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安点了点头。
“行,那你去那边,我去那边。”
说完陈言就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榕城虽说是个宁静的边陲城市,不像大城市的夜晚繁华,也不似大城市的晚上危险重重。可白语毕竟是个女孩子,再安全的城市,一个女孩子晚上出门也不能保障十分的安全。
陈言跑遍了小区的小花园,娱乐器材场,又跑到了隔壁小区白语心烦喜欢逛的那条小路,可都没人影。
刚刚萧安也说白语不在河边。
她能去哪儿?
她会在哪儿?
陈言跑的脚底都快磨出了风火轮,额边也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水。
陈言此刻好不容易拦住了一辆经过的出租车,现在就剩下那家川菜馆子了。可这个点人家根本不可能营业,但是哪里都找不到白语,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夜晚路边灯火摇曳,陈言把头靠在冰冷的窗边,看着窗外空无一人的街道,目光离散空洞。
可就在下一刻,陈言的眼神突然聚焦,急急忙忙让师傅刹车,给钱后快速关闭车门,下了车,大步跑到已经过去一段路的一盏路灯下。
陈言停在这盏路灯下,弯下腰,双手撑膝极力压制住不太均匀的喘息声,看着路灯下蜷缩成一团的人,嘴角想上扬,却又狠狠压下。
陈言看着眼前一直不抬头的白语,努力把声音变得严肃,批评道,“你怎么回事,这都几点了,你知不知道你一个女生大晚上的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街上,有多危险,你清不清楚!”
“白语,你出息了,现在都敢不回我的话了是吧?”
“嗯?”
陈言看着白语一直低着头,把脸埋在双膝里,不肯说话的白语,又拿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
声音突然变得轻柔。
“白语?”
“白语?”
“我不是故意凶你的,我这不是担心你……”
陈言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股巨大的冲力扑倒在地,白语直接抱住了陈言,本来安安静静的她,突然仿佛是受到了巨大委屈一般,抱着陈言“嗷呜”一嗓子哭了出来。
“啊——陈言!啊——呜呜——”
“啊——呜——”
“陈言!”
陈言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眼神突然变得温柔又宁静,他反手抱住白语,温柔的把她圈在怀里,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发,柔声宠溺地安慰道。
“我在,我在,慢慢哭,不着急,不着急。”
“啊——呜——”
白语哭得更大声了。
陈言却把头慢慢靠在白语的头上,双臂紧紧拥着白语,刚刚悬着的心才终于有了落地的实感。
谢天谢地。
或许是那一晚太过伤痛, 白语开始了漫长自我逃避和催眠的过程。
她不再提父母,也不去回忆任何和父母有关的事情。每天照常上课,照常下课,照常和萧安一起开会拿卷子, 照常和陈言周鸣一起吃饭回宿舍, 甚至她还能笑着开玩笑。
几乎所有的人都不能察觉出白语和以往有何不同, 就连白语自己也觉得她和过往没什么不一样。
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宿舍所有人都点灯熬油复习结束陷入沉睡以后,白语却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迟迟没有困意。
她觉得自己可能出问题了,可她又说不出来哪里出了问题。
甚至她的成绩变得更加稳固, 这学期再也没有掉出年级前十。
林悠悠每次知道她的成绩,都会开心地摇着她的手臂, 欢心雀跃道:“白语,白语, 你太牛了, 你要是一直这样, 就算不通过竞赛这条路子,Q大也肯定没问题。”
“太牛了!”
可白语看着年级排名里自己越来越靠前的成绩,心底里却没有任何的波澜,说不上来有什么开心的。
但她看着兴奋的林悠悠也能跟着一起笑。
好奇怪, 你说对不对?
可这些连白语都说不清的变化,却被陈言看在眼里。
在陈言眼里,白语的的确确还会笑, 可是笑容永远是在大家笑起来以后,后知后觉的发出。
她一直跟着他还有周鸣吃饭, 可是食量却一天比一天少,平时喜欢的菜,如今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
还有卷子,平时她两天才能做完的竞赛题,现在莫名其妙的一天就能做完,都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时间。
明明平时在后门看她,她大半的时间都在发呆。
物理办公室。
陈言听着他们班的物理老师布置任务,眼神却不自觉的往后面东哥的座位上瞟。
东哥批改着白语的竞赛卷子,一直划勾,一直划勾,一直划勾,勾到东哥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他嘀咕着:“这孩子最近魔怔了吧。”
又抬头看着白语淡定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孩子最近哪里不一样了。
可到底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他皱着眉打量着白语,语重心长道:“白语,你最近竞赛试题做的这么多,你其他基础课的学习可不能落下啊。”
白语微笑,“没落下,东哥。”
二班的物理老师一边数着卷子一边笑道,“组长,白语可没落下,刚刚月考摸底物理成绩年级第一,综合成绩年级第四呢。”
说完她又抬头看着陈言,调侃道,“陈言你可得努把力了,不然什么时候要就要被白语反超了。”
陈言表面上无所谓的笑笑,“我等着。”
可暗地里却担心地望向白语,而白语……也在笑。
陈言和白语拿完卷子同时走出物理组的大门。
距离那个黑暗的夜晚已经过去了两个月,眼瞧着寒假就要到了。
陈言看着白语的侧脸,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问:“你寒假有什么安排么?”
白语目光仍旧看向前方,“寒假?寒假不是要去北京参加集训么?东哥说这次集训结束之后直接开考,要是顺利的话,说不定就可以直接成为准大学生了。”
对了,上次国庆的考试,白语也顺利通过,层层筛选下,榕城就只有陈言、萧安、白语这三根苗子了。
这三个人现在可是整个年级,所有老师掌心上的宝贝。
要是换成平时的白语,肯定会拉着陈言臭屁一番,可这次白语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和沉稳。
陈言停下脚步,看着白语的背影皱眉,他喊了白语一声,让她停下了脚步。
“白语!我说的不是这种安排,我是说有没有别的?比如你有没有想玩的地方,或者想吃的东西。”
“而且这次去的是北京,你以前从来没去过,你有没有想转转的地方,我带你去?”
“还有谢槿,你这次好不容易去北京,不想去见见谢槿么?”
白语回头,神色平静,除却听到谢槿的名字时睫毛微微一颤,其余的时间都很平淡。
她说:“陈言,我们都高三了,哪有时间去玩。”
“这次集训意义非同寻常,你也收收心。至于小槿,她会理解我的。”
说完,白语又很温柔的笑了一下,就捧着卷子离开了。
陈言看着白语两个月下来,略微有些单薄的背影,突然想起来她妈妈的话。
上个周末,赵莹女士吃饭的时候对着陈言问:“小语家是出什么事了么?我怎么觉得好长时间没看见小语她妈妈了,还有小语那个孩子,听他爸说她都好几个周不回家了,就留在学校学习。”
“是,高三学习是紧张,抓紧时间是对的,妈妈不反对。可用不着不回家吧,你们高三一周总共就休息不到一天,还不回家,这不是学魔怔了吧。”
“你跟小语一起长大,平时留心点,我在电视上看好多学生都承受不了高三的压力,那都……”
陈言听不下去了,放下碗筷,无奈道,“白语她不至于,她这学期物理成绩次次年级第一,综合排名都快赶上我了,她就是用功了点,没你说的那么玄乎。”
赵莹女士点了点头,又不放心地嘱咐道,“那就行,不过你也得时刻看着,要是你觉得小语压力大了,就多跟她说说话,开解开解,听见没?”
陈言点点头,“嗯,明白。”
可陈言担忧的看着白语的背影,心中叹气。
她这哪里是压力大啊,她这是有事想不明白,又不肯去想,拿学习来逃避呢。
可是她现在逃避得是不是出了问题?
陈言越来越担心。
又过了一个周,白语的症状丝毫没有好转。
一个晚自习,陈言不得已把萧安叫了出来。
“你有没有发现白语最近有点不正常?”
陈言也不过多寒暄,上来就直奔主题。
萧安看着三楼方向,也忧心忡忡,“是啊,她以前上课都是主动调动班级气氛的那一个,东哥上课讲题她就在下面答得最大声。可那天晚上以后,她上课都很沉默,除非老师主动问她问题,她都不主动说话。”
陈言点点头,“最近给她吃饭也是这样,笑得没有灵魂。”
“你有什么办法么?”
萧安垂眸,睫毛长长的阴影打在脸上,好像忽然陷入了某种回忆。
陈言又重复了一遍,“问你呢?”
萧安回过神来,他苦笑道,“这种事情,我们帮不了她。人多了她心里会有压力,会更加下意识逃避,人少了她反而会轻松。”
“但是也不能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们能做的只有陪伴。事情解决与否,还是看她自己能不能接受,自己心里的那道坎过去了,才算是彻底过去了。”
萧安曾经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既然改变不了外界,那就只能改变自己。
不过,这点很难。
萧安不是没做过努力,他在那晚两周后就察觉出来了白语的不对劲儿,他跟她做过沟通,也试图深聊过。可白语总是在他要碰到那块禁区时,下意识转移了话题。
从那以后,萧安就明白,白语是在逃避,逃避到连提都不愿意提,听都不愿意听。
这是下意识的自我封闭。
这个问题如果不能从根源解决,谁来劝她都没用。
他从前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严重的时候连跟人正常说话都懒得说,最后,最后是怎么好的来着?
好像是妈妈生了妹妹,注意力从他身上分去了一半,他觉得终于能够喘过气来了。
才慢慢走了出来。
他又想到了那晚白语爸爸满身的酒气。
他看向陈言:“或者说你能跟白语爸爸沟通沟通,解铃还须系铃人,白语是因为她爸爸有的心结,可能他爸爸才能解开?”
陈言点点头,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萧安的建议后,两个人就各自回班了。
晚上的时候,陈言在床上辗转反侧,纠结了很久最后决定还是暂且把此事搁置。
一来,他一个后辈冒冒然去找长辈说这件事,等于当面戳人伤疤,揭人私事,不够礼貌。
二来,白语马上就要去北京参加集训了,是最关键的时候,她的心理最好不要再有任何波澜,即便现在难过逃避,也只能如此了。
“唉。”陈言忍不住叹气。
隔壁床的男生也没睡着,听到陈言叹气,忍不住问:“陈言,你怎么了?我最近总是听见你叹气,你学习都这么好了,还有烦恼呢?”
陈言侧过脸,试图在黑暗中看着寻找那个男生,无果后,他又把脸转向天花板,小声回道,“不是学习好,就可以解决所有烦恼的。”
那个男生还想说什么,门外就传来值班老师严肃的声音。
“不准聊天,赶紧睡觉!”
宿舍瞬间安静下来。
陈言把双手枕在脑下,盯着天花板发呆。
而另一边,白语同样睁着大眼,看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石城,白语姥姥家。
白母自上次白父酗酒以后,就白天上班,晚上自己坐车回石城。
已经两个月没有和白父再有联系。
可今夜,白母拿着刚刚从医院拿来的体检单子,一个人在灯光下沉默了许久。
一个多月后, 白语、陈言、萧安出发去往北京。
去的时候要白语的心情郁郁,可仍旧以笑待人。
半个月的集训,白语在物理班次次拔得头筹,一时之间聚焦了所有人的目光。
白语从前从不爱出风头, 主要都是因为白父, 他总希望白语能够是个低调内敛, 安静沉稳的姑娘。
既然要满足低调内敛,安静沉稳,那自然不能做个事事争先,夺人眼球的女生。白语初中的时候面对老师安排她做班长的要求,主动拒绝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从前,她是为了讨好父亲。
现在……白语觉得无所谓了。
可她决定不听从白父那一套的时候, 却发现自己也没有了开朗争先的能量,除了刷题, 对什么都是兴致缺缺。
可次次第一,白语私下里即便再冷, 在集训营里也已经是足够耀眼的存在。
这里本就汇聚了全国的精英, 其中不乏有男生因为她的成绩与她攀谈。白语只是一一礼貌回复, 不热情也不疏冷。
只不过自己呆着的时候,就是一副面瘫神情。
最后一天,所有考试结束以后。
白语拎着考试用品,穿着一身黑色过膝羽绒服往宿舍楼走的时候, 意外的被邓哲拦了下来。
白语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看着邓哲,意欲询问。
邓哲穿着一身橘黄色羽绒服,看着白语神情害羞又腼腆, 他挠了挠头,看着白语支支吾吾, 最后问了句:“你这次考的怎么样?”
白语眨了眨眼,淡淡的说:“还行,有一道选择题不太确定,最后一道大题做得也不算顺畅。”
邓哲连忙说:“你就这两道题么?那一定能拿到保送名额的。”
说完,邓哲又红着脸看白语,既不说话,也不让路。
北京的冬天很少下雪,但却跟J市一样,干冷得很,白语怕穿的太多考试的时候犯困,所以没戴围巾,此刻站在外面久了,就觉得有些冷。
她看着邓哲扭捏的神色,不解道,“你……还有什么事么?没有的话,我先走了。”
“别……别走。”
白语疑惑。
邓哲摸了摸耳朵,又看了看白语懵懂的双眼,最后终于鼓起勇气,一骨碌道,“白语,我……我其实第一次在J市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后来……后来每次集训见你,我都很开心。”
邓哲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白语的神色。
“之前,我们都忙着学习,我怕影响你。可这次考完试,我想……我们应该都能确定下来自己的未来了。”
“所以……所以,我想和你告白,白语,我喜欢你。”
邓哲最后终于鼓起勇气向白语告白。
不过却也看着白语的脸色,心中忐忑极了。
白语的脸被风吹得有些苍白,她看着面前对她告白的邓哲,心中竟无丝毫涟漪,甚至说是一潭死水也不为过。
白语看着对面偷偷打量着她的男孩儿,突然想起了她的父亲。
爱的时候温声细语,不喜欢了就一巴掌打上,横眉冷对。
这世上,哪有什么真的情爱。
白语自嘲一笑,可她却非天生凉薄的人,骨子里的修养让她说不出什么残忍的话。
她只是看着邓哲那橘黄色的外套,被晃得眯了眯眼,而后坦然地看着邓哲的眼睛,淡淡开口。
“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为人热情慷慨,我……很感激你的喜欢。”
白语这么说,邓哲哪有不明白的道理,他苦笑了一下,很有分寸地后退了半步,并接过白语的话,续道,“没事,谢谢你,那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吧?”
白语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们以后在Q大见?”
白语点点头,“希望。”
告别邓哲后,白语甩了甩头,就往宿舍楼跑去。
远远的就看见陈言和萧安等在楼下。
陈言看着白语皱眉,言辞里虽是疑问却没有埋怨的语气。
“不是早就考完了?你怎么这么慢?”
白语看着陈言和萧安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双脚原地剁了剁驱寒,解释道,“刚刚路上遇见邓哲了,说了会儿话。”
她没有把邓哲告白的事情说出来,是想维护他的面子。
毕竟表白被女孩子拒绝,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可谁知陈言下一秒就开始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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