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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绿茶不爱我(碧小如)


“平川,我是爱你妈妈的。但大丈夫行走于世,权利、金钱才是我们该追求的。过于感情用事,只会害了自己。”
见陆平川急气攻心,满口鲜血,陆建业的语气却越发阴沉,“想必你的外公也教过你——男人做事,心要狠,枪要准。今天,如果你能亲手解决了岑潇,那我这个做父亲的,当然还是认可你‘接班人’的资格。”
他说完,便拎起女人的后衣领,将其一把甩到陆平川的枪下。
陆平川身形摇晃地后退了半步,双目无神地看向远处。而陆建业举起枪,对准了沈学文的胸口。
“老陆!”
“陆伯伯!”
沈学文和沈蔓几乎是同时出声,不过一秒,沈蔓便抬起狙击枪,对准了陆建业。
“小蔓。这反正也不是你的亲爸,更别提他收养你以后,都对你做了些什么。”陆建业说着,目光幽深地看向沈蔓,“我知道,你是个有野心、有能力的孩子。沈学文一死,陆氏‘二把手’的位置就是你的。你可要想清楚。”
沈蔓听着,似是被他的这股气势慑到,人未动,枪口却低了半寸。
看着沈蔓的反应,沈学文彻底慌了。他冲陆建业大声喊道:“老陆,你就这么信陆平川说的话?这外头有咱们多少个兄弟——你在这里解决了我,岂不是让他们寒心?!”
“你说的很对,老沈。”陆建业举着枪,朝他逼近一步,“外头还有这么多兄弟,我如果不当着他们的面解决了你,他们还以为什么人都能爬到我头上来!”
他说着,又侧目看向陆平川:“平川,你还在等什么?杀了这个女人!”
陆平川被他喝着,堪堪回神,他从远处收回目光,低头看向地上的女人。
她好似怕极了,面容朝下地蜷缩在地,叫人看不清表情。
“潇潇……是我对不起你。”陆平川声音嘶哑,抬起手中的枪,对准了她。
空中响起一声清脆的枪响,陆建业露出满意的笑容,正要对着沈学文扣动扳机,却见几米开外的沈蔓轰然倒地。
不知何时,她的眉间多了一个窄小的枪口,顷刻间便有鲜血如细泉般翻涌而出。沈蔓不可置信地盯住天空,左手食指就这么扣在狙击枪的扳机上,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将枪举起来。
不过半秒之前,她瞥见前方有一道身影闪过,可待她看清来人时,已经来不及了。
这把狙击枪火力威猛,却不适合近战,她还没抓住准头,便被小巧的 9 毫米子弹击中了要害。
陆建业也被这个变故骇了一跳,连忙冲身后看去——
只见一个女子站在不远处的集装箱上,平日里总是披在身后的长发束成一个高马尾,露出她美艳瑰丽的面庞。
许是在雨里潜伏得久了,她的黑色束身衣被洇湿,勾勒出紧致婀娜的身线,在这个漆黑萧索的夜里,像一把上好的短剑,反射着犀利的冷光。
陆建业不可置信地叫道:“岑潇?!”
“陆伯父好呀。”岑潇举着一把小巧的 P938,正冲着沈蔓方才站立的方向,“可是,你为什么要杀我?”
她语气娇俏又透着不解,陆建业瞠目结舌,再找之前那个匍匐在地上的女人,却发现对方早就不见了踪影。
他张了张嘴,还来不及回应,又被沈学文一把推开。后者拔腿就跑,陆建业下意识地就想冲他开枪,可惜枪口还没对准,后背突然抵上来一个硬物。
雨已经彻底停了,这冰凉的触感,是陆平川的枪口。
陆建业像被施了定身术,他反应片刻后才道:“平川,上阵父子兵,你这时候困住我,就该让沈学文跑了!”
他说着,正打算举枪发射信号,又听陆平川说道:“爸爸。”
这声音像从地狱探头而出的毒蛇,冷冰冰地钻进陆建业的耳膜,“让你的人老实待着,否则,我一枪毙了你。”
陆建业听着一愣,才把枪放下,就见以 K 为首的几个黑衣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们行动缓慢,悄无声息,但手上无一例外地都拖着另一个人——这都是陆建业的贴身保镖,或死或伤,俨然都被控制住了。
那边厢的沈学文,恍若脱缰的野马,在集装箱间的窄路里飞奔。
仿佛只要不回头,他就能拼得一线生机。
岑潇与陆平川交换了一个眼神,纵身跳下集装箱,追着他跟了上去。
因为“公主八号”的副作用,沈学文这两年胖了不少,体能也大不如从前。此时,他只觉得喉咙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呼吸系统变成了年久失修的风箱,才喘了几口气,便从肺部涌出一阵血腥味。
但他最后悔的是,今天没有带枪——这是陆建业早就定下的规矩,但凡是他们共同出席的场合,只有陆建业可以配枪。
好在今天的布防是他策划的。
自古,为君王造墓的工匠,为了不在皇寝完工的那天就成为殉葬品,往往会给自己留下一条出墓的“活路”。沈学文跟着陆建业这么多年,又怎会不了解对方多疑冷血的性格?是以每次布防,他都会给自己预留一条“活路”。
在这“活路”上,没有陆建业的雇佣兵和打手,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可供“金蝉脱壳”的出口。
原来,他和陆建业兄友弟恭了这么多年,却从未真正地信过对方。
沈学文思绪纷杂,进一步影响了他奔跑的速度。岑潇步步紧逼,再次举起手上的 P938。
9 毫米口径的子弹,杀伤力中等,但只要打中要害,一样能攫取人命。
沈蔓就是个好例子。
空中再次响起一声枪响,沈学文吃痛地大叫一声,捂腿倒下。
金边眼镜滑落,露出他满脸的灰容土貌,大腿被身后飞来的子弹打穿肌肉,枪眼正在汩汩冒血。他龇牙咧嘴地翻了个身,和身后的岑潇打了照面。
黑色的漆皮马丁靴,踩过一洼又一洼的水坑,最后停在沈学文身前。岑潇半伏着身子,将枪口抵在他的眉心。
她冷着脸,招呼道:“嗨。”
海风过境,竟吹来一阵酒香。这么一瞬间,沈学文仿佛回到十几年前的地下酒窖,女子精致的五官与某个稚嫩的面庞重合,他记起了一切。
“你,你……”沈学文磕磕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竟然是你……”
看着他惊慌失措的反应,岑潇勾出一抹嗤笑——方倚梅的算盘敲得恁响,把年少的她送给沈学文做交易,却从未告诉对方她的名字与身份,为的就是保全她的“名声”,好让她成人后,还能傍上一门好亲事。
仇要亲手报,恨要当面还。岑潇一脚踩上沈学文大腿的伤口,回道:“是我,好久不见。”
一股剧烈的疼痛从伤口传出,血流得更猛了。沈学文面如白纸,身如困兽,干脆破罐子破摔,死到临头也要挣一点面子回来。
只见他忍着疼痛,从后槽牙憋出一声冷笑:“原来,原来当年……方倚梅为了和我合作,连亲生女儿都送出来了。”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鬼魅般猩红,此刻正像透视镜一般在岑潇身上扫射,“你……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漂亮……我到现在都记得,你的皮肤有多滑,大腿那么细,被我攥在手里,好像一用力就会断。哈哈哈,你越挣扎,我就越兴奋……”
沈学文的脸浮肿得像张猪皮,上面没有半点血色,可他的嘴唇一张一翕,满口的污言秽语,顿时就将岑潇拉回那个漆黑的酒窖。
她脸色发青,怒目圆睁,复仇的冲动在身体里奔腾不休。
他想被她一枪打死?做梦!
岑潇一手掐住沈学文的喉咙,一手握紧手中的枪,再将枪柄用力地砸在他的人中和下颌。这两个地方不好受力,她的手劲儿却一下重过一下,男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不消片刻,便是一嘴鲜血,满口碎牙。
此时,他除了呼痛,再也发不出其他声音了,但疼痛刺激了他的求生欲,只见他反抗着,试图用手去抓岑潇的手臂。
奈何纳米材质的束身衣轻便丝滑,他的手刚摸上去,指尖还来不及用力,便从上面滑落。岑潇轻笑一声,又将枪柄对准他的太阳穴,金属材质与骨肉相撞,一下,一下,再一下……她呼吸急促,只觉得那是纠缠自己多年的黑色梦魇,正在被她亲手撕成碎片。
“潇潇,潇潇,别打了!”
温梓涵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来,身披满是泥泞的奥黛与丝巾。她一把抓住岑潇的手,疾声劝道:“陆平川说了,抓活的最好!你再打下去,就该出人命了!”
“陆平川”三字似有魔法,倏地拉回了岑潇的理智。她一把松开沈学文,而后者已经被她凑得眼冒金星,半昏了过去。
岑潇喘着粗气,从腰包里掏出一截皮绳,温梓涵麻利接过,按照 Q 教的方法,将他的手脚捆在了一起。
这是白家自创的绳结,一般人无法轻易挣脱。岑潇看着,正要松口气,却在起身的一瞬间,听到远处传来刺耳的枪响。
她闻声看去,就见子弹带出的火星擦亮了小半阙天空。那正是陆平川所在的方向。
她忍不住惊呼一声,连声冲温梓涵交代道:“这条路没有埋伏,你通知警方,从这里向内突围!快!”
说罢,她拔腿就往枪战的方向跑去。

时间退回十几分钟前。
陆平川与陆建业形成一个两相对峙的局面,后者将枪口抵在前者的背上,冷声道:“爸爸,让你的人老实待着,否则,我一枪毙了你。”
“平川。”陆建业说着,绷直了腰背,“你的这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实在是让爸爸刮目相看。”
陆平川不以为然地勾了勾唇角,回道:“没点儿心机和手段,怎么做你的儿子?”
他与陆建业做了三十多年的父子,哪怕关系再疏远,也清楚对方的为人。
陆建业从来就不是一个“丈夫”与“父亲”。他更像一个封建王朝的君主,女人是为他传宗接代的“工具”,儿子是对他唯命是从的“臣下”。
不管是从前的陆星河,还是现在的陆平川,他都不爱。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有自己血缘的“接班人”,保证他的“陆氏江山”不旁落他人。
这样一个人,不管他明面上如何仰仗沈学文,也只把对方当做一颗可供驱使的“棋子”,绝不会允许对方与自己平分权利与财富。
而沈学文的胆子与能耐再大,也不可能绕过陆建业,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将陆氏集团当作毒品交易的幌子。
沈学文的所作所为,一定和陆建业脱不了干系。
想通了这层关系,陆平川便对此次行动更加谨慎。他将梁冠廷约至“船”的那一晚,表面上是想打听他与沈学文的交易地点,实则是在进一步确认,这一切是否都和陆建业有关。
所以,当他说出“陆家的生意”这样的字眼时,梁冠廷并未反驳,便彻底坐实了他的猜想。
梁冠廷作为新竹帮的“太子爷”,自然不好忽悠。陆平川早就料到了,对方不可能如此轻易地与自己合作,今晚的交易一定会有陷阱。
于是,他一面和警方报信,一面让温梓涵假扮成岑潇,全天跟在自己身边,好假装自己彻底中计,来转移沈学文与梁冠廷的注意力。
而真正的岑潇则和 K 以及警方待一起,与他里应外合,对沈学文一行人进行围追堵截。
在陆平川的手机信号被拦截,完全失联的半个小时里,岑潇便知事情生了变故。好在温梓涵一直戴着她的那条红宝石项链,她和 K 通过追踪器的定位,很快就锁定了陆平川的位置。
他们唯一没想到的,是陆建业本人会出现在这里,甚至说出当年自己谋杀白锦曦的真相。而整个港口的布防,也因为他的到场,而远超出警方的预料。
岑潇心急如焚,又怕打草惊蛇,只能决定先和 K 一起,带着一小队人马潜入港口,借着黑夜与大雨的遮挡,小心翼翼地靠近陆平川所在的区域。
在她翻身爬上集装箱的那一刻,陆平川就注意到她了。
接着,便有她“从天而降”,开枪射击沈蔓的那一幕。
陆建业以为的“将计就计”,实则是陆平川与岑潇的“将计就计”。
“沈学文凭什么嘲笑我?他色欲熏心,拿着‘白雪公主’的走货权四处牟利的时候,就没想过自己会有翻船的一天?”
陆平川说着,目光如刀剑般扎进陆建业的后背,“我还要感谢这场大雨——你们为了等这场雨,特意把交易拖到了今晚,倒是给足了我时间,去查清楚新竹帮与三合会的关系。”
陆建业听着,沉默不语,却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的情况——贴身保护他的人都被处理了,剩下的那些守在外围,没有听到枪响,不会冒然往里冲。
“平川。”他收敛心神,沉声说道,“如果你能早些让我看到你的这些谋略与才能,我们父子又何至于走到今天这步?”
“我们父子何至于走到今天这步?这问题,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
对方佯装“慈父”,陆平川并不买账。只听他对着陆建业的背影,嘲讽道:“从前,我只当你对妈妈变了心,更偏心余香和星河,所以忽略了我的存在。但事到如今,我终于明白了,你不是偏心,你根本就是害怕看见我这个儿子!”
“我和妈妈长得像,所以你看着我,就会想起她。想起她被你试药,被你折磨得不成人形;想起她油尽灯枯,还要被你从三十楼推下去;想起她粉身碎骨,死不瞑目,不得善终!”
“我的这一张脸,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你——因果循环,善恶有报,有一天,她会厉鬼还魂,来找你索命讨债!”
陆平川说着,终于不受控地情绪激动起来,但陆建业听着,却不为所动。
他眼睛半眯,眼皮因为年岁增长而耷拉着,却不显半点老态与窘迫。相反,他此刻的眼神熠熠如明火,比远处的灯塔还要亮。
他勾了勾嘴角,话锋一转道:“平川,你妈妈死前有话留给你,你想听吗?”
这话不在陆平川的意料之内,他听着一愣,不自觉僵直了手腕。
感受到他的松动,陆建业继续道:“你们把枪放下,我就告诉你。”
“少爷!”K 在旁叫了一声,双手握紧枪柄,牢牢对准了陆建业。
他跟在陆平川身边多年,自然明白,白锦曦的死是他心中无法泯灭的遗憾——
一个刚满十三岁的少年,像往常一样在学校上课,却突然收到母亲跳楼的噩耗。可待他赶到现场,母亲的遗体已经被抬走了。
父亲以死状惨重为由,不许他见母亲最后一面,接着,又将母亲的遗体快速火化,草草下葬。
陆平川自八岁起,就没有和白锦曦好好地说过话了。他关于母亲的最后的回忆,是她一日不如一日的身体,以及那一大片因她坠楼而留下的血迹。
试问,他怎么会对母亲的遗言不好奇,不动心?
可白锦曦的遗言要听,陆建业的话却不可全信。此刻的 K 神经紧绷,额角冒汗,只希望一向冷静聪敏的少爷,不要在这个关键时刻有所动摇。
奈何生死一线,陆建业根本不给陆平川思考的机会。就在他踌躇的半秒,陆建业一个转身,擒住了他握枪的右手,再用力掐住他脉搏附近的麻穴,陆平川顿觉一阵刺痛从小臂窜上肩膀,五指脱力,手枪应声落地。
“少爷!”
K 大叫一声,勾住扳机正想开枪,一辆黑色轿车却在这时冲了进来。梁冠廷的双手伸出车窗,各执一枪,冲着他就是两枪。
K 躲闪不及,被子弹打穿肩膀,一下倒在了地上。
梁冠廷踩上副驾,直接从天窗中探出半个身子。他一边对着车外无差别扫射,一边骂道:“靠北,外面都被条子包围了!”
制毒、贩毒之流本就是亡命之徒。对他们而言,被警察擒获,还不如拼个鱼死网破。
这么想着,梁冠廷扫射的阵势更猛了。枪林弹雨之中,众人纷纷闪躲,只往最近的遮蔽物里躲。
K 忍着疼痛,刚从地上爬起来,就见陆平川与陆建业扭打在一起,双双滚进了由两座集装箱隔出的缝隙里。
缝隙狭窄,陆建业一头撞到集装箱的铁皮上,顿觉头晕眼花。陆平川抓准时机,抬起膝盖,对着他的下腹便是一脚,陆建业痛呼一声,压制陆平川的手却更用力了。
陆平川挣脱不得,只能用双脚勾住他的小腿,仗着年轻力胜,用蛮力翻身,将其压在自己的身下。
他有样学样,牢牢擒住陆建业手腕上的麻穴,将他的手背用力砸在地上,一下重过一下,陆建业痛得龇牙咧嘴,慌乱中扣下扳机,朝无名处空放了几颗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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