脸擦吗?”谢林安说这话时没别的心思,可夏知秋却忍不住想歪了。
一想到谢林安那双细腻软滑的手会擦过她的脸颊,她便一阵面红耳赤,急忙咳嗽,掩饰她的尴尬。
不过找谢林安这么一说,可以断定,梁家家主并不是死于一场意外了。说不定是有人暗算他,故意要他的命。
是谁呢?思来想去,好像也就梁二爷嫌疑最大了。

案件有些眉目了,夏知秋抖擞起精神,决定展现一番官威。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同随行的捕快们道:“看来这是一起谋杀案,那人算准了梁大爷会来白尾大人神庙祭拜,所以事先在此处安装下一触即发的机关。当梁大爷跪在蒲团上祭拜之时……”
她立起手掌做了个“抹脖子”的举动,吓唬人:“咔嚓一声,将他砸死。”
捕快们听完夏知秋的分析,情不自禁抚掌叫好:“不愧是夏大人,这一番真知灼见,果然很有道理。”
这些捕快的拍马屁水准深得她真传,她被夸得都不太好意思了,连忙摆出亲民的笑容,抬手虚空按了按,示意众人压制一下自己强烈的崇拜心情:“嗐,不过是一些皮毛推断,算不上本事。”
众人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偏偏谢林安端着架子,不肯亲近她。
他如同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冷冷睥夏知秋,卓尔不群。那眼神里带有三分不屑,似乎对捕快们趋之若鹜奔向她的行为很是不耻。
时隔一夜,夏知秋的自尊心又一次被挫伤了。
她梗着脖子,问他:“敢问谢师爷有何高见?”
为了与这厮划清关系,她将谢林安的称呼改了又改。
谢林安也听出些况味来,嗤笑一声,朝夏知秋踏来:“夏大人不觉得这案子有些蹊跷吗?”
她蹙眉不解:“蹊跷?”
“这暗弩的机括,我倒是听说过,不过是在墓穴之中所设下的勾当,防止摸金贼人盗窃墓葬宝贝的。”
“那又如何?”
“这样的暗弩机关,只可使用一次。这蒲团日日被人跪拜,用了一次又一次,却只有近日发生了惨案。”谢林安顿了顿,道,“也就是说,这样的机关,是特地为梁家主准备的,只此一次。想必夏大人也是头一次听说吉祥镇中白尾大人神庙砸死人之事,这等惨案空前绝后,绝无仅有。”
夏知秋点了点头,心道,这谢林安也太能绕弯弯了,说了半天,没句话落在点子上的。
谢林安一笑:“那么,还真是凑巧。若是梁大爷再晚个片刻,或是没能跪在那蒲团之上,白尾大人这尊泥塑像都砸不到他身上。要正中圈套,须得拥有天时地利人和。”
他这话说得她心里一个激灵,是了,若是有人暗算梁大爷,这也太巧了。正好是梁大爷一人进神庙,又正好是他跪在蒲团上。那泥塑像还不偏不倚恰好将他砸死了。
夏知秋击掌两声,道:“我懂了。”
谢林安冷淡应了一声:“夏大人明白就好。”
“这就是白尾大人在其中作祟,她施展妖术,魅惑梁大爷屏退侍从,独自跪在那蒲团之上。”这番话,她说得掷地有声。
谢林安忍不住扶额,闭了一会儿眼,随后道:“你是认真的?”
他这话音儿似乎不对,夏知秋喃喃两声:“兴许是玩笑话?”
“夏大人,还是闭嘴吧。”
“……”这厮狗胆包天,居然敢叫朝廷命官闭嘴!
谢林安长叹一口气,道:“我想说,要么是暗算梁大爷的幕后黑手是埋伏在他身边的人,知悉他的一举一动,提前设下这个圈套;要么就是梁大爷和此人约好了会来一趟白尾大人神庙,落入他的陷阱。若是第一个法子,靠的不止是天时地利人和,还要有一定的运气。不过我觉得有点古怪,梁大爷不是那种会来会来白尾大人庙里特意参拜的人。”
“何出此言?”
“若是他敬畏鬼神,也就不会提出拆白尾大人神庙再迁祖坟过来的想头了。既然不怕,又何必偷偷摸摸来参拜白尾大人,请求宽恕呢?”
夏知秋听得入神,说:“有点道理。”
谢林安的眼神变得锐利,他勾唇道:“是以,只有第二个法子了。幕后黑手事先和梁大爷约好,要他来白尾大人神庙,还要他掩人耳目,独自进庙,甚至是跪在那蒲团之上……”
谢林安说这番话,也让她感到好奇:“若是梁大爷按部就班完成这些,岂不是听命于其他人了?”
“孺子可教也。”谢林安夸赞了夏知秋一句,继续道,“梁大爷是家主,在梁家一言九鼎,能吩咐他做事的人不多。除非……他有什么把柄在其他人手上,屈于淫威,他不得不按照那人吩咐的事情去做。”
他这样一说,她顿时茅塞顿开。
谢林安似想到了什么,突然发出短促的一声笑:“因着把柄受制于人这一点,倒是和夏大人有几分相像。”
夏知秋见谢林安又要抖出那档子事,急忙稳住他:“谢先生不愧是谢先生,果然才思敏捷,一番案件剖析,听得本官那是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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