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令一愣,略有迟疑问:“何爷爷,您很喜欢这幅画吗?”
何玄墨不假思索:“当然。我这大半辈子看过不少名家画作,或是恢宏大气,或是精巧细腻,都比不上这消暑图灵动传神。再有你外公的亲笔题字,别有意趣。”
钟令脸上一热,说:“爷爷您真是不吝夸赞。”
何玄墨看着她笑,檀岳也顺势接过话说:“我外公的确很喜欢这副消暑图,已经在书房挂了十几年了,逢人就要夸奖一番。前几年有人花八十万的价格想要买下这幅画,外公都没舍得出手。”
檀岳这么一说,钟令更加不好意思,她怕破坏这幅画在何老爷子心目中的好印象,愣是忍着没说这是她十岁那年画的。
她将画收好,说:“我试试看。”
陪着何玄墨寒暄许久他才起身离开,钟令本想邀请何玄墨吃晚饭,奈何檀家已设好家宴,她也不多留。
上了车,何玄墨问檀岳:“觉得钟令如何?”
檀岳隐隐揣摩到何玄墨的意思,回答:“小姑娘挺可爱的。”
何玄墨看着他:“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檀岳脑海里闪过钟令那张明艳的脸,是美,但......
“年纪太小了。”他说:“跟檀舟倒是挺合适。”
何玄墨轻笑:“年纪不是问题。”
“外公。”檀岳转向何玄墨说:“我离过婚,还有檀星泽,人家小姑娘怕是连恋爱都没怎么谈过,你怎么能让人上来就当后妈?”
何玄墨却说:“她不是那种目光短浅的人,老钟的教养我信得过,依依若是过了门,定会对星泽好,以后等你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也不会厚此薄彼,她是你的最佳选择。”
檀岳不以为然:“瞧您这话说的,八字还没一撇呢您连以后的孩子都打算好了,这钟老爷子要是还活着,一定给您气没了。”
何玄墨拧眉不满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外公。”檀岳语重心长劝他:“你知道的,我现在工作忙,根本没时间谈恋爱,更不想耽误人家小姑娘,您就别乱拉红线了。”
“什么叫耽误?她现在无依无靠的,我作为老钟的故友不得费心帮他照料这个外孙女?”
檀岳忍不住嘀咕:“有您这么照料的吗?”
“你...!”
“实在不行,我介绍给檀舟,也算了了您一桩心愿不是?”
何玄墨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愤愤道:“你让孟瑶怎么办?”
檀岳忽地轻笑:“他俩成不了。”
“怎么成不了?”
檀岳松了松领带说:“孟瑶心性未定,脾气还不好,我那兄弟看上去文质彬彬谦和有礼,其实性子倔得很,他俩要是强行凑一块儿,保准天天吵架。”
“您别说,钟令这性子倒是跟檀舟很合,他俩要是接触接触,说不准能成。”
何玄墨刚想张口,檀岳又紧接着说:“还有,您别老想着让孟瑶嫁进檀家来,她爸她哥那边糟心事一大堆,也就是现在风平浪静,回头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们撇关系都来不及,您还是早点劝劝外婆,别老操这心。”
何玄墨冷哼一声,脸色极为难看。
但檀岳丝毫不在意,甚至翻出手机开始对接工作。
回家吃饭,檀舟和孟瑶都不在,檀岳一身轻松,有人却不轻松。
夜店灯光缓慢滑过桌上摆放密集的酒瓶,彩色玻璃折射出斑斓光晕缓慢流转。
向思筠坐在檀舟身侧,眼看着楼下搂着男模跳舞的那位千金和身边男人越贴越近,他忍不住疑惑:“你家里给你安排的?”
“钟小姐知道吗?”
那双锐利的眸慢悠悠转过来,热力四射的夜店里,向思筠没由来觉得很冷。
啧,这是不知道。
向思筠噤声,檀舟抿了口酒说:“找人查一下简泽弈,他最近有点烦,给他找点麻烦。”
向思筠略惊:“他这是惹到您了?”
“他缠着钟令。”
酒喝了一半,孟瑶终于离开舞池走了上来。
她坐在檀舟身边,也不管檀舟是否愿意,倾身就往他身上靠。
向思筠愣在原地,惊讶檀舟为什么不躲。
孟瑶将下巴搁在他肩膀,凑近他耳边做足了亲昵姿态说:“陪我跳跳舞好吗?”
她喝了几杯酒,面颊嫣红,双眸迷离,身上不知名的香水浮着浓厚的脂粉味,令檀舟生理性不适。
他肩膀一矮,孟瑶落了个空,险些扑在沙发上。
这狼狈的一幕正好被向思筠看见,孟瑶面子挂不住,急道:“你什么意思?”
檀舟干脆起身换了个位置,极为云淡风轻地说:“跟您不熟,您请自重。”
“自重?”孟瑶拧着眉一脸难以置信:“你叫我自重?”
檀舟勾了勾唇角,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孟小姐耳朵不太好?”
“那我再重复一遍。”
“跟您不熟,请您自重。”
向思筠夹在两人中间正襟危坐,隐隐有闻到火药的味道。
孟瑶果然当场发难:“你不就是个私生子?跟我拽什么?”
第31章 lost cherry31
向思筠和檀舟相识已经整整八年, 但在一开始,他并不知道檀舟是檀盛年的私生子。
檀舟爷爷还在世时,最忌家事外扬, 所以当年檀舟回归檀家一事被捂得特别严。
直到现在, 仍有不少人认为檀舟是何清宁的亲生儿子。
所以在向思筠看来, “私生子”这三个字是檀舟的逆鳞,谁都不能触碰。
可眼前人以如此轻蔑的语气说完这句话,身边的檀少爷竟然面不改色, 甚至神情略见轻松?
他非常不能理解,但不敢说话。
光线暗淡,恍惚间,向思筠好像看到了檀舟唇角的笑。
他还是刚才懒散的模样,只是那双眼睛多了丝狡黠的光。
他轻笑着, 问:“孟大小姐身份高贵, 怎么还要挖空心思和我这个私生子打交道?是没人要吗?”
孟瑶紧皱眉头,“你少在这儿阴阳怪气!你还真以为你很抢手吗?!你要不是姓檀, 谁愿意多看你一眼?”
檀舟利落起身, 迈步走近她, 那股脂粉味让他不适, 但他依旧强忍着恶心凑近她耳边:“Ricky Evans, 你说孟君这么看重清正二字, 她要是知道你们的好事,会作何反应?”
他攫住她愤怒的视线, 淡道:“离我远一点。”
孟瑶愤怒的眸光一瞬间转为震惊,又从这震慑人心的话语里逐渐转化为恐惧, 最后迅速转身,抓着包狼狈离去。
他重新坐了回去, 端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
他仰头靠在沙发,任由嘈杂的音乐声充斥耳膜。
向思筠看了一出大戏,吃惊的同时不禁好奇:“您这家里不断要给您联姻,您就没想过让钟小姐见见檀董事长?”
无奈的人轻叹:“没你想得这么简单。”
豪门事多,牵扯颇深。
“得。”向思筠退回来,“我还是别问了。”
“你这儿能洗澡吗?”檀舟突然问。
他想回家。
哪怕事情还没有完美解决,但他已经无法忍受这个没有她的夜晚。
他无法想象钟令此时会有多么生气。
可就算生气,就算不想理他,他也要立马回家。
清理了身上的烟酒味,向思筠开车送他到了有舍。
接近午夜,别墅区格外安静。
路面落叶三三两两,风一吹窸窸窣窣滚过他脚边,难言的冷清和萧索。
他一路疾走,恨不得飞奔向她。
想听她的声音,骂他也愿意。
书房和卧室的灯都关着,她应该睡下了。
他轻手轻脚开门回家,上楼才发现钟老爷子的书房还亮着灯。
直觉钟令会在那里,他走近前打开了门。
钟老爷子的书房略显拥挤,除了三面书柜以外,地面也堆了不少画轴和书籍。
钟令倒在窗边的沙发上,已然睡了过去。
地板上铺开白花花一堆画纸,钟令枕着手臂蜷成一团,雪肤莹润,乌发散乱,手中一副素描尤为显眼。
他走近前,从她手中轻缓抽出了画纸。
视线落定,画纸上是一个少年清落的背影。
时间久远,画纸已然发黄,深浅不一的铅笔线条勾勒光影,笔触已经模糊。
但路两旁的梧桐树依旧高大繁盛,树下单手抱篮球的少年还青春。
这简单的素描带走他的思绪,这一刻,他多希望自己读不懂钟令这幅画的意思。
青春,少年,炽热的夏天,冰镇的汽水,懵懂的少女心思。
画纸的角落有她的署名“ZL”,还有四个小字。
“我会等你。”
怪不得。
怪不得钟令会选择晏明逸。
原来少女的整个青春住下了一位会打篮球的少年。
灯光突然变得眩目,他好像看见了那个骄阳似火的夏天,阳光漫溢,梧桐树叶透明,地面光斑拥挤密集。
她穿蓝白校服跟在少年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刚好可以将他的背影刻在心里,亦不打扰他的脚步一路向前。
密集的疼痛从心口传来,像暴雨落下,砸在柔软的心脏,生出密密麻麻的疼。
明明知道没有吃醋的资格,可他仍旧遗憾没有早一点出现在她的青春里。
他总是会想,也许早一点,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将视线移开,重新回到钟令安静的睡颜。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她并不是分不清喜欢与不喜欢,只是因为身边的人不是画中人,所以喜欢与不喜欢都没那么重要。
她的喜欢,用她自己的方式,长久保存于她的青春记忆里。
她的喜欢,单纯而炽热,是他无法拥有的存在。
他默不作声替她收好这幅画,收拾好心情俯身将她抱回了房间。
她今晚睡得很沉,依稀能见眼下浮上的青黑,也许是工作太累,她需要好好休息。
他关了灯出门,想要让她安静睡觉,可心底总有个声音在叫嚣,在呐喊,要他打开卧室门,要他占有她,用一切可能的方式。
她明明就在身边,她明明触手可及,他明明占尽先机,为什么不敢靠近?
白月光如何?朱砂痣又如何?现在陪在她身边的人是自己,他不该不声不响就这么离开。
门把手硌得掌心生疼,可再疼,也抵不过心口涌起的惊涛骇浪。
他要一直在她身边。
钟令做了一个五彩斑斓的梦,下过雨的天空清澈明净,蓬松可爱的云朵下,那条彩色的虹划过她年少的记忆。
还积水的篮球场,穿白色球衣的少年,篮球有节奏地跳动,他故意砸开一地雨水,冰冰凉的水花洗去那个夏天的热。
她在梦里追着他问:“你回来了吗?”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还记得和我的约定吗?”
“你在哪里?”
世界天旋地转,彩虹扭曲,天空阴沉,穿白色球衣的少年陷入漩涡之中,瞬间消失在她眼前。
钟令猛然惊醒,视线一片黑暗。
眼角微微湿润,她竟然在梦中落了泪。
缓着气翻身,肩膀却碰上一个温暖的怀抱,她这才察觉腰间竟然还环着一双臂,像是怕她察觉,他手上的力量很轻。
熟悉的香气,是檀舟。
心里的不满骤然来到顶点,她也没管檀舟是不是清醒,推着他的胸膛就说:“你还回来做什么?”
腰上力量渐重,他抱她进怀里。
他的声音听来有些沙哑,不知是因为刚醒还是别的什么。
他在她耳边说:“对不起,对不起,依依。”
可钟令不领情。
下着大雨的晚上,把她独自一人扔在商场,身边还有个时时需要保持距离的简泽弈,他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情一定要扔下她?!
既然决定扔下她,又为什么要回来?
“放开我!”
钟令试图挣脱他的怀抱,奈何那双手臂越收越紧,根本不给她机会。
他翻身将钟令压在身下,温软的唇离她仅有几厘米,可他没有吻下去。
他伏在她耳畔,低哑的声音一直在说:“我可以解释,听我解释好不好。”
“我不要听!”
胸中翻腾的怒气做不得假,钟令当时的愤怒和失望连番涌上来,驱使着她,让她推开身上的人,挣脱他的怀抱。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
她这辈子,最讨厌被人放弃。
既然他有比她更重要的事,那就去选择他认为更重要的事,她已经受够了等待。
她粗喘着气,一字一句说:“我要和你分手!”
“檀舟,你听见了吗?”
“我要和你分手。”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在轻颤,是他极力在压抑痛苦。
他有感觉到,好像有人正在用双手生生撕裂他的心脏,鲜红的血缓慢流淌,蔓延全身,让体温消失,让心跳停止,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不,不会的,她一定说的是气话。
他根本不会相信。
更不会接受。
身上的人毫无动静,钟令的拳头砸在一团棉花上,毫无杀伤力。
“放开我。”她仍粗喘着气说。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在挣扎,也许在后悔,可钟令已经不在乎了。
她永远不会去在乎一个根本不在乎她的人。
她想要的,从来都是坚定无悔的选择。
“檀舟你放...”
她的声音被吞没,胡乱的吻像暴雨般侵袭而来,他的舌尖带着蛮力,抵在她的齿缝,誓要撬开这关卡,肆意攫取她口里醉人的甜津。
钟令手脚被束缚,巨大的男女力量差,她全然没有挣脱的可能。
双唇被牢牢堵住,她甚至有一瞬窒息的错觉。
“檀......”
微弱的声音刚出,檀舟立刻长驱直入。
他轻轻捏着她的下巴,让她不再有闭嘴的可能。
难听的话,他不要听,索性堵住这调皮的嘴,让她再也无法开口说分手。
情绪还未消退,她心中满是抵触,可他无处不在,霸占着她的感知,欺负着她的唇舌,让她毫无还手之力。
她不想原谅,不想妥协,可身体恼人的反应让她控制不住沉溺其中,甚至想要更多,更多。
她忍不住去享受他的吻,忍不住接受他的情绪,更忍不住给他回应,安抚他不安的灵魂。
身体越来越热,她的思绪也在这混乱的吮吻中越来越沉,她放弃了思考,按下了愤怒,抛弃了失望,被动接受着他的一切。
花园微弱的灯光投在窗户又落在棕黑地板,极轻的光亮,在黑暗里被放大。
有风轻轻摇,青黑树影缓慢晃动。
他灼热的鼻息落在脖颈,锁骨,胸前的蕾丝。
腰肢盈盈一握,他用双手扣住她。
她没有试过亲吻真丝的感觉,也许因为真丝包裹着柔嫩皮肤,触感足够软。
她也确实软。
单薄睡衣渐潮,热意蔓延开来,皮肤更加黏腻。
他的吻密密麻麻,每一寸皮肤都因他的唇舌而颤栗,她无法开口说话,咬着下唇忍住阵阵低吟。
衣料摩擦,窸窸窣窣的声响阵阵刺激着她的耳膜,黑暗影响视线,她想要拥抱,想要他贴近自己,可那双无助的手四处摸索,却只摸到他干净清爽的头发。
他吻上她的唇,极轻,极柔,小心翼翼的试探,从唇珠开始。
钟令猛然一抖,他按住她,不让她动。
他的舌尖柔软而温暖,轻轻柔柔描摹她的唇形,一次又一次尝试在黑暗中记清她所有的形状。
钟令咬着牙,极力忍耐。
他的吻逐渐加深,牙齿碾过软肉,又是难忍的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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