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琲琲。”明素行低声打断了她,“我现在很想你,真的很想、非常想。”
想立刻抱她入怀。
“我就在你耳边啊。”莫琲的声音清甜,还糯糯的,善解人意地说,“如果你需要我陪伴,我一晚上不挂电话都行。”
“那倒不必,会累坏你的。”明素行抬手解开衬衣领口的扣子,慢慢把后背贴在沙发上,“陪我几分钟就行。”
“嗯,好。总之你不要有负担了,这完全是他的错,和你没关系。从目前他做出的这桩事来看,你当年结束和他的友情是明智的。他就是一个情绪不稳定,还有暴力倾向的人,这点不是任何人能轻易改变的。你和他相处时间长了,感到很多不舒服,那远离就是对的。”莫琲觉得明素行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问题,“当然你现在力所能及地帮助他的父母我也赞成,毕竟他的父母不一样,他们是好人,曾经照顾过你,你适当回馈是应该的。”
“琲琲,有时候我觉得你就像是我的一颗药,可以治疗心病的药。”
也像是一道阳光,可以彻底照耀、治愈他冰冻刺骨的部分。
“是吗?”莫琲笑了,“我不是心理医生,治愈不了其他人,但如果是你的小烦恼和小忧愁,我有信心能治好。”
“琲琲,我真的很想你。”明素行沉声说,“如果我说我希望你每天都能陪在我身边,每一个日子,我希望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都是你,这个要求会不会太自私了?”
莫琲:“啊不会,其实我也一样,我也想你每天陪在我身边,我也想每天睁开眼睛就能立刻看见你。”
“如果可以的话,明年回来我身边好不好?”
“我尽量。”莫琲柔柔地说,“只能说尽量哦,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做到。”
“我知道。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回来。”明素行也笑了一下,顿了几秒后说,“现在亲我一下,这个要求我一刻都不想等。”
莫琲:“……”
下一秒,她对着手机,用力亲他了一下。
难得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也难得碰上他撒娇,她自然会满足他。
凌晨时分,这一晚的梦境幽深。
明素行拎着蛋糕和玫瑰花,停在轻轻掩着的房门外,心里隐约有一丝预感——推开门,也许会撞见和平日不一样的状况。
伸手欲推门的一刻,身后忽然有人喊住了他。
“明素行,你别进去了。”
这声音清澈又清甜,就如夏日里的一汪明净清泉,沁人心脾的。
他转过身,看见了莫琲,不知不觉地松手,手里的花和蛋糕都落在了地上。
莫琲上前一步,微笑着拉过他的手,说:“别进去了,从现在开始,你跟我走吧。”
他看着她亮如太阳的眼眸,顷刻间改变主意,紧握住了她的手。
莫琲拉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很快,他跟着她跑了起来。
梦境里,他没有踏入那个致命的房间,他牵着她的手往山和平原的方向跑,往炊烟袅袅的方向跑,往今夜星辰的方向跑。
眼前尽是明净和绚烂,不断交替着晨曦和晚霞的颜色,青白的、槿紫的、茜色的、靛青的。
周围是蓝天的明澈和火焰的暖意。
仿佛在有她相伴的日子里,他再不会碰到任何危险和不安。
她能让他感到安心和幸福。
没错,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体验。
这样的感受,不仅仅是在梦境里。
第60章
根据本地城东宾馆蓄意伤人事件的后续报道,及与此相关的一篇深入采访,明素行很快证明了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作为新闻当事人的二男一女,女方就是娄茹。
采访中化名为陈姓女士的受访者便是娄茹的亲姑姑,她在社区开有一家美甲修眉的小店铺,常年生意冷淡,日子过得紧张。谈到侄女陷入的感情风波和伤人事件,陈女士痛心地表示侄女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性格文静偏内向的乖女孩,不是流言蜚语里那种脚踏两条船的人,这一切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那个(指刺伤人的嫌疑犯)是她之前的男朋友。据我了解,他们很早就没来往了,这次去宾馆可能只是谈谈事吧。”
“具体的我也不了解,年轻人的事做长辈的哪好过问太多?”
“她和现在的男朋友感情真的很好很稳定,双方都见过家长,过年时还一起在大饭店里吃过饭,和订婚也差不多了。”
“经济纠纷?没有的,不会的,我从没听说过。年轻人脾气都比较冲吧,可能一言不合就动手了,她一个小姑娘怎么拦得住?力气也没有的。”
“事情发酵后,流言蜚语实在太多了,确实对我们家,尤其是对我大哥造成了困扰,有骂我大哥没教好孩子的,也有说他赌博欠钱的,真的太离谱了!我大哥是规规矩矩的人,欠钱是因为之前做生意失败了,这两年都在慢慢还钱的……”
“我现在最希望的当然是她男朋友能尽快醒来,把事情从头到尾讲清楚,还她一个清白,其他的我暂时想不到。”
明素行放下手机,面色是看不出喜怒的沉静。
据渠意的口供,他刺入受害者手臂和腹部的工具是宾馆床头边的玻璃花瓶碎片,花瓶是娄茹丢到地上的,至于受害者后脑勺的伤,是与他互殴时,扑倒在地时无意间刺入的,并非他直接造成的。
娄茹现也是拘留状态,原因是涉嫌与渠意合伙伤人,在案件调查期,她和渠意在微信上的聊天记录将成为未来的呈堂证供。
接连好几天,明素行午休时都会搜索一下相关新闻。
谁让这起案件的两个当事人都是他前世的孽缘。
事至此,无论是感情纷争还是另外的原因,渠意伤人这个客观事实已不会令明素行太惊讶,明素行也无意知晓、好奇那天在宾馆里,三个年轻人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
明素行足够了解渠意的为人,渠意长期具有潜在的暴力倾向,心胸狭隘、性格偏执,嫉妒、私欲或纯粹的口角之争都会直接引起他内心邪恶的一面,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来,酿成无可救药的后果。
明素行只是有些微妙的感觉。前世他无法亲眼见证渠意的结局,重生后偶尔也会在几个安静的夜晚不由去猜测渠意的结局,在杀害自己后,渠意到底是逃跑了还是受到了法律的严惩。
没料到这辈子竟然可以看见渠意被捕,这是他万万没料到的。
明素行收回纷杂的思绪,起身径直去了一趟ICU。
孔阿姨已经醒来几天了,只是状态一直不正常,她昏昏沉沉,思绪混乱,甚至说不清一句话,因此一直躺在ICU里接受治疗,之后大概率会转去普通病房继续接受观察和治疗。
渠叔叔每天都会过来一趟,于固定的探视时间,一个人走到妻子病床前,努力劝她好好养病、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就听天由命吧,别琢磨了,再琢磨也没用,只会坏了脑子。
明素行对他们的遭遇深感同情,明白他们受到的打击有多大,虽然不能完全地做到感同身受,但决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他们。
之后孔阿姨转去普通病房的那天,明素行主动过去帮忙,他出钱帮孔阿姨和渠叔叔订了一日三餐,此外还买了水果、饼干和牛奶给他们。
儿子犯下的罪孽让孔阿姨几乎绝望,她自动屏蔽了外界信息,大多数时间都目光呆滞地盯着病房墙壁上的一点,谁说话都不理会,连明素行是谁她都认不出来了。
渠叔叔每天警局、老伴的医院、受害者的医院和家里几处跑,人很快消瘦了一圈,仅凭剩余的意志力在坚持。
明素行能帮忙的地方不多,也仅仅是每天抽时间来检查一下孔阿姨的身体状况。
对于明素行所做的一切,莫琲在电话里给予了肯定,说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明素行渐渐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莫琲了,不管每天忙到多晚,只要不值夜班,他一定会在晚上和莫琲打电话或视频聊天,必须要听一听她的声音才安心。
“如果感觉压力太大就不要过度关注这件事了。他不过是你的高中同学,一个人生旅途上的过路人,如今他的好坏和你没关系了。”莫琲善解人意地说,“你不如在午休时听几首轻松甜蜜的音乐,相信我,心情很快会变好的。”
“你有推荐的吗?”明素行一边和她闲聊一边在本子上随意写字。
忽然觉得莫琲的话简单却有道理——不去过度关注那些让人感到沉重的事,一切就会简单轻松很多。
当渠意是以往的一个过路人就够了,如今渠意的好坏确实与自己无关。
明素行放下了笔,合上了本子。
“等会儿分享给你。”莫琲笑了,决定说点别的,“对了,小丁又向岚岚表白了,你知道吧。”
“嗯,他告诉我了。”
“不是我说,小丁他好坦诚啊。”
“谁说不是。”明素行微笑,“他直接把自己面临的困难和解决方案都说了个透彻。”
丁若拙上个周末去找云凭岚,约云凭岚出来好好谈了两小时。
据丁若拙事后对明素行的转述以及莫琲从云凭岚那里听到的内容,他们一致认为丁若拙这次的表白很郑重也很真诚,估计事前琢磨了很久。
丁若拙明确表示自己非常想和云凭岚在一起,希望她能给他一个机会。丁若拙承认自己父母很现实,短时间或者很长时间内都不会接受云凭岚这样普通人家的女孩,但他已经下了决心,要认真实施自己的计划。他会尽快搬出父母提供的豪宅,同时拒绝父母的经济资助,自己去租房子,一步步做到经济上不再依赖他们,这样很多事情就能由自己做主了。
云凭岚当场表示他这样做太意气了,将来会后悔。
丁若拙再三表示自己绝不会后悔。
“你究竟有没有一点喜欢我?只要有一点我就愿意为你、为我自己去拼上一回!我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很优的选择,我知道没有父母祝福的感情很难,但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难道有钱人生来就带着原罪,没有选择爱情的自由?可我实在不想放弃你,你懂吗?”丁若拙说到激动处,涨红着脸站起来,毫不在意餐厅里其他人的目光,大声道,“我相亲过那么多人,一个有感觉的都没有。我每天都在想你,你知道吗?但我都不敢约你出来,怕你又拒绝我……我真的很孤独,有时候晚上都想哭。如果你有男朋友我也算了,但你不是没有吗?我能不能自作多情一次,认为你也在等我?”
见云凭岚一副目瞪口呆貌,丁若拙又讪讪坐下,伸手捏住桌巾一角,一边捏一边放小声音:“你可能觉得我今天说的话很幼稚,但这是我考虑了几百个晚上后想出的最合理的办法。我之前不能反驳父母意愿是因为我还没有足够的经济能力,凡事都要依赖家里,但现在不一样了,我考上了主治,工作稳定且上升,虽然赚的不算多,但养活自己是够了。只要我克制不买名牌衣服,不收集限量手办,不去看球赛不听音乐会,对吃的用的少讲究一点,我照样能活得开心自在。”
“至于我爸妈,说句大实话,他们最终是拗不过我的,我打赌他们舍不得和我决裂,毕竟就我一个孩子,他们花了那么多心力和金钱给养大的,将来还指望我给他们养老呢。”丁若拙很实际地分析起来,“他们只是性格上有点一根筋,一时间想不明白而已,本质上并不是不讲道理的。时间长了,等他们看我过得又美又滋润,人也白白胖胖的,就不会忍心破坏我的幸福了。”
压抑许久的丁若拙一口气说了很多心里话,都快把桌巾一角捏出两个洞来了,两只耳朵逐渐红如猪肝,最后极小声地问:“其他的都好办,关键是你究竟对我有没有一点点的喜欢?别急着回答,我说的是‘一点点’,不是‘很’和‘非常’。”
当云凭岚一句句转述给莫琲听时,莫琲忍不住笑出来,问她是怎么回答的,云凭岚叹了一声,语气有些小无奈:“我当时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好像再不答应他就要被所有人抛弃了。我回去后慎重地想了两天,再联系他,说愿意和他认真相处一段时间,主要看看他究竟能不能自食其力,养活自己,同时也要看看我们各方面能不能合拍。”
明素行听了莫琲的描述也忍不住笑了,确定那都是丁若拙会说的话,说:“若拙倒没有和我说得这么详细,只说他从你朋友那边获得了一次机会,准备要好好表现。”
“是吗?”莫琲很感兴趣。
“他本打算每天订一束玫瑰花送过去,很快发现每天送一束太贵了,以他目前的能力来说比较紧张,想来想去从网上买了大包的玫瑰种子,自己在家种植。”
“听起来很浪漫嘛。”
“你喜欢?”明素行听出了弦外之音,“那我也去买袋种子在家种花。”
“没必要,偶尔去花店买束新鲜的就行了,自己种多麻烦啊,况且玫瑰花不容易养,等花开要等很久。”
明素行想了想也对:“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来。”
大部分事情,他都愿意依照她的想法来。
莫琲心情不错地说回去:“话说小丁这人,越相处越觉得他还挺可爱的。”
“他可爱吗?”
“是啊。”莫琲缓缓地眨了眨眼睛,又及时补充,“虽然比不上你的可爱程度,但也算是比较可爱了。”
明素行的语气骤然间愉悦不少:“你夸他我无所谓,反正我早就认识他。别随便夸我不认识的人就行。”
“啊?哦……你这样子真的蛮可爱的。”
明素行:“……”
他们又天马行空地聊了好一会儿,怎么也不会厌倦似的。结束通话前,莫琲多说一句:“你别多想以前的事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是现在。”
“你说的没错。”明素行向莫琲道了晚安,等莫琲挂下电话他才挂。
这一晚他睡得很好,几乎是难得的一夜无梦。
第二天准时醒来,明素行照常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发送“早安”给女朋友,拿起手机的一刻,却意外地发现莫琲在十分钟前已经发来“早安”了。
这是第一回她比他发的早。
明素行无声地笑了,迅速回复:今天起得这么早?
莫琲迟迟没有回复。等明素行洗漱好,一边有效率地吃早餐一边看手机时,才想到一个可能:她应该是把闹钟调早了一小时,等给他发好“早安”又继续蒙头大睡了。
一想到她凭着仅有的意志力从温柔的睡神怀里费力挣脱,艰难地发送“早安”两字后倒头就睡的画面,明素行觉得有趣又温馨,甚至有些感动。
仅仅是为了比他早发一次,她牺牲挺大。
果不其然,等明素行收到回复时,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
莫琲:今天睡过头了!迟到半小时扣钱了!一天的好心情都跑了!
三个感叹号,可见有多沮丧。
明素行感同身受,随手发了一个两百块的红包聊表心意。
莫琲:哇哦,好心情竟然掉头原路返回了。
明素行和她小聊两句,然后把手机放进白大褂的口袋,抬头看一眼走廊玻璃窗外的明灿阳光,自觉地停步片刻,欣赏几秒钟的好天气。
她说的没错,跑走的好心情确实会原路返回。
不知不觉地,日子由夏转秋,又到了深秋。
十一月中旬是莫琲的生日。
这一天,明素行特地为未婚妻准备了一个惊喜。当莫琲从视频里瞧见他把一盆玫瑰花搁在桌上时,瞬间惊喜了,赶紧问他这是怎么来的。
“怎么来的?当然是我自己种的。”明素行的眼里浮动着浅浅的笑意。
“对近一点,我看看。”
半分钟后,明素行才缓缓道出事实:“其实是我拿玉树盆景嫁接的,这几株玫瑰是从花鸟市场直接买回来的。”
不是他亲手种的,却是他嫁接的。
“好漂亮。”莫琲一双眼睛亮闪闪的,仿佛满是星星,“不近看都看不出来,我有一瞬间真以为是你自己慢慢种好的。”
“走个捷径,但表面上看还不错。”明素行的目光从玫瑰上挪开,对上女朋友的眼睛,“琲琲,生日快乐。”
莫琲开心地点了点头。
他真是用心,零点已经转账了一千三百一十四块给她,现在还展示自己嫁接好的玫瑰给她看。
“还有别的吗?”莫琲暗示道。
明素行:“别的什么?”
“你就不再说点什么?譬如传统的、经典的三个字。”
明素行闻言笑了一下,眼眸闪过一抹短暂的局促,随即成熟稳重地解释:“我很少说那三个字,总觉得不是我的风格,说出口有点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