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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后我帮夫君金榜题名(画三春)


“啊?”姜婉宁愣住,回神后,不自觉将心底的不解说出来,“……我不明白。”
陆尚耐心听她讲完,没有露出丁点儿的不耐烦,尤其望着她那双透彻的眸子,更觉她可爱。
陆尚笑问道:“那你之前买的许多首饰,可值那个价钱?”
姜婉宁认真想了想:“若只论做工材质,那是不值的,可要是加上工坊的名气,还是有许多人争相抢购的。”
陆尚说:“那就对了。”
“你看那钗子做工粗糙,可在塘镇百姓眼中,已经是难得的好东西了,他们接触不到更高级的,而受人争抢的蝴蝶钗,在塘镇的名气便如工坊在京城。”
姜婉宁若有所思,片刻却是拽住了陆尚的衣袖。
“怎么?”
姜婉宁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挂着一抹窃笑,她小声说:“我也会做簪钗环饰,做得可比他们好多了,那等我有了名气,是不是也能卖出好多银子?”
随着她话落,陆尚却是再也忍不住,一边拍着她的肩膀,一边放声大笑。
过路的行人纷纷向他投来诧异的目光,姜婉宁更是害怕他犯了病,眼中浮现几抹担忧:“陆尚……”
直到陆尚笑够了,他想捏捏姜婉宁的脸,可又念着男女之别,只好硬生生忍下。
他毫不吝啬地赞赏道:“是我小看了阿宁,阿宁会的可比我想的多太多。”
“当然可以,等之后我去给你找材料,你看是要良木还是玉石,又或者金银等物,等把首饰做出来了,早晚有一天,阿宁的首饰会成为塘镇最受欢迎的。”
姜婉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用最受欢迎,能卖出去就好了……”
陆尚只是笑,心底却是不禁轻叹。
直到此刻他才清楚意识到,古代女子虽多有束缚,可她们所学所会,远比他想象中多得多,便是眼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也带给了他太多惊喜。
陆尚此行只有两个目的,一是专门去瞧瞧卖卤菜的摊子,二来则是来了解一下镇上赚钱的行当。
现在再加上一个到首饰铺子里转转,瞧瞧塘镇流行的款式,以及给姜婉宁买盒护手霜。
至于他说与家人的买纸买墨,早在下牛车时,就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陆尚询问姜婉宁的意思:“我想着现在镇上转一转,各个街道都瞧瞧,中午再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等下午没那么热了,再买东西回家,可好?”
姜婉宁乖巧道:“都听夫君的。”
陆尚找人打听了一番,终于问出卤菜摊的位置。
可不等他找过去,先被街边代写书信的摊位吸引了目光。
说是摊位也不尽然准确,应该说是跪在摊前不住苦求的老妇。
那老妇头发花白,身上的衣裳打满了补丁,她双手握在一起,不住向着摊位后的青衣书生作揖:“老爷帮帮忙吧,求求你帮帮忙吧——”
陆尚侧耳听着,才知那老妇已经在这儿求了好久。
她家老头眼看着不好了,临终之前只求见见远走北地的儿子,他们找遍家里也只找出八文钱,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跪下哀求,嗓子都哭喊哑了。
可那代写书信的书生连多余的目光都没给她,稳坐桌后,看着旁边的人多了,再说上一句:“代写书信,一字两文。”
一个字两文钱,老妇带来的铜板,撑死了也只能写四个字。
陆尚为书信价格震惊的同时,脑子也快速运转起来。
正当路人看不过去,开口帮老妇求情之际,却听人群后面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这里有代写便宜的,阿婆要试试吗?”
老妇哭求声一顿,迟缓地转过身来,面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陆尚笑吟吟指向姜婉宁:“我是陆家村的秀才,今日带夫人来塘镇,正巧我家夫人粗略识上几个字,阿婆不如找我家夫人试试?”
此话一出,周围人群一下子喧嚷起来。
有人是对他的秀才身感到质疑,更多人还是在表达对姜婉宁的不信任。
“那小姑娘?我瞧着瘦瘦小小的,年纪也不大,能识什么字!”
“阿婆你可别被骗了,就说几文钱不多,可你在这写的准对,给了那姑娘,谁知道写出来是什么样子的……”
“哪有女人识字的,可别听他瞎说了!”
听着耳边轻蔑的话语,姜婉宁面色发白。
陆尚听着也不舒服,却也没有当众与人争论,他只是上前几步,将浑身僵硬的老妇搀扶起来:“不如这样,阿婆可以先找我家夫人写信,写好你找旁人给看看,要是写得好了,再给钱,不满意分文不收。”
他长得本就干净,说话不急不缓,更易叫人心生好感,而这种先写后付的行为,更是给老妇下了一颗定心丸。
不知何时,人群里的议论声歇下。
老妇遥遥望向姜婉宁,半晌,颤声说道:“好姑娘,能不能帮帮我……”

要不是曾听姜婉宁提起过镇上书信代写的事,陆尚根本不会参与到这种闲事中。
便是参与了,他身上也不曾携带任何纸笔。
也就是代写书信的小摊开在书肆旁边,书肆老板被外头的喧嚣吸引出来,如今更是想看个乐子,才好心提出:“小店可以提供纸笔,公子不如入店一坐?”
陆尚闻声望去,和书肆前台阶上的老板忘了个正着。
他稍一思量,也不拒绝,冲着老板遥遥一拱手,转而带着姜婉宁和老妇走过去。
为了避免被人质疑,陆尚在店里取了纸笔后就走了出去,四处看了看,又跟老板借了店前的一张废弃的桌木。
既是说好叫姜婉宁来写,陆尚就不会有任何多余的举动。
他只是帮着摆好了桌子,又将宣纸和笔墨准备好,整个过程中,他除了偶尔问一句:“这样可以吗?你看这个角度合不合适……”
其余便无半句指点,至于那书信写字,更是只字未提。
直到一切都准备好,陆尚直接退到一边去,揣着手,全看姜婉宁的发挥。
姜婉宁很少会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做什么,她平复了一番情绪,缓缓吐出一口气,转头问道:“阿婆是要写什么?”
“我写、我想写——吾儿阿辉!”
老妇一辈子生活在小村子里,没读过书,也认不得字,更是不会什么文邹邹的官话,她想写的话又长又冗杂,一个意思的话翻来覆去能说三四遍。
然而无论她说什么,姜婉宁都只是静静听着。
她没有像镇上常见的几个代写书信的书生一样,时间一长就不耐烦,更不会觉得这些不认字的老人掉价惹人嫌。
一直到老妇絮絮说完了,姜婉宁才说:“阿婆,这信纸太小,写不下那么多话。”
“不过我记下了,您就是想告诉您儿子,您的儿媳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拉扯到这么大还没个正经名字,就等着他爹回来起名了,还有您的丈夫,如今瘫痪在床,只求在临终前见他一面,可对?”
“对对对,就是这样……阿辉走了三四年了,他是一点消息也没送回来啊!”说着,老妇又是泪眼婆娑,抓着布袋的手颤个不停。
姜婉宁沉下心,提笔落字。
他们从书肆借来的纸只有两个巴掌大,材质也是店里最下等的糙纸,墨点落在上面,很快晕出痕迹,稍微一个不注意,就会变成一团黑。
随着姜婉宁提笔,围观人群也跟着安静下来。
他们或许认不得多少字,却有幸见过观鹤楼的大家名帖,帖上的字规规矩矩,方块大的小字铺满名帖,据说是店家求了好久才求到的。
可如今,最前面的几人拔着头看了半天,挠挠脑袋,小声说道:“我瞧着这姑娘写的字,跟观鹤楼挂起来的名帖差不多……”
一语激起千层浪,后面的人更是好奇了,纷纷往前涌着,想要一睹真迹。
不知何时,陆尚站在了桌前,挡住拥挤的人潮,凭着单薄的身躯,给姜婉宁护出两份安宁。
而姜婉宁更是全不为外物所动,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才重新抬起头。
陆尚第一时间凑了过去,小声问道:“阿宁写了什么?”
姜婉宁有些错愕,半晌才念叨道:“吾儿阿辉——”
她没有用任何晦涩难懂的词语,通篇读来,说是大白话也不为过。
可莫名的,老妇嘴中的十几句话,到她这里三言两语就能说清,而且只要认字,定能清楚领会其意,就这小小一片纸,写完后还留了一点空余。
陆尚点点头,刚想请旁人来看,忽然顿住。
他看了看一脸茫然的老妇,又看看人群里许多沧桑黝黑的脸,又有了主意。
“阿宁你看。”他凑到姜婉宁身侧,用手指在桌上划来划去,“我是想,在信上画一点小画可以吗?就像这样,不用太复杂,能映衬一下书信就好了。”
陆尚自然不会作画,现在所演示的,也全是一个圈圈两个树杈的火柴人。
好在姜婉宁心思颇巧,稍微看了两遍,就彻底领会了她的意思。
她想了想,重新提笔。
等人群里渐渐有人等得不耐烦了,吵嚷起:“还能不能写完了!是不是根本就不会写啊!我就说写信哪是随便什么人都会的,还是个不知哪里来的丫头……”
吵嚷的人喊完就缩回了脑袋,可陆尚还是眼尖的看见,吵嚷的正是代写书信的那个书生。
他冷笑两声,忍不住想把人提溜出来。
就在这时,姜婉宁说:“好了。”
她将毛笔和砚台挪到一侧,等纸上的字迹稍微干了些,便将信纸递给书肆的老板。
这也是他们提前说好的,老板借给他们纸笔,等写好后先给他瞧瞧。
与街上的路人不同,老板经营着书肆,见过太多读书人,有自视清高的,自然也有气度斐然的。
可他见了这么多人,没有一人能比得上姜婉宁。
哪怕她长得瘦瘦小小,甚至比不上镇上普通人家的姑娘,然只要她一提笔,就好像换了个人,那是她独有的自信,是在书香世家浸蕴十几年才养出的气质。
老板形容不出来,却认定了她绝非池中物,甚至他都想不明白,这样一个姑娘,如何会和后头那个瞧着病歪歪的男人结亲。
怀着这样的心思,他再接过信纸时,更是怀了极大的憧憬。
事实证明,姜婉宁并没有叫他失望。
“嚯!”等看清纸上的字后,老板眼睛里的光都藏不住了。
他店里也会收些书生的抄书,但没有一人的字比得上这个,这个据说只粗略识几个大字的姑娘。
等他把字句和下面的小人画一照应,更是忍不住笑出来。
他直接下了台阶,快步走到老妇跟前:“大娘你瞧,你看下面的画,能猜出来画了什么吗?”
只见信纸最下面画了三幅小图,第一幅是个大肚子的妇人,第二幅画着被妇人领在手里的小童,最后一幅则是一张破旧的木床,床上躺着一个形销骨立的老翁。
哪怕陆尚说了,简单一画,不用太复杂。
但姜婉宁理解的简单,和陆尚的简单仍旧不是一个概念的。
她只简化了衣衫发饰等,但人物的特征却表现得淋漓尽致,只消看上一眼,就能明白画得是谁。
老妇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在老板的鼓励下,犹犹豫豫说:“这个是儿媳妇?这个是儿媳妇和小刚吧……这个是我家老头子?”
姜婉宁还贴心地把画和字连接在一起,就算不找人念信,自己连蒙带猜的,也能猜个大概。
老板把信给老妇看过,又拿回自己手里。
要不是围观人群喊得太大声,他根本舍不得给他们传看。
就算把信传出去了,也不错眼珠地追着:“小心点小心点,可千万别弄坏了!”
随着带有小人画的书信在人群中传阅过,他们的话也变了风向——
“不得了不得了,这样一封又是字又是画的信,可要多少钱噢!”
“这是那姑娘作的?别不是其他人提前写好,她拿的现成的吧?”
“你瞎说什么呢!那纸最开始分明一片空白,而且她写时画时,大家伙可是全看见了……”

莫管旁人对这带着小人画的书信多眼馋,既是说好替阿婆代写,那就只能只她的。
等那信纸传了一圈再传回来,整张纸都被抢得皱巴巴的,好在纸上的字画未损。
姜婉宁问过老妇的意见,仍用这封稍有破损的信。
老妇颤巍巍地问道:“这信、这信要多少钱啊……”
这也是所有人关心的。
姜婉宁管写管画,对定价却没什么主意,只能向陆尚投去问询的目光。
陆尚说:“书信代写是两文,小人画是五文,阿婆需要代寄服务吗?”
“代寄?”
“就是把信交给我们,你只需要说好寄去哪里收信人是谁,剩下的都不用操心。”
“多少钱啊?”老妇很是心动。
陆尚伸出一根手指:“一文。”五文两文再加一文,正好是八文钱。
看热闹的百姓帮老妇算好,她听见最后数额后,面上终于露出两分笑意:“要,都要……我有钱,我正好有这些,我现在就数给你们。”
她把用破布包起来的铜板一枚枚数出来,每个铜板上都沾着油花,一模沾的满手都是。
陆尚仿佛看不见上面的糟污一般,高高兴兴地把钱接过来,又仔细问好地址收信人,大声说:“阿婆放心,我一会儿就帮你把信送出去。”
话落,他又添了一句:“我家夫人只管替人写写画画,剩下的乱七八糟的费心事,全来找我就行了。”
这话叫一些想找姜婉宁的人停住脚步,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他身上。
陆尚转手就想把钱交给姜婉宁,却看见了她眼中的一瞬迟疑。
陆尚轻笑一声,转而把钱塞进自己兜里,而姜婉宁便是后悔也没法了。
再有人想找他们代写书信,陆尚却是不肯接了,他的理由倒是充分:“我家夫人身子不好,不宜劳神,一天写上一封就够了,诸位要是需要,下回请赶早儿!”
“下回是什么时候?还是在这儿吗?还是这个价钱吗?”
比起镇上最常见的按字收费,陆尚他们简直就是白送,那么几枚铜板,光是笔墨钱都不够。
陆尚对后面的安排还没有一个准确打算,却不妨碍打破他们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笑道:“阿婆没什么钱,你也没什么钱吗?今日不过给阿婆行个方便,往后可就没那么便宜的。”
“不过大家放心,我们这准比其他摊子便宜,具体价格,还要等我回去问问夫人的意思,这事我说了不算,夫人说了才算。”
话音刚落,周围人皆是哄堂大笑。
“原来还是个耙耳朵哟……”
之前挑事的那个书生不知何时逃走了,临走前还不忘把他吃饭的书信摊给收走,多余一点纸屑都没落下。
百姓们说着笑着,陆尚带着姜婉宁,也准备就此离开。
可就在这时,书肆的老板拦在他们前面:“且慢且慢,公子夫人要是不嫌弃,不如来店里一坐。”
哪怕老板没有说明目的,陆尚和姜婉宁都是门儿清,陆尚侧头问:“进去看看?”
姜婉宁点点头。
书肆这种地方,虽也是做生意买卖的,但除了书生学子,寻常百姓根本不会踏足。
外面街上尚且乱着,可一进到书肆里,外面的所有嘈杂就都被隔绝在外了。
这间书肆不大,店里只有七八排书架,老板没有招小工,所有事都是自己做。
老板姓黄,是镇上有名的富商郭老爷的远方亲戚,经营这家书肆有十几个年头了。
此时店里没有旁人,考虑到后面还有许多地方要去,陆尚也不跟他周旋,直接问道:“黄老板有何指教?”
“不敢当不敢当,我就是想跟公子和夫人谈一笔生意……”虽然陆尚说了要听夫人的,可黄老板却记得,之前那场闹剧,全是陆尚主导的,要是真想做些什么,恐怕还是要跟陆尚交接好。
“敢问公子贵姓?”
“免贵姓陆。”
“原来是陆公子和陆夫人,是这样的,我观夫人字迹甚佳,恰巧店里常年收购字帖,不知夫人有没有兴趣跟店里合作。”
“当然,公子要是愿意售卖墨宝,那就更好不过了。”
陆尚摆手:“我就不用了,我的字不如夫人,敢问老板说的字帖是?”
黄老板面露喜色,他忙去柜台后拿了一沓书帖过来,书帖有大有小,笔迹也各有差别,他给展示了两种:“这种是书院的学生们常用的,要求高一点,价格也相较高。”
“这种是给小孩启蒙用的,字体只要板正就好,需求量不大,一般只出给熟客。”
陆尚粗略翻看了一下,不是他夸张,姜婉宁的字可比他们都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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