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口都恢复好了？”苏令仪坐在季陆离旁边，问起他的伤势。
“拆线了，要看看疤不，我觉得还挺男人味。”季陆离撩起衣服下摆给苏令仪看了眼。
伤在腰上，刀口其实只有三四厘米长，只是深，幸运的是没伤到重要脏器，所以恢复得还行。
“点菜吧，你之前在海市住过，应该蛮喜欢本帮菜。”
季陆离放下衣服，把菜单递给苏令仪。
饭桌上好像就只有他们俩相处地自如些，两边的父母多少有点不知道从什么话题开始聊。
六个人，点了大概十一个菜，上菜很快，迅速地摆满桌子。
这家私房菜的桌子都不大，挺家常的感觉，坐六个人刚刚好，不会太松也不会太挤。
动筷子后终于慢慢找到了可以聊的话。
季庭和苏德民聊了一会儿苏德民现在主攻的方向，提出想参观参观他的实验室，因为他的研究方向正好和季氏目前某个领域的布局息息相关。
苏德民也爽快答应了。
科研经费大半靠拨款，但和外界公司合作也是一个途径，他之前就和不少公司有共同研究的项目。
然后又聊了些季陆离和苏令仪高三的事，聊到未来是否深造和就业方向。
“我认识你玩的游戏的母公司的CEO，有什么关于这个行业的问题，我可以引荐你们聊聊。”季庭主动说，“游戏行业潜力很大，是个不错的方向。”
“高考结束再聊吧。”苏令仪笑了下。
她没必要拒绝来自生父的资源帮助，能和行业头部公司的CEO聊上两句是极为可贵的资源。
然后就像个平淡而温馨的生日，关灯，许愿，唱生日歌。
苏令仪闭上眼时许下的愿望是，希望身边的所有人都可以平安喜乐。
不要再有任何令人难过的事发生。
生日蛋糕是一个不大的草莓奶油蛋糕，比起外面蛋糕店卖的相当平平无奇，就是白色奶油上面放了很多颗红彤彤的草莓。
切蛋糕时，简如兰才略微不安地道：“一直没想好送你什么，包包首饰你不感兴趣，我就自己做了这个蛋糕，希望你喜欢。”
“我喜欢的，谢谢。”苏令仪朝她笑了下。
季庭送的很寻常，就一条项链，其实苏德民每年送的也差不多，无非是一些小饰品。
倒是季陆离比较懂苏令仪，送她一整盒switch游戏卡，粗略数了下应该有十几款游戏。
饭吃了，蛋糕吃了，礼物收了，生日聚会差不多结束。
分别时，简如兰有些不舍，这一晚上的时间对她来说太快了。
苏令仪站在苏德民和周清中间，朝她道别，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让她眼眶微微发酸。
但她知道这只能怨自己。
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若苏令仪怨恨她，她也是半个字都无法争辩的。
手里提着装了礼物的袋子，苏令仪迈着步子沿街边缓缓行走。
柏油地还隐隐约约散发着白日吸收的热量，风吹过时颇为熏人。
这就又长大一岁了。
“时间过得真快。”
她忍不住轻声。
被带走、被送到福利院、被收养，因为记忆犹新，所以都觉得仿佛没过去多久。
经历了很多事情后，又觉得已经过去很久。
“什么？”苏德民没听清。
“没啥，我说马上高三了，烦人。”
苏令仪摆摆手，自己一个人闲闲散散地走在苏德民和周清前面。
进入高三后的时光比所有人预想的过得还要快。
普通学部周六上午还会上半天课,下午模拟一科考试才放学。
上课变成以更加重视考点的形式把已经学过的东西再拉一遍，作业量也倍增，每个人桌上的书都堆得越来越高,脚下的书箱也被塞的满满当当。
不管是什么样的出身背景,只要选择正常参加高考,就必须承受这份压力。
最后的一个寒假也没放多久，早早地提前开学回到学校，然后就是百日誓师大会,和最后一个月的冲刺。
气氛紧张得连苏令仪都被感染地有几分焦虑。
毕竟数学、物理、化学这种科目不是纯靠记住就一定能做出来,万一走了大霉运，在考场上全部发挥失常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每每焦虑时,苏令仪就放下手里的杂志，把题库拉出来做几道压轴题,连续做对两道后才会稍稍安心,继续看杂志。
switch高三上学期到一半她就拿回家了,因为她的存在对身边的人而言也是一个压力源,她不想在宿舍给室友崔源压力。
这场高考前的冲刺比她以为的要累很多。连她都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同学了。
倒计时日历每日一撕，逐渐变薄，慢慢上面的数字就变成个位数。
学校里的氛围实在让苏令仪难受,像一潭上空压了厚厚黑云的死水,全方位地令人压抑,最后几天她申请了走读,每天晚上回家睡,在吃饭时和父母聊两句会心情好点。
毕竟苏德民和周清都是经历过上世纪高考的人，那会儿考大学可比现在还难。
“放平心态准备就是了，相信你自己的能力。”
早上送苏令仪到校门口时,苏德民照例地说了两句话鼓励苏令仪。
“考不上华大就算了，反正好学校那么多，读个第三第四第五的我也能接受。”苏令仪开玩笑。
“确实，这么想就对了撒。”
苏德民笑呵呵地挥手，让苏令仪赶紧进学校了。
虽然苏令仪到教室时才七点十五，但大半人都到了，安静地坐在位置上一边吃早饭一边默背。
自打上了高三，买好面包牛奶到教室吃的人就越来越多。
路过程皙寒的位置时，她顺手把装了面包的纸袋放他桌上。
这是外面一家连锁店西点屋的点心，味道比校内食堂好很多，苏令仪每天晚上自己买的时候会顺便帮程皙寒买一份。
倒计时20天的时候就不上课了，时间都给学生自己安排，老师只会在固定的时间来答疑。
耀华的教室有空调，总算让京城六月的温度无法影响到备考。
“三天啊。”上午到复习结束，苏令仪伸懒腰时忍不住感叹了句。
今天是6月4日。
季陆离的十八岁生日只简单地吃了蛋糕，一切得等这个人生的关卡过了后再庆祝。
“吃饭吗？”程皙寒走到苏令仪座位旁。
苏令仪起身，两人慢慢地一道走出教室。
“感觉已经没什么好复习的了，再熬下去我就要紧张死了，赶紧考吧。”
“这种压力的确不小，如果难受，就让自己放松放松，看会儿杂志，反正已经万事俱备。”
程皙寒倒是对这种高压很从容，按部就班淡然地做着自己的事，根本不受环境影响。
“如果把目标定的低一点，比如只要是985的计算机系都行，那就没压力了。但是因为目标定在华大计算机系，那可是全国内卷中心。”苏令仪笑到，“考试的时候必须毫无失误，顶多有几分的失误吧。”
“假若少一两分，先读别的专业再转专业也行吧？”
“也是噢。”
隔壁路过的学生听见两人的对话，本想着怎么这么能吹牛，试还没考就笃定自己能上顶尖名校，看清是本年级长期前二后默默地加快步伐。
在耀华这届高三眼里，苏令仪和程皙寒都是有机会争一争状元的人。
校内考试人数少，且总体水平高于全京城平均水平，其实不能完全确定自己的档次，但之前的三次诊断考试是全市排名。
二诊的时候，苏令仪是全市第一。
其余两次也都在前十内。
她说自己剑指华大收分最高的院之一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一晃眼，最后的三天也过去。
领着考前封锁考场，苏令仪又回到宿舍住。因为耀华本身就是这个区域的考场，所以本校生就在本校考，学校封闭，住校内会更方便。
送学生进入考场时，所有高三的老师都穿了红色衣服，一一拍肩鼓励自己的学生，目送着他门走入这场人生中的重大考试。
中考考过，大型的舞蹈比赛也参加不知道多少次了，但语文开考的前两分钟，苏令仪竟然还是略微有点紧张得无法保持正常的思考速度。
但好在，很快就进入状态。
从第一次诊断开始她就放慢了做语文的速度，每次都能保证自己稳在140以上，高考就算拿十分发挥失常，也是绰绰有余的高分。
这样想着，紧张的情绪逐渐消散。
完成全套试卷时只剩下十五分钟，这是她做的最谨慎的一次。
平时再怎么无所谓，面对高考还是得支棱的。
铃响，收卷，满考室的考生走出教室，鸦雀无声的耀华教学楼渐渐有了人声。
大多数人选择不议论考试内容，难易与否，免得徒增压力。
苏令仪和程皙寒选考的物化历史，历史是最三天早上的第一科。季陆离选了地理，要考到最后。
两人结束后，一身轻松地去学校附近的商场吃了午饭，闲逛了一下午，然后回到耀华门口等着季陆离出来。
“高中结束了啊。”看着季陆离出来的身影，苏令仪喃喃说了句。
如果当初苏德民没收到，或者没答应华大的邀请，她没有转学来耀华，而是一直留在海市，可能故事的走向会完全不同。
她和程皙寒相遇会变成在大学，就不会发生这诸多事，她会不会接受那样的程皙寒，两人间的矛盾点会不会显露，程皙寒会不会为她改变，都是未知的事。
那样的话，她没提前与不知情的简如兰、季陆离，还有“季苒苒”接触，在被季家找上门说明身世时，可能不会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会冷淡地直接请回。
总而言之，蝴蝶煽动翅膀，改变了无数人生命的轨迹。
“今晚一起吃个饭？”季陆离在苏令仪面前站定，问。
苏令仪知道他指的两家一起吃饭。
“可以啊，我爸妈应该也忙完了，我打电话给他门吧。”
这一年里因为大大小小的节日也和季家聚过几次了，虽然每回都比较平淡，但总归还是彼此有不弱联系的。
苏德民和周清本来说今天请假也要来陪考，苏令仪让他门别来，她考完自己回家就是，来了是徒增压力。
“那我门之后再见了。”程皙寒倾身向苏令仪些，低声道。
苏令仪轻声：“嗯。”
给苏德民打完电话，她和季陆离慢慢地朝最近的一处购物综合区去。
天气很热，他门走得快了些，到后进星巴克坐下，吃饭的事其实季庭早就计划好了，也提前订好餐厅，只是让季陆离再考完后再给苏令仪说。
两人一人拿着杯星冰乐喝着，闲聊。
“怎么样，能得状元吗。”季陆离开玩笑地问。
苏令仪：“这怎么能猜到，发挥正常罢了。”
采用赋分制后，语数外的分数变得更为重要。因为原本能靠顶尖高分那波学生考理综也是290往上甚至满分的水平，但赋分会拉平一小部分人的差距，前1%都赋满分，但实际分数可能有些微差距。
700分以上的考生每年都有将近100人，几乎每个人的三科选考都赋分接近满分。
英语数学两科，能考700的人大家都差不多。
所以最拉分的是语文。
这就刚好对了苏令仪的路子。
“不过，京城那么大，三次诊断考试加起来比我高分的人十来个，还是别抱太高期望，考到需要的分数就行了。得了状元被记者追着问还烦呢。”她笑了声。
“也是。”
季陆离喝了口手里的星冰乐。
“现在也毕业了……你跟皙寒有什么打算吗？”
手里饮料杯壁渗出的水珠沾湿指尖，苏令仪手指轻轻滑动，把一片水珠都抹平，她语气清淡：“我反正没什么打算，现在是在舒适区里的状态，实话说，我不想走出舒适区，虽然我知道这可能不对。”
她语焉不详，但季陆离还是理解到她的意思。
过去这一年里，她跟程皙寒两个除了肢体上不会那么亲密，其余时间和在交往毫无区别。
她觉得现在这样不错，但也知道一直不给程皙寒答复略带渣味。
她不想这样对程皙寒。
“可能需要点什么……助推？”她说完自己都笑了下。
她其实很相信程皙寒对自己的真心，在梦里，她和程皙寒一起看了很多彼此的记忆片段。
那是做不了假的东西、
只是命运有时候不如人意，谁也不知道分别会在哪一刻来临。
“怎么说。”季陆离挠了下头，“我能理解你的担忧。但这就好比……人总会死，但也不会因为怕死就不活。人生是一段有趣的旅途，活百八十年，不就是为了经历各种各样的事。”
苏令仪歪着脖子靠在椅子上，默默地思考了片刻季陆离说的话。
“道理很容易说通，但接受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你才十八，有的是时间，急啥？实在不行，换个发展对象也成啊。”
回家路上的程皙寒打了个喷嚏。
第051章 ..
高考成绩定在六月二十五日公布,但离公布还有两天，苏德民就有些坐不住，想找人提前打听打听苏令仪的成绩,免得再受煎熬。
所有的成绩和排名其实已经尘埃落定,有渠道的考生早知道自己的分数了。
不过苏令仪按住了他,说想自己等登陆网站亲眼看见分数,这样仪式感更足。
于是又熬了两天。
查分当天，苏令仪躺在床上,把空调温度开得很低,所以盖着被子玩手机，临近出分,班级群里的消息刷新地越来越快。
说是早上十点开放查询系统，但根本进不去。
【有人查到了吗？】
【根本登不上去,笑死】
【年年高考查分年年卡，教育部就不能升级一下系统？？】
【说会发短信到父母手机上，等一下吧，我看朋友圈有人收到了，据说移动的号码会快一点】
【怎么，歧视我电信么？】
苏令仪拿过手边的电脑,又试了一次查分,还是进不去。
今天不是周末，苏德民和周清都有课要去学校,不在家。不过如果他们收到短信应该会立刻告诉自己。
【不是说top2会提前知道成绩么,有人接到招生办电话了不】
【去年就开始整治惹，不允许提前抢人，但估计已经开始联系高分段考生了，毕竟查分系统开放有十分钟了,招生办肯定有拿到数据】
正看班群聊着，苏令仪隐约听见门口有动静。
有人开门进来，然后两三个人在说话，其中有苏德民的声音。
她躺在床上没动，看见苏德民一颗汗津津的脑袋从卧室门口探出来，满面笑容。
“令仪，华大招生办的韩主任来了。”
苏令仪听完，反应了一会儿，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问：“是已经查到分数了吗？”
苏德民眉飞色舞：“榜眼，离状元只差一分而已！”
苏令仪向后靠在床头，伸了个懒腰。
微微发紧的身体终于完全松下来。
“不错，这下完全放心了。招生办主任来做什么，我不是早说过自己要读计算机了么。”
“我也和他说了，不过他不放心你想读哪所学校的计算机，带着计算机系的教授想和你聊聊。”
“救命。”苏令仪双手按住太阳穴，“你和我妈都在华大教书，我还能去哪里读，再说华大计算机全国第一，我肯定选华大啊。你和主任说我肯定选，不用聊了。”
她实在不想花精力应付陌生人的嘘寒问暖。
话虽这么说了，苏令仪还是被拉到客厅和韩主任还有一位计算机系的教授聊了会儿。
主要是被介绍了一下华大的计算机有多强，希望她能坚定自己的选择云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