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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嫁(枯草藏烟)


但周朔回来地出奇得早,以至于姜佩兮怀疑他在饯行宴上露了个脸就溜了。
“你这么早离席, 合规矩吗?”
周朔帮她散发髻, 他动作轻柔缓慢,生怕弄疼她, “没我什么事,他们会安排好的。我在不在都一样。”
“但你是建兴的使者, 饯别外客的酒宴你跑了算什么?回头建兴那边知道了, 你不是凭添麻烦么?”
姜佩兮转过身, 拿下他手里的梳子,劝道, “你去就是了,陪我也不差这会功夫。”
周朔垂着眸, “我已经错过很多了……”
姜佩兮叹了口气,这人就是死脑筋。
“应付完这场晚宴,省得给建兴留把柄,也能少被分点活。这样你陪我的时间不是更多吗?”
“没什么活了,我已向建兴请辞,后面可能外派,也可能没事要做。”
周朔宽慰她,想起来又补充道,“或许以后我不再任职,也不需要去建兴述职。会很闲,佩兮有哪里想去吗?我们可以四处看看。”
“你这是要脱离建兴了?”姜佩兮皱起眉。
“差不多。”
姜佩兮被他的冒失气地一噎:“你做事怎么这么冲动?等宁安的事情办完,你再回建兴商量不行吗?”
“现在你贸然一封请辞信递上去,你们主君不得气死?到时候你想回建兴,可就回不去了。”
“那就不回去。”周朔默了默,“我本也没想再回去。”
“你断自己后路干什么?我再怎么都是姜氏的郡君,阿姐不会不管我。你有什么?今天就敢跟建兴断开?”
姜佩兮试图平心静气地劝他,“你出自地方,能进入建兴不容易,建兴是你身为周氏远支最容易飞黄腾达的地方。今天你说要脱离建兴,可那里有你的友人,有与你生活了十几年的族人,你真的能保证不后悔吗?”
周朔沉默下来,他垂着眸,密密的羽睫遮住那双在夜晚显得尤为深邃暗淡的眸子。
他看着妻子手里拿着的梳子,乌木发梳衬得她的手尤为纤细白嫩,也衬得那些擦伤划痕尤为醒目。
她受了很多罪。
谁会相信,九洲最尊贵的郡君会被劫持?会在偏远的荒地遭受这样的磨难?
一切因他而起。
是他害了她。他实在罪孽深重。
他想起今日离开晚宴时,被异族女子喊住的画面。
北地的冽风吹得檐灯不断打晃,摇曳昏暗的暖黄光线落在她的面容上,给那锐利的眸光铺上一层薄纱。
“周司簿,之前你给过我一个忠告,为表感谢,我也想给你一个忠告。”
“洗耳恭听。”
“夫妻之间需要坦诚相待,姜妹妹心又软,又那么偏爱你,那些事,你自己坦诚说出来,她会谅解你的。”
“但你若是硬要隐瞒,就最好保证你能瞒一辈子,一辈子把她蒙在鼓里。不然,一旦被别人捅出来,姜妹妹知道了,她未必会再看你一眼。”
“你知道多少?”他的声音混在寒风里,冰冷的警戒毫不掩饰。
阿娜莎笑了声,轻蔑讥讽:“你管呢?”
周朔冷冷看了她一眼,转身要走。
异族女子的声音顺着风刮过他的耳畔:“有些事,其实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
他没有回头。
这条路他从来就回不了头。
屋子里的炭火灼烧着空气,越来越热,周朔甚至觉得要喘不过气。
他是否该坦白?他是否该亲手打碎当下短暂虚幻的温情?
“佩兮……”他呢喃着唤出妻子的小字。
“嗯?”她抬头看他,那双清冷淡漠的眸子里映着烛火,暖色布满她的眸子。
他握住妻子的手腕,她的手腕过于瘦了。
他俯下身拥住她,埋进她的肩窝。冰凉柔顺的青丝混入他的手心,让他混沌的思绪出现片刻明晰。
“怎么了?”她声音轻轻的,带着安抚的意味。
“我什么都没有。建兴里,我什么都没有。”
“那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啊,你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
她颈间的莞香甜甜的,顺着她柔和的语调一点点沁入心肺。
没有的。
没有了。
他的故交,已经全部因为他近乎愚蠢的天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尽管已时隔多年,但周朔仍然记得他是怎样绝望地,背着挚友的残肢寻找出逃的生路。
而建兴那些高高在上的贵胄,是摆着怎样戏弄的神情,看他们垂死挣扎。
看他们一步步走入已被设计好的陷阱,表演濒死的绝望。
建兴是吃人的恶狱,那里不会允许活人存在。
“说不准你哪天就想回去了呢?先别和你们家闹僵。”姜佩兮顺着抚他的背,“我也没不让你请辞,但你总该给自己留条退路。”
半晌她叹了口气:“好吧,你想请辞就请辞吧。大不了我养你,我有不少铺子田庄要打理,也够你忙了。”
话出口后,姜佩兮忽然意识到为什么善儿性子越养越骄纵。不仅是周朔惯得厉害,恐怕她纵容的次数也不少。
她实在是见不得人委屈。
姜佩兮收回放在他背上的手,摸到他靠在自己颈边的下颌,蹭着摸到他的脸颊,揉了揉他的脸:“不难过了,嗯?”
指间缠着妻子散落长发的周朔微愣,手心慢慢握紧那缕缕青丝。
他怎么忍心打碎这样的温情,怎么有勇气亲手剥夺他生命里屈指可数的关怀?
周朔闭上眼睛,谎言又如何?终将破灭又如何?
他素来不敢奢望长久,只求命运片刻怜惜。
这样的眷顾,在他坦白后是否还能侥幸拥有呢?
他赌不起,他不敢赌。
“司簿、夫人,王郡公和王夫人来了。”阿商的声音隔着帘布传进里屋。
姜佩兮推开抱着自己的人,无奈地看向他:“你看,你这个主人家不在,宴会果然办不久。这才离开宴多久?办宴的人溜了,主客也溜了,那边还办什么?”
她没再搭理周朔,起身向外走去。
周朔连忙取了外袍跟出去,外头的炭没里面足,她出去肯定要冷的。
姜佩兮掀帘帐时,周朔赶上来,给她披好外衣。
一进入正堂,等候的王柏与阿娜莎便看向了他们。
阿娜莎灿然一笑,上前拉她的手:“明天我们就走了,来和你告别。”
姜佩兮回握时面露不舍:“这么急,不再休整两天吗?”
“出来好多天了,孩子闹着要见我和王柏了。”
稚子思念父母的理由,足以堵住姜佩兮挽留的一切话术。
她抿了抿唇,看着眼前明媚鲜活的女子,心中难掩惆怅:“回去后,不要和宛城硬碰,你想做的,可以徐徐图之。”
“我知道,会慢慢来的。”阿娜莎颔首。
她弯腰摸了摸姜佩兮凸起的小腹,唇角眉梢都掖着笑,“姜妹妹,有空去宛城做客呀,我们的孩子也能在一块玩。”
可她不太可能去宛城,姜佩兮拉着阿娜莎:“你得闲了,也来找我。”
“自然。”
王柏轻咳了声。在引起注意后,他向姜佩兮拱手施礼,说起自己来这的本意:
“姜妹妹那个侍卫救下的孩子,他一直想拜见你,谢救命之恩。想来他家里也要感念你,姜妹妹要见那个孩子一面吗?”
姜佩兮微微蹙眉,她摇了摇头:“不见了,他也不是我救的。如今刘侍卫已入土,他家也不必再谢这份恩情,让刘侍卫安息吧。”
人死灯灭,生者赋予的殊荣于死者毫无意义。
离别时,阿娜莎又关照了姜佩兮几句,无外乎是注意养胎,少悲少喜,平心静气之语。
姜佩兮送他们到门口。
阿娜莎离开时,别有意味地看了眼周朔。
周朔躲着她的目光,不与其对视。
这一眼没引起姜佩兮注意,也没能如愿给周朔施加压力,却被身为矜华贵胄的王郡公惦记上了。
“你怎么又看他?今晚上你离开宴会那会儿,也是去见他。你怎么总看他?”王柏跟在妻子身后,语气间满是哀怨。
阿娜莎笑道:“你不觉得他很有趣吗?明明一身反骨,却硬装得这么老实巴交。”
王柏有一瞬的愣神,他慌忙拉住妻子的手,“阿娜莎,我不有趣了吗?他能有什么趣?看我呢,阿娜莎,我才是最有趣的那个。”
阿娜莎被彻底逗笑,她停下脚步:“当然是你最有趣,谁能有你有趣?你最好,你最棒。”
“也最重要。”王柏补充道。
阿娜莎接话:“也最重要。”
“比袤儿还重要。”他进行强调。
“王柏,你幼不幼稚?”
“阿娜莎,你不喜欢我了吗?”
他们的声音逐渐遥远,随着北风离去。
去向属于他们的天地。
“王柏,你和自己儿子醋什么?”
“阿娜莎……”

第53章
王氏的人马告辞离开, 周氏清扫了匪盗的余孽。在确保安全后,周朔带着姜佩兮返回宁安。
他们没能立刻离开,宁安有匪徒的暗线, 可能是宁安的当地人,也可能是从建兴派来的周氏族人。
总之, 周朔觉得这是他为建兴办的最后一件事,他想把匪徒的事彻底解决。
姜佩兮没有反对, 她清楚周朔的品行, 尽职尽责, 有始有终。
周朔没再提让她先离开的建议, 姜佩兮满意他终于懂了些眼色。
周朔有他需要忙的,每天接触许多人、许多事。而姜佩兮却像是被供奉在佛龛里的神像,冷清寂静,与外界断开了联系。
没有人再惹她生气,姜佩兮心态越来越好,胎象也渐渐稳定。腹中的胎儿每天都有明显地成长, 她身体也笨重了下来。
周朔每日会陪她用餐, 想着办法让她多吃些,包括但不限于请南方的厨子, 想法子购买她喜欢的食材,或者总劝她。
“吃一点, 少吃一点就好。”
“再吃一口呢?”
他的哄劝只在开始有点作用, 随着天气的回暖, 作为戈壁的宁安里燥热随着砂石蒸腾而上,姜佩兮开始恶心呕吐。
大夫解释是孕吐, 不当紧,有的妇人就是月份大了才有。
姜佩兮心里稀奇, 上辈子她在建兴养胎的时候是没有孕吐的。她更加倾向于自己是对宁安水土不服,空气里的干燥与闷热让她懒怠疲倦。
周朔则认可孕吐的说法,并对那个腹中的孩子产生了微妙的厌恶。尤其妻子的肚子肉眼可见地变大,而她本人却日渐消瘦。
灵动鲜活的女郎变得倦怠疲惫,似乎身上所有的精血都去供养那个未知的胎儿。
她像是在枯萎。
这让周朔很烦躁。
寄生的怪物。
在某次见证妻子把好不容易吃下的汤食全数吐出,不断干呕后,周朔对这个胎儿下了满含恶意的定义。
那阵劲头过去后,姜佩兮缓过来喝了两口茶,失去用膳的胃口。她看到周朔面色隐隐泛着冷意,叹了口气:“我不吃了,你再吃些。”
“撤下去吧,我也不吃了。”周朔拿过帕子帮她擦唇角的水渍。
“你吃的还没有我多,下午你还要忙,再吃些。”
“不用,我不饿。”
姜佩兮思忖片刻,提议道:“我们还是别再一起吃了,我总吐,也影响你的胃口。”
周朔垂着眸,唇抿成线。
半晌,他躲开姜佩兮的目光,抬手让侍女收拾桌上的膳食,自顾搀妻子往里屋去。
姜佩兮猜他大概要说什么,不方便在人前讲,便顺着他走到里屋。
垂帘放下,挡住外间的视线。
姜佩兮在榻上坐好,看向周朔,等待他想说的话。
他忽然靠近,捧着她的脸颊,俯身吻她的唇角。又磨到她的唇瓣,一点点撬开她的唇齿,尝到她唇间清茶的涩味。
清苦的,一点点渗进味蕾,刺痛心肺。
“对不起。”他呢喃的歉意含糊在唇齿间。
姜佩兮迷糊听着,“怎么了?为什么要道歉?”
他轻轻搂着她,埋在她的肩窝里,“如果不是我,你不会这么难受。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在这里遭罪……”
姜佩兮已经过了好一段没有苦恼的日子,现在她需要想想,该怎么安抚眼前满怀负罪感的丈夫。
“我可以随时离开,不是被迫留下。留在宁安,是我比较后的选择。这是我的选择,与你无关,没什么好愧疚的。”
她的声线仍旧是清冷寒凉的,却说着宽慰他的话。
没什么好愧疚?
怎么可能不愧疚呢?如果不是他疏忽,疏忽后又只想逃避,逃避后又惦念着不肯放手……
他不是错了一步,是步步都错。
但凡他能少错一步,妻子便不会怀上这个孩子,更不会受这场罪。
他怎么可以让她怀上孩子呢?
怎么可以,把她拉入深渊呢?
对未来的恐惧,对过去的厌恶,此刻混着妻子的关怀尽数化为愧疚与不安,如流沙般将他淹没,使他近乎窒息。
“我现在很好,你少操心这操心那。”姜佩兮握住周朔的手,摩挲他的手背,“我有事想和你商量,关于吉祥,我想收养她当女儿,带她离开这儿。你怎么想?”
“可以,我来和她父亲说,但收养不妨再考虑考虑。”
周朔垂眸看向妻子搭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带有安抚意味的接触使他渐渐从怨恨与惶恐中脱离,能够恢复些理智进行思考。
“一来我们年纪合不上,未必有做她父母的能力。二来收养后,她算是跨进了世家……她身后没有宗族,进入世家未必是好事。”
周朔说得很在理,姜佩兮听取他的建议,问道:“那我们就先把她带走,不给个身份吗?”
“你把她带在身边,我们护着她,她也不需要什么身份。”
姜佩兮仍有些忧虑:“不明不白把人家女儿带走,也没个具体说法,她家里不放心怎么办?”
“我来处理,他们会放心的。”
带吉祥离开的事情,就这样被敲定了。
周朔的办事效率很快,几日后,吉祥家中的女性长辈便来拜访姜佩兮。
姜佩兮让阿商请她们进里屋坐,她靠在榻上打起精神,准备接受她们教自己怎么照顾吉祥的叮嘱。
狭小的里屋挤进八个女人,一个拄拐佝偻的老妇,三个满脸精明的妇人,四个年轻的姑娘。
姜佩兮请她们都坐,却只有老妇和妇人坐了,四个姑娘站在她们身后。乌泱泱一群,很有气势。
姜佩兮率先开口:“吉祥跟着我,我会好好照顾她,你们不用担心。”
老妇满是褶皱的脸挤出笑:“丫头能伺候贵人,是她几辈子的福气。她要是不听话,夫人只管打骂。我们已经教过她,夫人是她的再生父母,她往后除了伺候贵人,更要伺候夫人,事事皆以夫人为先。”
姜佩兮笑了笑:“我们用不着她伺候,这样小的孩子,我们哪里舍得?我是把她当姑娘养的,就是骄纵些也没什么。”
“吉祥那丫头闷得狠,又畏畏缩缩的。夫人既要挑人伺候贵人,看看我女儿呢。”长脸妇人笑道,拉过身后的女孩,推到前面,让姜佩兮看个清楚。
姜佩兮诧异抬眼看向拘谨羞涩的女孩,梳着整齐的发髻,簪了两支艳红花簪,抹了粉涂了口脂,约莫十五六岁,但这身打扮实在显老。
就在姜佩兮还在打量的时候,另一边的方脸妇人忙拉过身后的两个女儿,挤开羞涩的女孩,让她们占据姜佩兮的视线。
“夫人看看我两个女儿,生得多整齐?可比吉祥身量好多了。贵人用起来肯定更舒心些,那干瘪的丫头有什么意趣?”
又一个女孩挤进姜佩兮视线里,最后开口的妇人不甘示弱,她转过自己的女儿,拍了拍她的屁股,得意道:“夫人看看我女儿,这屁股,多适合生养。生那十个八个,生下来都养在夫人膝下,定好好孝顺夫人。”
姜佩兮终于听懂她们的意思,面色顿时冷下来,她斥道:“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吗?”
长脸妇人反应敏锐,她连忙站起来,拉过女孩:“我嫂子说胡话呢,我们这些丫头最是听话,自然听夫人话,夫人让她们生才生,夫人不开口,她们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怀。”
邪火冲上姜佩兮心头,她冷笑一声:“她们有没有胆子我不知道,你们胆子倒是大得很!怂恿世家子弟纳妾,你们有几个脑袋?”
妇人们面色一僵,神情露出些惶恐。
“媳妇们年轻,说话多少不中听,夫人谅解些。”
老妇人笑着缓和气氛,忽而她话风一转,“她们到底也是一心为夫人着想,夫人现在怀着身子,不好伺候贵人。可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呢?与其让贵人被外头的妖精迷了眼,夫人不如先找几个能拿捏在手里的,即方便了贵人,夫人您也省了心。”
姜佩兮震惊于这样荒谬的言论,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老妇人,愣着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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