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母不搭理白父,只望着窗外的大海, 眼眶红红的,脸上还能见的出未干的泪痕。
她不明白, 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怎么在这种生死之际, 却能这样不慌不忙, 不紧不慢。
她当初生病的时候, 自己跟哥可不是这个态度,都是当成自己家的头等大事,上赶着帮忙。遇到不负责任的医生,那都是能急红眼的。
可事到如今……
白母望着远处的大海, 吸了吸鼻子,使劲憋着眼里的泪,不再让它落下。
心里虽然难过, 却也有了决断。
当天晚上,白母等着白语回家, 把她叫过来,坐在自己身边。
柔声道:“我跟你爸爸商量了,准备去求你陈叔叔帮帮忙。”
白语肉眼可见的惊喜高兴,“真的?”
她觉得自己总归是能帮着父母解决一些问题了,开心得很。
“真的,我们明晚就过去找你陈叔叔。”
“那我跟你们一起?”白语想跟着一起去,也闲。
可白母摇摇头拒绝了,“跟你说就是不让你去。还有就是,你们学校中午放假,你跟陈言多在外面转转,也别让陈言那么早回家。”
白语不解,她皱着眉没答应。
白母安抚道,“都是大人的事,你们小孩子别参活,啊?”
白父也跟着劝,“听你妈的话。”
白语的肩膀塌了塌,只能听话答应。
次日的傍晚。
白母和白父提着大大小小的东西登上了陈言的家门。
没成想,他们刚一敲门,门就开了。
“老白,小王,快进来。”陈叔叔热情地欢迎着。
赵莹女士也在里面热情地招呼着,“你们怎么这么快?我还差一个菜就炒好了,你们坐那儿等着,一会儿,就一会儿哈。”
白母跟白父对视了一眼,有些莫名。
他们是来求人的,怎么搞得像是来做客一样。
白父领着白母进了屋,把手里的大小东西往陈爸爸面前一放,笑道,“给你们带了点东西。”
陈爸爸连忙推辞,“别,别,别,我可不要,你们这是干嘛?”
白母换完鞋跟了上来,“这些你们一定得收下,不然我们可不好意思在你们家呆着了。”
陈爸爸见推辞不了,只默不作声接过东西,完完整整拜访在玄关旁边,却没说收与不收。
不过,白父白母只当是他们收下了。
“快坐,陈言跟我说你们今晚来找我们。却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来,这不准备的晚了,还差一个菜。”
“你们坐。”
陈爸爸刚说完,赵莹女士就端着刚炒好的菜出了厨房,热情地招呼着,“好了,好了,咱们直接去饭桌。”
晚上六点,陈言家的饭桌。
白母看着这满满当当的一桌菜,讶异的很。
赵莹女士热情地张罗着,“都别愣着,快吃啊,尝尝我的手艺。”
榕城四月份的天最是舒服,天高气爽,吹过的风滤掉海里的腥湿,只带着海盐的清香覆盖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包括陈言的家。
赵莹女士开着窗,风从窗外游走而来,轻轻柔柔地拂过窗户的纱网,光滑的地板,地板上青葱的绿植还有精致的桌椅,以及白母略显单薄的后背。
穿过层层叠叠的这些,最终吹动了白母鬓边的发丝。
而被吹动的发丝里隐隐透着花白。
这段时间的折腾,白父白母两人都苍老了不少。
陈爸爸和赵莹女士都不傻子,自然看得出来。再联系着陈言前段时间问他医院里的事,前因后果便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了。
思及至此,赵莹女士就更心疼白母了。
连忙又往白母碗里多夹了几块肉。
白母道谢,赵莹女士则大大咧咧道:“你跟我客气什么呢,赶紧吃。”
陈爸爸也招呼着白父。
总之这顿饭,陈言父母热情周道。
吃完了饭,四个人就围着沙发坐下,陈爸爸又拿出了珍藏的茶饼,给白父泡茶。
“我知道你好这口,就等着你来,咱们一起喝呢。”
白父白母这几日见惯了冷遇和白眼,今日突然被这么热情对待,反倒有些不习惯了。本来准备的开口求人的话,却徘徊在嘴边,迟迟吐不出来。
白母看了看客厅里的钟,又看了看白父,一个劲儿的对他使眼色,可白父却闪躲着目光。
白母了解他,这是不好意思了,她也不生气。此时此刻让她开口她也不好意思,也罢,今天不行,改天再说吧。
白母抿了抿嘴,又喝了口茶。
准备再等等就打道回府。
这时候,陈爸爸却率先开了口。
“那个,是这样的。我有个大学同学现在在J大附院工作,他是神经外科的主任。”
“这样,我把他的微信还有手机号都给你们,你们有什么事可以自己联系。”
说完,陈爸爸罕见的有些紧张的摸了摸鼻子,拿出手机把同学的微信名片推给了白父,又把手机号单独发给了他。
事情做完,陈爸爸推了推眼镜,补充道,“你们放心,同学那边我已经提前打好招呼了,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跟他提,不用不好意思。”
“我同学姓李,人厚道,性格也活络,更重要的是很专业。你们有什么事都可以问他,他人脉也广,就……你们都懂,反正不需要跟他客气。”
陈爸爸说到这儿,咳嗽了一下,战术性的喝了一口茶,看了看白父又看了看白母,继续说。
“嗯……就是这中间的联系,我跟赵莹就不多过问了。但是,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就跟我说,我去找我同学。”
陈爸爸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白父和白母哪里还有不懂的。
人家体面,从一进门请他们吃了一顿热闹的家宴,到吃完饭喝茶聊天,看出来白母羞于启齿后主动提及,最后更是考虑到他们的顾虑,不过问他们家的事,尊重隐私,生怕让他们觉察到一点的不舒服,这里里外外都给白母想的周周到到的。
白母突然觉得有些羞愧。
毫无血缘关系的朋友肯为自己坐到这个份上,可自己血浓于水的骨肉至亲却像是生怕沾了自己的晦气般,推推拖拖。
这世上的亲与不亲,当真是很难分说。
想到这儿,白母的眼神暗了暗。
白父则是万分感激地握着陈爸爸的手,感恩的都说不出话来。
千言万语到最后只憋出一句,“老陈,以后你要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句话,一句话……”
白母在旁边目光柔和,面带感激的看着赵莹女士,低声道,“谢谢,阿莹,谢谢你。”
赵莹女士见状怕白母哭起来,立刻摩挲着白母的手背,把白母搂在怀里,安慰道,“都懂,都懂,人这一辈子谁家没点难事。”
“更何况,你跟我都认识多少年了。我们可是二十多年的交情,人这一辈子有几个二十多年,不用跟我客气的,真的。”
白母本来还忍着泪,听到这话,却忍不住哭了起来,她怕丢人,就把头埋进了赵莹女士的脖颈里,赵莹女士也很熟练的抱着白母,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
这般熟稔又亲密的姿势,是二人许多年都不曾有的了,一瞬间仿佛回到了昔年上学的时候。
那时候,她们还都是无忧无虑,天真快乐的小女孩儿。
那时候,谁都不会想到短短二十年,人生的际遇竟会如此不同。但好在兜兜转转,她们总归还有斩不断的缘分,仍旧是亲密的朋友。
送走白父白母不久后,陈言也掐着点回了家。
他一回家,先是灌了自己一大口水,又马上着急的问赵莹女士:“妈,白语爸妈来过了么?”
赵莹女士本来在卧室阳台给花浇水,听着陈言这一嗓子,马上拿着水壶从里屋探出头来。
“来过了,刚走不久。”
陈言赶紧过去挽住赵莹女士的胳膊,把她往客厅沙发上带,“你们没乱打听吧?”
赵莹女士嫌弃地看了眼陈言,“你这是在质疑你老妈我的人品么?”
她放下手中的水壶,轻轻坐下,对着儿子吐槽道,“你这就是小瞧你老妈了。”
随后又叹了口气,“我认识老王这些年,头一次看她这么憔悴,她个性要强,轻易不愿意求人。”
“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这些我比你清楚多了。”
“再说,谁家没点需要求人的事,我都理解的。而且,这么多年朋友,我也是真心疼。”
说到这儿,赵莹女士突然开始有些生气,“你看看她,我们什么交情!”
“当年一个高中,现在一个小区,儿子女儿都认识,我俩认识的时间比你俩岁数都大,这情分按道理来说不浅了吧?可她遇到困难需要帮忙,却不第一个想着我,还得小语从你这儿打听,她……她这也太见外了。”
赵莹女士气呼呼的,腮帮子都快憋红了。
陈言却觉得妈妈这样可爱极了,上去就轻搂着哄道,“妈,白语妈就这个个性,你多体谅。”
赵莹女士不愿意听了,“还用你说,我闺蜜我不体谅谁体谅?”
“是是是,你闺蜜,你体谅。”陈言松开赵莹女士,随口答道。
这时候陈爸爸洗完碗从厨房出来,手还是湿漉漉的,他看着陈言叮嘱道,“你这段时间多关注一下小语,看看有啥需要帮忙的,到时候你跟我说。”
“人生真有大困难的时候不多,发现了就能帮一把是一把。”
赵莹女士接着她老公的话,回头看这陈言,“你听见没?”
陈言学着他妈刚刚的神色,把头一甩,留下一句,“还用你说?”
紧接着就回了房。
这个世界好像就是如此奇妙,有的人见着你有了麻烦,生怕躲得不够远;有的人见你有了麻烦,却会埋怨你第一时间怎么不去通知他,他好能马上帮帮你。
所以说,亲疏远见,关系冷暖,不能刻板的依据血缘的亲疏,更应该遵从内心的感受。
谁真的对你好,紧要关头谁会为了你奋不顾身,血缘不会告诉你,但是心会。
有了这条线, 白父很快就和J市附院的李医生取得了联系。
李医生为人热情,上来问了问他们的情况。知道白父白母需要的是妇科的医生,马上就联系了一位权威,并给白父白母预约好了手术和病房。
不出意外, 一个月以后就可以进行手术了。
大事已定, 白父白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白父看着墙角边又被陈言父母送回来的礼物, 跟白母感慨道,“咱们可得念着人家一辈子的恩啊。”
白母点点头,唇边带着一丝感激的笑,“是啊,得念着人家的情。”
又过了几天。
保守治疗并没有什么起色,姥姥的状态愈发不好。整个病房全都是刺鼻难闻的味道, 无奈之下,医院整体还是决定给姥姥进行手术。
手术室外, 白母、姨妈、舅舅等在外面。
白母脸色不太好,满脸的疲惫, 舅舅见了心疼, “小妹, 你跟着熬了好几天了,你要不回去休息休息?”
白母摇了摇头,“不用,哥。”
“你不是身体也不好么?听哥的赶紧回去休息。”
姨妈见了, 心虚地低了低头,再一抬头又是满脸的笑,对着白母说:“确实, 小妹,你去休息休息, 这里有我和你哥。”
白母是个直性子,前段时间在姨妈那里吃了冷粥,虽然面子上不敢摆脸子,可心里确实有气。
只对着姨妈勉强笑笑,摇摇头,固执地不肯走。
过了一会儿,舅舅说出去买水,暂时离开了一会儿。姨妈趁着这个档口,拉着白母的衣袖,不好意思道,“小妹,你那个手术的事,我确实没……”
“没事,姐,我找着人了。”
姨妈惊讶,意外道,“找着了?”
“对,跟大夫说好了,安排一个月以后做手术。”
“这么快?”
这话没过大脑,姨妈说完自知不妥,马上找补:“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高兴,快点好,快点好。”
白母胸肺像被碎冰堵住,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只笑笑便没再说话。
姥姥的手术进行了三个小时,虽然危险但也还算顺利。不过毕竟年岁大了,这次算是彻底伤了元气,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如从前,医生嘱咐他们做儿女的回家要好生给老太太调养。
也暗示了他们,这个年纪这么大的手术,虽然眼前这关渡了过去,可剩下的却说不准了。
舅舅拍了拍留着泪的白母,拿着单子跟医生走了出去。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除了临近白母的手术之期,高考也近在眼前。
六月份的天不热不冷,温度适中,可教室里学生们的学习热情却如火如荼。
老师每天都在讲台上慷慨激昂,挥洒汗水,就怕讲少一道题,少给底下的同学挣一分。就连一向佛系的豹哥,这几天嘴皮子上也起了一圈水泡。
听说是让班里一个临近高考,还只趴着睡大觉的同学给气的。
能把豹哥气成这样,白语只道是好手段。
确实,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这个年纪明白高考的重要性。它虽然不能一巴掌拍死你这一生的命运,却也能足够决定你未来四五年的人生轨迹。
家长就怕孩子不懂这些,又怕临近高考在他们耳边聒噪徒增压力。于是,纷纷各显神通,有去庙里烧香拜佛的,有去重金求来开了光的吊坠挂在儿女身前。更有甚者,新闻上还有报道把焚香的金纸烧成了灰,化进水里,逼着考生喝进去的。
最后这个自然就是怪力乱神,反面教材了。
白语的班主任今天还拿着这个案例,在讲台上大批特批。
“这种家长就是愚昧迂腐,这要是真喝了可是要出大事的。我知道快高考了,家长们可能比你们还紧张,但大家心中一定要有数,在饮食方面更要注意,不要多吃也不要少吃,平时吃什么,这几天还吃什么。不要熬夜,注意休息,我相信大家都没问题的。”
“好了,我们开始上课,接下来我们看卷子的第三题,这题同学们都错的比较多……”
而白语此刻正在物理组帮着东哥和其他几个物理老师批改卷子。
临近高考,白语索性就没回班了,而是被各科的老师拉进每个科目的办公室轮流“打工”。
要么是帮忙批改卷子,统计题目错题率。
要么就是帮忙写写教学心得,应付一下上级检查,白语字好,文笔也好,老师们用的简直不要太趁手。
一时之间,有口皆碑,就连东哥也慕名把她抓来,帮着写工作感言。
一直干到中午吃饭的点,其他老师都离开了个七七八八。
白语一边写一边感慨,“东哥,我这几天光是工作感言都写了七八份了,我都快觉得我是个老师了。”
东哥在批改着卷子,轻“哼”了一声,“美得你,就你这小样还想当老师?”
白语奋笔疾书,驾轻就熟的把报告写得天花乱坠。
“嘿嘿,我这不吹个牛么?”
“再说了,我写了这么多报告,还不能让我吹吹?”
东哥刚改完一道题,皱着眉翻了翻左边留的署名,“你看看,这都快高考了,这么简单的题孙星还错!”
白语突然想到高二的时候,孙星拖周鸣给程泷带黄|色小碟的事,也不知道最后那片子送没送到程泷手上。
东哥又说,“吹,你可劲儿吹。”
白语“嘿嘿”一笑,“东哥,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写的保质保量,勇争第一。”
东哥不在乎,甩了甩头发。
“你不用用心写,这东西交上去也没人看,但每学期都得走这个过场。”
白语也明白,这个世界上最多的就是过场,用政治术语说就是“形式主义”。
“白语,吃饭啦!”陈言不是什么时候跑到物理组的办公室门外,冲里面探着头。
“进来,探头探脑的干嘛?”东哥批完手里最后的一份卷子,冲着门外喊。
陈言也不扭捏,他本来就是二班的物理课代表,这地方他也熟,大摇大摆着就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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