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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占青梅(三钱空青)


这便也难怪他会那么快就同意了此事。
唐肃见江絮清拧着一张小脸,忍俊不禁道:“外甥女啊,你这夫君真的就甩不掉了。”
江絮清怔圆了眼,“我又没说要甩他!”
她还还不得每天跟裴小九在一起呢。
唐肃眉梢一挑,“当真?我记得你幼时时常跟我说可讨厌世子总是缠着你了。”
江絮清脸有些红,“那我那时是年纪小,不懂那些呀……我以为我是讨厌他呢。”
唐肃笑了几声,一副就知道是这样子的模样,无奈摇头道:“去去去,快下山去,别打扰我睡觉。”
果然又被舅舅给摆了一道,他分明早就看出来她并非真的讨厌裴小九了,可舅舅少时真的调皮得很,没少在裴小九那说她不好。
江絮清气得背过身打算下山了。
这座山丘不算太矮,可以将这庄子景色看入大半,如今正是秋季,庄子的庭院内不少树叶飘零洒落。
在这山丘的西边不远处,便有一个背影纤瘦单薄的男子正在蒙面洒扫庭院。
瞧着不像是庄子内用了许久的仆从,似乎行动时腿脚还有些不便。
江絮清疑惑道:“舅舅,那是何人?”
唐肃眼神扫过去,不以为意道:“我也不清楚,是张管事大半个月前在山脚下捡到的,听说右脚受伤了暂时无法走动,张管事看他可怜,就跟我说让他暂时在这打杂休养一段时日。”
“喔。”
江絮清询问了唐肃几个问题后,便自己下山了。
刚下了小山丘,方才在西面洒扫的男人又换了个方向打扫。
她嘀咕了句,“还挺勤快。”
待脚步声渐渐消去后。
男人缓缓直起驼起来的腰身,白皙的面容上留有几道不太明显的疤痕,此时尚在结疤。
他身形纤瘦,五官俊朗,即便身着粗衣麻布的服饰也能显出出色的英姿。
顺着他的脸往下看去,但见他的右脚还带着伤,显然已经休养了一阵时日,没再流血了。
男人阴恻恻的眼神看着江絮清离去的背影,笑了几声。
手中的笤帚,越握越紧。

琼羽园内, 李善乖乖地喝了一碗药后,便在玉嬷嬷的哄声下渐渐入睡了去。
李谦站在门口看了片刻,便也打消了进去看他的打算, 转身行至庭院的休憩之处。
裴扶墨正坐在白玉石桌旁, 微垂着脸,掌心正在把弄着什么。
李谦凑上去一看,调笑了声:“怎么, 你的那个小青梅, 竟然与善儿一般幼稚呢?”
都多大人了, 竟还喜欢这种小兔子?
裴扶墨慢条斯理地雕刻手中的兔子木雕,他吹了吹手中的木屑, 淡声道:“谁说我是送给她的?这只是我闲暇时把玩的小玩意罢了。”
李谦也不戳破他那点小心思, 这人从幼时起便是这般口是心非。
这也难怪江慕慕小时候总是不喜欢他呢。
“行了,今日叫你过来便是想跟你说一件重要的事。”
裴扶墨手中的动作未停, 嗯了声:“你说。”
李谦方才还调笑的神情顷刻间变的极其认真,“你让玹影卫查的事有消息了。”
寂静的院子内, 时不时响起匕首削木屑的声响。
李谦继续道:“裴幽果真不是你的兄长。”
裴扶墨道:“果真如此。”
他并没有那么意外,若非重来了一次, 恐怕他也会跟母亲他们一样,对这失散多年寻回来的兄长坚信不疑, 甚至前世他一度觉得有愧于这个兄长。
好似是他抢占了本该属于兄长的一切。
“还有你让查的那宋大夫,他果然与裴幽有关系。”
裴扶墨垂着眼,情绪不明。
李谦脸色微沉:“这并非最令我觉得头疼的, 他不是裴家的人反而对我们是好事, 但重点是他背后的真实身份……”
裴扶墨渐渐停住了雕刻的动作, 蹙眉静静听李谦说了下去。
“当真?不会有误?”
李谦说道:“玹影卫查到的就不会有假,这可是耗费了不少时间精力才探查到的消息, 不过目前可以确认的是,裴幽大抵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所以他会被江絮清捡回江家一切都是意外。
但他会事先弄一个假的胎记,就说明他认识裴扶墨的真兄长。
而很有可能,裴扶墨的真兄长早就已经死了。
裴扶墨微眯黑眸,眼底露出阴冷的光。
李谦叹道:“不过幸好裴幽已经死了,否则……”
温泉山庄。
白天江絮清陪着裴灵萱四处在这庄子内闲逛,庄内的景色极其的雅致安逸,可以让人心平气和,是个极其适合修身养性之所。
只是待得久了,对江絮清来说却是有些无趣。
午时用过午膳后,裴灵萱坐在凉亭下绣着小花,江絮清在旁昏昏欲睡,点头如捣蒜。
裴灵萱抿唇笑了笑,“慕慕,困了就回去歇息,不必特地在这陪我。”
江絮清一下来了精神,坐稳了身子说道:“不了,我不困,就陪姐姐在这绣花。”
“怎么,你这是担心错过了什么?”
江絮清嘿嘿一笑,“又被姐姐看穿了。这不是昨晚世子来过了吗?我想着他会不会午时又来一趟,若是我午睡去了,岂不是又与他错过?”
裴灵萱含笑摇了摇头,果真与她猜想的一般。“我寻思着,你们都认识十几年了,怎么还不腻呢?”
江絮清趴在桌面上,歪着脑袋想了片刻。
应该要腻吗?她好似没有这种感觉。
大抵是现在她与裴扶墨是夫妻,不再像幼时那般只是玩伴。
幼时她与他在一起便只是觉得有趣纯粹,没有其他的心思,现在她与他之间的感情更加复杂了,这种感觉夹杂了心灵与身体触碰。
也更亲密,更难以启齿。
若是许久没见了,她便会有一种好似想要将对方融入骨血的那种思念。
“萱姐姐,你是裴小九的长姐,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你应当是明白他的性子,倘若有人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裴灵萱慢慢绣着花,接话道:“他永远都不会原谅那个人。”
江絮清动了动唇,恍惚地“嗯”了声。
便是太清楚他这种极端的性子,她才一直不敢面对自己最不敢面对的事。
“唉……”她没忍住叹了一声气。
裴灵萱笑出了声:“怎么小小年纪的,还有这么多愁苦呢?孩子的事你别担心了,苗大夫都说了不是绝无可能,你与怀徵还这么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
江絮清轻轻阖上眼睫,微风吹拂她的脸颊。
她愁苦的不是这个……
而是不能对任何人说的事。
“小丫头片子趴那跟个小糕点似的没精神,做什么呢?”
凉亭外传来了清越的男子嗓音。
裴灵萱循着声看去,见唐肃正提着酒水朝这边走来。
江絮清缓缓直起了腰,怔眸道:“舅舅,你说谁小糕点呢?”
唐肃将手中的酒瓶放置桌面上,眉梢一动:“谁接话,就是说谁。”
裴灵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江絮清哼了声:“看吧,我萱姐姐都觉得舅舅幼稚了,都这么大人了,还欺负小外甥女呢。”
唐肃扫了眼裴灵萱,午间的阳光照在凉亭外的柳树上,树影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她笑容楚楚动人。
倒是比刚来庄子那日精神好了。
他眼神收回,说道:“别又说舅舅欺负你了,这不,给你带了好东西过来了。”
“什么好东西?”
唐肃推了推桌上的酒瓶,“诺。这可是上好的流樱酒,多少人想喝都喝不到的上好宝贝。”
江絮清皱了皱细眉,“我从不饮酒的。”
舅舅分明知道她最厌恶男子饮酒了,父亲嗜酒成性,导致她对酒天然的有排斥感。
唐肃呵呵笑了几声,便倒了一杯出来,说道:“尝尝,是甜的。”
江絮清毫不犹豫的拒绝,“不喝。”
裴灵萱迟疑了下,还是提醒道:“唐庄主,慕慕还年幼,的确不能饮酒的。”
唐肃喔了一声,饶有兴致地看她:“那裴姑娘不算年幼了,是不是能喝?”
他正愁没人陪他喝酒呢。
裴灵萱下意识地露出不满的神情,很快又莞尔笑道:“我也不能饮酒。”
林敬元就是嗜酒的男人,酒水总是让她想起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唐肃有些遗憾道:“那没办法了,慕慕啊,你是舅舅的小外甥女,想必不会舍得舅舅孤独饮酒罢?”
他只能再劝说江絮清陪他喝。
江絮清将面前的酒盏推开,嫌弃道:“舅舅还是自己一边喝去吧。”
唐肃还没放弃劝说:“你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说不出来,饮了酒后胆子就能变大,接着就可以把你最不敢说的事都说出来了。”
哪想江絮清听了这话,方才推搡的举动霎时间停住。
她有些好奇地问:“酒水还有这种效果?”
唐肃得意地笑了起来,果然被他诓到了。
“醉酒吐真言,你没听说过?”
江絮清忽然犹豫地望向面前的流樱酒,许久没动。
裴灵萱有些不满面前的男人为了哄自己的外甥女陪他饮酒,竟是连这种话都能拿来骗人。
醉酒吐真言是有其事,但不代表每个喝醉的人都会吐真言。
这同样是分人的。
但显然江絮清将唐肃那句话听进去了。
裴灵萱还没来得及阻拦,她便一鼓作气将桌上的那杯酒直接一杯灌了下去。
惹得唐肃都惊到了。
“乖慕慕,你这是有什么不敢说出来的事,让你忽然下了这样大的勇气?”
江絮清擦了擦唇角的湿润,惊喜道:“舅舅,还真挺甜的。”
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难喝。
唐肃笑呵呵道:“不急不急,舅舅再给你倒,这还有呢。”
江絮清便又跟着饮了不少酒。
裴灵萱看着有些着急,人家是舅舅,她也不好阻拦,便只能在旁盯着莫要出大事了。
直到入夜,月亮从云层冒出头。
江絮清已然喝的酩酊大醉,而唐肃喝了许多,却还极其清醒。
看着趴在石桌上,脸颊酡红,红唇还不断嘟囔一些让人听不清的话的江絮清。
裴灵萱无奈地扶额,“唐庄主,这下如何是好?”
唐肃耸了耸肩,“不碍事,我一会儿就背她回去休息。”
裴灵萱不是觉得他会放任不管,只是对他这个做舅舅这般不着调的性子有些埋怨。
想了想,话到嘴唇还是换了句:“若是铸下什么大错,这可是唐庄主该负责的。”
唐肃摸了摸鼻尖,不就是喝醉了么?能铸下什么大错?
正在二人这般对视时,唐肃被裴灵萱都看心虚了,最后还是站起来喊道:“慕慕,舅舅背你回去啊。”
江絮清醉的神志不清,双手一直推搡不要唐肃靠近。
离近了才听清她说了一句话:“不要你,我要裴小九抱我。”
唐肃啧了声:“这怎么还重色轻舅呢?”
裴灵萱也没忍住笑了出声,遂听见不远处的脚步声逼近,抬眸看去,说道:“恐怕不需要唐庄主了。”
裴扶墨身披玄色披风,踏着夜色行来。
许是一路骑马,这才风尘仆仆,颊边发丝微乱。
他阔步进了凉亭,见江絮清一直趴着,蹙眉问:“长姐,她怎么了?”
裴灵萱正准备说是喝醉了,江絮清已然自觉地站起来直接扑到了裴扶墨怀里。
“夫君!”
她张开双臂搂住裴扶墨的肩颈。
裴扶墨垂眸,月色照亮她酡红的脸颊,及这般近距离她身上难以忽视的酒气,这便明白了是为什么。
他扶住江絮清的细腰,扭头看向唐肃,眼神含着责怪。
唐肃说道:“我可没逼她,是她自己要喝的,不信你问你长姐。”
裴灵萱想了想,还真是他说的那样,便点头了。
裴扶墨眉宇拧得更紧了。
她这样一个厌恶酒的人,能自己主动饮酒?
江絮清稀里糊涂地抱着裴扶墨,嘴里一直在嘟嘟囔囔,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裴扶墨打横将她抱起,直接朝她屋子的方向走去了。
唐肃摸了摸鼻尖,呵呵一笑道:“小年轻就是花样多。”
屋内,安夏正坐着打盹呢,就看到世子抱着正在闹腾的世子夫人进来了。
她连忙迎上去。
裴扶墨抱着江絮清进了里间,吩咐道:“去备醒酒汤,还有热水。”
他将人安置在榻上。
没多久,安夏便打了热水过来,说道:“世子,醒酒汤厨子还需要时间熬。”
他颔首说道:“你出去休息吧。”
安夏朝里面瞥了眼,夫人这是喝了多少酒?脸都红成这样了。
希望夜里别出事才好。
裴扶墨解开披风,坐在床榻边,将帕子拧干了后给她擦拭脸颊的湿汗,皱眉道:“连着两个晚上过来,你都这般不清醒,是想气死我么?”
江絮清躺着都歪七扭八的极其不安分,这时,踢了踢腿,说道:“不要,我只要裴小九抱我!”
她还当自己在凉亭里。
裴扶墨给她擦脸的动作不由轻柔了许多,唇角衔了抹笑意:“还算有点良心了。”
不枉他下值后便策马赶过来。
将脸擦干净后,便给她擦手。
那双白皙柔软的小手臂的触感,当真是让人爱不释手,裴扶墨垂眸静静擦拭着。
这时,江絮清忽然呜咽地哭了出来。
他顿时身子一僵,侧眸看过去,只见方才还好生生的人,忽然流泪不止。
她口中不断地呢喃:“对不起,对不起……”
裴扶墨给她擦了擦泪,顺着问下去:“你对不起谁了?”
江絮清哭个不停,脸颊上瞬间便堆满了泪水,他擦都擦不过来。
那悲痛的哭声莫名引得他心里发慌,眼看她哭得愈发严重,裴扶墨只好褪下了外袍上榻,将她抱在怀里,不断地轻声安抚她。
“对不起,裴小九……”
裴扶墨面色微凝,顺她后背的动作忽然停滞。
翌日清早醒来,江絮清顿时感到头昏脑涨,疼的好像不是自己的脑袋一般。
安夏听闻动静便推门进来,说道:“夫人,宿醉后第二日会有痛疼是正常现象。”
江絮清扶着额,从榻上爬起来,问:“昨晚发生什么了?”
“奴婢看到的就是世子抱着喝醉酒的夫人回来了,后面发生的事奴婢也不大清楚。”
江絮清诧异道:“世子昨夜又来了?”
安夏回道:“没错,昨夜来的比前日要早,兴许是为了在夫人入睡之前,匆忙赶来的。”
结果没料到还是没有见到夫人清醒的一面。
江絮清顿时后悔不已。
她中午没有午睡,就是担心裴扶墨会午时抽时间过来,没料到夜里饮了酒就稀里糊涂地睡去了,其余一点印象都没了。
“安夏,你今日必须将我盯紧点,绝对不要错过世子过来的时辰了。”
“好嘞。”
话是这样应下了,但是昨晚一过,裴扶墨竟是将近五日都没有过来。
这几日,江絮清每个晚上都等的眼皮打架,实在困得不行了,结果第二天醒来得到的消息是,世子夜里并没有来。
她这下完全想不通了,难不成是她喝醉酒那晚,对裴扶墨做了什么事?他是生气了?
难不成,她打了他?
与此同时的东宫。
这几日裴扶墨忙得无法歇脚,太子李谦得空便让他入宫了一趟。
太子李谦面色紧张道:“玹影卫查到的消息,半个月前在护国寺的山脚下的村落附近,似乎有看到裴幽出没的踪迹。”
裴扶墨背脊靠在椅后,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膝盖,冷笑道:“看来那具尸身果然是他放出来的障眼法。”
偏生那么凑巧,面部五官被摔得血肉模糊,右脚胎记处被巨石砸烂。
李谦愤然道:“他能弄出这障眼法,想必是知道有暗卫搜寻他,想要取他性命,才一直躲藏在暗处没有现身。”
裴扶墨道:“三皇子那没有任何消息,他大抵是还没办法联系到三皇子的人。”
“无论如何,尽快找到他,千万不能让他回到侯府了。”李谦说完,便吩咐暗卫现身,将事情吩咐下去。
裴扶墨站起身,掸了掸衣袍,凝眸望着院外树上绽放的枝花许久许久。
最后说道:“表哥,你不是很想要佳月公主回来?”
李谦脸色微变,“你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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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又一连过去了两天,裴扶墨还是没有到温泉山庄来。
就连裴灵萱都觉得怪异,见江絮清这般愁眉不展,便道:“兴许是他近日公务实在太繁忙了,这才抽不出时间过来。”
这处温泉庄子离长安有两个时辰的路程,倘若骑马疾速赶来也要一个时辰,每个夜里赶过来,天未亮又要赶回去,的确很消耗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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