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记起的,很快就会随城市的垃圾车远走。
而腾出来的那些空缺,她会用新的画,新的人陆续填满。
她抱着纸箱出门,清晨的风吹摆她披在肩头的羊绒开衫,柔软发丝轻舞着,背影单薄而倔强。
撑在窗边半身赤.裸的人没忍住,他从烟盒里磕出一支细烟点燃,猩红的光点在薄雾中明灭,烟雾袅袅升腾,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不是没有奢望过。
可他看过那些画,没有一张像自己。
后来想想,不过是一个短暂的夏天,她又怎么会都记得?
如果她记得,夜店见面,又为什么要问他——
“你叫什么?”
第56章 lost cherry56
清晨露重, 空气里浮荡着水汽,路旁侧柏落了一地碎叶,脚踩上去激发了冬日的清新。
钟令将纸箱放在垃圾箱旁, 地面积水迅速洇湿底部, 像她的回忆一般黏重潮湿。
她转身离开, 走到路口又忍不住回头。
十二岁那年,她的那些画也像现在这样被堆放在垃圾箱旁,脏的脏, 湿的湿,面目全非。当时嫌弃,后来想要找回来却再无踪影。
她心中暗叹,这被迫丢弃和主动遗忘,果然两种不同的心情。
回去时, 卧室的窗帘合得严严实实, 一丝光也不透。床上的人似乎还没醒,她脱去外套, 轻轻掀开被角躺了回去。
她动作很轻, 生怕将身边人吵醒, 但她才刚躺下就被人一把捞进了怀里。
“你醒了?”
“嗯。”
摸到她冰冷的皮肤, 他更收紧了怀抱, 想要将自己的体温分给她, 温暖她。
“去了哪里?”
钟令仰脸,鼻尖碰上他凸起的喉结, 她轻轻吻上去,说:“下楼了一趟, 是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
他摸到她无名指上的钻戒,还是那么硌人。
和她在一起这么久, 只有做.爱和摸到这枚戒指时,他才对这段婚姻有那么一点真实感。
一百多万的钻戒,还是委屈了她。
与她十指交缠,他又生出非分之想。
钟令察觉了他的意图,推着他小声乞求:“你别要这么多次,好酸,好累。”
“那好。”
他停在她唇边,轻说:“那你回答我两个问题,好吗?”
钟令眨眨眼,“好。”
“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稍显清冷的声音,钟令觉得檀舟情绪不高,他问这个问题的语气更像是质问。
她没法否认,和他结婚的确有一部分逃避现实的因素在。
长辈们无止尽地帮她物色男友,其他男人目的不纯的接近,还有何玄墨隐形的逼迫,以及她内心的寂寞,让她果断且迅速地做下了结婚的决定。
仔细想来,的确是有些儿戏,但她心里的喜欢也做不得假。
所以她回答:“当然是因为喜欢。”
“喜欢我什么?”
钟令不假思索:“长得帅,身材好,温柔体贴,对我好。”
果然是空泛的答案,他一点都不意外。
“如果那晚出现在夜店的人不是我,你还会决定结婚吗?”
他的确不对劲,钟令感觉到了,但她并不知道原因。
她说:“这是第三个问题了,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光线太暗,她看不清他眸中蕴着怎样的情绪,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问这些,但情绪低落是事实,也许他需要一些肯定。
所以她回答:“没有如果,因为是你,所以才有现在。”
话问完,檀舟也觉得后悔,在关于爱情的问题上,他应该永远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好。”
他俯身吻她的唇,以后也不会再问。
那天之后,他们的日子如常。
工作忙碌,关系亲密,越来越有新婚夫妻的滋润和甜蜜,就连容卓也说,“你们看上去很幸福。”
钟令也这么觉得。
只是偶尔提起来婚礼的事情,檀舟却隐隐表现出一些......犹豫?
钟令不太确定。
临近过年,工作已经没那么忙碌,球场陈经理要离职,钟令让他将后续的工作交给了檀舟。
因为工作的变动,白日里钟令只有午休时间才能见到檀舟,没有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反倒让钟令惦念,时不时就要发.漂亮的自拍撩拨他。
有时候被撩得狠了,那天晚上钟令一定不得轻松。
这几天钟令稍微空出来一些时间,她便让云姨买了些年味儿十足的装饰一起布置家里。
花园已经在年前请园艺师帮忙修整了一遍,腊梅树挂上了小宫灯,纱面上的年画是钟令自己画的,白雪压青枝,腊梅金黄,让灯一照,明艳又有趣,颇有年味儿。
天气预报说最近几天可能降雪,钟令已经在花园腾出了堆雪人的位置,就等大雪落下。
入了夜,云姨拉着钟令剪窗花,黑米粥在她脚边绕来绕去叫个不停,钟令有些分神,手中剪刀紧着指甲就剪了过去。
云姨惊叫一声,黑米粥被吓得躲去了沙发角落。
“剪伤了吗?”云姨关切道:“我去给你拿药。”
“没事儿。”钟令将手举到云姨眼前,“就是指甲缺了一点儿,不碍事儿,您别骂它。”
云姨坐了回去,念叨她:“你啊,就是这样,爱屋及乌得很,小舟带回来的你跟个宝贝一样宠着,这小狗,该教育的时候一定得教育,你别惯着它。”
“好啦。”钟令轻松一笑:“您看它都知错了,以后肯定不敢再缠我了。”
“那我帮你修修指甲?”
钟令笑着拒绝:“不了,等他回来让他帮我修。”
云姨乜她一眼,“小两口儿甜的咧。”
钟令抿唇笑着,没接话。
云姨又说:“说起来,这也要过年了,小舟妈妈那边已经没了亲人,那爸爸那边总得要走动走动吧?”
“怎么说你们都已经结婚了,这父子关系再是不好,也没有儿媳妇一直不见公公的道理。依依你要不要主动跟小舟提一下?看看是请他父亲到咱家来,还是你跟着他去一趟?”
这个问题钟令不是没有考虑过,但在提婚礼那次她一说到父亲他就沉默,不说同意也不拒绝,让她完全猜不透他是什么意思。
其实她根本不在乎檀舟父亲到不到场,毕竟她有个糟糕的父亲,她很能理解檀舟的心情。
但他的态度太过古怪,反倒是让她好奇,这位父亲究竟是什么样?竟然能让檀舟绝口不提。
“行。”钟令说:“等他回来我问问。”
然而直到午夜檀舟也没有回家。
他今天提前跟她说过,向思筠要找他聊事情,她当时忙着和财务清算,便什么都没说。
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凌晨一点,钟令实在是没撑住睡了过去。
清晨醒来,身边人还在熟睡。
他好像回来得很晚,这时候呼吸很沉,抱着她的那双手臂也收得很紧。
钟令在他怀中艰难翻身,额头蹭上他的唇,一点点微刺,是青黑的胡渣冒头。
看来他睡得很着急,竟然没有仔细刮过。
一夜未见,她很想他。
她轻轻仰头,主动贴上他的唇轻吻。
还只是温柔又轻缓的试探,已经唤醒他的身体。
她被檀舟翻身压住,舌尖灵活撬开了她的齿关,吮吻的力度更深更重,他肆意扫荡着她柔软的唇腔,掠夺她醉人的甜津。
钟令呼吸急促,身子止不住地软下去。
算上生理期,檀舟已经有十天没能碰过她,这清晨的缠绵稍显急躁,钟令也没躲。
她放任自己沉醉在他的深吻里,放心将自己的身体交给他主宰。
意乱情迷之时,大脑似乎屏蔽掉了一些重要的信息,她轻轻喘着,身体随他而动。
滚烫袭身,钟令满身是汗。
他的掌心抚上她汗涔涔的细腰,大掌抓住她,紧攥着她,不让她因为自己的凶狠而逃。
钟令说不出完整的话,无力的拳头锤在他胸口,挠痒痒一样,身上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反倒被人摁住,丝毫动弹不得。
“你...”
“不要,你别这样。”她几乎是哭着说。
“哪样?”
伏在她耳畔的人连眼睛都没睁,声音又沉又哑,给她的回应完全是出于本能。
钟令想要尖叫,却又怕吵醒云姨。
她气急了,一口咬在檀舟肩膀,这痛感非但没有逼退他,反倒是更刺激他的感官,让他变本加厉。
触及灵魂的痛快终于让他清醒,钟令哭到双眼通红,他肩膀的牙印也愈发深刻。
听见她抽泣的声音,檀舟的理智总算被扯了回来。
意识到自己做了坏事,他心里涌上来强烈的愧疚。
他轻吻钟令的眼睛,让那咸涩的眼泪持续在舌尖游走。
“对不起。”
他轻声道歉:“对不起,老婆。”
“你为什么要这样?!”钟令仍是觉得气愤。
他们从来没有商量过要备孕,她现在也完全没有想法要生孩子,在这之前的每一次檀舟都很规矩,只要没套,他连靠近都不敢。
可今天。
他竟然给了她全部。
“你好过分!”钟令越想越气,抬手锤着他胸口,无助地发泄自己的不满。
“你好过分!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对不起。”他亲吻着钟令脸上的泪痕,极力安抚着她的情绪,连声道歉:“对不起老婆,我不是故意的。”
钟令用力推开他,哭着说:“你还说你不是故意的!你都......!”
钟令心中的气难消,她气愤斥道:“你走开!”
她强撑着酸软的身子起身,檀舟想要跟上去帮她清洗,钟令砰一声关上了浴室门。
一整个早晨,钟令没和檀舟说一句话。
在她看来,抚养一个孩子不是养条小狗,不是随随便便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的事情。
她现在完全没有做好准备,更不敢想象如果有了孩子,她的事业和人生即将发生怎么样的变化。
她对这种未知充满了恐惧和排斥,也更加讨厌檀舟不顾她意愿的强势。
吃早餐的时候檀舟一直想要讨好钟令,但她几乎不给任何回应,夹到她碗里的鸡蛋被原封不动夹回了盘子里,递到她手边的咖啡,被面无表情地推了回去。
云姨瞧出来不对劲,饭后悄悄拉着钟令去厨房询问。
“这是怎么了?闹别扭了?”
钟令走到岛台边给自己倒了杯水,这种事情,她根本没办法开口。
“没什么。”她淡淡地说。
“是吗?”云姨显然是不相信这个回答,她说:“今早我看了大门监控,他可是凌晨三点被代驾送回来的,刚才我去拿衣服,他那外套上全是酒味儿。这无缘无故的,他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
钟令微怔。
有什么事情会让他喝醉了回家?
她放下了水杯,视线朝楼梯口看过去。
他最近已经不能用反常来形容,这简直就是古怪。
先是婚礼的事情表现得犹豫不决,再是并不忙碌的年终整日见不到人,之后便是今早。
他的表现和反应已经超出了她往日对他的了解,她隐隐感觉到,檀舟瞒了她很多事情。
这种未知带给她极为不安的情绪,而在弄清楚这一切之前,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钟令在厨房和云姨多聊了两句, 再回房间的时候已经不见檀舟踪影。
她看了眼手机,他留了消息,说有事需要处理, 会早点回家。
她立马给球场的小孟打了电话, 小孟是球场前台接待, 檀舟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走她都知道。
果不其然,他每天早出晚归并不是对球场的工作有多么上心,而是在忙别的事情。
她自己开车出了门, 先去了趟药店。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两种。
很显然,她并不想生孩子。
至少在弄清楚所有事情之前,她不会想要怀上檀舟的孩子。
只是当她把药捏在手心时又开始犹豫,她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是最好。
也许她可以听一听檀舟的解释, 再商量着解决当下的问题, 毕竟他们是夫妻,她对他的喜欢也一点儿不掺假。
她将药塞进了包里, 一路开车去了容卓的公司。
天气冷, 容卓下楼时给她带了杯热咖啡, 敲她车窗的时候钟令正对着手机屏幕发呆。
及时解了车门锁, 容卓开门进来就打趣她:“你别太爱了, 早上才分开这时候就对着合照发呆, 你这是走火入魔了吗?”
钟令收好手机接过了她递来的咖啡,还没开口讲话, 容卓又接着说:“你今天来的真是时候。”
“怎么了?”钟令问。
容卓笑道:“晏明逸在楼上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看他干嘛?”钟令忍不住翻白眼, 却又问:“他来你们公司干嘛?代言不是早就吹了吗?”
容卓撇撇嘴,“那肯定是来挽回的呗, 但是已经太晚了,我们楼总签了别人。”
她顿了顿,又说:“不过,你知道晏明逸是因为什么才回来的吗?”
钟令摇摇头。
容卓说:“我刚才听楼总的助理说,这次晏明逸好像是因为被大boss停赛才回国的,而且他训练的时候还受了伤,本来教练就一直不满意他的状态,受了伤就更加不可能上场了,所以就灰溜溜地回国了。他今天来啊,估计是想多谈几个商务好让自己在交易的时候少掉点儿身价吧。”
“停赛?”
钟令感觉很惊讶。
当时那条微博,不就是Eagles为了让他重返赛场才发的吗?怎么事态刚刚转好就被停赛了?
“什么原因停赛?”
容卓呵笑:“这我哪知道,要不你亲自去问问晏明逸?”
钟令收回视线若有所思,容卓便又凑近问她:“你今天来找我是干嘛的?”
钟令没回答,反倒是问:“你知道Eagles的负责人是谁吗?”
容卓愣了一下,觉得很奇怪。
“不就是天越集团的二公子?你难道不知道?”
钟令着急说:“我的意思是,你知道这位二公子叫什么吗?”
“你等等啊。”
容卓翻出手机帮她搜索,没想到国内的新闻对这位明星球队的老板几乎没有报道。
她挂了梯子翻墙,终于在联盟新闻里找到了Ryan Tan这个名字,可报道的内容也与他的身份毫不相关,配的照片也仅仅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
容卓越想越觉得奇怪,钟令无端端地问这个做什么?
结合钟令现在一脸的严肃,容卓猛地想起了什么,一脸震惊盯着她,“你该不会是怀疑??”
“晏明逸还在楼上吗?”
容卓木然点了点头。
钟令抓着手机下了车,容卓紧随其后。
“车没锁呢!”她喊道:“钟令!车!”
钟令这时候已经顾不上车有没有锁,有块大石头压在她心里,她必须要找晏明逸问个清楚。
这么久以来,她从未怀疑过檀舟的身份。
她先入为主,认为檀舟只是一个相貌出众能力优秀的普通人,也许是没有好的机会和平台,他的能力并没有被大众看到。
她甚至觉得檀舟是一颗蒙尘的明珠,在所有人都不看好他的时候,只有她看见了檀舟身上散发的光芒,她为此欣喜不已。
可越往深处想,越是将他代入那个身份,她心上的裂口便越来越大。
一百多万的钻戒。
向思筠对他的态度。
会打篮球。
会管理公司。
才去了一趟如月就能帮她拿下之后所有的合作。
以及他从不愿提起的父亲。
心上猛然袭来剧烈的疼痛,以致身形摇晃,脚步踉跄。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只有她鞋跟砸在地面刺耳的声响在回荡。
容卓着急忙慌追上来,拉着她,让她别激动。
钟令甩开她的手,瞬间红了眼睛。
“他在骗我。”她很轻地说。
她眼底的失落甚至带有一丝窒息般的绝望,让容卓愣在了原地。
她转身疾走,进入电梯厅上楼。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容卓大脑一片空白。
她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仍是劝钟令:“你先冷静一点,现在还什么都没证实呢,你情绪波动这么大,对身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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