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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知青宿舍(东边月亮圆)


齐晴雨推他一下:“好歹找棵树。”
郭永年迷迷糊糊:“嗯,找棵树。”
一动都不动。
齐晴雨手轻轻地拂过他的脸,倒是没再说话。
这树上的虫鸣鸟叫,反正比人呱噪许多,连时间好像都慢下来。
区区十分钟,过出一辈子的感觉。
许淑宁还以为自己是长眠,被人推醒还有点恍惚。
她下意识揉揉眼,结果揉进去两粒沙子,脸都皱成一团了。
梁孟津按住她的头:“别动,我给你吹一下。”
许淑宁更加想躲,后脑勺直直地撞在树上。
她肉体凡胎的,怎么能跟大自然做对抗,因此痛得更加扭曲了。
可怜哦,梁孟津哄她:“没事没事。”
怎么会没事,许淑宁掀开一点眼皮瞪他:“很疼。”
行,这是郎情妾意的又撒娇。
陈传文一眼不多看,赶紧带着工具去干活。
他有眼色跑得最快,其他人也差不多。
不过这里是开阔之地,到处都是队员。
梁孟津有所收敛,却还是心疼她:“乖,吹吹就好。”
其实许淑宁眨两下眼就好了。
她吸吸鼻子,为自己的娇气有些不好意思,但转念一想在他面前能有什么丢人的,说:“再哄两句。”
其实不太像她平常的言行,梁孟津以为是早上太辛苦,捏捏她的手:“是不是很累?”
许淑宁又不是刚下乡的时候,她也算是久经风霜的老将,握着自己的拳头:“少瞧不起人。”
行,她也算是有一点矫健身姿。
梁孟津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嗯,你很坚强。”
奇怪,怎么听着也不像是夸奖。
许淑宁推他一下:“上工了。”
总算亲亲我我完了,陈传文调侃一句:“哎呀呀,什么时候好事将近?”
知青们在院子里偶尔也会开几句玩笑,梁孟津对这段感情一直拿出最郑重的态度,不管什么时候都讲:“还要两年。”
他想靠着自己攒点钱娶她。
许淑宁也默认这句。
她低头当作没听见,一手握着水稻狠狠割下去。
手起刀落,很潇洒。
梁孟津怎么看她都好,盯着好几秒。
许淑宁直起身子的空隙也望向她,下巴一抬示意他好好干活。
梁孟津其实就是想看她一下,收回目光。
太阳之下一派劳动的好景象,疲惫之中也有收获的喜悦。
快日落时分,许淑宁又拎着篮子回宿舍做饭。
她没时间折腾,什么都快,还在灶膛里丢几个地瓜。
家家户户都是炊烟袅袅,毕竟农忙的时候伙食更是不能凑合。
许淑宁都仿佛闻见别人家的油香味,趁着饭菜还有一点温热加快脚步。
她迎着风走,光看背影还是挺雀跃的。
看看,看看,多么年轻有活力。
赖大方正在给别人讲话,见状说:“人家许知青刚来的时候一天就能割两亩地,这才两三年的功夫就这么能干。你们呢?土生土长的人,现在居然懒成这样!”
话音飘进许淑宁的耳朵里。
她心里颇为得以,毕竟夸奖总是让人高兴。
眉飞色舞的样子藏不住,陈传文看到调侃说:“捡钱了?”
许淑宁倒是想,双手一摊:“你给我吗?”
陈传文嘿嘿笑,盘腿坐下来:“我闻见肉味了。”
想得很美,许淑宁:“只有三个鸡蛋。”
她蒸了很大一份鸡蛋羹。
农忙的时候没油水不行,唯一能指望得上的荤腥就是鸡蛋。
陈传文觉得已经是难得的美味,喝着汤:“这么多。”
许淑宁是下血本。
她平常连一次放多少酱油都数着,心疼地捂着胸口:“吃你的,别讲话。”
当家久的人都这样,知道柴米油盐各几何就会更舍不得。
许淑宁连吃糖都要算着换成地瓜能吃几顿,虽然不妨碍她吃得开心,但好像形成自己的一套计价单位。
陈传文上回多划了一根火柴,就被骂得不轻。
他这人毛手毛脚,做事也粗心,挨骂是常有的事情,并不放在心上。
说真的,他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没皮没脸。
齐晴雨有时候刺他,他也笑嘻嘻应。
两个人斗嘴可以算是宿舍生活的调味剂,多数时候大家都当热闹看。
等吵得差不多了,许淑宁就出来各打五十大板把苗头按下去。
这一出戏,简直是跟太阳从东边升起一样,完全不叫人意外。
因此很偶尔,梁孟津会跟对象嘀咕:“孩子还是只要一个的好。”
孩子?想得挺美。
许淑宁踩他一脚:“不许耍流氓。”
这不探讨人生嘛,怎么能算是耍流氓。
梁孟津在她腰间搭一下:“这才是。”
夏日衣衫薄,许淑宁有一块肌肤在熊熊燃烧。
她低头看着地不说话,月色如水照耀着,平添三分动人之色。

这一茬晚稻种下去,暂且有几天空闲的时间。
大队小学重新上课,梁孟津带着刚做好的教案地进教室。
可惜学生们都像是脱缰的野马, 放出去的心还收不回来,坐在位置上屁股像被针扎过, 动来动去的。
教过的那点东西全还给老师, 更有甚者呈现出倒退的趋势, 一切好像是要从头再来。
连日来的劳动没有把梁孟津击垮,倒是此情此景叫人有些沮丧。
毕竟他也是有血有肉的, 难得地满身疲倦回宿舍。
下工的点, 知青们做饭、挑水、砍柴的各司其职。
许淑宁在厨房, 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一眼。
多余的话倒是没讲,好像就这么确定一下人好好的就行。
梁孟津的心头荡漾, 交代着:“我去喂鸡,等会再来。”
许淑宁嗯一声, 几秒后仍旧觉得背后有人,心想怎么还没走, 有些狐疑道:“怎么了?”
应的是齐晴雨, 她做贼似的说:“有件事, 我还是觉得要问问你。”
听见她的声, 许淑宁其实吓一跳,毕竟她从来就针尖大的心眼, 因此拍着胸脯:“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就知道她是这样,要不齐晴雨怎么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出声, 她嘿嘿一笑:“没事, 我接下来要讲的话,值得一听。”
许淑宁来了兴致:“什么事啊, 神神秘秘的。”
齐晴雨挨着她蹲下:“你有没有觉得陈传文最近很不着家?”
许淑宁理所当然:“他什么时候着家了?”
一副恨不得把全世界的事情都打听清楚的样子,成天的东奔西跑。
此言有理,反正答案如何都不影响齐晴雨铺垫好的话。
她自顾自往下接:“我觉得他是处对象了。”
许淑宁颇有些震惊:“你怎么知道?”
这种事情,大家都悄摸摸的,尤其是对女孩子的名声来讲,更要慎重起见。
齐晴雨自然是观察出来的,她小声说:“我撞见的。”
她自认在感情上有点经验,只看别人的相处就知道有猫腻。
她说得板上钉钉,许淑宁自然是信的,问:“是队里人吗?”
一个名字到嘴边,齐晴雨又憋回去:“我不是信不过你,但这个不能我来讲。”
这倒是,许淑宁虽然好奇是谁,但很有分寸的不追问,只是感慨:“没想到他这么能守住秘密。”
陈传文平常可是漏风的嘴,整天的四处宣传新闻。
齐晴雨也跟着调侃:“有心上人就是不一样。”
两个人面面相觑笑笑,又嘀咕两句别的,才各自忙碌开来。
等晚饭时分,大家才齐聚一堂。
许淑宁搓着发烫的手喊:“孟津,蜡烛快烧完了。”
梁孟津从抽屉里拿出新的点上,又把滴在桌上的蜡油收集起来,这才拍拍手坐下来吃饭。
许淑宁把他的碗推过去,顺便多打量对面的人一眼。
不是,陈传文的汗毛倒竖:“我哪里惹你了?”
明明是他自己心虚,许淑宁微微笑:“我才要问你做什么亏心事了。”
她甚至还没说话呢。
甭管有还是没有,陈传文先大声辩驳:“我是冤枉的。”
此地无银三百两,连心粗的郭永年都看出端倪来。
他扒拉一口饭:“你还是认罪吧。”
陈传文心想自己最近确实没闯啥祸,充其量是有个秘密。
谁家小朋友没有不能跟大人讲的事,他越发的理直气壮:“有的话,我头剁下来给你当球踢。”
就这话,整个宿舍都听过,要能当真的话他的项上人头早就不保。
齐晴雨嗤之以鼻,伸手在他脖子上比划:“我先来一刀。”
陈传文昂首挺胸,好像很勇于慷慨就义的样子:“你来啊你来啊。”
可惜大家都知道这不是他的性格。
齐晴雨挥着筷子:“你以为我不敢吗?”
这饭还吃不吃了,许淑宁索性捧着碗做到院子里去。
她仰头看满天星空,弯月就挂在云端,眼眸之中流露出一点沉思。
梁孟津坐在她边上,两个人的手不经意地碰在一起。
许淑宁怀疑他是故意的,上下打量着:“你最近有点学坏。”
情难自己,梁孟津的君子之风都快端不住。
他坦诚地直视她的双眼:“我很喜欢你。”
不论几次,许淑宁还是会被打动。
她其实有一颗很软的心,抿抿嘴:“不许说话,吃你的饭。”
梁孟津控制不住想偷笑,一边问:“传文哪里惹你了?”
许淑宁不知道他知不知情,想想说:“就是随便看他一下。”
她说得认真,梁孟津也就信了,倒是琢磨起来:“不过传文最近是像有心事。”
红鸾星动,自然是件大事。
许淑宁佯装不知,打听说:“怎么讲?”
同性别之间的联系肯定更紧密,男生宿舍平常还搞个夜谈。
梁孟津自认对舍友们都很熟悉,说:“反正他跟阳明肯定有事。”
等会,怎么还有齐阳明。
许淑宁茫然地眨眨眼,最后发出一个上扬的“哈”。
梁孟津其实想解释几句的,只是他自己也知之不多,只能挠挠头:“具体我也不清楚。”
行吧,事实如何更加的扑簌迷离了。
许淑宁现在对陈传文处对象这件事也开始抱有怀疑,说:“谁都会有秘密的,需要帮忙他们会讲的。”
这倒是,梁孟津确实好奇,不过还可以压下去。
再说了,现在要紧的不是这个,他往心上人边上再挪一点:“明天我就发工资了。”
对哦,他的第一个月工资。
许淑宁安排起来:“那杀只鸡请客吧。”
梁孟津点点头:“听你的。”
分明他也是这么想的,讲出来好像很听话的样子。
许淑宁斜眼看他,把空碗塞给他:“你洗。”
今天的值日安排是陈传文洗碗,他占了这对调情的小情侣的便宜,开心地哼着歌往盆里倒水。
还笑得出来,齐阳明出来提点:“你是不是被抓住把柄了?”
陈传文连连摇头:“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
齐阳明对他的誓言连标点符号都不信,头疼地叹口气:“你能不能小心一点。”
在这件事上,两个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陈传文拍着胸脯保证,只是声音渐渐低下去,不知怎么的心头隐隐不安。
就这样,还怎么叫人信任。
齐阳明微微笑看着他:“老陈,你还能憋多久?”
对陈传文而言,保守秘密确实很困难。
他抓心挠肝好一阵,小心翼翼地提出:“要不还是问问他们的意见?”
行吧,齐阳明早知会如此,转过身大声呼唤着:“开会了开会了。”
人从四面八方聚过来,手里头还拿着放不下的活。
许淑宁捏着鞋垫,心想这也没到每月召开财政会议的时候,目光在齐阳明和陈传文之间移动,说:“说吧,什么事?”
齐阳明忽然有点张不开嘴,给陈传文一肘子:“你来讲。”
陈传文倒是很愿意讲,清清嗓子:“你们认识赖美丽吗?”
赖美丽?许淑宁下意识看一眼齐晴雨,觉得或许她说的就是这个人。
齐晴雨点点表示确实如此,态度揶揄:“当然知道。”
她的表情怎么怪怪的,不过陈传文没放在心上,把人聚得离自己更近:“她想住进咱们宿舍。”
等会,住进来?
许淑宁瞪大眼:“什么意思啊?”
陈传文从头解释:“她不想住她二叔家,想搬出来。”
可是对一个女生而言,在大队显然没有好选择,安全也很成问题,知青宿舍反而是个好选择。
赖美丽家里那点事,许淑宁也听说过,她为难道:“是一滩浑水。”
齐阳明这样的明白人自然更知道,说:“我们是看她挺可怜的。”
哥哥在部队,父母都去世,跟着刻薄的叔叔婶婶一家,日子过得太艰难。
许淑宁自然清楚,只是叹口气:“阳明,我要听实话。”
什么都瞒不了她,齐阳明含含糊糊:“那天我们去西山,碰见红袖章了,她帮我们打的掩护。”
地上掉片叶子都归集体所有,西山的所有东西按道理也都是,但队员们私下里都会去找点吃的,说是法不责众,被逮着起码得关三天。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许淑宁总算知道他在吞吞吐吐什么,没好气:“饿着你们哪顿了?我看是找揍。”
齐阳明就知道会挨骂,很是心虚笑笑,顺便出卖:“传文跟我一起去的。”
怎么这样子啊,陈传文锁住他的脖子:“是不是哥们你。”
都快闭嘴吧,许淑宁以手抚额:“到底是住进女生房,我们总得再看看。”
她跟赖美丽又不熟,好端端多个人算怎么回事。
齐阳明也顾虑这个,立刻说:“反正交给你和晴雨决定。”
到底是亲哥哥,救他就是救自己。
齐晴雨一颗心的天平并不需要摇摆就能倾倒,说:“你就会给我出难题。”
看来剩下的就是许淑宁的意见,瞪一眼:“过两天再说。”
应该的应该的,齐阳明压根没有反驳的心思,说:“您说了算。”
一件事情压在心头,又好像压根没什么选择。
许淑宁无可奈何,索性说:“我要睡觉了。”
也是该休息的时间了,有什么事都不急着。
很快蜡烛被吹灭,整个知青宿舍一片安静。

第74章
赖美丽要住进知青宿舍这件事, 既然过了许淑宁的明路,她就不会像男生那样私底下是偷偷摸摸的。
反正大家都是女生,她第二天索性单刀直入, 在路上假装偶遇:“美丽,你这是回家呢?”
赖美丽的身边还有个叔叔家的堂妹, 闻弦歌知雅意说:“对啊, 你也是吗?”
两个人顺着这句话自觉的结队, 落在后面有讲悄悄话的空间。
堂妹狐疑回过头看一眼,虽然奇怪她们怎么突然好起来, 倒也没有想太多。
赖美丽就是暂时不想惊动太多人, 松口气:“谢谢你啊淑宁。”
许淑宁也不愿意先搞得满城风雨, 说:“你的事阳明跟我提过,但还是觉得当面问问你是怎么想的比较好。”
赖美丽流露出一丝苦笑:“不瞒你说, 实在是家里人太多,住着不方便。”
她哥在部队, 每个月都有津贴,自己省着舍不得花, 对唯一的妹妹很是大方, 可她是父母双亡寄住在叔叔婶婶家的, 总不好吃独食, 连布都要裁成三四块用,日久天长难免堵得慌。
一个人住的话, 她自己害怕不讲,长辈那里也说不过去, 思来想去的知青宿舍倒成个好地方。
很多事情, 言外之意她不好讲得太清楚,毕竟家丑不外扬。
但许淑宁都听得出来, 心里自有思量。
她抿抿唇:“阻力大吗?”
开口讲这件事肯定有矛盾的,可赖美丽不是个软弱的人。
她自己咬咬牙:“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又小声说:“我现在攒了十斤油票。”
许淑宁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但十斤油在哪都充满诱惑力,因为票据不全国通用。
连梁孟津家里想给他倒腾点,都是靠全国粮票附带着的那点油票。
从来叫人动心的都是利益,许淑宁的心头两面倒,再考虑到齐阳明和陈传文欠过她一个人情,想想说:“有几句丑话,我还是先说在前头。我们宿舍有几样规矩,一是我做主,做饭、挑水都要排班,二是吃大锅饭,每个月交三十斤粮二两油和五毛钱,开小灶的话没人管,三是东西都是我们自己添的,那些不能动的不细算,但是猪、鸡鸭和自留地这三样得有说法。“
赖美丽听完表情没什么大变化,好像早就料到这一茬。
她道:“我的自留地肯定带不走,吃菜得分你们的,锅碗瓢盆也没有,都拿十斤油票抵可以吗?”
油票说是值钱,但知青宿舍的固定财产也不少,许淑宁在心里把这事过一遍,点点头:“还有一点,这事我们出不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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