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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知青宿舍(东边月亮圆)


他匆匆道:“不用不用,一句话的事情。”
那他倒是说啊,铺垫得人心里没底。
梁孟津是个斯文人,又给递台阶:“那您说。”
赖建国这才道:“你看,你没来的时候,队里的扫盲教育工作都是我在做,我是做熟了的。”
梁孟津自以为明白,说:“确实没那么多学生,现在只需要一个老师。以后,以后要是学生多,肯定找您帮忙。”
他讲完觉得挺滴水不漏的,心想自己现在真是成熟不少,颇有些得意。
可惜赖建国完全不满意。
他索性直截了当:“你看,你年纪也不大,很多事做得肯定不周到,不如学校的事情我来管。”
梁孟津是善良,又不是傻。
他明天就要开始上课,现在有人跑出来说要管,跟现摘桃子有什么两样。
再说了,赖建国的水平也不足以做老师。
当然,这句梁孟津不会说出来,他只是委婉道:“我自己都准备好了,没问题的。”
就是想霸着不放手呗,赖建国改苦肉计:“我也是厚着脸皮来的,你看看我这个腿,再看我这个手,哪哪都有伤。我现在上年纪,这个心跳得也快……”
他这么一通话说下来,好像明天要驾鹤西归。
梁孟津从上到下都看不过来了,有点晕头转向:“那您这个身体不宜操劳,得好好休息。”
赖建国被噎住,瞪着他:“你非得跟我抢就对了?”
怎么变成抢了,梁孟津实话实说:“我才是校长。”
压根没有别人的事情。
赖建国哪路都不通,自然懒得花时间继续跟他讲话,连背影都带着气走了。
到底聊的是什么,许淑宁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见状很是好奇。
也不止她,大家都差不多。
陈传文更是激动,看到人马上问:“孟津,他找你干嘛?”
梁孟津一五一十讲完,整间屋子的人齐刷刷翻个白眼。
连郭永年也不例外。
他就是再淳朴,都不至于傻到分辨不出真正的意思。
更何况旁人都有点心窍。
像齐阳明想得多,眉头微蹙:“你要当心他给你使绊子。”
许淑宁向来只猜最坏的结果,点头附和:“也许他给你套麻袋。”
赖建国也是个读书人,长得并不如何高大健壮,身量还矮梁孟津一个头。
说真的,梁孟津觉得他没办法把自己套进去,也不担心这个,反而有点想笑:“他怎么打我?”
这可说不准,人家家里那么多人。
谁打架还搞一对一,许淑宁:“他有四个儿子呢。”
她这么一说,梁孟津忽然觉得很有可能,挠挠脸:“我会小心的。”
光小心怎么行,郭永年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会帮你打回来。”
那前提得是挨揍才行,梁孟津仿佛自己已经遍体鳞伤。
他迟疑道:“还是都不要的好。”
能平平安安肯定是最好的,不过这个场面不在许淑宁的想像中。
她语重心长:“你千万别落单,别走小巷子。”
梁孟津知道她会担心,在桌子底下握着她的手:“没事的。”
又道:“还有大队长呢。”
这倒是,其它地方知青和队员们吵架的事情时有发生,但在红山大队的矛盾并不多,全赖干部镇得住。
许淑宁放下心来,但还是观察好几天。
梁孟津每天放学第一件事就是来找她报平安:“今天也胳膊腿齐全。”
不是,哪有人这么讲话的,许淑宁捶他:“你盼着不齐吗?”
看样子敢点头,她好像真能把人的腿脚打折。
梁孟津讨饶:“不敢,不敢。”
什么时候学的这样子,许淑宁:“给我站直了。”
两个人在一起,那么正儿八经的做什么。
梁孟津腰微弯,下巴靠在她肩上。
呼吸都缠过来了,许淑宁手拂过他的唇:“少耍流氓。”
梁孟津更觉得是她在调戏自己,低声道:“宁宁。”
叫得人连耳根都是红的,许淑宁抿着嘴不好意思笑,额角撞他一下:“我有名有姓。”
梁孟津:“那是别人叫的。”
他理所当然有特殊。
什么你我他的,许淑宁那种不愿意承认的心思又上来,小女儿家娇娇说:“大家都一样。”
没有关系,梁孟津把她的碎发别到耳后:“在我这儿你不一样。”
坦诚得叫人更加无所适从,许淑宁:“你说得这么好听,我成什么人了?”
梁孟津的嘴更甜了:“我知道你的心就好。”
太体贴了,许淑宁伸手握住他的小拇指不说话。
真可惜,明明有五根手指,怎么不全握住。
梁孟津反客为主,两个人在厨房你侬我侬的。
这饭到底啥时候能吃,陈传文忍不住打断:“锅要糊了!”
梁孟津只想把他糊在锅底,两个人在院子里扭打着。
许淑宁视而不见,揭开锅盖往里头放盐再搅和几下才喊:“开饭了!”
热气蒸腾,又是一餐。

吃饭的时候, 大家话总是最多,尤其是陈传文。
也不知道他上工的时候哪里来的那么多小道消息,夹一筷子咸菜故作神秘道:“队里今天来生人了。”
生人?明明一样在田间劳作, 他怎么就一清二楚的,难道专门长了双眼睛在天上?
齐晴雨腹诽不已, 还是问:“来找谁的?”
陈传文下巴一抬:“问你男人。”
什么男人女人的, 齐阳明掐他:“找死呢?”
总之怎么默认都可以, 嘴上绝不能同意。
陈传文咳得要死,拍着桌子说不出话来。
倒是郭永年说:“修水库的工程师。”
这阵子队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除了建小学, 就是修水库这件事。
知青们私底下也讨论过几回, 这会乱七八糟的发表起意见来。
齐晴雨:“那你是不是要跟着忙起来?”
前期的勘探工程需要壮劳力打下手, 郭永年早被大队长挑中。
只是他知道的也不多,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
还得是陈传文, 他手一挥把所有注意力吸引回来:“明天开工。”
明天?许淑宁管着厨房,立刻说:“那我把午饭的量给你放早晚去。”
还不知道干活要花多少力气, 大队长说是管顿饭,伙食也不知道咋样。
郭永年就怕吃不饱, 点点头:“行, 谢谢。”
客气什么, 许淑宁笑而不语, 心想剩下的就不该她操心了。
自有齐晴雨关心。
她吃过午饭冲哥哥甜甜笑,伸出手把郭永年拽走了。
齐阳明索性当做没看见, 蹲在屋檐下认真地洗碗。
陈传文不怀好意地笑:“你们这就叫掩耳盗铃。”
明明就是处对象,没一个肯承认的。
真是不是自家的姑娘半点不愁, 齐阳明骂他:“滚一边去。”
凶什么凶, 陈传文在他背后作怪,又凑到梁孟津边上:“课上得顺吗?”
梁孟津对教学有热情, 活力满满道:“顺,就是课堂秩序乱。”
尤其是一年级的孩子,看到窗外飞蝴蝶就丢开书跑去追,怎么叫都叫不回来,一天需要老师主持几十次公道。
他都觉得自己要改行包青天,说起来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毕竟跟上工比起来,仍旧是轻松不少。
反而是大太阳底下的工作更辛苦,思及此,梁孟津把家里寄来的饼干给了心上人。
吃起来还有股奶香味,许淑宁咬着一块:“我吃这个就好。”
梁孟津连忙把手背在身后:“不行,都是给你的。”
好像面前是什么洪水猛兽,许淑宁伸手在他胸口戳一下:“我不饿,我哥刚给我寄了桃酥。”
她哥才调回城里上班没几个月,就隔三差五寄东西过来,那点工资估计都跟流水一样花没了。
梁孟津自然对她家的情况了如指掌,立刻说:“等我发工资,也给你买。”
这还有一个没拿到手就许出去的,许淑宁无奈摇摇头:“钱跟你有仇吗?”
怎么就这么见不得。
物资匮乏的年代,梁孟津是难得的幸运儿。
他家里只有两个孩子,父母的级别又不错,每个月的工资就不是比小数目,给他的自然也不少。
家境造就他的阔朗,梁孟津微微弯腰:“就是想给你花。”
许淑宁一颗心乱跳乱撞,她脖子微微后仰,不自在地看看天:“为人师表,要端庄。”
哦,端庄。
梁孟津正儿八经地站直:“对了,我得做件新衣服。”
还用他讲,许淑宁已经缝到一半。
就是最近比较忙,她道:“还有三四天能好。”
梁孟津知道她喜欢缝缝补补,手拂过她的眼皮:“再慢点没关系。”
别把眼睛熬坏才好。
许淑宁用力点点头,打个哈欠:“那我去眯一会。”
她眼角都挤出一点泪花来,不知道有多困。
梁孟津嗯一声,记挂着留在学校的学生们,转个身朝外去。
他捡着阴凉处走路,撞见了郭永年和齐晴雨,当作没看到继续前行。
郭永年大大方方的招呼只能憋回去,心想怎么搞得跟偷情似的。
连齐晴雨也有种诡异的心虚,她眼睛转呀转不吭声,最后一跺脚:“我回去了。”
别啊,郭永年还不算傻。
他伸出手把人拉住:“晴雨。”
叫住又不说话,齐晴雨直勾勾地看他,没忍住笑出声。
其实没有任何搞笑的事情,只是她心情好而已。
郭永年的嘴角也上扬,喃喃道:“你笑起来好看。”
难道不笑就丑了,齐晴雨绷着脸:“现在呢?”
她眼角眉梢泄漏出来的全是喜悦,郭永年重重点头:“更好看。”
他长着一张不说谎的连,讲出来的话都可以用来做呈堂证供了。
齐晴雨双手抱臂继续问:“现在呢?”
郭永年:“都好看。”
说他油嘴滑舌吧,看上去也不像。
齐晴雨辫子一甩:“知道就好。”
她骄傲地昂着头,眼神活泛,鼻子微微皱着,看着古灵精怪。
郭永年情难自已,往前挪一步。
光天化日,靠这么近做什么。
齐晴雨本来要后退,可她胆子本来就大,想想踮起脚尖。
即使这样,两个人的视线也不是平行。
郭永年想配合她垂下头,结果刚动就被喊住。
齐晴雨:“不许动。”
她多少会不好意思,眼神掠过他的唇,到底还是还亲上去。
郭永年只觉得脸颊一热,下意识按住她的肩膀。
齐晴雨本来想跑,连脚步都被定住,愣愣地眨眨眼:“你干嘛呀?”
郭永年不知道。
他本来就很少思考,更多是凭本能在活动,松开头挠挠脸,尴尬笑笑。
笑什么笑,齐晴雨很是霸道:“不许笑。”
郭永年的嘴角放平:“好,我不笑。”
可是看到她就板不住脸。
分明看着就还是笑,齐晴雨扮个鬼脸:“回去了。”
不然她哥该有意见了。
说是意见,也不准确。
齐阳明有时候心理很矛盾,他一方面觉得郭永年人还不错,一边又担心妹妹会吃亏。
世道就是这样,由不得他不烦恼,只能盯得紧一点,私底下千叮咛万嘱咐过。
齐晴雨其实没那么多顾忌,只是她看重哥哥的想法,一进院门先到他面前晃晃。
齐阳明装做看书:“挡住我的光了。”
齐晴雨毫不留情戳破:“都拿反了。”
齐阳明是什么段位,坦然哦一声:“那你也是挡着光了。”
最好这光把他晒晕过去,明明就是在盯梢。
齐晴雨切一声,连蹦带跳地去倒水喝。
迈过个门槛都这么活泼,也不怕在哪儿摔跤。
齐阳明默念:“绊倒了绊倒了绊倒了。”
可惜他没有施法的水平,只能看着妹妹平平安安的进进出出,走来走去的时候还得眉目传情。
早晚是泼出去的水,齐阳明啧啧摇头,把书盖在脸上准备小憩。
知了呱噪地叫着,不知道哪家有孩子在哭,远处传来一声狗吠。
郭永年伸长脖子看,收回目光抡起斧头劈下去。
比他大腿粗的木桩子被劈开,然后随意的丢在一边。
手起手落之间,咚咚咚的闷响。
陈传文靠着门吹自然风,一边说:“老郭,你晚上下水吗?”
天气热,下工后河里全是人。
郭永年也不例外:“去。”
真好,齐晴雨对他们的性别生出一丝羡慕,心想还是在家的时候好。
毕竟她还可以去游泳池玩,虽然地方小水也不十分清澈,她人却是自由的。
自由,还真是件珍贵的东西。
齐晴雨莫名望着天,想起自己无忧无虑的童年感叹:“时间如流水,一去不复返啊。”
在这儿瞎矫情什么,陈传文:“念什么酸诗。”
就他长嘴了,齐晴雨丢个白眼:“那你就是酸萝卜。”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拌嘴,声音逐渐高过虫鸣鸟叫,平添许多热闹。

大队小学放了假,梁孟津久违的参与到劳动中。
虽然这前后不过个把月的时间,他却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站在地里看上去像一只无头的苍蝇。
怎么还发呆呢,许淑宁叫他:“孟津!”
梁孟津回过头看, 此刻天色将明, 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 四周带着一点山里的雾气将人笼罩。
他的心上人影影绰绰在其中,一手拿着镰刀, 一手插着腰。
很生机勃勃, 梁孟津:“嗯, 在呢。”
怎么搞得要谈情说爱的样子,许淑宁脸一红:“快点干活。”
本来视线就不佳, 梁孟津又没戴眼镜。
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应道:“好。”
话音拉这么长做什么, 跟唱山歌起的那个调差不多。
许淑宁自己觉得好笑,弯下腰慢慢往前挪。
到日头高悬, 已经割一亩地, 人前胸后背的衣服也都湿透。
讲夸张些, 水随便一拧就能挤出水。
农忙没有休息时间, 连午饭都是在田埂边。
许淑宁掐着点回去做饭送过来,扯着嗓子吆喝:“开饭了!”
好亮堂的声音, 下乡第一年她就不好意思张嘴,都得是站在人面前才行。
不过两三年功夫, 已经是不可同日而语。
梁孟津甩甩手, 慢慢走过去问:“你脸好红,是不是中暑了?”
许淑宁伸手摸摸:“是火烧的。”
这种天气进厨房, 没把一层皮烧下来就不错了。
梁孟津从地上捡一片叶子给她扇风:“要不明天我做饭。”
凡事熟能生巧,许淑宁的厨艺本来就最好,独掌灶台一两年。
说真的,她都不太想吃别人做的饭,尤其是梁孟津的。
思及此,她半是揶揄:“确定是帮忙吗?”
梁孟津沉默两秒:“我可以给你扇风。”
这满大队是个能走路的都得出来挣工分,哪有做饭还要两个人道理。
许淑宁:“我看你是想被大队长骂。”
梁孟津也是昏了头,尴尬挠挠脸:“那,那……”
讲不出个究竟来,许淑宁戳他一下:“快点吃吧。”
几个人席地而坐,一人先喝一大碗汤。
齐晴雨只觉得更加的心头火起,挥着手:“烫烫烫烫,救命哦。”
她命好,左右都有人管着。
就是齐阳明嘴上骂:“心急能吃热豆腐吗?”
齐晴雨可吃不起,扮个鬼脸不说话。
真是越大越跳脱,性格没有一天是定的,也不知道是谁惯的。
齐阳明瞪一眼郭永年:“你看你。”
郭永年颇为迷茫:“我没烫到。”
不如对牛弹琴,齐阳明摇摇头,翻了半个白眼,心想难怪妹妹越天真活泼,这实在是一对妙人。
齐晴雨对哥哥几乎是了如指掌,都猜得到他隐藏在表情之下的话。
她赶紧先说为敬:“哥,闭嘴。”
没大没小的,齐阳明没好气拍她一下:“你现在翅膀很硬啊。”
哼,齐晴雨扭过头哼哼唧唧撒娇:“他打我。”
他?合着自己现在是个路人甲乙丙丁了?
齐阳明:“你怪会见风使舵的。”
齐晴雨屁股往右边挪,更靠近哥哥一点:“我此心日月可鉴。”
就这丫头,谁能不偏疼她,齐阳明无可奈何叹口气:“你真了不起。”
以为他没看见她一只手还在后面偷偷拽着别人嘛,哄得两个都是天花乱坠。
齐晴雨就当是夸奖了。
她喜滋滋地再吃口菜,看上去一点都不累。
倒是许淑宁有点累,她半靠着树眯着眼:“我休息十分钟。”
梁孟津给她扇风,一边小声说:“永年,晚上你替我挑水行吗?”
大家帮忙干点活是正常的,点点头索性就地躺下。
也不嫌地上隔得慌,还是说他的骨头比旁人硬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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