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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榴昕)


停到他面前,蹲下来冷冷地问道:“大叔,您儿子现在在哪儿上大学啊?”
“在...在京市!”
“什么学校?什么专业?”
“你...你问这么多干啥!我和你有啥仇?你要这么欺负我一个长辈!”
柳沄沄牢牢地盯着他的眼睛,一连串棘手的疑问让他都忘了喊疼,面色惨白地又呵道。
“那大家和你有仇吗?你往这几箱汽水里全放了泻药,就是想把我们,和你去年没考中的儿子一起拉下榜!”
她言辞激烈,散开的人群再次逼了上来。
柳沄沄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对情绪激动的人们解释道:
“这位大叔的儿子,一定是去年落榜的考生。今年,他为了让儿子的竞争对手少一点,故意给汽水里放了番泻叶粉,喝了那种东西,多数人都会肚子疼的。”
之前为了精进自己不算太好的中医知识,柳沄沄特意买了几本书研究。有一种番泻叶晾干后磨成粉,就有泻热行滞的功效。
刚才看到这人在送汽水,她就觉怪异,再细看旁边几个被喝了几口的瓶壁和瓶底上,恰沾着没有完全融化的糖渍和粉粒。
绿色的番泻叶粉和橙色的汽水混在一起,就是发棕色黑色的。
她断定,这一定是故意而为。
“大家不信的话,可以去汽水厂问问老板,这里面是不是加了东西。如果谁家有空,还可以回去查查,去年从咱西河市考到京市的共有几人,就是不知道,那些人才里面,有哪位肯认这个冒牌爹了!”
她补充的几句彻底激起了民愤,玻璃瓶子频频落地,有几人已要上来动手。
却被她以手势拦下,“大家快回去复习吧,今天如果在这儿耽误太长时间,很可能就会影响明天的考试,这不正中他下怀吗?他做的错事,就交给公安来处置吧。”
说罢,目光中又有了几分不解,落在了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的男人帽子上。
仅是一个眼神示意,旁边的几位立即察觉出问题,这么热的天,谁都恨不得把头发剃光,怎么他还戴着个帽子?
有人气不过,上前一把薅下那顶帽子,揪住他的领子,把那张脸展示给众人。
“大伙儿都看清楚了!有谁认识他?”
“我认识!就是我们厂的!他儿子去年根本就没考上!今年又去考了!他前几天都不在家,听说是回老家了,原来是跑去外面准备这害人的玩意儿了!”
人越聚越多,已经爬到树杈上的小伙子一眼就看准了,手忙脚乱地大嚷着,一不小心,两脚踩空,幸好被底下的群众接着了。
如潮水般的脏话涌向中心,正好是夏天,想动手也免去了撸起袖子的步骤,离得最近的那几个,不再吝啬自己的拳头,狠狠地撒着气。
在柳沄沄快要控制不住局面时,沈穗莱终于把公安同志带来了。
临走之前,她三两步攀到刚才的那棵树上,又大声喊道:
“大家以后出门,喝陌生人免费给的东西之前,一定要留个心眼儿!万一被下了药,很有可能会被拐走的!”
底下的人连连称是,不断给她鼓着掌,天下哪有那么多馅饼可掉?这下是真的涨了记性。
好一番折腾,两人总算把这事处理完了。
走到胡同口,正碰上骑车往外走的江霞萍。
“我妈打电话说孩子病了,我回去看看,饭菜在炉子上,不热的话记得热!”
她力气大,话音未落就骑出去老远。两人也没机会再细问情况,只能等明天考完再去探望。
时候不早了,天色渐暗。
屋子里还是拢着团团热气,烧过火的院子也不凉快,加上某些人家还有考生,吃完饭的人们都躲到胡同口聊天了。
两人回到大杂院,几乎已不见人影。
刚走到中院前,忽然发现,这门竟然推不动了。
沈穗莱正想添些力气,却看到柳沄沄制停的眼神。
她收回手来,正欲问原因,骤然听到门背后有什么东西咣当坠地。
“哎哟喂!是谁不长眼啊!我摔成这样,明天可怎么去考试啊!”

没有了阻力, 门咿咿呀呀地朝那边徐徐展开。
柳小文躺在地上哭爹喊娘,还有一把梯子倒在她身旁。
“柳沄沄!你心肠怎么这么歹毒啊!我知道你一直对我不满意,不让我去后院住也没什么, 但你不能影响我考大学!”
她哭喊的声音太大, 纳凉散步的众人无一不被吸引来。
“嫂子, 这事不怪沄沄, 刚才是...”
沈穗莱生怕这事会牵连柳沄沄,赶忙自责地解释。
才说一半, 却被她打断:
“你怎么证明是我把你推下来的?有谁看见吗?”
柳沄沄盘起胳膊, 认真地问道。
从走进前院,看到阖着的门时, 她就感觉不对劲儿。
中院前面有前院,后面又有正院和后院, 院子里这么多人进进出出,除了晚上睡觉前关着,平时这个时段从来不会上锁。
开始她还以为是孩子们在嬉戏打闹, 堵在了门后, 但后来一想, 这两天除了她和沈穗莱,柳小文两口子也在考试,就凭对方平常嚣张的气焰,到了这节骨眼儿上, 岂能容得下小孩儿制造噪音,一定早赶跑了。
柳沄沄清楚, 江霞萍刚才回了娘家, 邻居大多又都在外面聊天, 那么, 在这种时候会急着回家的,也只有她和沈穗莱了。
是谁会在这种时候埋下陷阱针对她俩,答案显而易见。
“你什么意思?!明明就是我在这里换灯泡,我说了让你别推,你故意使劲儿,我告诉你,我明天上不了考场了,你得补偿我,别想耍赖!”
柳小文抱着小腿,又来了一段哭天抢地的刁难。
沈穗丰蹲在旁边垂着头,自始至终也没抬起头看妹妹一眼,只时不时地拽拽妻子的袖口。
天又暗了一些,估摸着也该有八点多了。柳沄沄还饿着肚子,懒得再和她多纠缠,拉起沈穗莱朝后院走去。
“行了堂姐,我知道你是怕最后的分数太丢人,才想出来这么一招。不就是想给自己的低分找个借口吗?”
“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自毁前程!”
这么快就被揭露了秘密,柳小文呆了两秒,又恢复如常继续撒泼。
累了一天,柳沄沄听着她刺耳的叫声只觉得头疼,停下来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过我提醒你一句,成绩可不是只有总分,你就算明天缺考总分不够,前面这几门在成绩单上都会写得一清二楚。到时候没考上大学是因为什么,肯定瞒不过大家。”
柳小文呆住了,哭声也小了一半。
这显然是在她的计划之外,明明沈穗丰打听回来的消息,成绩单上是只有总分的,怎么还有这么多详细的分数...
她飞速想了几秒,想要绕开这个话题,再强词夺理几句,哪怕能要来几块医药费也算,哪知对方轻蔑地笑道:
“堂姐,下次你和姐夫事先最好排练一次,配合好你‘摔倒’和他推倒梯子的时间,要不然,还得再多洗一件衣服呢。”
她指了指沈穗丰背后,白衬衫上有一块棕色的油漆赫然在目。
不用再解释得更清楚,事实已经了然。
中院大门旁有几块砖今早刚上了油漆,砖块的印迹正和沈穗丰身上的一模一样。
这不恰说明,他刚才不是柳小文所说的在屋里复习,而是躲在旁边陪她演戏吗!
两口子掐准了时间,一个躺在地上,一个推倒梯子,合起伙来制造出了这么一出意外。
“哥,你现在做事之前,怎么也不过脑子了?如果今天没有沄沄陪着我,那是不是你们就要把这事赖在我身上?”
沈穗莱早已经对这两位心怀不满,且不说二人从领了结婚证以后,成天去家里要钱要东西,就说上次他们骗江霞萍房子的事,就让她难以接受。
由于沈穗丰早几年就下乡了,他们兄妹这几年的交流也不多,但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她以前总想给柳小文留点面子。
柳家的事情,柳沄沄很少和她们多说,对于两人之间的过节,她也常常是云淡风轻地一笔带过,只说她们姐妹疏远,感情不深。
沈穗莱也不好再深问,虽然对哥哥找的嫂子不大满意,但不论明面儿上还是私下里,都没和他说过半句柳小文的不好。
可今天这事,着实让她寒了心。
如果不是柳沄沄发现有猫腻,抛开影响高考的事不说,她肯定又要背负一个‘把嫂子推伤’的骂名,这话只要传出大杂院,就又不知会被传成什么样。
而这一切,竟然还有她的手足参与其中。
她无法接受。
“穗莱,我...我...”
沈穗丰涨红了脸,道歉的话憋了半天也讲不出半个字。
在周围人的讽刺声中,头垂得更低了。
柳小文看着那两人走往后院的背影,再看一眼丈夫窝囊的样子,满腔的怒火快把她点着了。
事到如今,她真是后悔当初自己鬼迷心窍,怎么就能相信那么虚无缥缈的梦,就沈穗丰这种德行,还能有大的出息?
早知今日,她当时就该劝自己梦是反的!
领了结婚证快两个月了,她不仅一点好处没捞着,还得给原房东陪笑脸,自己花钱找关系去办人家儿子返城的事,到头来这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是把竹篮都赔进去了!
当晚回到家,她就仔细思考了一下,现在离婚的可行性。
尽管会变成二婚,但看了一眼这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男人,她实在头昏。
有时候她真是想不明白,明明是一母同胞,沈穗莱虽说也话少,但人家好歹是老师,总不像这个呆头鹅。
沈家还有个最小的小妹在南方下乡,虽然还没见过面,但领证那会儿,人家打电话来祝福他俩了,听上去更是伶牙俐齿。
怎么到了这老大,做什么事都畏畏缩缩的,根本没个男人样!
可是离婚说得容易,要真离了,她也没地方去。
从柳沄沄那儿换来的工作给了柳小武,父亲肯定不会把自己的工作给她。考上大学又不可能,就是回家都没有自己的房间。
想到这儿,她又捶了几下看书的沈穗丰,不停地在想,怎么这人就不能再聪明一点儿。
兴许是她那晚喋喋不休的抱怨起了作用,一转眼就到了出成绩那天,当看到丈夫的成绩时,她的尖叫声差点响穿屋顶。
够了,足够了。
这个分数比她打听到的,去年几所好大学的录取分数线都要高出去二三十分。
她终于,要迎来自己的好日子了!
不过,柳沄沄怎么一声不吭?
柳小文实在好奇后院那两位的成绩,也不顾沈穗丰阻拦,拿起他的成绩单,就跑向后院。
谁知,都没走到门口,她就愣住了。
又难以置信地走近了几步,还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院内, 不同于柳沄沄和沈穗莱的平静,江霞萍又再次问了一遍:
“你俩是说,西河大学的老师来找你们了?!”
“萍姐, 你先坐下喝口水, 别这么激动。”
柳沄沄把下午熬好的绿豆汤递过去, 试图安抚她的惊讶。
但这当然是徒劳的, 江霞萍接过茶缸子,几次端到嘴边, 又被机械地放下。
她还是难以置信, 在大多数人都唉声叹气,连专科线都没达到时, 她家院子里竟然出了两个准大学生。
还是老师亲自找上门来,劝她们报考自己学校的那种。
就这事, 足够她去厂里吹几年的。
“你俩是咋想的?是留在西河,还是上京市去?”
虽说她没去考大学,但这几个月里里外外打听到不少消息, 像她俩的分数, 去京市的有些大学也十拿九稳。
“我们都打算留下来, 以后如果想上研究生了,再往京市考。”
这是出成绩之前,柳沄沄就和沈穗莱商量好的结果。
西河大学并不算差,尽管在名气上还比不上京市的那几所翘楚, 但在这里,都有两人心仪的原因。
高考时, 她们都选了文科。
柳沄沄打算报考西河大学的中文系, 不仅是因为现在在文科专业里, 录取分数线最高和最受欢迎的就是文史哲, 而西河大学的中文系日后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还因这也和她以后做生意的计划有关。
沈穗莱则理所应当地选了文艺学院的音乐系,她一早就问过了,那其中有位她一直都很仰慕的教授。
听了她俩的选择,江霞萍更高兴了。
刚才她还在想,她们若是去了外省,后院就剩自己一个人了,一时还得适应几天才行。
现在听到两人都要留下来,可谓是喜上加喜。
院子里又是一阵欢声笑语,门外的柳沄沄听了,手里的成绩单都要快被扯烂了。
她还以为整个院子只能出她男人一个大学生呢,这下好了,人家这两个,还没入学,就已经被老师惦记上了,那以后有什么好机会,还不都是她们的?
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应该让丈夫也报考西河大学。
一来他们结婚还没多久,如果现在就分在两地,那岂不是四年都要这么过去,再说万一将来沈穗丰有出息了,在外省看上别的姑娘了,那她可是一丁点儿的福都享不上了。
想到这儿,她快步跑回家,盯着丈夫让他把志愿都换成本省的。
一向逆来顺受的沈穗丰,第一次和她发了火。
“我什么都能听你的,但为什么就非得让我留在这儿呢?我不愿意。”
“在这儿有啥不好?你想学的那几个专业,在这里没有吗?为啥非得去外面?你是不是想丢下我,去外面过好日子?”
柳小文没法儿理解,声泪俱下的一番控诉,让邻里邻居不必凑过来,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天气热,谁家都开着门。
沈穗丰不想解释,有些真相他这辈子都和柳小文说不出口。
总之他要逃离,逃离这个困扰了二十年的地方,只有到了外省,他的心才能稍稍平静。
看妻子还想发疯,他没再多留,一把抓起志愿表夺门而出,把哭喊全部留在身后。
哭归哭闹归闹,一个多月后,柳小文还得在婚礼上假装高兴,炫耀自己丈夫考到了京市。
自那次发火之后,沈穗丰又变回了往常那样,对她仍是低声细语,照顾有加。但她却总感觉,他要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夏去秋来,一转眼,距离开学已经几个月了。
柳沄沄和沈穗莱在学校也有宿舍,但二人都不常住,没课的时候,隔三差五就回大杂院住几天。
大多数时候,只要周末没事,两人下了周五下午的课就会直接往回赶,但西河大学离这里也不算太近,天黑得早了,有时候还是要走一段夜路。
时间一长,总会去巷子口迎迎她们的江霞萍发现了小细节。
“沄沄,你和小纪同志,是不是在处对象?”
她这人藏不住话,也不会用委婉的方式去试探,直接挑明了问道。
之前他们三人一起回来的时候,她还只当是校友之间关系好,在聊学校的事。
最近这一个多月,她发现沈穗莱总是借口周五要回娘家,每次回来的就只有柳沄沄和送她的纪禄源了。
乍一看好像也只是朋友关系,但她是过来人,纪禄源的小心思表现得太明显了点。
“没有萍姐,我们在聊做买卖的事。”
在开学之前,她又和纪禄源一起搭车去周围几个地方采收了不少东西,除了草药以外,还发现了很多名贵的山货。
两人把这些在各个地方卖掉后,加上药酒的分成,各自挣了近五张大团结。
纪禄源也终于攒够了还父母的钱,一身轻松地回到了大学。
学要上,钱也要赚。
柳沄沄最近一直在和沈穗莱商量,明年帮她恢复营业家里饭店的事。
到了明年年底,就会有十万个个体户的营业执照批下来,他们得想办法抓住先机。
当然饭店是沈家的,柳沄沄最多只想在其中参股,她自己还要做别的生意。
作为她第一位‘雇佣’的员工,纪禄源少不了和她一起谋划。
“沄沄你没经历过这些事,我和你说,小纪看你的眼神啊,和当年你姐夫看我一模一样。我看他人真不错,你看每次来咱们院儿,都不空着手,人长得也是一等一的好,你真应该考虑考虑!”
柳沄沄笑笑表示同意,江霞萍所言不虚,综合来看,纪禄源确实条件都很好,在做生意的事情上能给她出谋划策,脾气也很稳定,负面情绪甚少。
说实话,她是有点动心的。
不过现在两人都还没毕业,谈论这事,未免为时尚早。
将要相处一生的人,她不想这么草率做决定。
一晃到了寒假,放假第一天,柳沄沄就被前面三个院子,起起伏伏无序的哭骂声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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