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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占青梅(三钱空青)


门外的侍女吓得连忙跪地求饶。
江絮清闭了闭眼,虚弱的声音从床帐内传出:“我饿了,备膳吧。”
很快,侍女便将先前便热好的饭菜都呈了上来。
屋内静得江絮清只能听见自己的咀嚼声。
她小口小口地用着晚膳,整个人心不在焉的,等晚膳用完后,她都觉得自己好似耗了不少的力气,心力交瘁。
那沉重的脚步声逐渐朝她迈近,她扶在桌角上的手指都紧张到按地泛白。
这时,一枚墨色的玉佩忽然从她眼前出现,最终掉落在桌面上。
江絮清眸色轻颤,看着桌上这枚精致的墨色玉佩,心绪翻涌,久久难言。
男人已经转身坐回了书案后,随意翻看手中的书册,淡声道:“这枚玉佩,我不要了,你想留着还是丢掉,都随你。”

玉佩的流苏穗子垂落在桌面的边缘, 轻微的摇曳。
江絮清望着那不断晃动的流苏,稍抿了抿唇,问:“怎么不要了呢?”
他不是说, 无论她送的什么, 他都喜欢吗。
为什么不要了……
裴扶墨执书的手不由收紧,他垂眸看着书上的内容,却只有他清楚, 他早已经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他冷嘲地说:“或许你不知道, 裴幽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江絮清身形顿僵, 面露震惊,她的确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所以他现在不想要这枚玉佩是觉得, 她同样也订做了同一枚玉佩送给了裴幽?
她取过桌上那枚玉佩急忙走过来解释, 手足无措道:“不是的,裴幽怎么有的那枚玉佩我真的不知情, 我知道了,定是他早就……”
裴扶墨淡声打断她的解释, “我问过灵玉阁的掌柜了,那枚玉佩是裴幽自己订做的。”
经过那日的刺激后, 他早就想清楚了,他没那么愚蠢的看不出这是裴幽离间的诡计。
“那……”她紧张地想寻得一个答案。
裴扶墨抬眸看她, 眉眼流转时含着遗憾。
“可是娇娇啊,与他共用同一块玉石制作的玉佩,我嫌恶心。”
江絮清顿时感觉到喉间苦涩, 嗓子堵住,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那枚玉佩在她手中不断地收紧, 坚硬的边缘按得她手心生疼,她艰难地闭了闭眼。
再睁眼抬眸时, 眼底没了方才的湿润。
“好。”
这声简单的“好”字轻缓且有力量。
裴扶墨眉梢微动,眼角余光扫到一抹碧色的裙摆直接走到他身侧的窗边。
江絮清用力推开了窗,此时夜色弥漫,廊下昏黄的光照亮后院的景致。
他们究竟住在什么地方,她不知晓,但显然此处这座池水倒是恰满她意。
裴扶墨蹙眉,望着她这番举动,不知她想做些什么。
江絮清看向不远处那座在夜色下暗沉的池水,紧紧咬牙,抬起手,便将手中的玉佩直接抛掷到那池中。
墨色的玉佩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扑通”一声溅起水花,玉佩直接掉落至池内。
江絮清最后看了一眼那座池水,遂满心轻松地转过身来,眉眼弯弯地笑:“现在扔了,既然那是脏东西,我也不想要。”
裴扶墨瞳仁微颤,望着窗外高高悬挂的皎月照映出她如白玉似的脸庞,她眼底水波流转,含着湿意,轻而易举的荡起他心中波动,瞬间一抹酸涩在他心尖弥漫。
他挪开目光,执书的手愈发用力。
她不过是做样子给他看罢了。
唐氏从镇北侯府回去后,便一直坐立难安。
自己女儿好好的不见人影,说是搬出去住,可是也不知道住在何处,她岂能安心。
江濯下值回来,路过燕喜堂时,见母亲神色不对劲,察觉到定是出了什么事。
唐氏对自己的儿子自然是无话不说。
江濯听完,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阿娘,既然慕慕还跟怀徵住在一起就不必担心了。”
唐氏严肃道:“你知道什么,现在怀徵不让任何人见你妹妹,你还觉得没有问题?”
江濯摸了摸鼻尖,细想这些变化,说道:“怀徵的占有欲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不至于连我们都不能见慕慕吧?我可不信。”
唐氏瞪他一眼,“你成天就知道往大理寺跑,破那么多案子有什么用?都快二十了,儿媳妇也不带个回来,你妹妹的事也不见你操心,你是诚心想气死我!”
江濯蹭的站起来,好声好气地劝道:“好啦,您就别念叨了,不就是想让我亲自去找怀徵,看看慕慕过得如何了?我明日就去,明日就去行吧。”
唐氏还觉得不满意,“除了这个,媳妇也得赶紧找一个回来,你母亲也想抱孙子了。”
听完这话,江濯一脸古怪,半天憋不出什么话。
唐氏瞪他,“你这是不听阿娘的话了?”
江濯揉了揉眉尾,迟疑了会儿,还是道:“阿娘啊,不是我不想让你抱大胖孙子,这不是江琰那小胖子还年幼吗?您那么想抱,去抱他不就成了?成天惦记我儿子做什么?”
唐氏气得站起来,“江濯!你讨打!”
江琰站在燕喜堂外,一双掌心撑在墙壁上,嘿咻嘿咻地对着墙壁锻炼。
等听到里面传来母亲斥责哥哥的动静,他笑嘻嘻问身后的小厮:“如何,我是不是瘦了?”
小厮望着江琰那圆鼓鼓的小肚子,面色为难嗫嚅道:“瘦,瘦了一点……”
江琰顿时振奋精神,圆溜溜的眼睛里充满斗志。
“太好了,再过阵子,我就能瘦成哥哥那样,再就可以去找姐夫学武了!”
江濯被自己的母亲一阵念叨,也等不了明日了,晌午过后便亲自去了一趟左军衙署。
他特地挑了个好的时辰,就为了堵人。
江濯约莫等了一个时辰,最终还是等到衙役说裴扶墨不在的消息。
看来裴扶墨是摆明了不愿意见他,直到现在,他这才察觉,母亲的担忧不像空穴来风。
江濯离开衙署后,衙役敲响了房门进去回话。
裴扶墨坐在书案后,边处理公务边懒懒地问:“人走了?”
得到衙役的回话。
裴扶墨忽地停下手中的事,垂眸看依偎在他怀中的人,“许久没见你哥哥了,不想他么?”
耳廓传来灼热的温度,江絮清低声道:“想……”
她话未说完,一股力道忽然按紧了她的下颌,被迫扬起了脸颊。
裴扶墨将脸俯下,眼神紧紧盯着她的脸庞,目沉森冷:“不,你不想。”
江絮清怔神,惶惶不安的目光与他视线对上,心里有片刻的紧迫。
“可他只是我哥哥而已……”
裴扶墨缓缓摇头,指腹慢条斯理地摩挲她的耳垂,柔声轻语:“娇娇,哥哥也不行,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那便证明给我看。”
他没办法再相信她说的话了,她那双眼多么会骗人啊。
只有人时时刻刻在自己的身旁,他才能有安心的感觉。
江絮清喉间微涩,僵持了半晌,才轻轻点头。“的确不想了,我还是想每时每刻都跟你在一起。”
当她说完这句话后,很明显的感觉到,裴扶墨身上的冷意霎时间褪去了。
下一刻,他的唇贴上她的耳廓,呢喃着一些她根本听不清的话。
江絮清垂眸,敛住眸中的忧愁。
如今她和他分明抱得很是亲近,却总觉得相隔很远,怎么都靠不近了。
夜色落在宫殿的琉璃瓦顶,浮华铺盖,显得格外辉煌。皇宫养心殿内,熏香袅袅升起。
晋安帝坐在御案后,垂首批阅奏折,慢悠悠地问:“太子,卫国公的女儿你就这么看不上?”
李谦回道:“父皇,卫姑娘蕙质兰心,才貌兼全,儿臣并非看不上,而是儿臣认为自己与卫姑娘不太匹配。”
晋安帝扬唇笑了笑,缓缓抬起慈爱的双目,“那皇儿同父皇说一说,你觉得自己跟哪个姑娘匹配?”
李谦一直低着头,本本分分地回答:“儿臣暂时也没想法,至于娶妻一事,可以再缓上一缓。”
“还缓?怀徵都成亲多久了,你这个做人表哥的,看到人家婚姻幸福美满,难道就不曾艳羡?”
李谦紧抿着唇,沉默不语。
晋安帝继续调侃道:“还是说,皇儿心中早就有了意中人?那姑娘是不能嫁进东宫?这样,你告诉父皇那人是谁,也让父皇瞧瞧,看看能不能破例允了。”
李谦心里猛然一咯噔,他确信李善的事父皇绝对不知情,但是他跟佳月公主的事,就不确定父皇有没有从别的渠道知晓一些。
父皇会这样问,究竟是不是在试探他。
“儿臣并无意中人,儿臣只是暂时不愿成婚,不是永远都不成婚,目前儿臣一心只想在朝政上做出一番成绩给父皇看。”
晋安帝朗声笑道:“皇儿,你果然还是将朕的话听进去了,女人迟早都会有的,目前你最重要的还是要与朕一同将这大晋江山维护好,做出成绩这种事可不能总是嘴上说说,你得拿出真本事出来,否则父皇这脸面也挂不住啊。”
李谦乖顺地回道:“是!儿臣定当不负父皇的寄望。”
李谦从养心殿退出来后,正好迎面撞上了沈贵妃。
宫檐下的灯光迎风摇曳,貌美的女子一身华丽的宫裙正款款行来。
有瞬间,李谦
都诧异了会儿,直到沈贵妃逐步靠近,唤了声“太子殿下”后,他看清了她的面容。
这才恍然回神。
她的神韵实在太像梅贵妃了。
也难怪都发生那样的丑闻,即便二皇子并未真的下手成功,但作为后宫妃子与皇子牵扯不清,皇帝碍于颜面也会彻底冷落后妃才对,重则很有可能送入了冷宫。
可即便如此,晋安帝对沈贵妃还是宠爱有加。
这次父皇能动怒如此,究竟是为了沈贵妃还是那个女人,恐怕,只有父皇才是最清楚的。
外界不知情的人都认为梅贵妃的宠爱只是一时,薨了后没几年便被晋安帝遗忘,可真正知情的人才清楚,晋安帝从未放下过梅贵妃。
这是他千方百计得到的女人,怎能轻易忘怀。
沈贵妃问候过后,便进入了养心殿。
李谦站在养心殿的廊下,望着殿内晋安帝坐着的方向,讽刺地笑了声。
薄情又深情的帝王,有多可笑。
李谦从皇宫出来后,便去往了琼羽园看望李善。
李善早就在玉嬷嬷的服侍下入睡了,这时候再进去担心会吵醒他,李谦便放下了这心思。
约莫亥时,寂静的庭院只闻虫鸣声响。
裴扶墨应邀前来,进屋后,高大的身影倒映在墙壁,神色有明显的不悦。
“夜深了,殿下唤我来做什么?”
听出他不满的语气,李谦笑了声,招招手就让裴扶墨坐下,便好声好气地给他斟酒。
“陪我喝几杯。”
裴扶墨不耐烦,“就几杯,我还得早些回去。”
李谦皱眉道:“慕慕就这一刻都离不开你了?”
裴扶墨慢条斯理地执起杯盏便仰脖饮下,垂眸讽笑:“是我离不开她。”
方才他临出门前,虽说她一个字都没说,但那明显放松下去的情绪,他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
李谦啧啧一声,摇头道:“你会不会做的太过了?哪个正常人能忍受得了你这样。白天跟着你一起去上值,夜里还是跟你在一起,每天除了看你便是看你,这样下去,迟早会出问题的。”
裴扶墨轻晃杯盏,“这样也好。”
他实在怕了,倘若她再一次脱离他的视线,是否又会发生他意想不到的事。
李谦始终不明白这二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裴扶墨的秘密,他没兴趣探索,便说道:“你之前说有办法将佳月引回来,那个计划何时可以展开?”
月上中天,万籁俱寂时分。
江絮清睡得本身便不太沉,忽然感觉自己的脖颈处湿湿稠稠的,很快又是温软的触感不断地在触碰她的嘴唇。
就连腰间都感到被一股强劲地力道紧紧揽住。
她被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最终在湿软的东西探入她的口腔时,她轻颤着眼睫缓缓将眼睛睁开。
裴扶墨的那双黑眸在床帏间也异常的明亮,好似含着朦胧的雾气,江絮清吓得身子一僵,便下意识地双手按在他的胸膛处推拒他。
“裴小九,你做什么!”
裴扶墨将脸俯近,湿唇微启:“娇娇,你说是跟我亲的感觉更好,还是他更好?”
江絮清刚睡醒,还有些意识混乱,他不知何时回来的,还这样伏在她身上,又莫名其妙地将她吻得晕头转向,说一些她都听不懂的话。
那湿润的气息传入她的唇齿时,江絮清诧异道:“你饮酒了?”
裴扶墨扬唇轻笑,低醇的笑声在她耳边回荡,很快他眼神一凛,便又是凶狠缠绵的吻袭来。
这次江絮清完全清醒,但也实在抵挡不住他的力气。
一阵绵长的亲吻总算结束。
裴扶墨将唇抵在她的唇边,醉酒似的又笑了笑:“告诉我,嫁给谁更好?”
江絮清眨了眨眼,感到纤长的睫毛轻轻刷过他的脸颊。
挨得实在太近了。
直到现在,她才隐隐明白他在发什么疯。
原来他一直都在在意她上辈子曾嫁给裴幽为妻过,现在把话说开了,他也不必隐藏了。
他又笑了几声,气息喷洒出来带有很明显的酒气。
“怎么,这么久不回话,是在回味他曾经如何亲你的?”
江絮清蹙眉,“没有,他没有亲过我。”
裴扶墨摇头一笑,帷帐外微弱的烛光透了进来,照亮他酡红的脸颊,他眼底还含着迷离的醉意。
那显然方才她的话,他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江絮清微扬脖子,凑到他身上嗅了嗅,停在他的脖颈处时心下猛地一沉,看样子他还喝了不少。
裴扶墨果然醉得不轻,仍是自顾自问着。
问她当初嫁给裴幽的心情如何,问她与裴幽同床共枕又是何种心情。
即便江絮清耐心地解释说她与裴幽什么都没发生,他都完全听不清。
“可是你知道吗,你嫁给他之后我有多心痛。”裴扶墨忽然往边上一躺,迷离朦胧的黑眸望着帷帐顶端,神志不清地说。
没他压着后,江絮清呼吸都轻松了许多。
可身旁男人那悲伤至极的语调,使她心头一颤。
江絮清侧过身去,想要伸手抱他,可还没挨近,便看到他眼尾的湿润一路流到了脖颈。
她顿时感到心里,舌尖都是苦的。
刚抬起的手,也悄然地缓慢放落。
“那一年的时间,我多次不愿回侯府,便是看不得你与他出双入对的场景,每日在玉荣堂用膳,看到你与他并肩坐在一起一副恩爱至极的新婚夫妇的样子,便是拿刀子在扎我的心。”
“你不知道,我嫉妒得险些疯掉。”
裴扶墨满面醉意,意识模糊地将上辈子他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窝囊事都说了出来。
没人能明白上辈子江絮清嫁给裴幽的那一年,他究竟是如何撑过来的。
那无数个夜里,她梳了妇人发髻站在裴幽身侧的画面,于他而言都犹如噩梦一般。
那是他自小护着的姑娘,是他自从明白男女之情以来,便一直想要娶到手的姑娘。
偏偏就在他离京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莫名其妙成了他的嫂嫂。
是啊,他曾扬言要去江府提亲时,说过多么想娶她为妻时,她也曾多番拒绝说不会嫁给他。
她也没做错什么,
不过就是如何都不会喜欢他罢了。
上辈子那些事情,只要想起,他就觉得自己痛得无法呼吸了。
“江慕慕,你告诉我,重来一次你会这样转变,究竟只是因为愧疚,还是真的喜欢我。”
语落,他低低笑了几声,笑声带着嘲意。
含着泪的眼缓缓阖上,呼吸逐渐平稳。
屋内静得落针可闻,裴扶墨像是彻底昏睡了去。
江絮清侧卧一旁,大颗大颗的泪水不断的流至床铺,哭得紧紧咬住自己的唇,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听完他的那些醉酒之言,她才知道,原来前世的裴小九心里藏了那样的伤痛。
难怪前世在牢中她表明自己的心意,他起先是不敢相信的。
从幼时她便不止一次说过不会对他生任何男女之情。
他本就难以相信她真的会喜欢上他。
可在他好不容易尝试相信时,偏偏又出现了那样的事。
她将手轻轻贴上裴扶墨充满醉意的脸庞,沉默地凝望许久,感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在心头弥漫。
翌日天光明亮。
裴扶墨拧着眉宇坐起来,眼角余光扫到榻上只有他一人,他脸色顿时一变,直接赤足下榻出门。
门外站在几个侍女,见到世子衣衫不整的紧绷模样也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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