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白父白母又领着白语去了一趟医院,把没办完的手续彻底办完。
傍晚的时候要就回了宾馆,商量了明天定几点的票回去。
白母需要做手术的事情也没瞒着白语,这个东西瞒不住,反正到时候也需要说,索性就现在告诉了她。
不过,话术改了。
白母只跟白语说需要做的是个小手术,微创,一个小时就做完了,不打紧,做完了就好了,什么都不影响。
白语对白母的话深信不疑,把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她神经紧绷了好几天,弦猛的一松,困意马上就席卷而来,进了宾馆洗完手倒头就睡着了。
白语有个特点,只要睡着,雷打不醒。
等白语睡了一会儿,白母才慢慢坐到了白语身边。
白母看着睡着的白语,怜爱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和白嫩的脸庞。
看着坐在另一张床上的白父,突然后悔道:“你说人这一辈子,到底图什么?”
“我说了,我们俩和和睦睦的,没病没灾活到老,不拖累孩子就是最好的,可你看看。”
白父叹了口气,小声说:“没啥事,你别自己吓自己,更别抱怨。”
白母以前听到诸如此类的话,早就开始生气了,现在她也气不起来,只收回来抚摸着白语的手,背对着白语说:“我这辈子,不愧对父母,对我姐我哥也问心无愧,对你更是。”
“可我刚刚吃饭的时候看着小语。”
说到这儿,白母哽咽了一下,吸了一下鼻子,缓了好久才说:“我突然就觉得,我真的很对不起这孩子。”
“别人都说儿女是父母的债,家里几个孩子从小到大,谁不把我哥我姐愁的几个晚上睡不好觉。可小语从出生,除了身体弱点,半点麻烦都没给我添。”
“反倒是我,外面受了气,跟你吵了架,心情不好就迁怒她。动不动就对她生气,骂她,凶她,本来是大人包容孩子,可咱们家都是孩子反过来包容我。”
说到这儿,白母摸了摸眼泪,白父的眉毛也耷拉了下来。
“别人家的孩子这个年纪都是问父母要这要那,可这孩子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帮我省钱了。你看看刚刚她明明那么喜欢吃虾饺,问她她却说不想要。”
白母又吸了吸鼻子,声音愈发颤抖,似乎再也说不下去了。
白父叹道,也感慨道:“小语是个好孩子,不任性,也没叛逆过,还知道体谅父母,是我们做的不够好。”
白母听他这么说,抬起头直视着白父,眼眶红红的,压低了声音,认真嘱咐道:“白岗,我跟你夫妻一场,没对不起你过。小语是你的女儿,也从来都是争气的好孩子。”
“要是以后我……我不在了,你真的别再喝酒了,孩子没了妈,怎么也得留个爸陪着。”
白父听后,马上想张嘴,却被白母抬手打断。
“你啊,反正也不听我的。我就一句话,你这辈子没让姑娘跟着你沾什么光,就别拖孩子后腿了。”
白母说完,房间寂静了很久。
空气之中弥漫着莫名悲伤的气氛,良久后,白父才艰涩开口,劝导白母:“你啊,别这么想,真没啥事,别自己吓自己,本来没事的事也能找你吓出个毛病来。”
“咱们回去就开始找人,早点做手术,什么事就都好了。”
“酒,我以后真的不碰了,不碰了,再也不碰了。”
白母没搭话,不知道是不再相信白父,还是在想些别的什么,房间又再次陷入了沉默。
而这个时候,背对着白母的白语睁开了双眼。
第117章
白语其实一开始睡的很熟, 只不过睡梦之中觉得好像有人在摸自己,迷迷糊糊的就醒了。
前面说的什么她根本没听清,只是后面那段白父开导白母的话,一字不落的被她听了进去。
回去找人是什么意思?
白语不解。
可她知道, 在这个微妙的档口开口绝对不是什么好的时机。
保持缄默, 是她此刻最好的选择。
白语又悄悄的闭上了双眼。
第二天白语就跟着白父和白母回了榕城。
白语在家里收拾收拾, 下午就正常出现在了学校。
白母则收拾东西,一刻都没歇息,马上就坐车去了石城。
回来动车的路上,白母跟白语说了姥姥生病的事,不过没说需要做手术。
白语以为是平平常常的小病,毕竟自从她记事以来, 姥姥一年总要住好几次院。
可没想到,这次竟然如此不同。
白语这次虽然觉得白白去了趟J市, 花了趟冤枉的路费。不过大家都觉得,自从白语从J市回来, 整个人状态好了不少。
确实, 这半年来。白语先是经历了父母一次天崩地裂的争吵, 而后又被白父扇了一巴掌,接着就是长时间的冷战,到后来白父白母莫名其妙的和好,最后得知白母生病。更可怕的是这中间还伴随着, 长时间的竞赛以及高考的压力。
要换个人,指不定就被折磨疯了。
幸好是白语,终究是咬着牙扛过了这一切。
守得花开见月明。
现在父母感情不错, 天天和和睦睦的,白语满意极了。
她想着等白母把手术做了, 这个家就彻底和美了。
白语怀揣着这样的希望,人自然也就开朗了些。
另一边,石城二院。
白母看着姨妈拿着中饭过去,看着二老吃饭,趁着这个档口,悄悄把姨妈拉出了病房外。
“姐,你认不认识J大附院的大夫啊?”
白母这几天打听了一圈,实在是找不着这方面的人。白父又是个眼高于顶,清高到不行的一个人,平日里不喜欢收礼,更不愿意送礼。这种找人求人的活儿,她啊,压根也不敢指望着白父。
她没办法,扒拉了一圈,最后只能求到自家姐妹这里。
姨妈看着白母着急的神色,刚想为难的说她也不认得,可她却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
安慰着白母:“小妹不急,我们村隔壁好像是出了个医学生,就在J市上班,回头我打听打听。”
白母像是听见了救命稻草一样,眼睛亮了亮,马上说:“好好好,谢谢姐。”
“咱们姐妹两个说什么谢不谢的。”姨妈慷慨的说道。
白母笑了笑。
她想,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遇到事儿还得是自家姐妹。
午饭吃完,把姨妈送走,白母再坐回病床前,就看着姥姥拿眼神斜觑着她。
白母给姥姥窝了窝被,调笑道:“妈,你就别老拿眼瞅我了。”
“我说了前段时间我真有事,我哥前段时间不也有事,也没看你发怪。怎么我一有事,你就整天拿着小眼扒拉我。[4]
“反正我哥也休假,他替替我怎么了?”
前段时间白母去复查的事,到底是瞒了姥姥。
上次姨妈生病做手术,姥爷厚着脸皮求了北京十几年不联系的亲戚,才在北京找了医生做了手术。姥姥就整天哭,流的泪都快干了。
姥姥这次生病,白母怕让姥姥操心,就瞒住了她,却没成想,落了这一身的埋怨。
白母也不记仇,只每天乐呵呵的逗着姥姥。
“对了妈,小语保送了Q大,你知道的吧。”
“前段时间没倒出空来,一直没带她过来看看你,这不今晚白岗下了班就领着她过来,你到时候可不能再挂着脸了。”
姥姥听到这儿,才轻“哼”了一声。
“你们家两个大的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整天就知道抄抄。就逼得我外甥懂事得早,好在人家也争气,不跟你们似的。”[1]
姥姥话里话外,都是对白语的自豪。
白母笑着,也不反驳,只一个劲点头,“对对对,是您说的这个理儿。”
姥姥又埋怨白母,“你看看,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说请个客热闹热闹。孩子不埋怨你?也是,小语那个个性,也不像其他孩子一样任性,唉。”
听到这儿,白母解释了一下,“妈,你现在病着,我就算请客你也去不了。这客我早就想请了,等着,等您好了,出了院,我马上就请。”
姥姥听后努了努嘴,挖了一眼白母,继续说。
“你呀,以后也别动不动就骂小语,她已经很懂事了,从小到大什么也不用你们操心。”
说完,姥姥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些。
“你看看咱们家,东东跟军军,就为好好读书这件事,上学的时候跟你哥和你姐打了多少仗?”[3]
“还有婷儿,年年读书,年年你姐夫都得给人老师塞钱,生怕她那争强好胜的个性跟别人闹起来,在外面受了欺负。”
“这仨孩子还都要面儿,什么都想用好的,东东还算知道分寸。剩下两个,光是鞋子都要上千的牌子。我有一次问那个价格,都吓死了快,你姐也惯着。”
“你再看看小语,她念书用你操过半分心么?人家孩子问你要过牌子的衣服鞋子么?是不是不仅不要,还知道帮你省钱?这种孩子生出来都是报恩来的,换个人家,哪个不是使劲惯着的,就你心狠舍得骂。”[2]
最后姥姥说的似乎还不解气,怕白母听不进去,又狠狠剜了白母一眼。
“你们呐,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白母深深叹了口气,心中又酸了酸。
诚恳道:“妈,我知道,我错了,我以后真改。”
姥姥似乎想起了什么,眼里开始泛起了泪花,声音发着颤,拿起白母的手握着。
声音喑哑,“我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你跟白岗也别再吵了,以前我还能劝一劝你们,要是……要是以后我不在了,你们俩可咋办啊?”
“小语又咋办啊?”
言及至此,姥姥再也说不下去了,眼泪一颗比一颗大,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一粒粒地落在了病床的杯子上,一瞬间就打湿了一大片。
白母看着姥姥这样,也不禁悲从中来,眼泪也跟着扑簌簌的掉。
“妈,别瞎说,你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唉——”姥姥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在这略显空旷的病房里,回荡了许久许久。
晚上,白语跟着白岗来了石城二院。
进了病房,还瞧见了舅舅。
舅舅手里拿着一盒包装精致的黑色盒子,还挺大的。
白语见了人,有礼貌的挨着个的打招呼:“舅舅好,姥姥姥爷好。”
姥姥姥爷冲着白语笑,姥姥拍了拍床边,本来想找白语坐过去,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又把手往另一张空病床上指,“小语坐,坐那儿。”
这细微的差别,白语自然捕捉到了眼里。
她大大方方的在姥姥身边坐下,嘻嘻一笑,“我就守着姥姥坐。”
姥姥嗔怪看了白语一眼,“你这孩子,我这不生着病,你靠着我不吉利。”
白语扬了扬头,装作一派娇嗔的模样。
“姥姥瞎说,你哪有不吉利。再说了,就算您说的是真的,可我吉利呀,你离我离的近点,也好吉利吉利。”
“哈哈哈哈哈哈。”姥姥被白语逗得哈哈大笑,人瞧着也舒坦了许多。
“就你小嘴甜。”姥姥看着白语,一脸慈爱。
“小语从小就会说话。”舅舅把话接过,顺便把手里的东西塞到了白语的怀里。
“这是你哥给你买的,说是庆祝你上大学,他现在在学校回不来,说等他回来了,带你出去玩。”
东哥和白语自小亲厚,以前东哥还在念中学的时候,只要白语一来石城,东哥就会带她出去玩。如今虽然身在千里之外,也不忘白语。
她自然是感激的。
白语朝着舅舅笑,“谢谢舅舅。”
舅舅摆摆手,一副不用谢的模样。
白语拿着大盒子到面前细细端详,是她喜欢的礼盒颜色,上面写着漂亮的花字,【松露巧克力】。
她最喜欢的口味就是原味,抹茶和巧克力这三种口味的食物,没想到东哥竟然记得如此清楚。
白语心里很是感动。
可是她怕母亲不让她收,只能望着白母,用眼神询问,不过明眼人一瞧白语那亮晶晶的眼睛,一看就是欢喜极了的模样,哪有不懂的。
白母看着这副模样的白语,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微微点了点头,笑着嘱咐道,“记得回去给你哥打个电话,好好谢谢。”
“哎!知道!”白语这才高高兴兴的答应着,又牢牢握住了礼盒。
“不用,不用,这是他做哥哥应该的。”舅舅摆摆手,一副实心眼的模样说着。
白语又在病房逗留了许久,想着法的逗姥姥开心,经过她一晚上的努力,病房终于是添了许多的欢声笑语。
这笑声就连病房外值班的小护士们,听得也乐呵。
姨妈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提高了些音量。
“小妹, 我找了, 有个刚好就在J市附院上班呢!”
“真哒?”白母又惊又喜, 整个人的脸色都亮了不少。
可姨妈又转了话锋,语调低了低,为难道:“可他是耳鼻喉的,不是妇科的。”
白母听着眼神暗了暗,却不放弃,“姐, 不怕呀,只要他在那个医院, 怎么着都可能认识妇科的大夫。”
姨妈顿了顿,却没接话。
白母平日里是要面子的, 如果换了个人这个态度, 她就再也不好意思求人了。
可事急救命, 白母也只能出上这张脸了,她又求着姨妈:“姐,你就帮我问问,行么?求你了, 啊?”
白母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姨妈听了再冷的心,毕竟是亲姐妹也不好意思了,没答应也没拒绝, 只说:“这样吧,明天下午你来我们村, 我找你姐夫领着你去见见那家人。”
白母马上答应,也顾不得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了。
第二天,白母让白父请了假,连忙开着车去了姨妈家。
可敲了好几遍院子的大门,都没有回应。
白母一通电话打了过去。
“喂,姐你在哪呢,我过来了。”
姨妈那边不知道在干什么,竟然喘着粗气,仿佛对白母的事情早就忘在脑后。
“啊!对,还有这事。”
白母开得外放,听到这句话,白父皱了皱眉,似乎颇有微词。
“你等着我,我在山上种园,马上就回去。”
说完,姨妈也不等白母说话,马上就把电话挂了。
白父看见对面挂了电话,皱着眉说:“你这姐也太不像话了,明知道我们今天下午来,也不在家里等着。”
白母听不得白父说她家的不是,直接怼了回去:“行了,有本事你找人,没本事就闭嘴。”
白父也不敢回嘴,却还是心中不满,嘀嘀咕咕道:“你们不是说你姐身体不好吗?我看挺好的,还能种地。”
白母听着,狠狠瞪了白父一眼,白父这才彻底闭嘴。
可白母心里就不嘀咕么?
都是普通人,谁都不是菩萨,哪能不介意呢?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忍着了。
不多会儿,姨妈就拿着框子和锄头,满脸通红的回到了家,一边开门一边对白母说:“你先坐会儿,我去冲个澡换身衣服。”
白母此刻着急,恨不得立刻去那户人家,可也不好意思催,只能嘴角抽了抽,点点头。
半个小时后,姨妈神清气爽的出了屋,对着白母说:“走吧。”
白母立刻从沙发上起来,对白父对视一眼后,立刻跟上姨妈的脚步。
“对了,我跟这家人不熟,是你姐夫认识的。等会儿我把你领到了,你自己上去找人吧,我就不去了。”
姨妈把话刚说完,白父就瞪大了眼睛准备说话,却被白母一把拉住,她对着白父摇了摇头,不让他说话。
她则试探道:“那姐夫呢?不是说今天他来领着我们去么?”
“啊,你姐夫啊。”
姨妈不在乎道,“你姐夫单位有事,得上班。请假就得扣工资,出不来,我领你们去就行。”
此时此刻,白父的脸色已经跟锅底一样黑了,白母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而在他们身前的姨妈却看不到这些。
另一边,白语跟陈言被曲老太派到仓库里,为应届学子采买高考要用的文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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