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眸皓齿(灯轻)

很明显，能在休息室里做手脚的，只有温阮阮助理一人。
铁证如山，小助理顶不住压力，在众人的逼视下终于低着头认罪，“对不起，是，是我错了！是我不小心把耳钉落在姜夏老师包里了……姜夏老师，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围观众人一会看看助理，一会目光又十分微妙地往温阮阮身上瞟。
反应再迟钝的人这时候也明白过来，没有话语权的小助理不过是个背锅侠罢了，而温阮阮，才是背后搞事的第一把手……
老油条导演又出来打圆场，而此时的温阮阮已经懊恼羞愤得耳朵发红。她心脏被那些沉默的目光看得砰砰直跳，强撑着演技才演完了最后一波。
她也是昏了头，当时见姜夏被顾家兄妹众星拱月般围着，妒火一上脑就使出了个破绽百出的弱智点子。
她看一眼姜夏，只见姜夏正站在一边，气定神闲地整理着自己的包包，那胜利者般的悠然刺痛了她的眼，懊恼越涌越多。自己刚刚为什么这么不谨慎？为什么使出这么破绽百出的伎俩？
一场风波最后以温阮阮严肃批评小助理让回公司人事处写检讨为收场，收场之后节目继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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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境召唤》全部素材录完时已经是晚上七点。
一到收工时间，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开始放松，等嘉宾们一走，私底下各种八卦信息就悄悄乱飞：
“后来过来的穿西装那位，是姜夏金主派来的人吧”，
“听说是总助，姓韩，我看王导他们对这个韩总助特别巴结”，
“连个总助来头都这么大啊。所以姜夏的金主确定是顾家的那位顾总了？”
“是的吧？今天来探班的顾家二少不是说漏嘴，说上次抱姜夏进救护车的就是顾总？”
“可是不是说姜夏已经跟年纪很大的豪门老男人结婚了吗”
“嗐，营销号瞎编的洗脑包你也信”
“不过说起来，温阮阮居然会干出栽赃嫁祸那种事，我看她平常对身边人态度还挺好的”
“这有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呗”
晚七点的天空已染上暗青，姜夏又乏又累，一边看手机一边从拍摄楼里出来，关乐提着杂物跟在她身边，韩升年同样尽职的跟在另一旁。
楼前一大片空地上乱七八糟停满了各种嘉宾的保姆车、节目组的器材车、货车、私家车，一辆黑色宾利车身泛着冷光，在一众车子里极为打眼。它从后缓速驶来，最后停在姜夏身前。
驾驶位车窗降下，显出顾风来那张英俊的脸。
“姜夏，上车。”他敲敲车窗对姜夏示意。
姜夏手里捏着手机，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呢，“……你怎么来了？”
旁边的韩升年也有些惊讶，没想到顾风来竟然自己亲自开车过来了。
顾风来回答得稀松平常，“正好顺路。”
姜夏回过神，眨巴了两下眼睛看他。
将暗未暗的天光和楼里透出的灯影落在他面庞，错错落落，剪出深邃轮廓。
顺路个头。姜夏在心里嘀咕。
她的录影地点在应山郊区，荒郊野外的怎么可能和他顺路。
“姜夏。”顾风来出声催她。
姜夏看看后面即将走出的其他嘉宾，想了想，还是拉开车门上了车。
关乐自然没胆子坐顾风来亲自开的车，跟姜夏打过招呼，与韩升年各自坐上其他车离开。
郊区的主干道宽阔而空，天色郁青，夜灯一盏盏向前延伸。
“顾总，待会你把我放我家小区门口就行。”豪车座椅非常舒服，姜夏陷软在后座，歪着脑袋看前边驾车的男人。
他估计刚从哪个正经商务场合直接过来了这里，头发和衣服都一本正经的，领带还一丝不苟地打着，只有西装外套被扔在了副驾。
男人从后视镜瞟她一眼，不答反问，“晚饭去哪里吃？”
姜夏一愣，“关乐会帮我叫外卖。”
“整天吃垃圾食品。”
“……”
她不客气地给他“哼”了一声。
要不是她今天累了一天，她保准要跟他杠下去。
顾风来听到这细细小小的哼声嘴角倒是勾了勾，然后说，“顾雪落和顾云航今天来探班了吧。”
“哦，对。”想到顾雪落兄妹，姜夏看向顾风来的目光变得有些奇异，“顾雪落说她朋友是我粉丝。”
顾风来很随意地接口，“我也是你粉丝。”
“可拉倒吧，你这算什么粉，哪有你这种粉丝的？既不会打榜做数据应援，也没追我的综艺和剧给我吹彩虹屁……”
红灯前，顾风来踩下刹车，微微侧过头来，“粉丝难道不就是喜欢你的人？”
驾驶室没亮灯，他侧着头，有半边身子被座椅挡着，透窗的路灯光线幽幽打在他侧颜和肩头，一层浅薄的亮度。
车内安静了十几秒，姜夏隔着昏暗与他转过来的目光对视，没多久绿灯亮起，他又转过头，踩上油门继续开车前行。
姜夏脑子里绕了好一会才捋顺了逻辑。顾风来说粉丝就是喜欢她的人，而他是她粉丝，那么照这个说法，他是不是……是不是四舍五入就是在说他喜欢她了？
喜欢她？！
幻听吧？
姜夏傻呆呆愣在座位上。
心里忽然就不知怎的乱糟糟的成了一团。姜夏揉揉脸，摸出手机转移自己注意力。
越开向城区路上越堵，半小时后，顾风来把车拐进了姜夏小区附近的一家大型超市停车场。
姜夏猛然从手机上抬头，“你去哪？”
“买菜。”
姜夏：“？”你还会买菜？
顾风来轻描淡写，“不然我晚上吃什么？”
车停稳，姜夏也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心态戴上了墨镜口罩棒球帽三件套，跟顾风来一起下了车，进了超市大门。
这个点超市人不算太多，姜夏和顾风来逛了半小时不到把东西全都买好，接着他开车把她送回她住处。
姜夏本来让他把她放小区门口下来就行，没想到这人居然直接就仗着小区管理松散开进小区，熟门熟路的开到了她家楼下。
然后就这么提着超市购物袋，死皮赖脸地跟着她回了她家。
……等等？
顾风来怎么就这么顺理成章进了她家家门？
姜夏觉得自己肯定被他先前车上那句“我是你粉丝”蛊住了，不然她怎么会就这么放他登堂入室呢？
她站在客厅，用下巴指指桌上装着食材的购物袋，“顾总，你别告诉我你还要用我家厨房做晚饭啊。”
顾风来在玄关换了鞋，抬手松开领带，又解了衬衣领口的扣子，“既然你不肯跟我回霞园，那我就只好来你这边将就将就了。”
嘿这狗男人说什么瞎话呢。
姜夏撅了噘嘴，退到一边看他忙活，半点不去给他帮忙打下手，看着他扔了领带挽了袖子穿着她的粉蓝色围裙拖鞋在那洗菜切菜。
很快，几平米的小厨房内升腾起起锅的水蒸气。
姜夏扒在厨房门边一边玩手机一边往里瞧两眼。
顾风来穿着白色衬衫，背对着她，隐约能见他修长白净的手指按着新鲜花椰菜，菜刀在砧板上发出利落响声。
白茫茫的水蒸气散开来，在厨房拢出一片朦胧，姜夏一时看他切菜看得有些入神，谁知他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般，忽然道，“看得这么入神也不来帮我洗个菜。”
姜夏一秒回神，装模作样捧起手机，“不要。”
手机屏里正好刷到一篇新鲜出炉的她的黑通稿，她皱皱眉，正要划过，就听厨房里的顾风来的声音，“今天你在录综艺的时候，有个女艺人的耳钉掉在了你包里，还说你偷了她东西？”
姜夏料想韩总助应该跟顾风来汇报过这事，便点头应道，“对啊。不过就是个小事，很快就解决了的。我怎么可能偷嘛。”
“她自导自演想栽赃你让你难堪。”
“应该吧……”
“这事刚刚在车上怎么没跟我说？”
“……”姜夏手指扣了扣手机壳。
没必要。她跟温阮阮的破事有必要告诉顾风来吗。
两人间一时无话。
油锅热了，食材倒入锅中，噼里啪啦。
抽油烟机的风扇声嗡嗡作响，锅铲在锅里翻炒了几下，金属刮擦碰撞的声音，然后是顾风来的话语，“那个女的是不是叫温阮阮？雪落和我提过，你跟这个叫温阮阮的关系很差，她经常来找你麻烦。”
姜夏踢了踢脚尖，“顾雪落怎么连这个都知道？温阮阮来找我麻烦就找呗，我又不怕她。”
“上回你晕血进医院那一次，监控里你晕倒时在你身边说风凉话的也是她吧？”
他放下锅铲，熟练地侧身去洗卷心菜。油烟机风扇声很大，让他的声音变得有些缥缈，“姜夏，你有麻烦有委屈完全可以和我说。你难道不觉得，我也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么？”

姜夏微微张嘴，盯着顾风来的侧影，唇齿间轻轻摩挲着他刚刚的话。
当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之后,随即一股滚烫的血气便蔓延而上,从她胸腔心口一直猛烈地蔓延到头顶,叫她的脸和耳朵也烧得热烫。
之前他在车上说的那句似是而非的“喜欢”，再到他刚刚说的那句“可以依靠”，每一字每一句都像在用柔软的枝条往她心尖上试探撩拨般,让她心房滋生出无数悸动。
有什么答案几乎要呼之欲出了，却迟迟没有清晰挑明。
她捏了捏手指，有种冲动想要马上把他从厨房里拉出来，再打破砂锅问到底让他一次性把话说个清楚明白——
然后再告诉他，她也喜欢他。
她会跟他回他们共同的家。
只是脑子里仅剩的一丢丢矜持和理智阻止了她的行动。
水声,风扇呼声响彻。
厨房外久久没有声响,顾风来指尖压着砧板,回头去看。隔着缭绕蒸腾的水汽烟雾,姜夏站在门边，正直勾勾地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脸蛋通红,眸光盈盈。
她不说话，他只能开口打破安静，“菜还要等一等,你先去坐一会。”
他不是个惯于将感情外露的人,这几天对她说的那些话,不管是郑重道歉还是诚恳让她跟他回去,都几乎已经是他能说出口的极限。
就连今天说起“喜欢”和“依靠”这样浓烈的话题,也习惯性地用云淡风轻的方式。
但他想他今天这些话的意思已经十分明了，她应该能明白。然而此刻姜夏却只是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什么也不说。
他看着她染上嫣红的脸蛋，不确定她此刻是在犹豫还是在羞赧抑或是其他什么。
只是，也许是因为氤氲的水蒸气和风扇声营造出来的氛围过于朦胧失真吧，她就站在那块失真的云雾里，他看着她，心里忽然极其少见地生出股无奈和挫败。
“……”顾风来摸了摸鼻子，边转过身边重复，“你先去坐着。”
随后继续在流理台上忙碌。
这一来一回，终于让姜夏从一阵羞怯的纠结里缓过来。
“……嗯，噢！那个，对了……顾总，我家碗碟放在左下的柜子里，你快点做菜，我饿了。”姜夏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嘴里胡七八糟掰扯了两句有的没的，说完便有点遮掩羞赧似的坐到了餐桌边。
她一边继续玩手机，一边努力让自己过烫的脸颊冷却下来。
顾风来做了中式的菜，简单家常的三菜一汤。食物香气诱人，姜夏一个没忍住，跑去帮他把菜盘端上了餐桌。
不得不说从外表来看真的看不出顾风来这么会做，柠檬虾，白灼西兰花，土豆牛腩，番茄蛋汤，摆盘漂亮，食物颜色鲜亮饱满，光是看着闻着就让人馋。
有了吃的，很快姜夏就把自己刚刚的那点粉红绮丽的小心思抛到了脑后。
饭桌上两人之间的氛围恢复得无比正常，仿佛刚刚那些在白雾缭绕中的朦胧暧昧，只是一个短暂的插曲。
“顾总，我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做这些，在哪学的啊？手艺还挺不错。”姜夏吃人嘴短，不忘表扬顾风来。
顾风来已经解下那条做菜时穿的粉蓝色围裙，白色衬衫的袖口却仍旧挽着，小臂的肌理线条清晰匀称。
“国外上学时练出来的。”他稀松平常地说着，将一块牛腩夹到她碗里，“你在国外也上过学，怎么一点都没学会？”
“我没有学习机会呀！”说起做菜，姜夏理直气壮，“当年我爸专门找了个华人阿姨来给我做中餐，平常吃披萨炸鸡汉堡也很方便啊……”
顾风来挑眉看她，她忽然就感到有些底气不足，声音也慢慢变弱，“……速冻食品扔烤箱里热一下也很方便嘛……”，最后终于在顾风来“整天就知道吃垃圾食品”的眼神里闭了嘴。
吃饱喝足，姜夏就打算过河拆桥赶顾风来出家门，她走去沙发捞起他黑色的西装外套，想把外套递给他暗示他可以走了，没想到他却不接，只用下巴指指卧室方向，“我上次留你家的换洗衣服还在么？”
上一次，就是顾风来第一次在她家过夜的那一次。
想起那一夜发生的一幕幕，姜夏脑子里的弦立刻绷紧了，耳朵也可疑地泛出红，“你要干嘛？”
“借你家浴室用一下。”
……顾风来在浴室洗澡的时候姜夏就歪在沙发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刷手机，明天她难得休息，所以今晚格外放松。
微博论坛上一如往常，各种热搜通稿乱飞，八卦撕逼彩虹屁遍天。温阮阮那边果不其然又通过营销号发了新通稿，明里暗里暗示她在录《密境召唤》时被姜夏欺负了。
顾风来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时，姜夏正戳着手机盯着评论看，还没看完，手中忽然一空，手机被一只大手拿了。
顾风来低头看屏幕，一眼就看到两条评论大喇喇刺在正中央：
【JX可消停点吧，回家抱紧你的老男人老公不好吗】
【老男人怎么了？再老也爱着夏夏你家温阮阮想高攀也高攀不上略略略】
而姜夏的账号，还给第二条评论戳了个赞，红艳艳一个比赞的大拇指竖在右下角，明晃晃的。
顾风来几不可察地笑了。
“拿我手机干嘛！”姜夏从沙发上跳起来，心虚地想抢回手机。
要死了，被他看到那条点赞了！
结果顾风来却把手机举到她身高够不着的地方。
“再给我看看。”顾风来语气松快，听起来心情很不错，“不看你手机，我还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我们之间的关系的。”
“看个头！”姜夏羞得不行，踩着沙发单手撑在男人肩膀去够手机，却不料脚下不稳，一个扑腾就压着顾风来倒在了柔软的沙发里。
手机掉在地板，身下贴着的是男人结实滚热的胸肌，一股薄荷沐浴露的香味。他发丝未干，发梢水珠滴落，蹭在她的脖颈，丝丝凉凉的。
姜夏触电了一样身子一僵，想爬起来，手腕却被他一拉，又跌回他胸口。他微微仰头，吻上了她的唇。
炽烈的交缠与时轻时重的喘息在客厅里弥漫，电视机里纪录片的海浪风景明明暗暗。
在夹杂浪涛声的恍惚里，姜夏听到男人以一种近乎呢喃的低音贴着耳朵问她，“姜夏，我们什么时候复婚？”
她的理智都快被撞没了，喉咙也只能发出些支离破碎的音节，好半天，才回，“……等你说，喜欢我的那一天……”
……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久旱逢甘霖，姜夏被折腾了一整夜，哪哪都疼，下床时差点跪在地上。
顾风来早起去了公司，冰箱里给她留了早点，姜夏找到被捡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只剩10%的电，微信上又是99+的消息。
顾风来也给她留了言。
顾风来：【冰箱里有吃的，起来后跟我说一声，我来接你，之后去走一走复婚程序。】
姜夏满头雾水：？？？复婚？复什么婚？
她压根不记得昨天晚上自己在床上说的话，反手回了句：【谁说我要复婚了？】
回完顾风来的消息，姜夏才有心情看其他人的。
杨薇给她通知了件事，她团队的公关换了。
姜夏起初没放在心上，她的公关之前一直外包给公关公司，做得普普通通不功不过，换一家也没差。
直到下午她刷手机，发现近期所有有关自己的造谣黑料都被删得一干二净，而温阮阮的陈年黑历史却被有心人挖了出来。
从温阮阮早年被姜夏家资助，到进入娱乐圈辗转被好几个金主包养，再到草励志人设，再到她整容卖惨黑对家，一点点全都给扒了出来，引起娱乐追星圈一片哗然。
然后姜夏得知了温阮阮被《密境召唤》节目组除名，后续几期不再与她续约，第一期也会把她的画面全都剪辑掉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