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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山有木兮木有枝(阡陌不交通)


呵!这一唱一和的,我要真去说点什么,你们吓得住不成。
“子不语怪力乱神,我是个读书人,最是不信这些的,我看王大人倒是不必为我操这个心。况且,神鬼怕恶人,就算真有些什么,以我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怕是也没哪个不长眼的小鬼敢来招惹我的。”
他这摆明了是不买账,又一向无法无天,万一这话反倒激起了他的脾气,又去兴风作浪可怎么好。
万一宫里真信了,不光贾家要治罪,王家怕也是跑不了的。
贾母一时无措,看向王子腾,倒是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外头有人来报,来了个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说是能治宝二爷和二奶奶的病。
荣国府自然是不愿意错过一点儿希望的,连忙叫人请进来。
那两人进来后,先是神神叨叨地说了一通,又对着贾宝玉的那块儿玉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文湙等人叫挤在一边儿看着,甚是新奇。
更奇的是,待把贾宝玉和王熙凤一同挪到挂有那块儿玉的房间时,他们果然便好了许多。人虽未清醒,到底是安稳了下来。
一时间贾府众人喜不自禁,将他们视作天人。刚要顶礼膜拜一番,那二人却倏忽不见了,连个人影儿都没见。
没意思!
既然是两个和尚道士用些神神叨叨的法子治好的,一没扎针二没用药的,这么多人看着,也不好再说人家癫狂了。
只是待文湙从荣国府出来,正准备上马打道回府时,那两个消失的神棍又出来了。
并且很显然,他们是特地冲文湙来的。!

第43章 神棍
对于这两个大名鼎鼎的神棍,文湙本来准备就当没看到。没想到他刚上马,这两个刚刚被荣国府诸人视作天人的神棍全无一点高冷,径自拦在马前。
一人双手合十,一人含胸抱拳,口里皆道着“留步”。
文湙看也不看,一挥袖子撒下把铜钱来:“拿去吧,既这么想要钱,适才跑那么快作甚。我这儿可没谁要你们治,不必白和我磨缠了。”
这两人也不知是没见过钱,还是没叫人这样给过钱,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癞头和尚见文湙要走,赶紧道:“施主本非我世中人,如今错入天道,本应隐于山野,不染尘俗。如今却不仅冒然入世,还胡乱插手旁人命数,实属不该。我二人今日前来,不过是想导施主回正途。”
“插手旁人命数?不过是昨儿晚上陈叔想用二两猪头肉下酒,叫我拦住了。大晚上吃荤的不好,这就不该了?”
文湙一脸惊讶,你们莫不是脑壳有病?
一僧一道皆叫他噎的不轻,跛脚道人道:“我等并非指的此事,小居士干涉了何事自当心知肚明,何须再赘言其它?”
真是不识好歹,明明对那二人的嫌弃之意未做丝毫隐藏,却仍旧这样不知趣。
“你等该称呼我侯爷。”
文湙剑眉一竖,不怒自威。他本来就坐于马上,此时板起脸来,更是显得气势凌人。
癞头和尚:“?”
跛足道人:“?”
话头变得太快,这二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本侯是圣上亲封的安定候,见了本侯不仅不行礼,还动辄出言教训。本侯只是看你二人年迈,又形容可怜,才好声好气地打发你们。谁知尔等竟得寸进尺,青天白日的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打算渡本侯出家不成。”
对着愤怒且装傻装得炉火纯青的安定候,僧道二人只能选择开门见山。
癞头和尚双手合十道:“适才荣国府里的宝二爷,昔日乃是赤瑕宫里的神瑛侍者,而先姑苏林如海之女曾是生长在西方灵河岸上的一株绛姝草。神瑛侍者曾于绛姝草有灌溉之恩,此番绛姝草本应以一生的眼泪还他。如今因侯爷的贸然插手,这二位的命数却是出现了极大地偏差。因此
,顺应天命计,还请速使他二人回归本途才是。”
文湙翻身下马,啧啧啧地走向这两人,道:“我说如今的骗子都这样行事随意了吗,编个故事也不知道编的像一点。别的不说,你见过哪根长在河岸上的草能干死的?莫非你们西方极乐还能闹旱灾,以致河床枯竭?还什么神瑛侍者,听起来就像是看个库房的。你要是编个什么蓬莱大帝,西海龙王什么的,说不定我还给他三分面子,起码以后不揍他了。你就弄个侍者什么的,吓唬谁呢?”
僧道对视一眼,道:“侯爷此言,莫不是相对抗天命?你须知天命不可违,否则必有大劫降世。你本该顺遂安康,就不怕因此累得自己没个下场?”
这二人还蹬鼻子上脸了!
文湙翻身下马,将马鞭丢给身后的岑禄,道:“你们先将度牒给我看看。”
想要辨别一个出家人的真伪,查看度牒无疑是最好的法子。
巧的是,这二人还真没有,他们又没在寺里或道观挂单。
“侯爷说笑,我等并非世俗中人,何来世俗中物。”
“既然非是世俗中人,那就别管世俗中事。再说,你们这是哪里算来的狗屁不通的帐。我家的花儿长得好好的,他多事浇了瓢水就成他的了,那你这脑袋给我撸一把你是不是就摘给我啊。”
说着还真伸手去撸,惊得那癞头和尚往后一躲,逗得文湙直笑:“我说你两个一看就知没什么忽悠人的经验,也不知道好生装扮一下。你要是像皇极观里的张真人那样的仙风道骨,信得人说不定还多些。你们知道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都是些什么人吗,都是你们这些败德丧行,口里无德的。”
忽又笑脸一收,对着岑禄道:“你送他们去趟顺天府,就说假僧假道行骗,刚好撞到我手上了,叫衙门关几天。”
岑禄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长得丑还敢拦路,午饭还没吃呢。当下便笑呵呵地去拉他们。
他适才也听人说这两人不知用的什么戏法儿,一眨眼就不见了,于是先出言警告道:“我说你俩最好老实一点,我家主子最擅人物丹青。你们要是再敢使诡计逃跑,我们就请刑部张榜天下通缉你们,管教你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僧道二人劝说不成反被当做骗子关起来
,心知此人不好惹,便也摇头叹气老实随岑禄走了。
只留下一句:“天道无常,还请施主好自为之。”
又引来岑禄一顿呵斥。
文湙看着他们走远了的背影,有些好笑。他虽信佛,却也不认为一个听起来像邪教的赤瑕宫和莫名其妙的警幻仙姑就能随意掌控他人命数。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耽误了这么会儿,文湙正准备回去。谁知正巧碰见王子腾的轿子出来,眼睛一转,便又想了个主意。
他牵着马上前拦着了王子腾,道:“王大人,我觉得今日之事事有蹊跷,你最好还是再好好查查。”
王子腾掀开轿帘,看着文湙奇怪道:“侯爷不是早就走了么?如何还在此处。”
“正说这事儿呢,我刚才在大门前看到了那替宝玉看病的一僧一道,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这会儿我的小厮正追去了。”
以此人对贾史薛三家的不喜,不可能王家会是个例外。肯主动上来搭讪,定是不怀好意。
“这等小事侯爷自去处理便好,着实不用与我汇报。”
文湙赶忙道:“这怎么是小事儿呢,这是与王大人息息相关的大事啊。你想啊,怎么这次别人都没事儿,偏偏就你侄女儿和外甥出事,就算是鬼怪缠身也不会专挑着与王家有关系的人来啊。而且若真是鬼怪,那应该是除了就好了,哪像他们说的需等上三十三天。”
王子腾闻言挑眉,旧事重提:“侯爷这是何意?莫非还要去将他二人打一顿,看看他们是不是又装疯卖傻不成?
“看你这说的,上次实在是宝玉闹得不像,搁谁谁能不揍他,我这可完全是好心。我看宝玉这次倒不像是中邪,多半是中毒了。有些药材剂量重了,确实可能致人精神失常,狂躁不安,并且出现幻觉。而且也只有毒物才需恁长的时间去排清毒物。听说宝玉是在与你薛家的外甥女儿说话的时候发的病,也就是说你荣国府你的四个晚辈卷进去了三个,这可不能说是意外了。”
“侯爷真是好神通,连这样的细节也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谁还不知道谁啊,那荣国府和个筛子似的,就不信他王子腾没在里头安插人。
“哪里哪里,哪有王大人知道
的清楚。”
“王某多谢侯爷告知此事,此事就由我自己去查,若有结果了,定当登门致谢。”
“不客气不客气,往后还要王大人多关照。”
叫你刚才威胁我,先给你找个事儿做,至于你查不查得出什么,与我何干?
文湙回府,用了午膳便去告诉黛玉今日之事。
黛玉闻言也是惊讶:“世间竟还有这等奇事?那块儿玉还真是宝不成,疯病也能治?”
“哪儿会有这样的事,”文湙笑道:“若真有这样的好东西,如今太上皇身体日渐衰弱,却不思进上,只自己留着。这要是宫里知道了,可没他们什么好果子吃。”
又将在荣国府外遇到的那一对僧道的事儿说了:“我看他们破衣烂鞋的,也是可怜,只叫小六送去关两天长长记性。免得下次碰到不好说话的,真要了他们性命。”
黛玉却觉得那和尚的形容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一时没有回文的话。
倒是雪雁,惊讶道:“我记得姑娘三四岁时,也有一个癞头和尚来府里,说些奇怪的话,还要带姑娘去呢。”
“这还得了!”文湙一拍桌子,“这不是拐子吗?这都跑到家里来要带人家姑娘走了,简直无法无天了。老爷就没送他见官么?”
黛玉本来正想着,给薛宝钗冷香丸方子的好像也是个癞头和尚。若真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他一忽儿跑这家,过了几年又跑那家去了,说不好这其中有何关联。
此时一听文湙说是拐子,不由笑道:“这人来家里莫名其妙就说要带我走,就算是个拐子也不会出此昏招。父亲看他一副疯癫模样,只是派人赶了他走。”
那林如海确实脾气蛮好,要是有个人到我家里来这样闹,非得将他的肠子打出来不可。
文湙笑道:“凭他是什么人,今次宝玉与琏二嫂子病得奇怪,好得也奇怪,王大人已经着手去查了,想必碍不着大事。”
王家舅爷既是能任兵部尚书,想必是个有能为的。
想至此处,黛玉便将此时撂开不提,与文湙商量起端午节事宜来。!

古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后宫里的女人还尤其地戏多,况且数量还不少。
是以,这场戏便是由后宫闹起来的。
“你是没看到如太嫔当时那委屈模样儿,都顾不得我和景仪殿下还在边儿上,哭得妆都画了。要不是皇后娘娘承诺她定会严惩内务府那帮子人,她恐怕得赖延福宫不走了。”
林家得了西北那边送来的蜜瓜,又脆又甜,往每家都送了点儿。正赶上顾舒嘉休沐,她就上门还礼顺便找黛玉唠嗑儿了。
桌上的蜜瓜叫厨房切得一小块儿一小块儿的,用银签子插着吃。黛玉见她吃的开心,又将碟子往那边推了推。
又叹了口气道:“越是得不到尊重的人,往往越是容不下别人的轻视。那内务府的也太过了,好好的做什么要欺负她。”
没地位的主子有时候反要受奴才的气,这滋味实在不好受。
顾舒嘉见黛玉似是情绪不好,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勾起起她的往事来。忙放下手里的签子移开话题,道:“林姐姐说得极是,内务府那帮子小人的确大胆得很,连番邦进贡的贡品都敢偷出去。皇后娘娘向来慈和,每每番邦来了好东西,都会往各宫分一点儿。那些见风使舵的小人,背着娘娘将那些不受宠的宫里的东西私扣下来。以往的那些娘娘只以为自个儿是没有的,也不敢和皇后娘娘分辩。如太嫔可不同,她虽也不大受宠,可她是伺候太上皇的,年纪又小,自然受不得气。这次要不是她闹了这么一场,皇后娘娘还被蒙在鼓里呢。”
黛玉也是惊讶:“这些人居然这样大胆,皇后娘娘定是饶不了他们”
从戴嬷嬷那里听过,皇后娘娘虽待下慈和,却也容不得人目无法纪,肆意妄为。
“就是,”顾舒嘉闻言点头:“别看娘娘平日里宽容,宫人们一点子小错误也不计较。可这些人阳奉阴违,媚上欺下,偷东西都偷到陛下头上了,自然没个好果子吃。我听我哥哥说,是内务府总管徐成勾结商贾,中饱私囊,陛下已经下旨严查商贾与官员的往来了。”
士农工商,商贾地位最低,是以他们向来便喜拿宫里的东西充颜面。是以不管内务府出多高的价,都有人接着,甚至供不应求。
黛玉叹气道:“这事儿我倒是也略有耳闻,听
说这次皇商都叫撤了好几家。”
端午节的时候她去荣国府向外祖母请安,恰好听说薛大爷因私拿禁中贡品被问罪。
不过好在只是些暹罗进贡的吃食,并不是很严重。审问清楚了便把人放了,只是皇商名头没有了。
顾舒嘉已经换了一碟子杨梅在吃了,闻言忙吐出嘴里的核,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听说陛下这次叫那些胆大包天的商贾气狠了,不光要查贡品的事儿。现下已经派人去将各大行商查一查,若有官商勾结、哄抬物价、贻害百姓的,定将严惩不怠。”
此时二人正在梅林里的凉亭坐着,一侧堆着假山,另一侧则绕着一湾湖水。不光日头晒不进,还偶有微风吹动亭子四周垂挂着的纱幔,很是清幽。
黛玉听了这话,赶忙打量一下四周。见身边伺候的的只紫鹃几个,外面还有婆子守着,才凑近顾舒嘉耳边问道:“嘉儿,这种查案的事儿,不都是机密,要掩人耳目的吗?若是提前透露了风声,叫那些人把证据藏起来了,不就功亏一篑了?”
顾舒嘉一愣,她倒是没想这么多。
“可是这是我哥哥告诉我的啊,他也并没有说什么要保密的话。”
顾舒庭平日里虽有些大大喇喇的,却也不是这样不谨慎的人,在正事儿上,他向来靠谱。
两人对视一眼,均是百思不得其解。
外院的两人也正在谈论此事。
顾舒庭一脸得意,笑道:“还好我们先发制人,事先就将证据拿到了手。这时候只要光明正大地派人走个过场,包管那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又好奇问道:“阿湙,你是怎么就能想到甄家将那些贪墨来的银子都换成了干股,又通过这些干股来为忠顺王收买人手的呢?”
这里官商勾结的花样肯定没有文湙所知道的多,想不到也是情有可原。”
四月底的时候,金陵胡知府便派人将蒋玉菡查到的东西送了回来。从记录上看,甄家每月光吃食上便花用不下两千两。还有各房自置的古董字画,珠宝玉石,这些加起来,远远超过之前账簿上所写的花用。
也就是说,甄家有一大笔不知底细的钱财进项,这恰好与林如海之前送来的账册相对应。
不久后,文湙要人
查的消息也很快就到了。消息显示,甄家手上持有扬州八家盐商的干股,少则一成,多则一半。另外,他家常光顾的古董玉石行,也从未上门要过帐。
也就是说,他家买的东西都不用花钱的。
其它的还有粮商、布行等,若是真算起来,甄家可谓是整个永安最大的商贾了。
可是奇就奇在,这些商号并不直接向甄家分红钱,除了通过值钱的物件相抵外,竟是与多位官员有金钱往来。而这些官员,无一例外是忠顺王的党羽。
查到这里事情便很清楚了,甄家贪墨江宁织造的银子,却并不是直接花用,而是私底下买了大量干股。这些干股,一部分转为贵重物品储藏在家里,而大部分的则拿去为忠顺王收买官员。
商贾打点官员本就是常事,但他们所打点的官员有些根本与自家生意无关。
比如,一个盐商居然跑去打点工部侍郎,而江南最大的布行居然每年送大笔银子去礼部尚书手上,这不都是莫名其妙吗。
虽说事情过程很容易解释,难解释的是为何文湙会想到去查甄家与各大商贾的往来,并且能迅速搜到证据。
文微微一笑:“只要明白,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就能顺藤摸瓜地查下去了。金陵古董行苏家,先送了甄家一尊白玉观音像,后又送了一副《富春山居图》。分文未取不说,连求着办事都没有,这不是很奇怪?若是一家这样,姑且可以算是为甄应嘉的人品才华所倾倒,可一连七八家都这样,总该是有猫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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