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都够悬的。
齐晴雨是个心宽的,过那阵子反而没有这么草木皆兵, 但知道人家是好意,扮鬼脸说:“知道啦!”
陈传文看她的样子真是一百个不放心, 恐吓道:“敢钻空子, 我就告诉你哥。”
多大人了, 还搞告家长这套, 齐晴雨嘴角抽抽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再说了,她其实也不是很怕, 心想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这套,她哥可从小到大都招架不住。
陈传文不知道她有多少本事招呼在齐阳明身上, 只哈哈两声道:“你最多就五岁, 不够成熟稳重,得好好跟淑宁学学。”
要是搁之前, 齐晴雨肯定一百个不服气,心想自己也没有差到哪儿去。
但她实在是个吃不下温柔刀的人,想起那天许淑宁安慰自己的样子说:“她人好,我拍马不及。”
居然是真心实意的,陈传文对她刮目相看,不可思议道:“我还以为你们特别合不来。”
毕竟他这人爱凑热闹,只要发现两个女生有点矛盾,就恨不得搬个小马扎坐旁边嗑瓜子看怎么回事。
甚至夸张点说,比齐阳明都更知道她们的内情,偶尔还在心里给她们摇旗呐喊。
非要总结的话就五个字——面和心不和。
乍一看能说上几句话的样子,其实压根没交过心,时不时还搞冷战,把对方当空气。
但现在齐晴雨不肯认,大声说:“哪有,你少污蔑人!”
倒打一耙,陈传文拽她头发说:“是你胡说八道才对。”
又动手,齐晴雨可不轻饶他,两个人在院子里几乎打起来。
许淑宁就坐在屋檐下一边纳鞋底一边看,心想陈传文真是空长年岁,明明转年快十九的人了,还能一直这么幼稚。
她真是看不下去,啧啧两声继续做手工。
不多久,陈传文跟齐晴雨也不吵架了,凑一块研究起玩沙包。
像这种孩童玩意,打发时间是最好不过的,很快一个早上就过去了。
许淑宁看他们沉迷于此,瞅着时间差不多进厨房生火做饭。
今天本来不轮到她,但知青们现在已经不太计较这些,都是谁有空谁帮着搭把手。
反正闲来无事,灶膛前烧一烧还更暖和。
但这可吓坏了刚进院门的梁孟津。
他现在出门都仿佛把心肝放宿舍,不回来快点装上都要命不久矣,没看到想见的人心里一咯噔,问道:“淑宁呢?”
陈传文正在试图耍赖,头也不回道:”替我做饭呢。“
他余光里其实一直注意着,只是没有抢活干的习惯而已,心想能躲则躲。
要不说这人有时候特别讨厌,优点发出来的那点光是瑜不掩瑕。
齐晴雨骂道:“属泥鳅的啊你,我看见了,把爪子给我放回去!”
陈传文脸皮多厚,理直气壮道:“泥鳅没有爪子,我不放。”
眼看又要掐起来,几个人纷纷绕开,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只有梁孟津奔着厨房去,靠着门框站稳看。
许淑宁今天没有绑头发,乌黑亮丽的长发垂于身后,和她表现出来的模样一样柔顺。
大概是听到响动,她忽然就回过头,看到人扬起嘴角道:“回来啦?”
梁孟津嗯一声,顺势坐在门槛上说:“今天有个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这要是换陈传闻,连口气都不喘就叽里呱啦往后接着讲,边说还得手舞足蹈的,仿佛在哪儿唱大戏。
但梁孟津说话就是这么个娓娓道来的习惯,还征询人家想不想听的意思。
许淑宁自然是要凑热闹的,毕竟一整天下来也没几件新鲜事。
她烧火棍在灶膛里翻一下,面向他坐说:“是什么?”
梁孟津顿觉得压力大,干巴巴道:“会计被他媳妇打了。”
戛然而止,感觉这故事都没开始呢,许淑宁茫然眨巴眼道:“就这样?”
梁孟津心想确实就这一句话能把事情讲完,尴尬挠挠脸道:“那你猜是为什么打他。”
许淑宁眼珠子转两圈道:“夫妻拌嘴,原因太多了,我猜不出来。”
过日子全是鸡毛蒜皮的事情,有时候寻不到由头都得来一架,她从小看父母就是这样,一点都不意外。
梁孟津觉得她的好奇心没有被调动,努力让自己语气高昂起来说:“本来我们都在算账,突听到有人怒斥道‘该死的赖老四’,来人正是会计媳妇四婶。她手上拿着根二尺七寸的木棍……”
好家伙,这跟说书差不多,就是说的人不太熟练,半晌都没到正题。
许淑宁听得都快走神了,还得装出饶有兴致的样子来。
可梁孟津又不傻,有些沮丧道:“传文平常也这么描述的。”
回回两个女生都听得聚精会神,眼睛跟着瞪起来。
许淑宁心想那可差得太多,说:“他那样呱噪呢,不好。”
又忍不住看向门,很怕陈传文突然出现听见,下回有什么事不同自己分享。
泄漏出来的那一分心虚,让梁孟津笑出声道:“没事,我知道我不会讲故事。”
他找回自己一贯的习惯,清清嗓子道:“一句话就是会计打破了个碗,藏在猪窝里,把猪划伤了。”
猪在队里可是重要财产,家家户户的命根子,四婶一个火气上来没忍住,冲到大队部骂人。
她是不知道还有知青们在,话音倒是来得更早。
会计面子上挂不住,顶了几句,反倒被挠出一张花脸来,大家手脚并用才把夫妻俩扒拉开来。
言尽于此,剩下的靠许淑宁自己想象,她思索着四婶那不高大的身躯居然有这么大的爆发力,说:“没事,陈传文明天肯定能打听清楚。”
大队这几寸地里,没有一桩事能跑过他的耳朵,仿佛是顺着风钻进来似的,每次都能讲得跟身临其境差不多,不知道的以为就趴在人家床底下过日子。
梁孟津偶尔也很佩服这种能力,想想说:“饭熟了吗?”
许淑宁一直留意着灶上,看一眼手表道:“差不多了,炒个菜就好。”
最近没有大的体力劳动,大家在伙食上也简单许多,每顿就炒一大盆菜。
这活看上去是人人都会,可用着一口锅和同样的原材料,不一样的厨师总是截然不同的味道。
知青宿舍里公认厨艺最好的是许淑宁,次之是齐阳明,论垫底的话恐怕就是梁孟津。
不然的话他一进来就会搭把手,哪里只做端盘子的活计。
做什么他是无所谓,只是至今仍旧想不通说:“明明是按你教的来,怎么就是不对呢。”
许淑宁也弄不明白,不过挑眉道:“我的天赋,学不来的。”
眉飞色舞也动人,梁孟津夸道:“很厉害。”
大概他这样的性格,无论说什么都十足有说服力,往那一站便是正义。
让听的人喜悦加倍,许淑宁笑嘻嘻道:“少拍马屁,快端出去。”
梁孟津的眉目也舒展,边往外走边喊道:“开饭了。”
趁此机会,陈传文把沙包随手一丢道:“下午继续。”
齐晴雨气得在后面扔他说:“你快输了,给我来这招是吧。”
陈传文是头也不回,充耳不闻,第一个在餐桌前坐得端正。
齐晴雨气鼓鼓跟着坐下来,死命瞪着他,气得想挠人。
整个宿舍都没人敢在这时候惹她,这可是一点就炸的炮筒,只有齐阳明揶揄道:“眼珠子快掉出来了。”
齐晴雨转而冲哥哥冷哼说:“我眼睛好看着呢。”
又扭过头寻找其他的裁判说:“郭永年你讲句公道话,陈传文是不是很过分!”
郭永年拿着地瓜,不知道怎么就轮到自己做包公,但还是毫不犹豫道:“嗯,很过分。”
齐晴雨就爱拉票,得到点支持声音更高起来。
陈传文叹口气道:“老郭,咱俩可才是睡一个被窝的。”
一个被窝?这才齐晴雨的眼珠子是真的要掉出来,连嘴巴都张大,目光在两个男生之间移动。
郭永年差点成为被地瓜呛死的人,咳得震天动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道:“你,放,屁!”
陈传文对他的激动不明所以,说:“咱俩盖的就是一床被子啊。”
一个被子薄,一个被子大,两个人正好凑一块,可不就是躺一个被窝。
但描述没错,齐晴雨的理解不对,只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小姑娘不知道想到哪儿去。
郭永年自然要急着解释,勉强平静下来道:“你说得有歧义。”
多有意思,陈传文道:“谁会觉得我是说咱们滚一……”
一后面的话没说完,齐阳明拍他后脑勺道:“别教坏我妹。”
还用教?郭永年心想齐晴雨是十五,又不是五岁,要在解放前的话兴许都是当妈的年纪了。
他嘴角抽抽道:“你妹绝非善类,劝你早日认清现实。”
话音刚落,齐晴雨在桌子底下使劲踩他的脚,笑眯眯道:“善你的大头。”
陈传文嗷嗷叫,一桌子热闹得不像样。
许淑宁都觉得耳朵疼,索性端着碗到院子里吃。
郭永年则是有别的想法,三两口吃掉后坐在屋檐下编箩筐。
他做什么事情都利落,还不怕疼不怕累。
许淑宁都瞅着竹刺扎在他手上了,出言阻止道:“你好歹戴个手套。”
郭永年压根没注意到外界的声音,一个劲闷着头干活。
许淑宁又喊一声,他才回过神道:“没事,一下子就好。”
好了也扎得透透的了,还能有几块皮的完好的。
许淑宁是个注重外貌的女孩子,咬着筷子给他拿手套说:“快点戴。”
都扔怀里了,郭永年自然戴上说:“谢啦。”
客气什么,许淑宁下巴微抬,继续在院子里瞎兜圈子。
她把地瓜皮顺手丢进鸡食里,数着说:“奇怪,怎么少了一只。”
这句郭永年可是精准捕捉到了,说:“不能够吧。”
许淑宁觉得也不应该,满院子转悠着撵鸡追鸭,下结论道:“是少了只鸡。“
郭永年也跟着她数,眉头微蹙道:“早上还在吗?”
许淑宁一天要数好几遍,确信说:“十点多肯定还在的。”
往下她就没什么印象,只能喊道:“晴雨,你们早上看见鸡往外跑了吗?“
齐晴雨松开抓陈传文头发的手,出来说:“没有啊,门一直是关着的。”
见鬼了这是,知青宿舍还刚刚加固过,院墙一圈连个巴掌大的洞都没有,老鼠能不能进出都是个问题,更何况是好几斤的一只鸡。
许淑宁摸着下巴道:“不对劲不对劲,咱们再好好想想,什么时候院子里没人来着。”
齐晴雨努力回忆道:“跳皮筋的时候都在,跳房子的时候也都在,跳……“
后面的话没说完,许淑宁捂着她的嘴道:“再说下去咱仨该跳井了。”
加起来都有五十岁的人,一早上净做这些孩子事打发时间,她这张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只觉得和自己有关的成熟稳重等词灰飞烟灭。
只看梁孟津忍不住笑就知道,他偏过头看着树,肩膀都在抖。
许淑宁难得捶他一拳说:“给我憋回去。”
越是这样,梁孟津越是难以自制。
他掐着自己的掌心,嘴角都快抽筋了说:“我尽量。”
都这样了,还不如笑出来呢。
许淑宁没好气道:“现在在说鸡,给我严肃点。”
还要怎么严肃,齐阳明扶着额头道:“你真有本事,居然带着皮筋下乡。”
十五岁啦,说出去他都不好意思。‘
可齐晴雨理直气壮说:“你也玩过,这有什么。”
那年齐阳明才八岁,现在想起来可真是往事不堪回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转移话题道:“说鸡呢。”
明明就是他先提的,齐晴雨撇撇嘴道:“那你说,鸡呢?”
齐阳明一早上都不在,又不是长着千里眼顺风耳。
他双手一摊道:“分头找呗,还能怎么着。“
也只有这个办法,许淑宁道:“行,一人挑一边。”
她的话遭到几个男生的一致反对,梁孟津尤其不赞同道:“不行,必须我跟你一块。”
许淑宁心想他说得也太理所当然,结果环顾四周人人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只能点点头。
安排好她,就是齐晴雨需要组队。
本来齐阳明是当仁不让,不过他因为很会打算盘,最近被委以重任,还得去大队部接着算账。
他的目光在另外剩下的男生之间转悠,说:“永年,你看着点我妹。”
这要是跟陈传文凑一块,两个人估计一路上光顾着打架,正事是半点顾不上。
此举正合陈传文的心,他乐得在宿舍休息,大大咧咧道:“说不定老鸡识途,待会就自己跑回来。”
乐观还是偷懒,无人想探究,大家只是各自出发,奔向不同的方向。
找鸡小队兵分两路, 许淑宁和梁孟津朝左,齐晴雨和郭永年的朝右。
左边是一路到小河边,两侧都有人家, 这阵子队员们有空得很,大家都坐在门前唠嗑, 看到谁就拉住聊几句。
但知青们和本地人仍旧存在着语言壁垒, 彼此之间的交往并不多, 但这不妨碍许淑宁品得出别人眼神里的打量。
年纪轻轻的一男一女,这么光明正大地在路上晃悠着, 可以见得会衍生出何等的揣测来。
许淑宁都能猜出究竟是什么样的描绘, 手不知为何在裤腿两侧捏住。
梁孟津没有跟她并肩走, 落后于她身后半步,一点都不需要遮掩自己的目光, 很清楚就能看到变化。
他咳嗽一声道:“我们就这么找吗?”
真是个大难题,许淑宁迟疑道:“嗯, 它好像没有名字。”
哪怕有,难道叫两声还能指望一只鸡会答应吗。
梁孟津想想也是, 挠挠脸道:“我现在看哪只鸡都像咱们的。”
谁家都养牲畜, 乍一看压根没办法区分, 再看更是头昏脑胀, 仿佛陷入巨大的迷宫里。
许淑宁左右看,恨不得随手抓一只回去。
她眉头微蹙说:“我看估计找不到。”
梁孟津觉得是一定, 心里颇有些舍不得,毕竟从小鸡仔养大的, 大家馋那两斤肉已经好几个月, 天天的就拿眼睛称重,琢磨着哪天宰一只。
他可惜道:“都快能吃了。”
丢的是只公鸡, 膘肥体壮的,每天打鸣最大声。
陈传文天天都念叨着早晚收拾它,却连人家羽毛上有什么纹路都讲不出来。
现在要找,自然就是无头苍蝇乱撞,碰碰运气而已。
许淑宁向来觉得自己不幸运,但还是说:“眼睛瞪大了,那可是一只鸡。”
梁孟津听话地使劲瞪,眼皮都多出一层来。但对视力肯定没什么帮助,说不定还有副作用。
许淑宁好笑道:“不许搞怪,给我认真点。”
梁孟津半点没有捣蛋的意思,刚要解释就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西瓜皮扯着嗓子喊道:“孟津!快来玩呀!”
他是呼朋引伴好不热闹了,梁孟津却有些尴尬,毕竟他很快就要十六岁,还跟小孩子们混一块,听上去多少有些幼稚。
但许淑宁不这么认为,下巴微抬道:“去吧,我自己找找就行。”
光天化日的,哪哪都是人,她就不信敢有人为非作歹,队里的民兵们可不是吃素的。
梁孟津是决计不会放她孤身一人的,转念一想道:“你等会,我让他们帮忙找一找。”
他说完一个人走过去,堪称是三步一回头。
许淑宁本来想挪到墙根,找个避风的地方站,见状觉得还是别主动从他的视线里消失的好,因此老老实实地站着,还冲他笑笑。
梁孟津好像能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把背挺得直直的,努力想呈现出一个英姿飒爽的模样。
可惜一时没把握好,居然还同手同脚起来。
真有意思,这是连路都不会走了。
许淑宁一言难尽喃喃道:“怎么感觉最近傻傻的。”
梁孟津自然是不傻的,还知道知人善用。
他把话一说,正愁没有什么新鲜好玩的事情的西瓜皮立刻拍胸脯道:“包在我们身上。”
一群小朋友们很快跑得没影,留下尘土飞扬,许淑宁不由得好奇道:“他们要怎么找?”
梁孟津虽然没细问,但是充满信心道:“会有办法的。”
不知道的以为是他能做到,这样的板上钉钉。
许淑宁还是不免道:“他还是个孩子。”
默认里,大家都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比自己小的人身上。
可梁孟津不这么认为,说:“西瓜皮很能干的。”
在他的眼里,那并非是顽童稚子,而是能平等交流的伙伴。
许淑宁突然明白为何他们能凑一块,两只手无意识地揉搓着说:“那我们也要加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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