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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嫁(枯草藏烟)


可对上郑茵,她便什么脾气也没有,只有无尽的喜爱与心疼。
今生姜佩兮如此照顾吉祥,也是因为她像极了郑茵。
孤苦无依,倔强执拗,不甘落于人后,又鲜艳夺目,明朗自信。
只要一想起郑茵上辈子在凌迟的绝望中死去,姜佩兮便控制不住地心口绞痛。
六百六十七刀,是郑茵死时遭受的酷刑。
姜佩兮虽贵胄出身,却很难接受草菅人命的行为。更让她不耻并绝不可接受的,是虐杀。
而郑茵是被虐杀致死。
假若姜佩兮躲避良心的谴责,继续躲在治寿,不管不问世家之事,她需要用很长的时间来说服自己。
那么不管郑茵死活,她绝对做不到。郑茵的命是和姜佩兮自己生命一样的存在。
暖黄的烛火映在眼睛里,姜佩兮盯着火焰目不转睛。她在铜镜前坐了很久。
此刻姜佩兮不得不承认,她该回去了,她无法断绝世家。
把孩子哄睡着交给嬷嬷的周朔回来看向镜子里的妻子。他心中只有叹息,不该出这个门的。
走近妻子后,周朔弯腰拿过木梳,再捧起她垂落的青丝,放到手心里去梳。
姜佩兮看着镜子里垂眸的丈夫,好半晌才开口道:“我们改变些什么吧。”
改变周杏的命,住在阜水两岸百姓的命,还有郑茵的命。
周朔动作顿住,他抬眼看向镜面。
烛火照在她的眼睛里,像是盈盈的水光。
他俯身用指腹抚过妻子的眼角,指尖沾了湿意。
镜中的妻子脸上是隐忍的委屈,是不甘而无可奈何。
他惯来不会拒绝她,可此刻却说不出“好”。
治寿的安逸太过美好,他不舍得轻易放弃。
他一直没有说话。
过于长久的安静让姜佩兮心中不安,她转身看向周朔,顺手拽住他的衣袖。
“我们……回去吧。”她说。
要离开建兴的是她,现在说要回去的也是她。这一圈绕下来,姜佩兮自己都觉得她像是在刻意折腾周朔。
他还是不回答。
愈觉不安的姜佩兮攥住周朔的衣袖,倾身去吻他的唇角。
肩被抵住,周朔又避开她的吻。
这让姜佩兮着起急来,她伸手搂住他的颈脖。
率先吻他的眼睛,把人安抚住,不再躲她。随后她才顺利吻他的唇,蹭开他的唇齿,混乱彼此的呼吸。
摸到他的襟带,在指尖绕了几圈。
抱着她的身体僵住,握住她欲往里探索的手。
“做什么?”他的声音变得干涩。
姜佩兮没回答,而是再次吻他的喉结,又用牙齿去磨。
这一次,她很快被丈夫抱起。
床幔飘摇着慢慢落下。照进来的光晦暗不清,姜佩兮的视线朦胧起来。
下面的事,她不再能够做控制的主宰者。
她被抛到承受风浪的小船上,浪起浪平,起伏沉落,只能交由她的丈夫。
从潮水里恢复理智的片刻,姜佩兮吻他的鬓边:“我们回去吧。”
她这种时刻的声音,总是哽咽的。
往常只要她用这种语调和周朔说话,他没有不答应的。
可此刻他却不回答她。
[与君为新婚,菟丝附女萝。]①
她像菟丝一样攀附属于她的女萝。亲密的依赖,让周朔有一瞬失控。
“轻些。”她哽声道。
“好。”
得到满意答复的姜佩兮更紧地抱住他,手攀在他的肩胛骨上,摸到了一片凹凸不平的疤痕,像是被火灼过凹凸不平,新生与旧有融合在这道疤痕上。
这块疤有姜佩兮手掌大小。
周朔解释说是烫伤,因没处理好,就留下了这么一块。
他身上有许多深浅不一的伤。大概他效忠于建兴的岁月里,总是危险的。
姜佩兮抚过他早已愈合的旧伤,稳住颠簸中的声线:“你答应我了,不许反悔。”
周朔没想到妻子在这里给他设了圈套,一时又是气又是好笑。他便不由稍放纵了些自己的力道。
她很快坠泣着连声求“轻些”。
终究不舍得多折腾她,把她的泪吻进唇齿间,周朔再度恢复先前的平和。
他又细细地吻她,从眼角到唇角,再到敏感的颈侧。
他断断续续地哄她,用着喑哑着喘息的声音,跟她说没事,让她别怕。

返回建兴的姜佩兮有些忙碌, 她最近写了许多封信。
光往娄县便寄了六封,四封写给常夫人,托她多照料些吉祥。
两封写给吉祥, 告诉她在常氏不用拘束,想吃想玩尽着性子来。
一切花销都由她和周朔负担, 不用不好意思。
又关照她,倘若不想留在娄县, 便和阿商说一声, 她们一起来建兴。
姜佩兮没把吉祥带来建兴, 是出于多方面考量。
率先是吉祥舍不得小伙伴, 不想和常忆分开。
其次周朔觉得吉祥到这儿不比娄县自在,建兴会孤立这个贫苦出身的女孩。
而姜佩兮顾虑的是建兴本身不安定。
谁也不知道暴动将发生在何时,是否会殃及无辜的孩子。
危机四伏的建兴,躲在暗处的幕后黑手。
吉祥过来,姜佩兮未必能护住她。
若是因不舍分别而带在身边,反害了她也太得不偿失。
姜佩兮给郑茵写信时觉得很生涩, 完全无从下笔, 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
在前世的记忆里,姜佩兮十一年未见过郑茵, 两人也没有任何信件往来。
哪怕就只算今生,她们也隔着四年的各不相干。
提笔的姜佩兮犹豫许久, 才迟缓落字:
[见字如晤, 卿卿阿茵……]
信开头后, 姜佩兮仿佛看到了郑茵,她们再次亲切起来。
年少的她们于夜晚坐在床铺上, 碎碎念念说着毫无意义的话。
无关世家,无关权欲, 无关长大后如此多的无可奈何。
今年的并蒂花开了几朵,最近院子里常落什么鸟,今日的什么点心合口。
哪家的贵子出了丑,谁家的贵女生得好看。
一边写,姜佩兮眼前一边浮现与郑茵相处的点点滴滴。
郑茵于她而言,是和阿姐一样的存在。
她们虽没有血脉的羁绊,却胜似亲姐妹。
就这么东一笔、西一笔地写,等砚台里的墨用干后,姜佩兮才发觉自己洋洋洒洒写了十几页。
停下笔,回看写过的内容。
姜佩兮觉得自己没说什么重要的事,几乎全是废话。
可若是让她重新誊写一遍,删去那些无意义的废话,姜佩兮又觉得没一句能删。
最终她就将这写好的十几页整理好,叠进信封,预备寄往京都。
写完寄给郑茵的信,姜佩兮准备给裴岫也写一封。她想劝他停下暴虐的行为,轻徭薄赋,与民休息。
可她心里又不太敢,怕冒失地干涉后引得裴岫发怒。
于是只好写些询问安康的内容。
问候在阳翟颐养的裴姜夫人,再问他的修行如何,最后提那么几句爱民恤民。
信都写好后,姜佩兮唤来她陪嫁里如今顶替了刘承职位的刘恩。
刘承和刘恩好像是同一个师父教出来,又同时被姜王夫人送给她。姜佩兮不清楚其中的具体因果。
母亲送给她的大量死士里,姜佩兮没记住几个人的脸,而能让她记住姓名的,只有刘承。
前世刘承死后,病重的姜佩兮不再有精力继续见这些死士,勘查他们的能力,再给他们分派任务。
故而只能让他们留守在庄户里,白白浪费这些忠诚的势力。
而今的姜佩兮年轻健康,富有精力,这些死士她当然会任用起来,挑出堪用者。
姜佩兮虽从未与刘恩接触过,但她毫不担心刘恩会背叛自己。
或者可以说是,姜佩兮笃定不会有任何死士背叛她。
她陪嫁的仆役,庄户的管事会背叛,甚至与她自幼一起长大的阿青也会背叛。
可死士永远不会背叛他的主人。
世家挑选死士极为严苛,他们无父无母,无亲无友。
生前无顾虑,死后无羁绊。
为主子奉献一生,就是他们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
没有人是单独存活的。每个人背后都有亲族,都有无数血脉联系下的族人,无人不被捆缚于此间。
除了死士。
世家训练出的死士,是极为好用的工具。
这些工具绝不会生出二心,有叛逃的想法,更没有任何叛逃的路可走。
世家与地方,主家与旁支,为追逐权力互相倾轧,为利益撕破脸皮,他们无所不用其极。
可假若有死士叛逃,无论世家间曾经有何种深仇大恨,他们都会暂搁矛盾,联合起来对叛徒展开绞杀。
九洲不允许任何工具生出自我意识。
叛逃的死士一定会死,被唾弃,被否认终身存在的意义。而忠诚的死士,为主牺牲的他们将获得名誉上的无尽赞美。
世家在挑选哪些人作为死士培养时,就决定了他们终身无法背叛的命运。
死士在此间无牵无挂,没有人能策反他们。
而仆役因有父母亲人,他们的忠诚便难以估量。
前世最后的时光里,姜佩兮陪嫁的仆役为了维护姜氏、为了维护阿姐的名誉与利益而背弃她。
他们或许因留在江陵的家人而不得已为之。
或许阿青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为她年事已高的祖父母,她年幼无知的幼弟。
在承受着身体逐渐崩溃的绝望中,姜佩兮一遍遍给背弃她的人们寻找理由。
他们都是不得已的。
他们的生命里不止有主子,更该有血浓于水的家人。
愈渐病重的日子里,姜佩兮把自己从不恨劝到不怨。
重生以来,她也从未想过报复处罚这些不忠的仆役。
姜佩兮不会责罚他们,却也不会再相信他们。
阿青已经给她写了很多封信,恳求回到她的身边。
可姜佩兮一直不答应,甚至没写过回信。
她沉默着看阿青的信,然后把信件压到书籍底下,装作未曾收到那些信件。
如今返回建兴的姜佩兮,再次收到阿青恳求的信件。
这次她提笔写了信,却还是没同意阿青回来。
说到底,姜佩兮良善却也刻薄。
她不会给人改过的机会,允许背叛她的人继续留在身边。
阿青虽在姜佩兮的心中有不忠的污点,可她管理办事的能力一直很好。
姜佩兮便只令阿青管好庄户,吩咐她需要注意的细节。除此之外再不多言。
姜佩兮将写好的各种信件交给刘恩。
由刘恩将其派送到它们各自该去的地方。
处理完远处的事,姜佩兮默默梳理建兴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周朔的母亲将在今年六月抵达建兴,和周朔发生争执后把他砸得头破血流。
七月份的时候,周朔被派去建兴山下的各处学堂开展视察。
随着前任周氏主君的逝世,建兴名声好转。
当初强行给地方分派名额,要求他们必须送上多少学生的建兴学府,如今已容纳不下那么多的学生。
山下又兴建了许多学堂。
尽管姜佩兮不喜欢周氏的行为作风,但在广开学府,无偿给地方子弟提供食宿,教授学问这方面,周氏无可挑剔。
视察建兴各处学堂,大概是周朔难得能接到的轻松差事,那也是前世里他唯一一次因办差把她带离周氏。
在周朔走过各个学堂时,姜佩兮看着朗声念书的学子们止步不前。
学子们衣着齐整,穿着统一的制服,可衣服上或多或少都打着补丁。
姜佩兮在那第一次意识到,哪怕就是世家内部也有着极大的贫富之差。
彼时的姜佩兮在窗外看着那些目光明亮,对未来有着无尽期待的少年们。
周朔走到她身边。
“你少时在建兴读书也和他们一样吗?”姜佩兮问丈夫。
周朔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学子好一会,才慢声道:“我没有他们这么认真。”
她和周朔在建兴山下晃荡了一个月。
白日他们走过学堂,夜幕后周朔带她逛人声鼎沸的夜市。
学堂休沐的日子里,他们还去了建兴香火最旺盛的法华寺。
姜佩兮就是在那里于佛前稽首,祈求传闻中最为灵验、最为仁慈的佛像保佑周朔“平安如意,长命百岁”。
他们还在雨后的街头巧遇周朔的师母。
周朔拜访了他少时的恩师,姜佩兮尝了师母自酿的果酒,最后醉晕晕地告别他们朴素而温馨的小院。
视察建兴学堂的差事简单且轻松,周朔硬是在山下磨蹭了一个月才返回。
她和周朔前世十年的婚姻里,在建兴山下的那段日子最为和睦。
可回去没几日后,周朔母亲于临沅亡故的消息传到建兴。周朔自那后便一直郁郁,心绪明显低落。
姜佩兮试图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在一次闲暇的傍晚,他们走在秋桂之下。姜佩兮嫌弃他们建兴的桂花过于浓郁,香气让人觉得发齁。
周朔看着枝叶间攒簇的团团桂花,淡声道:“确实不好。它开的太多了,不懂得相较于歇斯底里的炙热,虚与委蛇的漠然才能留份体面。”
姜佩兮奇怪地看向他,她在说桂花,他扯什么大道理呢?
她没能知道周朔那句话背后的隐喻。
他当晚就接到调令,离开建兴去地方,等再回来时已将近年关。
他们的和睦与矛盾,都在长久的分别下被淡化忘却。
往事让姜佩兮倍感唏嘘,前世里她和周朔的关系有起有浮,每每有心结后,周朔就会接到外派的调令。
那些调派总是那么巧合,以至于姜佩兮怀疑周朔就是这么故意躲她。

阳翟的信到时, 秦斓和她五岁的女儿周杏正做客梧桐院。
善儿已经能由人扶着走路,开始了驯化短腿的漫漫征途。
周杏很稀奇这个幼儿,搀着善儿拉他走路。
秦斓很担心女儿手上没轻重, 把孩子给拉摔了,便不断关照着:“杏儿慢些, 弟弟走得慢。”
信是易谋亲自送来的。
易谋和易持都自幼跟着裴岫,深受他的信赖。
又因裴岫自己懒得动, 许多世家间的交涉, 他都是自己写好信, 就丢给易持或易谋让他们去传达自己的意思。
姜佩兮没想到裴岫居然让易谋来送信。
她心里不由发虚, 别是裴岫察觉到她的僭越,写了信来骂她吧?
担忧地拆开裴氏的信封,姜佩兮没看到骂自己的话。甚至信上只有三个字。
[知道了。]
孤鹤般峻峭的字一如往昔,笔划间的清俊孤傲快要溢出来。
裴岫的字极具审美价值。
听闻民间的文人清客对裴岫的字极为推崇,炒到了一字千金的价格。
姜佩兮听到这个行情时,便跟裴岫说:“表哥的字既然这么贵, 不如去做个卖字画的相公, 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卖字倒也罢了,什么纸都能写。”裴岫一本正经地接下她的话。
“卖画还是不必, 我那些朱砂石青,都是稀罕的, 万一他们买不起, 反要我折价可怎么好?你知道的, 我从不做赔本生意。”
裴岫这副仔细考量的模样,逗得姜佩兮止不住发笑, “那表哥什么时候摆摊卖字呢?”
“卖给你?”他挑起眼皮。
“表哥连我的钱也要挣吗?”
“那就送给你。”
“丹青也送给我吗?”她趁机得寸进尺。
“自己拿。”
姜佩兮私心里觉得裴岫的画比字好很多。
只可惜他的字会偶尔流出去,而极致精美的丹青仕女图完全就是养在深闺人未识。
姜佩兮觉得很可惜, 但裴岫不。
他不屑于世人的夸奖赞美,不拘泥于一切约定俗成的规矩。
“劳表姑娘牵挂,我们主君一切都好,老夫人也康健,只是时常念叨您,放心不下您。”易谋含着腰,对她极尽谦恭。
姜佩兮将目光从信上移开,“让祖母牵挂,是我的不是,等过段日子,我就去阳翟看祖母。”
“这该是老夫人今年听到最好的消息了。”易谋笑道,说着他又拿出个小册子,呈给姜佩兮。
“这里头记了主君差我给您带的东西。”
姜佩兮翻开看了看,裴岫送了些古玩孤本,还有杂七杂八的念珠手持。引起她好奇的是裴岫还送了个八宝葫芦。
“这葫芦是做什么用的?”她看向易谋。
“葫芦里装了长生丹,是玉阳真人新炼的,我们主君自己都没舍得吃呢。”
这句话出来后,姜佩兮沉默了好一会。
裴岫送她这个做什么?她又没有嗑药的癖好。
不过既然是礼物,还送上了门,就没有再退回的道理。
颔首接下裴氏的好意,姜佩兮请易谋去偏厅小坐,又让侍女准备回礼让他带回阳翟。
姜佩兮对所谓的长生丹只耳闻过,不曾亲眼见过。她有些好奇,便让侍女去礼物里取八宝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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