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妈不和好了么?你怎么最近还是心事重重的。”陈言赶着自行车,和白语不紧不慢的走在马路上。
白语皱着眉愁道:“和好是和好了,可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怕他们背着你离婚了?”陈言直白的捅着白语的心窝。
白语翻了个白眼。
陈言续道:“可是你都保送了,按道理来说他们也不需要顾虑你的心情了,要是离婚早就告诉你了。没告诉你,就是没离,你不要杞人忧天了。”
这个道理白语自然懂,可是……
“但是……你不知道以前他俩吵架,要么吵的天崩地裂,要么冷战到海枯石烂,每次都得我从中斡旋,要不然谁也不肯低头。”
白语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和难以相信。
“可是这次,他俩竟然就这么和好了?感觉一点中间过度都没有,总觉得他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陈言听完,只觉得窒息得要命,赶紧一只手摸着人中,夸张道,“语哥,我真是服了你,以前是什么情况,现在是什么情况。”
“实话实说,我不怕得罪你哈。本来你爸妈在你高中,还是高三的时候吵架,我就有点意见了。”
“现在和好,我觉得再正常不过了。你想想,以前你高一高二或者高中以前,有的是时间给他们调节。可这是高三啊大哥,我看叔叔阿姨还是有点清醒的,因为在乎你,不想影响你,所以私下商量着和好了。”
“这很简单嘛。”
陈言总结道。
很简单么?白语沉思。
陈言这时停下脚步,坐在自行车上围着沉思的白语转了几个圈,而后停在了并不看他一眼的白语面前。
冲着她扬了扬头,“上车,回家!”
深夜的马路上,零星几辆车,路边的路灯闪闪烁烁,显得整个道路既明亮又冷清。
白语坐在陈言的自行车后座上,看着不停后移的街景,轻轻晃动着双腿,微微昂着头看着天空上并不算繁多的星星。
耳边呼啸而过的风,拂过白语的面庞,也慢慢疏解着她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郁。
所有经历过的痛苦并不是一句简单的“没事了”,就能轻轻松松揭过的。
曾经受过的伤,都会一次次在心中叠加,直至最后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
成为人一生的印记。
到时候,碰不得,摸不得,回忆不得,所有与之相关的记忆都会变成深灰色的疤,沉寂心底。
心有瑕疵,人便不会再拥有纯粹的阳光。
陈言和白语一起长大,他知道她所有心底的伤痕,也知道那些伤痕都带给了她什么。
因为父母时常吵架,她很难有足够的安全感,座位喜欢靠里,如果能靠着墙边,就再好不过。
因为白母的坏脾气,和经常没有原有的发火,白语从小就习惯察言观色。任何一个人细微的表情变化都能被她敏感的捕捉,除了对于爱情过于迟钝,其他的任何向下的情感波动,都会让她变得紧张跟不安。
如果说一个小团体的气氛变僵,白语一定会最先察觉,并且尽力活跃气氛,然后在气氛活跃之后,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样默不作声地呆在一旁。
这也是为什么,白语从小到大,固定的好朋友只有他们几个。她为人虽然看似开朗乐观,却并不热衷于开阔自己的交际圈子。
因为那会让她感到不安。
陈言很心疼她,真的很心疼她。
“对了,咱们这也算是准大学生了,这几天日子过得乱糟糟的,也没个计划。这样,这周日,小爷请客,咱们去【川香人家】下顿馆子?”
陈言一边骑车一边提议。
“知道啦。”白语回答的心不在焉。
而此刻,二人身后的天空中,本来隐于云层的月亮露了出来,亮了又亮。
周日的聚会被陈言办的热闹极了。
陈言、白语、周鸣、林悠悠、宋子棋, 甚至包括萧安在内,一起齐聚【川香人家】,结结实实点了七道大菜,狠狠地宰了陈言一顿。
老板娘知道这里面有三个准大学生, 高兴的直接又送了他们三道菜, 凑了个十全十美。
他们六个人都是饿着肚子进去, 扶着肚子出来,手里顺便还拎着没吃完的打包餐盒。
出来的时候,月亮高高悬挂在半空中,撒下一轮阴辉,七个人手搭着肩,摇摇晃晃走在路边。
那脚步不似喝酒胜似喝酒。
“你发如雪凄美了离别,
我焚香感动了谁,
邀明月让回忆皎洁,
爱在月光下完美——” [1]
周鸣勾着陈言的肩,哀嚎着周杰伦的《发如雪》, 本来不着四六的嗓子, 哼出来的歌却意外的着了调。
他在陈言耳边嘶吼着, 立下誓言:“言哥,我们一定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说完他还雨露均沾地看了看另一旁的几个人。
补充道,“宋子棋!萧安,你们都是!”
来往的路人纷纷向这群年轻的孩子投来或是好奇, 或是羡慕的目光。
宋子棋也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觉得周鸣太过显眼丢人,笑着撇撇嘴, 没搭腔,不过看向周鸣的眼神是宠溺的。
萧安本来安安静静地呆在末端, 骤然听到周鸣叫他,还颇感意外。
他隔着一个宋子棋看着周鸣调侃道,“我也算?”
周鸣豪爽的摆摆手,“算,怎么不算!三年同学,人生有几个三年啊?”
说完他挣脱了左右二人搭在他肩上的胳膊,往前小跑了几步,而后转过身子,面对着陈言等一众人,一边倒退,一边从左到右指着众人。
他指尖所到之处,有白语、林悠悠,有陈言、宋子棋,更有萧安。
周鸣一字一顿,语气诚恳,眼里在路灯灯光的闪烁下似乎还有隐隐的泪花,他说。
“你、你、你,你们都是我周鸣的兄弟。”
白语看着这样真情流露的周鸣,忽然觉得时间真的过得飞快,一眨眼他们就从懵懵懂懂的小屁孩,一下子长到了现在。
可这样快乐的时间,白语不想太过伤感,于是换了个话题,调侃道:“我是你兄弟没问题,悠悠也是?”
“呜呼!”
“呜呼~”
陈言和宋子棋跟着起哄。
萧安只淡淡地笑笑,也很享受这样的气氛。
林悠悠则娇嗔地看了眼周鸣,又剜了眼白语,轻轻敲了一下白语的胳膊,害羞的低下了头。
自从白语和陈言开始给林悠悠补课,虽然说成绩不能立竿见影。但是比着先前的毫无信心,她现在却越来越自信了。
林悠悠解了心结,自然也不再避着周鸣。
两个人把握着交往的尺度,一起拼了命的学习,白语瞧着,明白高考结束,他们在一起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作为他们的朋友,自然是开心的。
周鸣看着低下头的林悠悠,平日里的精明和聪明劲全都没了,只顾着挠着头傻乎乎的笑,浑身上下透着憨劲儿。
一个不留神,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一下,就这么在五个人面前摔了个大马趴。
“哈哈哈哈……”
大家看着摔蒙了的周鸣,都指着他开始抱着肚子笑,林悠悠也跟着笑,笑完后又剜了一眼周鸣。
笑骂道,“傻子!”
此刻半空中的月亮,又弯了弯。
仿佛是看着这一排嬉笑打闹的孩子,笑得裂开了嘴角。
石城二院病房。
白母晚上坐在姥姥病床前,整个人的面色有些发灰。
给姥姥换点滴的护士长看见了,忍不住问:“你这脸色不对啊。”
白母勉强笑笑,“可能没睡好。”
护士长点点头,拔下快没药的吊瓶,手脚麻利地换了一瓶新的,临走时还不放心的嘱咐道:“天天看你坐在这儿,什么人熬的住啊?不是俩孩子么?不知道换班?”
“你脸色确实不太对,去查查体,别你妈妈还没照顾好,就把自己累垮了。”
白母有些感动,点点头,“知道啦,谢谢大夫。”
可她转过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姥姥,仍旧是面无表情,估计她再提起来下周让哥来替她,肯定又要闹动静了。
白母无奈,只能起身去走廊上吹风。
舅妈这时候拎着包从走廊那头溜达过来。
老远就冲着白母打招呼。
“小妹,怎么站在外面。”
白母调整了一下表情,笑笑回应,“吹吹风。”
舅妈点了点头,转头就准备进病房。
白母犹豫了一下,还是拉住了舅妈,“嫂子,那个什么,我前段时间体检,医院给我的建议是一个月以后再复查一次,这也到日子了。我最近总是在病房抽不开身,所以跟哥商量了一下,让他下周来替我。”
小舅是个闷葫芦,光会做事不会说。白母怕到时候舅妈别因为轮流看护的事误会了舅舅,觉得他什么都大包大揽,不顾小家,就急着提前解释。
舅妈却不以为意,摆摆手,“知道你这阵子辛苦,下周让你哥来替你都是应该的。”
白母刚准备扬起嘴角,心里也因为舅妈的体谅而暖了暖。
谁知舅妈下一句话就让白母本该上扬的嘴角停滞在了半空。
“这医院不就现成的?你跟这体检不一样?”
白母抿了抿嘴,试图解释:“这个医院毕竟小,想着去大医院看看的。”
舅妈似乎不理解,眼神也不落在白母身上,淡淡道,“医院哪分大小,不就是个检查,哪里都一样吧?”
石城二院毕竟是个小医院,连三甲医院都够不上。当初给姥姥做检查的起码也是个三甲医院,不过因为病人多,没办法空出来可以长久住院的病房,才给挪到了石城二院,一边按照大医院给的治疗方案医治,一边等着新的治疗方案。
白母体检出了问题的事,其实是一直瞒着家里人的。
一来,没有确定的结果怕大家担心,二来,姥姥也这时候病了,事赶事,也说不得。
可如今她实在没办法,开了口,本来以为起码能得到一句关心的话。却没成想得到的,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让她在设备都不齐全的小医院做检查的话来。
白母本来想上扬的嘴角,僵持在半空,事已至此,只能冲着漠不关心的舅妈勉强一笑。
这个世界上,到底谁能靠的住呢?
白母突然觉得过了快半辈子了,这个问题还是个无解题。
等半夜回家。
白母跟白父已经是一脸疲惫,白母看了眼客厅的钟,已经是十一点了。
两个人换好鞋子,白母脱下大衣挂在门口衣柜边上。
“后天你得请个假,跟我去一趟J市。”
白父这几天是白天上班,晚上下班去石城接白母回家,整个人的状态不比白母好上多少。
他搓了搓脸,“你放心,我假都请好了。”
白母叹了口气,看了眼白语房间紧闭的房门,又把声音压低:“现在的问题是,咱们这一来一回,怎么也得三四天,小语怎么办?”
白父把倒好的水递到白母手里,“这简单,小语自理能力强,多给她点钱。白天在学校,晚上跟陈言一起回家,出不了事。”
白母接过水喝了一口,随后把水杯放在茶几上,语气有点着急,“我当然知道小语一个人不会出问题,问题是咱们一起消失这么多天,怎么跟小语解释?”
“唉。”白父叹了口气,坐在一侧的小沙发上。
白父白母怕惊醒白语,没开客厅的大灯,只开了一盏沙发旁边的落地灯。
灯光昏暗,照的白父白母的脸色晦暗不明。
白母露在光里的那半边脸,阴沉沉的,就跟在黑夜里一样。
白父提议,“就跟她说实话不行吗?都大孩子了,再过几个月也成年了,担得起事了。”
白母瞪了他一眼,“什么事都还没定下呢,告诉她有什么用。”
白母话音一落,客厅就又恢复了初始的寂静。
而这时候,“支吾”一道开门声响起,白语穿着睡衣打开了房门,眼神清澈,全然没有睡过的痕迹。
她冷静的问:“什么事?”
晚上11:00。
这个点白语本来应该已经睡了,可是因为在给林悠悠整理数学题,她就稍微熬了点夜。
听着父母开关门的声音,她下意识就把灯关了,怕被说这个点还不睡觉,挨骂。
不知道是该感谢她的下意识,还是该感谢这门并不怎么隔音,刚刚白父白母的对话,她耳朵贴着门听了个七七八八。
此刻,白语挨着白母坐在主沙发上,白父坐在另一旁的小沙发,客厅灯光大亮,一片光明,然而三个人的心情却和此刻的光亮截然相反。
“我从北京回来就觉得你们怪怪的,果然。”
“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事?”
白语皱着眉,直身坐在沙发上,神情严肃地望着她的父母。
白父低着头不肯说话。
白母则是使劲的扣着指甲盖,也一言不发。
白语看着沉默的父母,深呼吸了一口,又厉声重复了一遍,“你们刚刚在客厅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所以到底瞒了我什么?”
白父白母这才对视了一眼,白母冲着白父使了个眼色,白父却继续闷不吭声。
白母无奈,只能骂了白父一声:“白岗,你说!”
白父皱了皱眉,叹了口气,斟酌后说道:“小语,是这样你妈妈之前单位体检,查体查出来一些问题。”
白语心里一紧,又见白父继续沉默,虽然着急,但是却故作沉稳道,“什么问题。”
白父为难的看了眼白母,白母恨恨地咬了咬牙,却转头对着白语讨好着笑了笑。
“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是爸爸妈妈需要去一趟J市,这几天可能不在家,你老老实实在学校和家里呆着,自己一个人这几天注意安全。”
白语直视着白母的眼睛,仿佛想从里面看出来说谎的痕迹。
却发现根本没有谎言,只有隐瞒。
白语了解母亲,她不想说的事,再怎么逼她也不会说。
白语微微张了张口,又闭上,她低下头抿了抿嘴唇,而后便传来她冷静地声音。
“行,那我也去。”
“不行!”白母立刻反驳。
“你还是学生得学习,跟着我们去J市干嘛。”白父也不同意。
白语不理解,她试图把道理说通,“爸,妈,我都保送了,不需要再学习了,我明天就可以跟老师请假跟你们一起去J市,没关系的。”
白语原来还疑惑为什么她保送这么大的事情,白父白母却不大肆庆祝。
而且他们的和好处处透露着鬼怪,如今看来,如果是白母生了病,那所有的问题就都有了答案。
而且能让母亲放下身段跟父亲和好,又忘记庆祝她这么重要的时刻,那必定不能是什么小病。
所以,她一定要跟着去。
“不行,你还是个学生,就算你现在不用上课学习,你多看看书总没坏处。”白父制止。
“我只是去复查一下,给大医院的医生看看,确认没事而已。要不是我自己没出过远门,怕不认识路,我连你爸都不让他陪我,你跟着做什么,路上还不够我们操心的。”白母补充道。
白语彻底绷不住了,她不耐的皱了皱眉,小幅度地挥舞着双臂为自己正名,“你们不用操心我,我去过J市,连北京我都去过,我出去肯定比你强。”
白母听着白语的话,脸色彻底冷下,语气也不再是商量的语气。
“说了不准你去就是不准你去,没得商量。”
说完白母就直接离开了沙发,回到了主卧。
白父也跟着起身,看了眼白语,“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妈的脾气,别跟她犟着来,到时候检查结果爸爸会打电话告诉你的哈。”
说完,白父也不再搭理白语,回了主卧。
次日一早, 天还没亮,白父和白母就悄么声的收拾东西离开了家。
白语一睁眼,家中无人,便连忙打电话给白父。
白父说他们已经在去往J市的路上, 让她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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