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一就拿过数学奥赛金牌，还去了国家集训队。据说当时本来可以保送，但因为一些原因他没有签约任何高校。
不过年级里有多少人保送,又有多少人降分,苏令仪不太关心。
她只想赶紧过完高三，高考,上大学。
一想到接下来这一年要反复学已经学完的内容她就窒息。
“令仪，马上高三了,你也没有想过大学学什么专业？”苏德民蠢蠢欲动,撺掇苏令仪学物理之心死灰复燃。
苏令仪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头也不抬：“反正不学自然科学,比如物理。”
周清笑了声：“那你想学什么？你之前说你想做那个……游戏策划吧，我问过我学生，我学生说没什么特别对口的专业，但是听说数值策划之类的得学计算机,文案策划好像新闻、中文什么的都可以。”
“这一行学什么专业的确不重要,重要的是游戏经验和理解。我觉得,学个计算机应该比较万金油,编程能力还是挺重要。”苏令仪道。
这个问题其实她考虑过好多次。
甚至想过要不要转艺考去学美术。
美术能力和文案能力她都有,而且可以靠自己提升。
那就再去学个编程好了，方便以后和项目组里负责技术的同学扯皮。
“计算机啊，感觉敲代码很累,不适合女孩子干。”苏德民皱起眉头。
“什么叫不适合女生干，你的思想不对劲。”苏令仪纠正他，“现在我只是有这个打算，具体选什么，等高考完再说。”
她跳下沙发，去厨房拿了一瓶冰可乐后回到卧室床上躺着。
午睡时间差不多到了。
躺在床上玩手机时，又收到程皙寒发来的图片分享。
是一条毛茸茸的金毛幼崽的照片。
平时程皙寒经常发她些照片，和她说自己干了什么，苏令仪三回两不回的，看见有兴趣的才和他聊两句。
这只憨厚的金毛幼崽让苏令仪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是个喜欢狗的人。
【你新养的？】
【嗯，才接到家，还没起名字，你觉得叫什么名字好？】
【你的狗，你自己决定呗】
程皙寒又发来了一小节视频，视频里头小狗像个金色毛球似的，略显笨重地蹦蹦跳跳。
少年的手入镜，朝小狗勾了勾，小狗立刻憨憨地跑向镜头。
视频的最后，她听见少年笑了一声。
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总是让人觉得治愈，苏令仪的心情都好了几分，把程皙寒发来的小视频反复看了几次。
【叫酥酥，怎么样】
【小心我打你】
【哈哈哈哈哈那你说一个呢】
苏令仪撇嘴，打字。
【叫小橙子。】
橙，谐音程。
本来以为程皙寒只是当个玩笑，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定下了小狗的名字。
叫橙子。
【要不要视频看看橙子的动态】
虽然知道程皙寒的用图，但苏令仪还是答应了。
画面里头，小狗埋头吃狗粮，苏令仪斜着手机，只露出自己的半边脸。
好像是蛮无聊的事，但这样看着小狗摇着短短的尾巴努力干饭，程皙寒用手指轻点它脑袋都毫无反应，心里莫名地感到平静和放松。
“橙子，别吃了，再吃要变成球了。”她忍不住说。
小狗大概是还没适应自己的新名字，连头都没抬一下。
她继续道：“小狗是给多少吃多少的，你别喂太多。”
程皙寒伸手把橙子拎起来，毛茸茸的一小只像被捏住了命运的后颈皮般，让苏令仪再次笑出声。
“它今天是已经吃了不少了，得放出去跑一下。”
画面有些摇晃地移动起来，等稳定下来时，已经到了一个大概是花园的地方。
橙子被放到草地上，立刻就被一只白色蝴蝶吸引注意力，屁颠屁颠地追起来。
小狗在画面里面逐渐跑远。
程皙寒调转摄像头，对准自己，苏令仪这才看见他的脸。
阳光下皮肤依然很好，看不见什么瑕疵，镜头里面，睫毛和其投下的阴影格外明显。
“苏苏，好想你啊。”程皙寒的声音意外有些软软的感觉。
像是被橙子传染了似的，变得极其的温良无害。
面对这样的一句话，苏令仪的态度冷不起来。
她抿了下嘴：“开学就能见了。高三不是要提前开学么，没多久了，先过好最后一个舒心假期吧。”
“反正对你我来说，高三又不会有多难，寒假也可以好好过。”
“你这话被别人听见是要被打的，程皙寒。”
程皙寒声音清朗地笑起来：“我说的是实话，你大概很烦一整年都要不断重复旧东西吧？要不我们一起学高等数学？”
“这是什么魔鬼提议，你认真的吗。对了，你是不是高一拿了数学竞赛的国一啊？”苏令仪想起在群里看见的说法。
“嗯对，因为已经拿了国一，高二就没继续学竞赛了。竞赛的数学挺难，我不是那么感兴趣，必须得很费工夫才能学好。”
苏令仪：“你都觉得难？”
“高一为了备战竞赛，我经常熬夜到凌晨一点，周末也要留在学校参加竞赛班集训，两个月才回了一次家。因为同时还要兼顾正常学业，所以会觉得有点累。”
程皙寒说的云淡风轻，好像过去付出的汗水努力，以及得到的成果不值一提。
“那你为什么不保送？保送的话，高三就几乎没有任何压力了。”
程皙寒笑了笑，露出白而整齐的牙齿。
“因为当时想着，先签约学校的话就不好反悔了，还不知道你会读哪所大学，想和你念一所大学，能一个专业就更好了。”
心头微微悸动了下，像被投入一颗小石子的水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原来他有很认真的计划和自己的相遇啊。
“你肯定会念经济、管理类专业吧？”
“不一定，像我父亲，他大学本科学的社会学，硕士才念的政治经济学。学什么专业不是最重要的，他一直说我可以根据个人兴趣选择。我父亲虽然学的社会学，可自己大学的时候对编程感兴趣，自学了编程。他说因为这项兴趣，让他早早地觉察到互联网行业的机会，吃到不少红利”
苏令仪想也是，是她眼界窄了。程皙寒又不需要经济学背景才能得到某些岗位的就业机会。
要紧的根本就不是大学学什么专业，学哲学都行。
“你准备学什么呢，未来的热门游戏主策？”
少年的声音里带上笑意。
“现在觉得学计算机会比较合适。”
程皙寒点头：“不错，那我也学计算机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创业，也许能创造出下一个Facebook。”
“你在说什么疯话。”
苏令仪吐槽程皙寒，程皙寒愉快地接梗，话题聊着聊着就偏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等苏令仪回神他们聊了快一个小时时，程皙寒竟然已经在她讲“神明恋人”新出章节关卡应该怎么过比较好。
很难想象他把一款乙女游戏已经研究得如此透彻。
“停，你为什么会这么懂啊？你比我还懂攻略？”
“也不能这样说，拿出做题的态度通关罢了。我就想看看你为什么会喜欢这个游戏。”
苏令仪内心大喊救命。
真的没有别的理由，只是这款乙游人设立体，立绘好看罢了，乙游千千万，不喜欢她就会换。
程皙寒这种直男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懂。
她打住话题：“好了好了，不说了，我要睡觉。你让我错过最佳午睡时间。”
“嗯，睡吧。八月你过生日，可以一起出来玩吗，已经和家人有约的话，提前一天延后一□□么？”
这话提醒了苏令仪。
她之前是对季家人说过，他们愿意的话可以来给她生日。
但她每年都是和苏德民、周清，一家三口单独过的。
现在已经是7月底。
“8号那天我应该会和家人在一起。要怎么玩？我请你吃个饭吧，过生日，都是寿星做东的。”苏令仪想补偿一下程皙寒以前请的那顿天价餐厅。
“那就这么说好了，到时候见。”
程皙寒声音轻快愉悦地应声。
视频里传来一阵小狗奶声奶气的叫声。
程皙寒弯腰把橙子捞起来，举到镜头面前。
“到时候我把橙子带出来给你摸一摸，它真的很胖，这一大坨是实心的。”
镜头的小狗让苏令仪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
“你少喂一点，小狗不知道什么是吃饱。”
“你好像小狗的妈妈，啰嗦。”
苏令仪呼吸一滞，瞪了画面里的程皙寒一眼，把视频电话挂了。
她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回味了一下刚刚聊得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好像还……挺让人放松和高兴的。
准备开始睡下午觉前，她最后习惯性地刷了下微博。
热搜第一是刚刚出现的，耀华伤人案的判决结果出来了。
因为案情极度恶劣，且是民众高度关注的案件，所以结果出来的也更快些。
主犯罗某，判死刑。
从犯陈某，无期徒刑。
评论区都是叫好的声音，有部分在愤懑为什么不都死刑。
但不论如何，这件事总是尘埃落定。
她把手机搁到床头柜上，关了卧室的灯。
想了下不久之后的生日，也不知道为什么，头回有种期待的心情。
时间进入八月后,苏德民和周清终于没忍住主动提起今年生日的事。
知道苏令仪已经肯定会留在身边后，他们更希望她能和季家有个不错的关系。
不是为季家的权势地位，只是想苏令仪能够开心些,能有原本亲生父母的爱。
因为种种曲折而和亲生父母形同陌路原本就是件悲哀的事。
简如兰其实也找周清问过几次他们希望怎么办了。
但最终还是得看苏令仪的想法。
她若不高兴,简如兰大概也不敢真出现在她生日上。
面对周清小心翼翼的试探,苏令仪脸上迷茫了一瞬。
“啊？他们要来，就来呗，我之前说过了,可以一起过。”
她很快理解了周清的担心,无所谓地笑了下。
“真的不用再担心我了。”
“看来是我没你豁达了。”周清失笑，“那你觉得是一起出去吃好,还是在家里？”
苏令仪：“出去呗，家里人多了,准备晚餐和收拾打扫都很麻烦。我7号那天要出去,大概晚上回来。”
“约会？”周清迅速反应过来。
她没记错的话,苏令仪的男朋友是她班上那个成绩也特别好的男生,但前段时间苏令仪又说已经分了。
苏令仪想了会儿。
“勉强算。的确是和程皙寒一起出去。”
“所以你们是，分手又复合？”
周清手比划了一下。
“没有复合。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和他能不能合得来，就观望一下吧。”
对苏令仪的私事周清一向不多管，只是像朋友间聊天似的问两句。
但事关到苏令仪第一次交男友,刚交往没多久又分开,但没完全断,听起来相当曲折,她忍不住发布自己的看法：“那个男生看起来挺成熟稳重,很会照顾人的样子，既然在一起过，应该还是喜欢的吧？为什么要分开呢？”
“因为我想别人都少管我,但他还做不到。”苏令仪撇了下嘴，“这很重要。但我们关系的确很好，所以现在是朋友。”
周清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反正你们还小呢，上大学再考虑恋爱的事吧。”
“如果我这辈子都不谈恋爱呢。”苏令仪忽然问，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语气。
周清听完思考了片刻，神色很郑重：“那是你自己的选择。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人并不是一定要经历结婚生子才算人生圆满。”
苏令仪深吸口气，露出笑容，起身抱住周清。
“谢谢妈妈，我真的太高兴和你们做家人。”
她很少这样直接地表露情感，让周清一时间都有些僵住手指。
等周清想反手抱住苏令仪时，她已经松开手，步履轻松地去厨房拿吃的了。
属于苏令仪的17岁生日如期而至。
从生理上来说，她早就满17了，但对她而言，真正的苏令仪的生日永远都在8月8日。
她和程皙寒约定在生日前一天见，程皙寒不知道在哪里搜到一个狗狗公园，而且还不在郊区，离一个购物综合体很近。
于是约好下午带着橙子去狗狗公园，然后再一起吃晚饭。
程皙寒总算没穿得跟个男模似的出来，很简单清爽的白T恤和黑裤子，但还是穿了被苏令仪夸过好看的普拉达的运动鞋。
他胸前挂着个背心式双肩宠物包站在狗狗公园门口，毛茸茸的金色小狗就这样挂在上面，露出四只脚脚。
少年挺拔的背和线条利落的肩部看起来赏心悦目，让一些旁的游客忍不住偷拍。
苏令仪走近时，还是嗅到了淡淡的柑橘味香水，在这样炎热的夏天里让人神清气爽。
“它比视频里看起来大只很多啊，很重吧？”
“要不你抱抱，十几斤呢。”
程皙寒把背带解开，将橙子举起来递到苏令仪手上。
沉甸甸毛茸茸的一坨入手，苏令仪才知道小狗原来也这么重。
虽然是第一次见，但金毛天性亲人，看起来又格外喜欢苏令仪，不停往她身上凑，试图用舌头舔她的脸。
苏令仪扬起头，止不住地笑，还是被舔到下巴。
“你以前也养宠物吗，怎么突然想到养一只狗。”
“之前有养一匹马，纯黑色的，我给它起名叫coco，今年十岁。不过它不算宠物吧，是我学马术后拥有的第一匹属于自己的马，更像伙伴。橙子其实是我路过宠物店，隔着橱窗一眼相中的。”
程皙寒伸手逗了逗在苏令仪怀里的橙子。
“我觉得小狗的热情和活泼也许能让我改变一些。”
“有必要么？你并不需要这些品质。”苏令仪抬眸看他。
“有。”
程皙寒只笃定地回答了一个字，并不做任何解释。
他转头向狗狗公园的售票处：“走吧，去买票。”
公园的规定是带着自家狗狗入场门票60，赠送一杯园内饮料，不带狗则价格翻倍。
首次来的游客，还会颇具仪式感地录入一下信息。
看见程皙寒和苏令仪走在一起，售票处的女生理所当然地觉得他们是一对，录入好信息，将票递出时，还说了句：“欢迎橙子爸爸和妈妈。”
苏令仪和程皙寒对视一眼，程皙寒忍不住地想笑，苏令仪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干脆撇过头，牵着橙子的牵引绳先进去了。
公园很大，肉眼可见的范围内就有十几条各种狗，有的和主人在一起玩飞盘，有的自娱自乐，主人坐在一边的遮阳棚下喝果汁。
也有寄养在公园的狗被工作人员带着遛弯。
京城三环内能这样遛狗的地方不多，虽然价格不便宜，但占地面积广，设施齐全，还是有很多养狗族愿意来，甚至办年卡。
园区内的树不少，走在树荫里不算太晒，路上偶遇到一只德牧，德牧只是想示好，凑过来闻闻橙子，但是因为体型差太多，橙子被吓得凄厉地嗷嗷叫，反倒把一只成年德牧吓得夹着尾巴溜回主人身边。
程皙寒和苏令仪都只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看戏，像极了一对不管孩子死活苦恼的爹妈。
绕完园区一周，苏令仪有些口渴，今天气温不低，就算有树荫也受不住一直在外面走。
回到入口处的冷饮店，将橙子托付给工作人员后，两人在开了冷气的冷饮店里坐下。
苏令仪手里端着果汁，侧头望着在外面草地上撒花的橙子和一些其他小狗，心情意外地很轻松。
这种小动物好像天生就有治愈人的能力。
“我也好想养一条小狗。”她忽然喃喃地道。
如果有一条自己的小狗，大概总能保持这样的好心情吧。
“那就养一只。”程皙寒说。
“但谁遛狗呢，我还在上学，我爸妈虽然工作不那么忙，但也不是随时都能待在家里喂狗。”
“把橙子当做你的小狗好了，我们一起养。”程皙寒笑吟吟的。
苏令仪瞪他一眼：“谁要和你一起。”
但语气并不硬。
“不过偶尔多看看也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