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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山有木兮木有枝(阡陌不交通)


天子一怒,满朝文武无不跪地高呼“陛下息怒。”心里直把蔡志友骂得半死。
顾延清出列道:“陛下圣明,微臣对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岂会做出这等不法之事。况且,林大人当时可不止押运了军械,他可是亲自持刀下了战场的,他若是明知道兵械不足,怎敢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爱卿平身,朕并无疑你二人之意。”又看向殿众跪着的满脸惨白的蔡志友,道:“你就是再想彰显自己不畏强权的风骨,也得去把证据拿来。凭着一两句话就想随意诬陷朝庭重臣,你当朕是随你糊弄的傻子吗?”
蔡志友趴在地上连呼“不敢”。
一大早生了一场气,皇帝心情不好,不是十万火急的事也没人敢在这时候奏,于是准备退朝。
谁知太上皇贴身的夏太监从后面转出来,行礼后对皇帝说:“太上皇请您和国舅爷去一下。”
于是百官退朝,皇帝和顾延清去了太上皇居住的圣寿宫。
文湙正在书房看书,忽听报有天使到,赶忙出门迎接。原来是太上皇口谕,传安定候进宫去的。文湙虽面露惊讶,但也很快镇定下来,告诉陈叔看好门户,自己换身衣服便
跟着进宫去了。
到了圣寿宫,不仅陛下在,连忠顺王和顾舒庭的老爹也在,心里便大概有谱儿了,于是赶紧跪下来向两位陛下问安。
太上皇歪坐在卧榻上,懒懒得道:“林文湙,你是朕退位前亲定的状元,也是朕留给皇帝的肱骨之才。前阵子听说你在西北立下军功,朕也很是高兴。”
文湙连忙磕头:“多谢陛下抬爱,微臣惶恐。”
“你是真惶恐假惶恐朕管不着,”太上皇继续道:“但今早忠顺来告诉朕,说你私贩军械,牟取暴利。你辜负了朕的期望,朕本来打算直接将你下狱。但皇帝为你求情,说问都不问一句就定罪,未免寒了众将士的心。那么现在朕来问你,你说,可有此事?”眸中利剑,似要将文湙钉在当场。
文湙慌乱道:“并无此事,不知道王爷何出此言?”
忠顺王站起来道:“你休再狡辩,我府上人明明听到你把不法所得的账册交予了顾延清,请他为你平帐。”
太上皇再次将目光转向文湙。
文湙道:“请陛下明鉴,微臣确实于日前将一本账册交于顾大人,但那并不是什么赃款,而是臣家奴自西北往江南贩货的账册。”
“胡说八道,”忠顺王大怒:“你家的账册交予户部侍郎作甚?你莫非当父皇和本王都是傻子?”把他皇帝哥算外面,但皇帝看他一眼也没计较。
太上皇再次看向文湙,威压更甚。
文湙忙道:“因微臣与国舅家的公子交好,国舅也一直待臣如亲子。前阵子微臣回京时在京城买了几处庄子和宅子,国舅爷怕臣年轻禁不住诱惑,故而每每垂询。臣为了叫他安心,便将家里收入的账册给他看,好叫他知道臣并不缺那个。”
一直没开口的皇帝终于道:“父皇,顾、林两位爱卿的口供并无出入。从子遥进来到现在,与延清并无任何接触,可见他二人所言非虚。”
忠顺王立刻道:“臣弟知道皇兄信任自己的舅兄和爱将,但岂知不是他二人提前串通好的?反正去取账册的人走了有大半个时辰了,也是时候回了,不如再等等。”
果然,不到片刻夏太监就亲手捧着从户部拿回的账册进来,呈给了太上皇。太上皇看了下面跪着的两人一眼,接过账册翻了翻,面
色微微一变,眼中却极是惊讶。
与此同时,荣国府的众人也很是吃惊。
贾政官不大,但到底在六部供职,是以每月初一十五也能上朝面圣。
但今日早朝发生的事却让他心慌意乱,不知所措,一下朝便告假回了荣国府,禀告母亲。
贾母一听文湙被人参贪赃枉法,而且太上皇都插手了,惊得茶碗都掉了,赶忙问道:“事情可属实,论理贪赃一事不该惊动太上皇才是啊。”
贾政急道:“儿子亲耳听到,还能有假,说是忠顺王亲自去告诉太上皇的,这贪赃一事,怕是八九不离十了。”又顿了顿:“不过听陛下声气儿,很是维护顾国舅与外甥,会不会从轻发落?”
贾母摆摆手,另一手捂着额头道:“光陛下回护有什么用,那位还在呢。”顿了一下又道:“若此事被证实,顾国舅和林文湙之中必有一个主犯,你说陛下会偏向谁?”
一时鸦雀无声,贾母正要说话,就听小丫头报:“宝玉和姑娘们来请安了。”
贾宝玉一马当先,风风火火地冲进来,问贾母道:“祖母,听说林表哥因贪污被抓了,林妹妹一个人在家不知道怕成什么样呢,我们快去把她接回来吧。”
话音刚落就被贾政喝停:“你这是什么规矩?长辈在场,礼数都不懂吗?”
贾宝玉这才看到不光王夫人与王熙凤、贾琏等在,连贾政与贾赦都在,顿时吓得脸都白了,赶紧给长辈请安。
三春进来当然有礼数得多,只是请完安贾母便让李纨带她们下去。只是贾宝玉目的没有达成,眼巴巴地看着贾母,贾母便让他留下来了。
贾链接着道:“按祖母这么说,林家这次是凶多吉少了?”白瞎了林姑父家那一大笔银子了。
贾政也叹气道:“这孩子,做事向来便锋芒毕露,不知得罪多少人,这下可不就遭了殃了。”还以为是个能成大器的孩子呢。
贾赦则比较无所谓,他俩不熟,说:“虽说我们家是有几门子贵戚,但林家外甥向来便不与我们一路,这次只能靠他自求多福了。”之前没事的时候儿也没享到他什么福。
贾宝玉在一旁听他们说半天都没提到安置林妹妹的事,赶紧拉着贾母的袖子道:“祖母,咱先不管林表哥
了,赶紧把林妹妹接回来要紧。”
贾母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道:“你林表哥现在罪名还没定,得等朝廷判了才好去接你林妹妹的。不然你林表哥要是没事,回来看不到你妹妹要生气的。”
贾宝玉急得跺脚:“怎么会没事,他贪了几十万,我亲耳听到的。”
众人一时大惊,贾政问道:“胡说八道,这样的事你从哪里听得到?”
“就在敬安楼里,”贾宝玉解释道:“那日我约了冯紫英几个在那儿吃饭,林表哥和顾家的哥儿就在隔壁,我们清楚听到他们说什么’数十万的买卖’,这事儿再不作假的。”
“在隔壁听到的?”贾母毕竟老成,觉得有几分不对。“他们怎么没事先看看隔壁有没有人?林家小子并不是如此大意之人。”
贾宝玉道:“我们在的那个雅间是专门留给我们的,并不需要事先订,是以他们并不知道隔壁有人吧。”
“宝玉说得有理,”贾赦道:“再说了,数十万在手,说不得是得意忘形了呢。”也不知道孝敬给舅舅点儿,活该遭此报应。
贾母也不再深究此事,说:“我们先等着吧,罪名下来了再作打算。”说罢安排王夫人与王熙凤管好下人,不许随意议论,又遣了众人下去,只留下贾宝玉细细安慰。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宫里这边,太上皇看完了账册,却不见上面有半个与倒卖军械有关的字。将其丢给了旁边坐着的忠顺王,道:“以后学人家参人也要先弄清楚事情,听风就是雨的。这么大张旗鼓,还以为你真的查到点儿什么了。”
一旁的皇帝也舒了一口气,道:“儿臣就知道,他二人岂是会贪赃枉法的!”
“他们倒不是贪赃枉法,而是有不臣之心了。”忠顺王合上账册站起身对太上皇道:“果然不出儿臣所料,这本账册果然有鬼。”说罢看向林、顾二人,冷笑:看你们主子护得住你们多久?
皇帝才要讲话,就被太上皇拦住,冲忠顺王一抬下巴:“说下去。”
忠顺王恭敬道:“是,儿臣自日前听闻林文湙将一本账册交给顾侍郎,而且还是特意由顾舒庭送到户部去的,便觉奇怪,林文湙在家守孝,有什么东西是要特意拿去户部的?后来又有人听到岑文湙与顾侍郎之子顾舒庭密谈,说起这本账册,说’在户部办事方便’,儿臣又想,有什么事是一定要在户部办的。正是百思不得其解,林文原来的堂兄却与儿臣抱怨,说林文日日出城,找他好多次都不见人影。于是儿臣便派人秘密跟着他,谁知跟到了城外一处作坊,里面有人在打制铁器。又几日,林文又携家眷到城外庄子上踏青,却不过两日就回了城。”
说罢转头看向文湙,问道:“林大人是否可以给本王解释一下,堂堂超品侯爵,为何一连十数日出入城郊的铁匠作坊?为何阳春三月不去踏青,偏要这会儿天气变热了才去?又为何匆忙去匆忙回,出去来去,你在庄子上做了什么?”
不等文湙回答,便转身道:“请父皇明鉴,治林文私藏兵械,意图谋之罪。”!

第13章 谋反
贪赃枉法最多削爵革职,而意图谋反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两者之间的突然转换,让在场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连站在一旁,进殿以来脸都没变一下的顾延清都慌忙跪下来道:“太上皇明鉴,臣冤枉,皇家待臣恩深似海,臣岂敢有反心。”声音里还带了一丝颤抖,显然是惶恐至极。
而文湙则直接被吓哭了。
“忠顺王殿下,微臣年少,没见过世面,您若说臣贪赃还说的过去。可微臣这日子过得好好地,我林家三代单传,微臣连个子嗣都没有,这是造的哪门子反哟。”声泪俱下,显然比顾延清表现得还冤枉。
太上皇也坐直了身子,看着他们两人喊冤,也不说话。
他不说话,皇帝终于坐不住了,站起身来道:“忠顺是否太言过其实了,不过查出一个作坊,怎么就与造反扯上了关系?再说,他二人均是文官,林文湙更是在家守孝,手里无半分兵权,私藏兵械做什么?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太上皇似笑非笑看了皇帝一眼,接着指向文湙:“你,先把刚刚王爷问的话答了。”
“回陛下,”文湙赶忙磕头答到:“微臣出入铁匠作坊,是因为臣托人打了一批东西。因为图纸是微臣自己画的,所以不去盯着不放心。选在前两天去踏青是因为前一阵子臣因打架斗殴被罚闭门思过。好容易禁闭期过了,臣在家待久了就想出去骑骑马,透透气儿。而之所以不到两天就回来…”
看了眼皇帝陛下,有点心虚。
这一眼却把太上皇看得火起,怒道:“你看他做什么,快说。”
“因为陛下赏给微臣的宅子是原承安郡主的,里面有片大园子,内务府没给微臣收拾。昨日臣派去江南采买花卉的的人回来了,臣急着回来布置园子。”
虽然怕太上皇因为自己心爱外甥女儿的宅子换人而动怒,但此时却不得不说。
皇帝显然也有些心虚,解释到:“当时合适的府邸只有这一处,所以儿臣斗胆…”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太上皇道:“若是为了这个,大可不必如此战战兢兢。承安辜负了朕,她的处置是朕亲自下的。你如今是皇帝,自然有权处置,朕断不会因这个怪你。”
文湙继续为自己开脱:
“臣入朝不过四年,哪有本事勾结其他人。虽在工部任职,却只是小小四品主事,上头还有尚书大人和两位侍郎大人,哪有这个本事偷到为兵部订制的兵械而不惊动任何人,请陛下明鉴。”
看着太上皇面色有所缓解,皇帝显然松了一口气。
忠顺王却不会再任他们辩解了,说:“林大人真是好流利的口舌,但证据确凿的事也不是你三言两语能糊弄过去的。”
又转身面向太上皇继续道:“启禀父皇,切莫听这小子巧言辩解。他并不是直接将兵械从户部偷走的,而是从工部调取铜、铁,自己另找作坊打造,连儿臣都差点被他蒙混过去。”
没给跪着的两人再喊冤的机会,忠顺王继续快速道:“林文湙曾是工部主事,要拿到图纸易如反掌,于是他便伺机偷出材料,另找人打造兵器。然而我朝铜、铁管制严格,工部每用一批所需花费都在户部有记录,他便企图用在西北之行中获取的暴利,通过户部左侍郎顾大人将这之中的差账补齐,如此便神不知鬼不觉。要不是他们在搬运途中漏了马脚,连儿臣都差点被骗过。“顿了顿又道:”但他们说他们没有要谋反,看着也不像假的。那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儿臣就不得而知了。”说完还看了他皇兄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太上皇虽然退位多年,政务大多都交给了皇帝来处理。但,兵权至今在握,就算之前文往西北插了几个皇帝亲信,依然动摇不了太上皇对军队的掌控。顾家已是贵为皇后娘家,当朝国舅,能让他私蓄军械的恐怕也只能是皇帝了。
太上皇还活着就私自屯储兵力,这可是犯大忌讳的。
忠顺王心下很是得意,继续道:“儿臣已经扣下了该作坊的一众工匠,捉拿时他们还嚷着是为工部做事的,简直不知所谓。而藏有军械的庄子是林候私产,儿臣不敢私自搜查,请父皇示下。”
又对着顾、林二人道:“听本王一句劝,老实交代目的何在,如若不然,可是要以谋反论处的。”
你们为皇帝尽心竭力又如何,他还不是照样护不住你们。
太上皇扫了皇帝一眼,问:“你是真不知道他二人私自藏兵所为何事?”
皇帝恭敬道:“儿臣确实不知,况且在见到东西之前,儿臣不会相信他们对朝廷不忠
太上皇闻言收起了对皇帝的打量,又厉声问下面二人,“你们呢?也没什么要招的了?”
顾延清道:“忠顺王殿下所言完全是无稽之谈,微臣就只是帮着后生晚辈看了一下账册,并不知道什么军械的事。”
太上皇又看向文湙。
文湙叹了口气,道:“微臣知道现在说什么都狡言诡辩,陛下大可派人去庄子里搜一搜,倒时自可证明微臣与顾大人的清白。”
忠顺王心下咯噔一声,仿佛哪里不对。但想起手下人说,确实看见搬运的牛车掉下来的东西寒光熠熠,定是铁器无误。
事情又已经走到这一步,容不得此时打退堂鼓,故而继续道:“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庄子本王已经派人在各个路口守住了,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太上皇看了不做声的皇帝一眼,说:“叫羽林军去看看,”想了想又道:“去把安定候府围起来,不许任何人出入。顾家就算了,毕竟看皇后和太子面上,事情清楚了再处置吧。”
夏太监领命去传旨。
黛玉一早听说哥哥被传进宫,只是觉得奇怪,哥哥还有孝在身,什么事这么要紧?但到底心思简单,并没有往深处想,只当是有要事。
文湙走后两个时辰,忽听管家陈礼匆忙跑到内院,说有大批羽林军来封府,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什么,竟闹得出动羽林军,究竟所为何事?”再顾不得什么规矩,黛玉从屏风后转出来问道。
陈礼连忙行礼,道:“听来的人说,是忠顺王状告大爷私藏兵械,意图谋反。如今已派兵去城外庄子上搜查,府里现在是一个人都出不去了。”
林黛玉一听“谋反”二字,浑身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干,委顿在紫鹃身上,脸色也变得惨白。
紫鹃赶紧将她扶到罗汉床上坐下,立春又忙着倒了杯热茶过来。如此折腾了一番,黛玉才缓过来,道:“哥哥绝不会谋反,定是有人眼红,陷害我们林家。”
陈礼道:“我们自家人当然知道这是陷害,只是如今羽林军已到府上,下人们都乱了,还请姑娘给个主意。”
黛玉强自镇定,道:“戴嬷嬷,你去告诉他们,即使我林家真被定罪,要杀头也是主子们的事
,与她们奴才不相干。但若是此时闹事,休怪我不念情分,先处置了他们。”
又对陈礼道:“还有一事麻烦陈叔。”
陈礼恭敬道:“麻烦不敢当,请姑娘尽管吩咐。”
黛玉将紫鹃拉到身前,道:“虽然府上如今不许进出,但紫鹃的身契并不在林家,她是荣国府的家生子,还请陈叔出去打点一下,送她出去。”
还没等陈礼答话,紫鹃便跪在黛玉身前,哭到:“姑娘这是要奴婢去死吗?奴婢既然给了姑娘,就生死都是姑娘的。什么身契不身契的,奴婢是林家的人,只有姑娘一个主子。”
戴嬷嬷闻言赶忙过来扶起紫鹃,到:“好孩子,姑娘知道你是个忠心的,只是此时实不必多牵连你一个,你先出去,等府里没事了你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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