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虎想到主子就蛰伏在附近,虎视眈眈瞧着他的一举一动。
于是乎,他硬着头皮,哄骗玲珑:“玲珑姐,你相信阿虎……好不好?”
玲珑抬手,笑着揉了揉阿虎的黑发,道:“好。”
她把茶碗端到唇边,衔住茶沿,口中含糊:“阿虎的孝心,阿姐怎会推诿。”
言罢,玲珑将茶汤完全喝下。
不管这里头有什么,她都会喝完的。
这是小弟给她奉来的茶,玲珑啊,只有阿虎这一个弟弟了。
就在玲珑喝完茶盏的一瞬间,她猛地捂住了胸口,难以置信地问:“你给我喝了……什么?”
玲珑手脚发软,没能执住茶碗。
就此,茶具落地,摔得支离破碎。
玲珑也应声落地,她的下颚磕到了碎瓷片,一时间鲜血淋漓。
她感到一阵又一阵的痛楚,令她战栗不已,浑身发抖。
阿虎见状,急忙跪地。他膝行至玲珑面前,涕泪横流,给玲珑赔礼道歉:“阿姐,别怪我,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不好。”
玲珑已然说不出话来了,她只能瞪大眼睛,望着阿虎,一言不发。
她狰狞地扭动身子,足尖不住翻腾,在地面踢踏。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她额前发丝。
主子自远处踏来,风轻云淡地落于玲珑跟前。
他伸出皂靴,用鞋尖微抬起玲珑血肉模糊的下巴,鄙夷地道:“怎落得如此地步?”
玲珑难以置信地问:“主……主子,你都……做了什么?”
主子轻笑一声,道:“我做了什么?你不该问你的好弟弟做了什么吗?”
阿虎垂眉敛目,不敢应声。
主子见状,嗟叹:“真是可怜,竟被你的小弟摆了一道。”
阿虎实在是忍不住了,他不住地给玲珑磕头,嘴里念叨:“阿姐,都是我不好,都怪我!是我……给你下了秘药。”
“你……你居然……”玲珑看着阿虎磕红了的额头,眼角流淌出两行清泪来,她胸腔满涨,痛不欲生,无处纾解此种情绪。
主子踏入内室,命阿虎将房门关上。
主子亲昵地拍了拍阿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阿虎,可是我最为得力的臂膀呢。你要知晓,当初林澜叛变,也是阿虎明事理,大义灭亲,将其铲除的。”
“什么?!”玲珑忍住痛楚,几乎尖叫开。
她胸腔起伏,一想到阿虎和阿狼自相残杀的画面,便忍不住呕吐。
究竟是多歹毒的心肠,才会眼睁睁见着自己养大的孩子反目成仇,也无动于衷,还仍由他们兄弟刀刃相见。
玲珑朝阿虎的脚下爬去,她不死心地问:“阿虎,是真的吗?”
阿虎不敢看玲珑的眼睛,他没想到主子会将此事当众说出。
玲珑目眦尽裂,声嘶力竭地追问:“告诉我!是不是?!”
阿虎怕极了,他忍不住发抖,往主子的腿边靠去。
玲珑深吸一口气,哀求阿虎:“告诉我,究竟是不是真的?”
阿虎崩溃了,他抱住主子的腿脚,闭眼,喊:“是,这一切,都是真的!”
主子爱惨了这对姐弟痛哭流涕的模样,就在他正欲发笑的时刻,忽觉腿上一疼,有什么破肤而入,隔开了他的腿筋。
主子受痛,低头一看,原是阿虎趁他不备,用匕首刺伤了他!
主子抬腿踢开阿虎,呵斥:“你疯了吗?!”
他话音刚落,阿虎便收住眼泪,与地上的玲珑相视一笑,道:“阿姐,成功了。”
主子心道不好,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中了这两人的圈套。
他怒火攻心,忍不住问:“你们在说什么?”
玲珑收敛了秘药发作的痛苦姿态,她抬手擦去下颚的血迹,站起身来,道:“自然是计谋成功了。我喝的那茶汤啊,根本就没有下秘药。而秘药抹在了阿虎的匕首之上,如今已然侵入了你的血脉!”
玲珑语笑嫣然,打了个响指,“想来,该发作了吧。”
她的话音刚落,主子忽觉心口疼痛难当。他无法运用轻功逃离,浑身丧失了力气。
一向矜贵的主子,此时狼狈倒地,蜷缩成一团。
秘药的毒性极其厉害,不至于让人疼到昏死,可这样温水炖肉般折磨人,一阵疼过一阵,永无止境,也足以摧折人的心智,致使对方任其摆布,为所欲为。
主子正是利用这一点,束缚住所有杀手。
如今逮住这一只毒蜘蛛王,所有人都能获救了吧?
玲珑见主子额上青筋毕露,痛不欲生。
她无动于衷,还是勒令阿虎将人绑住手脚,以免他逃脱。
玲珑蹲下身子,对主子说:“阿虎在匕首上涂抹了秘药,如今你中了毒,再不服下解药,恐怕会命丧黄泉。”
主子冷笑连连,道:“不愧……是我一手调教出的丫头,够狠心。”
“你也别和我耍嘴皮子。我就问你一句,秘药的解药在哪里?”玲珑想到中了秘药的兰芝,想到了阿虎。她就是为了救这些家人,这才以身涉险,回到组织的。
主子眯起眼睛,咬牙,问:“阿虎杀了林澜。”
阿虎听得这话,心间惴惴不安。他想喊玲珑,却不知说些什么。
他确实手刃阿狼,即便其中有内情……
“我知道。”玲珑面不改色,回答。
她不会中主子的离间计,不会听他教唆。
主子头一次有困惑不已的事:“那你为何还要救他?还为他讨秘药的解药……”
玲珑垂眉敛目,道:“阿虎一向最听阿狼的话,阿狼说东,他不敢走西。若他敢伤阿狼,想必是阿狼吩咐的。罪不在他。”
“呵,你倒是心宽。”
玲珑拎起主子的领缘,恶声恶气道:“而我真要降罪于旁人,也该怨你!是你一手促成了这些悲剧,是你一直在操弄人心!最恶毒的人,是你!若不是你,阿狼和阿虎怎会自相残杀,怎会落得如此地步!”
主子喷出一口血,他忍痛,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即便你这么恨我,你也不愿杀我吗?”
“废话少说!你不想死的话,就把秘药的解药交出来!”
主子只笑不语,明明他很惜命,此时却一言不发。
玲珑只能再三催促:“解药在哪里?!给我说啊!”
“玲珑呀……”主子知道她绝不会要他的性命,此时好似想到了旁的东西,故意拖长音,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玲珑不明白他心里头的打算,不由自主蹙起了眉头。
紧接着,主子风轻云淡地说:“你知道我究竟是什么时候瞧上你的吗?”
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玲珑浑身发炸,毛骨悚然。
她好像猜到了主子要说什么,又不敢听到他后续的话。
主子脸上的笑意更甚,一字一句,言语清晰:“你母亲的死……真的是巧合吗?”
“你什么意思?”玲珑的面色苍白,她抬手,掐住了主子的脖颈,“给我说啊!给我说!”
玲珑越痛苦,主子越开怀。他一面笑,一面剧烈咳嗽,道:“你被前朝君王残害至此地步,几乎被灭了全族。这样的姑娘,岂能不恨前朝后裔?为了得到你,我可是煞费苦心。可惜你母亲压根儿不知我的良苦用心,吊着一口气儿就是不死。我瞧着可怜,只得帮她一把。”
玲珑呆若木鸡,她怎么都没想到,母亲不是病死的,而是死于主子的手里。
那她这些年……认贼作父,岂不成了笑话?
这天道不公,为何独独待她残忍?!
她就知道,母亲生怕她一人独活不了,怎舍得离她而去!
都是这个贼人,都是他害的!
玲珑一把掐住了主子的脖颈,她使尽浑身气力,要置他于死地。
主子只是咧嘴笑,那笑容没有懊悔,仿佛在享受这一刻玲珑痛苦不堪的容颜。
这笑容分外刺眼!
玲珑嚎啕大哭,泪水糊住了她的眼睫。
她想娘亲,想兰芝姐,想柳大哥,甚至想……白老板。
她想到娘亲将她抱在怀中,对她说:“若是有朝一日,咱们能熬到君主大赦天下那一日。你切莫背负仇恨而活,要好好过自己的日子。阿爹泉下有知,不会怪你的。比起为阿爹报仇,他一定更想你平平安安度过余生,嫁个体贴你的郎君,老有所依。为娘也是这样想的,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不要为死人的事,耽误活人的日子。”
玲珑那时不懂,如今想来,该是娘也猜到什么了吧。
只是她们弱小,她们无能,蚍蜉撼树,无力扭转乾坤。
明明只要好好活着就好了,这样便是完成爹娘的心愿了。
她好无能……
玲珑又想到了兰芝姐,她和柳大哥多登对呀,只是身中秘药,若无解药,恐怕时日无多。
还有阿虎,他是阿狼的小跟班,如今知晓阿狼命丧他手,最为自责的该是他吧!
若不是为了等她回来,护她这一程,恐怕阿虎也是想一心赴死的。
玲珑如梦初醒,只能忍痛,松开了主子。
主子被抛到地上,他得到解脱,气喘吁吁。
没料到玲珑竟放过了他,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主子道:“既然你要解药,我就给你吧。你去皇城中的红鸾阁寻紫钗,同她讨要便是。”
玲珑不会轻易上主子的套,她命阿虎将主子掳走,藏于某个无人知晓的地方。
唯有这样,她才能以主子的藏身地作为筹码,和紫钗换解药。不然的话,她前脚讨药,后脚主子就被人救走,那么他们会死无葬身之地。
玲珑不愿抛下阿虎,她把他一同带离了组织。
一路上,阿虎都没有吭声。
他一言不发地跟在玲珑身后,愁容满面。
玲珑扭头,笑问:“你怎么了?”
阿虎瓮声瓮气地问:“阿姐为何信我?”
原是在忧心这事儿啊。
玲珑拍了拍他的肩膀:“若你骗我,你根本不敢说阿狼有在老地方留东西给我。”
那老地方唯有玲珑知晓,她一去找,阿虎岂不是就露馅儿了?
因此,阿虎还是那个好弟弟,他不会骗人。
阿虎眼眶湿润,虽说如今再讲此前的事,一切都好似个借口。
他小声道:“阿狼猜到阿姐定然会回来见我们,因此为了保全阿姐,我和阿狼做了个局。他知晓自个儿时日无多,逼我出手伤他。唯有这样做,主子才会信我。我和阿狼,能为阿姐做的,就这么多了。”
阿虎说完,静默一瞬。
他整个人被拢入绒绒的月光之中,满身银辉。看起来离玲珑既遥远,又陌生。
玲珑伸手去抓他:“阿虎?”
阿虎双目泛红,低语:“可我亲手杀了阿狼,我罪无可赦……阿姐,我该死。”
玲珑摇摇头,道:“阿狼不会怪你的。”
“他会。”
“他不会的!”
“阿姐?”
玲珑看着阿虎的眼睛,郑重其事地道:“阿狼最喜欢你了,他用命保全你。你若是寻死,岂不是辜负他的好意?他嘴上说借你做局,不过是想护你的命。你要好好珍惜这辈子,要想报答,来生给他做牛做马便是。”
阿虎闻言,一时怔忪。
恍惚间,山风吹来几朵梨花,落在他发顶。
那是阿狼最爱的梨花,好似他也在赞同玲珑的话。
阿狼没有白死,他用性命护住了玲珑和阿虎,他保全了自个儿的姐弟,他得意极了,死得其所。
就这样好了,谁也不必纠结太多,这一生,还是得好好过下去。
红鸾阁外,玲珑和阿虎在此地伫立许久。
阿虎心间惴惴不安,忍不住问玲珑:“阿姐,我有点害怕。”
没有玲珑在的时候,阿虎压根儿不会胆怯。因为他知道,他没有退路,必须要完美达成阿狼的使命。
可如今玲珑回来了,他满身带刺的铠甲,犹如春冬更迭的那一场雨,所以寒意,尽数被绵绵细雨打散、搅浑了,化为一池春水。
他在玲珑面前可以全无防备地嬉笑,他可以依恋家姐,可以暴露软肋。
玲珑摸了摸阿虎的头,她想到这么些天来,小小少年所经历的一切,不免心脏揪疼。
她鲜少有温声软语哄人的时刻,如今一腔柔情全展露给阿虎:“别怕,有阿姐在。要是你真害怕,你就去别处等我拿解药回来。”
“不要。”阿虎重重摇头,“我想跟着阿姐,我要保护阿姐。”
玲珑拗不过他,只得握住少年的手,牵着他一同前往。
阿虎留在她身边也好,若有什么事,她也好第一时间护他周全。
若是将阿虎放在别处,保不准生出事端,反而害了他的命。
两人来到红鸾阁。
这座小楼位处于靠山的官道边,此前是诗人唐安晖的故居,自他死后,便一直无人问津,满院的花草都凋零,俨然一座荒院做派。
玲珑上前一步,敲了敲锈迹斑斑的门环。
此时,庭院里不知是何种缘故,倏忽间炸开一朵烟花。
隔了许久,有一名女子开了门,她应当是紫钗了。
许是从未有人来寻过她,紫钗一见玲珑,心间一惊,微眯起眼睛,问:“是主子派你来的?”
玲珑隔着老远打量她,瞧那满手老茧子,想来是个练家子。或许是主子心腹暗卫,此前并未见过这个女人。
玲珑不入门,恐有陷阱。
她拉着阿虎,在院外等待,朗声道:“主子差遣我来寻你,索要两枚秘药的解药。”
紫钗知晓主子不是遇事,绝不会将此处暴露。
她沉吟一声,反问:“主子在哪里?”
她这一句,便让玲珑明白过来。应当是主子吩咐过,若他有性命之虞,会差人来找她。
玲珑心道不好,可她全无办法,唯有这次,是她离秘药解药最近的一次。
于是,她硬着头皮继续道:“主子中了秘药,时日无多。若你真心想救他,速速给我解药,我拿了便告诉你,有关他的下落。”
紫钗不敢拿主子的性命开玩笑,她思忖一番,还是从怀中递出一枚解药:“先告诉我主子的去处,我再给你第二枚。”
玲珑接过那枚解药,心间欢喜。她缓慢让阿虎服下药丸,问:“感觉如何?”
实际上,身中秘药之人,腰腹之内仿佛有蛇蝎啃咬。平时一点小痛痒尚且能忍耐,到发作之日,四肢百骸,百虫侵袭,那才是最为遭罪的时刻。须得每隔个把月就吞下延长寿命的药物,方能暂缓痛楚。
阿虎迟疑片刻,服下解药。
玲珑关切地望着阿虎,询问他感受:“怎样了?有效吗?”
几乎是顷刻间,阿虎体内那股子疼痛感尽数消除。也就是说,这确实是秘药的解药。
他没有秘药作为枷锁,他自由了。
阿虎欣喜若狂,对玲珑道:“阿姐,我全好了。”
玲珑也很高兴,她用力捏了捏阿虎的手掌:“那就好,那就好。”
这样姐弟情深的戏码,紫钗却见不得。她皱眉,不满道:“该说了吧?”
玲珑还要第二枚秘药解药,好送去给兰芝姐服用。因此也没有耽搁,径直开口,道:“你先把解药拿出来。”
紫钗不耐烦她一而再再而三提要求,可是眼下救主子要紧,紫钗只得任其摆布。
紫钗拿出第二枚解药,道:“万一我给了你,你却不肯告诉我,那该如何?”
玲珑问:“你有旁的选择吗?若我不说,主子死于秘药毒发,你可别怪我。”
紫钗一脸肃穆地道:“我不信你。除非你先告诉我,主子在哪里,否则我是不会给你解药的。”
玲珑也知,再僵持下去,若是主子暗卫先一步找到他,那这些谈判拉扯就半点作用都没有了。
她咬了一下唇,从怀里拿出一张字条,道:“主子在凤溪山的某处……具体位置,我写在这张纸上。你抛药,我抛纸团,如何?”
紫钗没料到这小姑娘弯弯绕儿这般多,好在她听到敲门声便知主子遇难,早一步发射烽火暗号,命附近的部下前去主子近来待过的地方搜查。
现下应当也有些眉目了……
为了以防万一,紫钗还是打算同这个小姑娘做交易。
紫钗当机立断,道:“好,那就听你的。”
话音刚落,两人手掌翻飞,药丸与纸团同时升空。
玲珑足尖踏地,腾空而起。一个飞花旋身,稳稳捻住了那一枚药丸。
随后,她猛地抓住阿虎的手腕,高喊:“我们走!”
那纸团里写的主子藏身处是真的,唯有写下真实的消息,紫钗才有可能急匆匆赶去救援,不会同他们周旋。
不然的话,可能玲珑前脚拿到药,后脚就被组织里武艺高强的杀手擒住了。
阿虎没想到此行如此顺利,他看着玲珑姐的背影,知晓余生能一直跟在玲珑姐身边,逃出黑暗的组织,他欢喜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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