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涛手术做完怎么样了?我本来还计划这两天去看他。他年纪这么小,遭了这么大罪可不容易。”姜也开始打感情牌,表现得姐友弟恭。
姜广林神色一黯,半晌才说:“术前医生说搭桥手术林林总总在18万左右。但你弟弟体重过大,情况比较严重,术后可能会出现并发症,需要做一些辅助装置,费用可能增加到30万元左右。”
“现在呢?”
姜也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机上。
“现在手术是挺成功的,你爸爸找了全市最有名的心外科专家,但是预后不好。这几天感染严重,发烧,昏迷,ICU抢救。林林总总下来,已经花了将近40万,当然有部分可以报销。你姥这几天在医院里陪着,人也瘦了一大圈。”
“上次姥姥还给我打电话,说她的风湿犯了,她现在这样在医院熬着,可不是办法。”
“老人家就是固执,护工也有,她不放心孩子。每天就在医院里等着,说孩子受苦她不忍心。”
姜广林说完这番话,心里也觉得感伤,他姜家一家子把日子过成这样,病的病,死的死,疯的疯,没有一个如意的。心中一痛,眼睛泛酸。
他把烟掐灭,摆出个大家长的架势来。
“你把字签了吧,下半辈子不管你是啥样,舅舅都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婚你要结就结,不结也就算了,也不逼你。但是为了给你妈留个后,有个延续,你还是赶紧生个孩子,不然你妈这辈子可苦……”
汲汲营营一辈子就是为了生个孩子,姜也在心里冷笑,这种天生不能生的东西为什么天然对别人的子宫,拥有那么大的操控欲?
“留后”好像是他们的特殊性癖,这种性癖最紧要的一环,就是勉强有子宫的人。姜也忽然想起著名的“子宫嫉妒”论来。
“我妈这么跟你说过吗?她很想要抱孙子?”姜也就顺着他的话,努力拖延时间。
“倒也没有,但是人活一辈子,谁不盼着生命有个延续呢?你妈喜欢小孩儿,你生了她指定高兴。”
“生命有延续吗?人死了不就都结束了。孩子生出来也不是为了继承别人的意志,他们有他们自己的人生要过。”
姜广林不悦皱眉,“生命没延续那人活着是为什么?先签字吧,这些小事以后有的是时间再说,正事儿别耽误。”
话音一落,刀疤脸又晃了晃手里的利刃,威胁道:“姜小姐,不要拖延时间,没人会来救你。要是这刀子不小心划在脸上,是会毁容的。”
姜广林从公文包里摸出钢笔,揭开笔帽递给姜也,“委托书一签,后面舅舅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别浪费时间。”
姜也慢吞吞接过笔,将文件抽过来,一行一行地浏览,看了一分钟,刀疤脸猛地把刀尖扎进烟灰缸里,里头一粒烟蒂立刻被斩成两半。
“签字。”
姜也胸口突突乱跳,将文件翻到最后一页,正值此时,茶几上的手机又响了。
来电显示是魏长音,她停住动作。姜广林看她一眼,拿过来挂断电话,把手机关机,扔回桌面,冷笑一声。
“最后一遍,别浪费时间。要不然你就去医院待着,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再放你出来。”
那柄利刃再次抵在她脖颈上,刚刚那一线血红的伤口还在发痒发麻,此刻又渗出猩红来。
姜也知道拖不下去了,握着笔,眼睛一闭,在两份文件上签署了自己的大名。
姜广林一把抽走她手里的文件,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露出个心满意足的笑容,甚至还亲昵地拍了拍姜也的肩膀。
“好孩子,早点这么做,舅舅哪舍得让你吃这些苦。”
姜也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觉得这一切真他妈荒谬。
“走吧。”
姜广林把文件放回公文包,刀疤脸顺势把那柄利刃也丢在茶几上,砸出哐当一声响,他觑了姜也一眼,说:“抱歉啊妹子,我这也是挣点吃饭钱,不要记恨哥哈,就是吓唬吓唬你,真没想伤害你。脖子上贴个创口贴,少沾水,好得快。”
“走了,你和那姓凌的小子吃晚饭吧。”
姜广林春风得意马蹄疾,咧嘴笑得露出两排大黄牙,拍了拍刀疤脸的肩膀,就往外走。
“叮咚——”
门铃响了,三人齐齐朝着门禁看过去,屏幕里,凌砚手里提着两个袋子,正面无表情地按着铃。
姜广林回头看了姜也一眼,走过去开门。
凌砚站在门外,看见他似乎并不意外,还朝他露出个淡笑。
姜广林此时心中得意,也懒得跟他计较,“你小子……”
可话没说完,凌砚身后忽然走出几个警察来,将门口一堵,围成人墙,将姜广林二人堵了回去。
门轻轻地在身后又合上了。
“你是姜广林吧?我们是香山公安分局的民警,我们怀疑你和一起特大跨国走私案有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凌砚绕过姜广林之时,俯身,凑在他耳边,只用他听得见的声音说:“这次你可赚到了,能在里面养老呢。免费住到死。”
姜广林神色一凛,还没反应过来,凌砚已经面无表情走到玄关柜处,熟稔地找出里头的鞋套换上,才提着外卖径直往岛台走。
边走边说,“去别人家不换鞋,你是真该死啊。”
姜也看见凌砚眼睛一亮,疾步过去,“你来了。”
“没事吧?”
“没事。”
凌砚放下外卖,拉着她的手上下检查,轻声说,“今天做得特别漂亮。”
在看见她脖子上细小的伤口后,瞳孔骤缩,神色阴沉。
“一点伤没事,他刚刚让我签字,我签了,文件就在他包里。你还报警了?”
“签字没事儿,无效合同。”
凌砚将人抱在怀里,轻声安慰:“不要怕,马上事情就会解决。”
又找出药箱,给她的伤口消毒。
那厢,姜广林被围进客厅,看见民警掏出手铐,他才变了脸,连忙否认:“没有啊警察同志,我怎么可能会和什么走私案有关系,你们搞错了吧?是那小子诬告我。”
他指向凌砚。
“那请你配合我们查清真相。”民警不为所动,出示证件表明了身份。
“我没听说过什么走私案,你们抓人得讲究证据吧?没证据我不可能跟你走。”姜广林怒斥。
民警打开手铐,ᴊsɢ一脸严肃,一字一顿地对他说:“每个公民都应该配合警方的调查,就算你没有犯罪,你也有这个义务,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姜广林一把挥开他的手,把公文包夹在腋下,气得脸红脖子粗,说:“你们没证据可以乱抓人?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警号多少,我要实名检举你以公谋私……”
为首的民警咂嘴,沉声恫吓:“带走!”
话音一落,他身后两个年轻民警就上前,一把扭住姜广林的胳膊,将他按在墙上。他那一张肿脸被压在墙上,痛得他“嘶”了一声。
刀疤脸见到这一幕,早就吓得面如菜色,为首的警官看了他一眼,他立马摆着手,一股脑地交代道:“误会警官,真的是误会,我是姓姜的雇来吓唬他外甥女的,您别看我长这样,我可啥坏事儿也没做,就拿刀比划了一下,我家里上有七十岁老妈妈……”
他指了指茶几上的刀。
“一起带走。”警官吩咐。
刀疤脸很配合,不停地给警官解释,“我真没有警官,我就比划了一下,您看那个大妹子啥事儿也没有,您看……”
而正值此时,姜广林却突然大喝一声,猛地挣脱两个民警,飞扑到茶几附近,举起那柄利刃对准几人,红着眼睛:“不准过来!退后!”
姜也属实被他这大聪明行为弄得有点懵,呢喃道:“这傻逼疯了吧?”
凌砚将人护在身后,低声说:“不管。”
几个民警也没料到他有此举动,为首的警官指挥若定:“姜广林,你这是袭警,放下刀。”
“你领导是谁?”姜广林瞪着猩红的眼睛,举刀指着他,“你告诉我你领导是谁?你别惹我,我有关系,魏长音知道吗……”
话没说完,只闻“砰”地一声,他手上一痛,是年轻民警一个漂亮的飞踢踹飞了他手里的刀。
另外两个民警迅速补位,左右开弓一人踹了他一个窝心脚,他重重磕在茶几一角,又滚在地上,地板被他砸出哐当一声闷响。
他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视线模糊,额头渗出一股股热流,血流披面他却根本顾不上,还爬着找他的文件袋。
“我的文件,我的文件……”
两个民警上前去按他,膝盖重压在他腰上,他像个王八一样匐匍在地,四脚并用,还在找那个文件袋,嘴里念念有词。
他努力挣扎,但徒劳无功,很快被民警狠狠制服,铐着拎起来,掐着后脖子往外走。
为首的警官跟凌砚交换了个眼神,道:“凌医生,也请你们跟我们一道儿,去局里做个笔录。”
“没问题。”
姜广林脚步踉跄,梗着脖子往后看,嘴里血沫翻飞:“老子不会放过你们的,有一个算一个,老子不会放过你们的……”
“嘴里放干净点儿。”
话音一落,不知是谁猛地用膝盖顶向他腹部,他弯腰呜咽,脸上眼泪、血液滚滚而下,哪里还有方才盛气凌人的样子。
“我不会放过你们,凌砚你个杂种你对老子做了什么……”
凌砚拉着姜也的手,看着姜广林慢慢直起身,扭身向他望过来,他徐徐绽开一个耐人寻味的笑。
然后用口型对姜广林说:“急什么,魏长音你很快也会见到。 ”
“没人会来救你,律师我都给你找好了,尽量给你争取死刑。 ”
“死刑”两个字,他重复了两次。
姜广林目眦欲裂,剧烈挣扎,嚎叫,只换来更凶狠的压制,被摁着丢进车里。
姜也和凌砚一起去了香山公安分局。
两人是分开做的笔录,民警只询问了姜也关于姜广林入室勒索事情的始末,就让她在外面等着。
夜幕降临,兜头一轮巨大的明月高悬,冷冰冰的,看起来有种近乎狰狞的冷漠。
凌砚很久才出来,他身旁还跟着另外一个陌生男人,那人比他矮五公分,一身高定,头发短削,耳朵上穿了两枚环状镶钻耳钉,一副吊儿郎当的富家子弟做派。
凌砚走在前面,率先向姜也介绍:“何牧,一个朋友。”
又无波无澜地看向何牧,一本正经地介绍说:“姜也,我女朋友。”
何牧扯唇,嗤地一声笑了,“你好,小也。”
说完就向姜也伸出手,要握手问好,凌砚则快一步格开他,牵住了姜也的手,十指紧扣,带着她往外走。还回头冷眸斜了何牧一眼,是个警告的眼神。
何牧跟在小情侣身后亦步亦趋,啧啧短叹:“哟哟,一天到晚不知道宝贝个什么劲儿。”
前面的两人却没听见,凌砚把人往怀里揽,温声说:“打包回家的烧鹅估计凉了,要不要吃完再回。”
姜也顺着话点头,思绪还沉浸在姜广林的事情里,淡声道:“好。”
何牧上前,支着脑袋往两人中间凑,“我呢?我今天立这么大功,不请我吃个饭?”
凌砚头也不回道:“何总贵人繁忙,改天我再登门致谢。”
何牧讪讪的,特没劲儿,一天到晚护得密不透风,谁都不许靠近,这现实生活到处都是破绽,难道他还真以为能瞒天过海啊?
目送着那二人离开,他也掉头往车库走。这家伙啥都好,可惜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丢男人的脸。
吃完饭回到家,姜也收拾了一下,把那两份合同用碎纸机碎成渣,改了入户门密码,还叫了家政上门把屋子做了大清洁。
她转身折进客卧,把姜女士的遗物整理了一下。
然后又看见了保险柜里那本诊疗笔记。笔记本里头很空,大部分内页都被撕掉了,是锯齿状。
当初她给翟安送了同样的一本,用以强化她的正面移情。当时还在封底的胶缝连接页写过一句话。
她哗啦啦地翻到封底,那里赫然写着再熟悉不过的一句话。
“我这里永远安全。”
上次看只觉得不解、诧异,可这次却又有了新的发现,这行“我这里永远安全”的字,并不是出自她手。
很陌生的字迹,不是她写的。
所以这本不是自己送给翟安的?难道上面的字只是某种巧合?那这又是谁的呢?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把笔记本放回去,走出了客房。
夜空缥缈,霓虹灯隐没在远处的高楼上,巨大的落地窗外有闪电劈过,雷声忽然炸响,外头越热闹,里头就越安静。
凌砚则盯着手机处理一些工作,间或抬眸看她一眼,她脸上光影变幻,蹙着眉,看起来心事重重。
还没等他开口,姜也就停住脚步,开口问:“刚刚警察跟你说什么了?”
“说姜广林入户勒索会被扣下来,做进一步调查。”
姜也狐疑,“那警方为什么会说他和一宗跨国走私案有关系?”
“不知道,”他敛眸,手肘抵在膝盖上,仿佛货真价实地在思考,“或许,刚好他还搞了别的犯罪活动,事情撞一块儿了。”
听起来蛮合理的。
姜也不由向他走了两步,却倏然笑了,他表现得太准确了。每个微表情都毫无破绽,每个反应都恰到好处,可有时候,表现得太准确太可信,就是不可信、不准确。
他真的有好多秘密,像个行走的谜团。若是事情跟她无关也就罢了,可偏偏又不是。
姜广林在被拷走的时候,突然朝他口出恶言,别的且不说,他们怎么会认识呢?
他们为什么会有交集?
而且刚刚那个何牧的反应也很奇怪,跟她完全不像是第一次见面。许多真相似乎要呼之欲出。
“收拾一下东西,早点跟我过去。”凌砚定定看着她。
“今晚我在家里睡,”姜也转过身,头也没回,“你有好多事情瞒着我。”
不是疑问,是陈述句。
凌砚心里一颤,站起身朝她过去,伸臂想抱她,但被她躲开了。
两人沉默着对峙到凌晨,姜也没有留人,凌砚独自离开。
这几天,姜也一直在复盘最近一年发生的事情,好多已经记不太清了,首尾不相顾,翻到诊疗笔记只能看到一些寥寥的感受。
一段段平铺直叙的感受,组成一串串细微的痛苦。就像活人挪动尸体时,遗留在原位一滩又一滩的组织液和血水。
很多事情都无法解释,没有道理。相较于姜女士去世那年的痛不欲生,今年的痛苦显得如此无声无息。
而这几天,一切都很平静,像多变的天气在悄无声息地酝酿暴雨。
是日下午,姜也的手机响了,是姥姥。
“喂,姥姥。”
对面声音显得浑浊苍老,“小也,姥姥求你个事儿。”
“什么事儿?”
“你舅舅被抓进去了,这两天姥姥打了很多电话,四处求人,现在只有你……”她忽然哽咽。
“我?”姜也无声笑了。
“你舅舅和邱明珠不太对付,两人这几年闹了不少红脸,但商业上的事情归商业,何必要把事情做绝,毁了一家人呢?这件事我猜里头有很多误会,小也,你能不能帮姥姥ᴊsɢ递个话儿,让她不看僧面看佛面,卖姥姥一个面子?”
“姥姥,我猜这事儿跟明珠姑姑没有关系。您找她没有用。”
“那我能找谁呢?你爸爸的电话也打不通,他秘书也说人不在,这几天不知道去向。”
“多久了?”姜也拧眉。
“从你舅舅出事开始,就一直联系不上,真是急死人了。”
“警方怎么说的?”
“说他参与了一起跨国毒品走私案,得请刑辩律师。这事儿你舅舅真没有,姥姥现在要照顾你弟弟,人不敢走开,也不认识什么律师,上哪儿找去啊?小也,你就一个舅舅……”
听起来更有意思了,这不是自取灭亡吗?
“嗯,我就一个舅舅,”姜也猝然笑出了声,“我前几天被关进精神病院了,姥姥你知道吗?”
电话里倏然沉默。
姜也没打算放过她,得了那么大的便宜,几句狠话还听不得,谁惯着她?
“还差点儿两次,您知道是谁干的吗?”
姜也面上恢复成一片刻骨的寂冷,快意地提高了声音,“是我舅舅,为了钱。您不是说没人会惦记我妈的遗产吗?姜广林难道是条狗吗?这怎么还为了钱把我送进去啊?”
“姥姥,”姜也压低了声音,“您早就知道姜广林和魏长音通奸,是吗?”
电话里始终死一样的寂静,却没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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