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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王不知道的事:通灵师杀我(顾小施)


可不能上赶着应了那女色的罪名,章梦抿着唇,站在萧景仁身侧不语。
萧景仁的脸色变了变,语气森然:“大祸为何?”
顾又笙:“死了三个人,还不算祸事吗?”
她的语气没有之前那般阴冷,只是还是冷冷淡淡。
萧景仁深吸一口气。
府中之事,保密至极,而且发生不过七日之间。
“你究竟是何人?”
萧芝铎已经耐不住,站起身来问她。
顾又笙看了他一眼。
漆黑的瞳孔里,没有什么喜怒哀乐,只是说不出的,诡异的平静之色。
“姑娘手中的伞,伞柄由灵骨而成,伞身漆黑,莫不是传说中的溯洄伞?”
另一位年轻的男子开了口。
顾又笙看了过去,是一个长相俊美的书生。
虽看着是书生打扮,浑身又一股不容侵犯的肃杀之气。
顾又笙的眼眯了眯。
萧芝铎愕然:“令仪,什么是溯洄伞?”
那年轻男子名为谢令仪,他的嫡亲祖母,正是顾又笙口中诸采苓的妹妹诸采薇,和萧芝铎是表亲。
谢令仪刚从京城来,萧景仁在书房见的客人,就是他。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传说有一个神秘的家族,可通阴阳,可杀鬼怪。”
谢令仪饶有兴致地看着顾又笙。
眼前的少女,苍白的脸色,娇弱的模样,实在看不出……
居然是通灵师的后人。
“溯洄伞就是这个家族传承的利器,可养魂,可杀鬼。”
谢令仪看了一眼那比寻常雨伞要大出许多的伞面,那伞下,只有顾又笙一人,可是她的伞,却偏了些。
好像,身侧还有一人。
顾又笙还是第一次遇到认识溯洄伞的普通人,眼前的男子,除了长得好看些,并没有什么特别,看不出与玄门有关。
一贯能认出溯洄伞的,要不就是鬼怪,要不就是玄门中人。
顾又笙面色平淡,没有因为他道出自己的身份而露出诧色。
“所以……”
萧芝铎顿了顿。
“所以真的是祖母……”
她说受诸采苓之托而来,是真的?
祖母的魂魄还在人世?
“荒唐。”
萧景仁不信神佛鬼怪之说,冷哼一声。
萧芝铎看了他一眼,温声询问顾又笙:“姑娘,请问祖母还有什么交代?”
“你出去。”
顾又笙对着章梦说了一句。
章梦柔媚的脸惨白了些,目光盈盈地看向萧景仁。
萧景仁虽斥了一声荒唐,却没有反对。
章梦捏紧手里的丝帕,挤出一个笑脸来。
“那妾身先回避。”
章梦踱着步子,得体地退下。
走前还对着萧芝铎和谢令仪点了点头,洁白纤细的脖颈,垂首之间,青丝垂落,说不出的风情。
她是长辈,又何须如此?
萧芝铎避开了眼,谢令仪低头,假装没有看见。
章梦掩上门,最后的眼神落在那少女身上。
敌意森森。
门被关上,章梦离开,屋里剩下三名男子,还有顾又笙。
“我可要回避?”
谢令仪开了口,却是问得顾又笙。
顾又笙轻轻地摇了摇头。
萧景仁坐直身体:“姑娘,你有何话说?”
先是退了下人,再是退了章梦。
萧景仁猜不透,这位姑娘究竟为何而来?
但是她说中了一事,他不得不郑重待之。
母亲去世前,确实有一事交代,他没有照做。
“诸采苓死后,放不下两件事。”
顾又笙幽幽道来。
“第一,她嘱咐你丁忧之后,娶庄家女为继室,怕你心中有恨,不肯照办。”
萧景仁放在桌案上的手,收回到了腿上,袖摆遮住了他因用力而暴出青筋的拳头。
“第二……”
顾又笙看向一直站着的萧芝铎。
萧芝铎年轻俊朗,仪表堂堂,三年前中了举人,如今在国子监进学。
“大铃年幼丧母,由诸采苓养大,她自是放心不下,多有牵挂。”
大铃是萧芝铎的小名。
自小,只有祖母一人,才会如此唤他。
萧芝铎后退一步,有些腿软。
他嫌弃这名字女气,八九岁之后就不许祖母再如此唤他。
祖母去世后,他也再没听到过这个称呼。

虽然说得没什么不对的,但是这些事也算不上什么大秘密。
只萧景仁心里隐隐有丝说不出的凉意,直觉眼前的女子不是信口胡说。
“她……母亲有何吩咐?”
萧景仁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木已成舟,章梦都嫁进萧府三年了,难道母亲还想要他休了再娶吗?
“你是堂堂西杭府知府,哪敢吩咐你?”
顾又笙平静的语气里带了一丝讽刺。
萧景仁一滞,伸手扶着额头,垂着眼不说话。
萧芝铎与谢令仪对视一眼。
萧芝铎:“祖母可是知道府里发生的事情?”
他肯定,即便祖母化作鬼怪,也不可能做出危害萧府之事。
这么多年,祖母没有现身,府里出事,她便找了通灵师上门。
那府里的怪事,祖母一定是知情的。
这白衣少女,或是为了此事而来。
顾又笙挑了挑眉。
伞下无人可见的老太太,在一边骄傲地念叨着:“瞧我家大铃,脑子就是比他爹好使,打小就聪慧。”
顾又笙没理她,这位诸采苓,萧家老夫人,一天不知道要赞自己的孙儿几百回,她都快听得耳朵长茧。
“人死后,有所牵挂或有所怨恨,放不下便可能会成鬼怪。”
顾又笙娓娓道来。
“诸采苓去世后,放不下家人,又生了怨气……”
顾又笙看向萧景仁,看得他心中一冷。
“成了鬼怪,入不了地府,投胎不得。”
这几句话,不就是在说母亲/祖母死不瞑目吗?
萧景仁与萧芝铎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说不出的刺痛。
萧景仁虽然没有完成诸采苓的遗愿,但确实是个孝子。
听到自己的母亲竟成了鬼怪,他的嘴巴张了又合,说不出的苦。
“那她要如何……”
萧景仁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平复了下,才继续说。
“那她要如何才能,才能无憾?”
顾又笙往旁边看了一眼。
那老太太一把年纪,却丝毫不觉害羞,对着顾又笙娇滴滴地撒娇卖俏,挤眉弄眼地拉着她的衣摆摇来扭去。
顾又笙深深吸了一口气。
辣眼睛。
“萧府平安,她自当瞑目。”
这老太太一开始放心不下自己的孙儿,便迟迟没去地府报道,后来乖儿子竟然违背自己的遗愿,娶了个商户做继室,老太太怨气冲天,执念与怨气凝结,化作了鬼怪。
后来……
“萧府如何才能平安?”
萧景仁的声音有几分萧索。
萧府最近无故死了三个下人,而且夜间,常有女子的哼唱,还有婴儿啼哭之声响起。
虽然不过短短七日,但府里确实如临大敌,感觉似有灭顶之灾。
顾又笙又顿在那里,她身侧无人可见的老太太,正一脸哀求地看着她。
这是人祸,也是因果。
若不是老太太来求自己,顾又笙是不该管这事的。
“两年前,你的小儿子是怎么来的,好好查一查吧。”
顾又笙说完,站了起来。
她的手中,稳稳地握着那把黑色的长柄伞。
伞面微微倾向一边。
“我住在云来客栈。”
顾又笙转身,走了出去。
她拉开了门,门外章梦没有离去,就站在一边等着。
突然有人出来,章梦还吓了一跳。
薄薄的门板,今日不知是何情况,里边的话语,竟一个字都听不清。
透过白衣少女,她望了眼里面。
萧景仁目光沉沉,正看着她。
萧芝铎与谢令仪都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章梦正想走过去,那少女却把门带上了。
少女撑着那把大大的黑伞,悠然离去。
章梦顿了顿,终究还是没有推门而入。
漫天的雨水泼下来,顾又笙走出廊道,走进雨中。
萧府上空,黑影纠缠,似想倾泄而下,却又没敢靠近顾又笙。
顾又笙一脸恬淡,低念:“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她在雨中慢慢走着,手却在一旁描绘起来。
“不可伤及无辜。”
雨中似有金光闪过,顺着顾又笙的手划向天际。
那些黑影被金光所指,淡化了一些。
人死后有念,有怨,便无法入地府投胎,若还得了机缘,便有可能成为鬼怪。
鬼怪行事,若是在因果之间,顾又笙即便天生通灵,也不得多加干预。
她是冤死鬼的化怨人,是鬼怪通往人间的最后一条路。
萧府,该有此劫。
未离因果,她却多事插了一手,已是不该。
伞下那老太太娇滴滴的声音不断,顾又笙半眯着眼,忍耐着。
另一边,屋内。
顾又笙走后,萧景仁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地坐着。
章梦三年前嫁入萧家,不到一年产下一子,就是顾又笙口中,他的小儿子萧芝庆。
萧府七日前死了一名下人,正是章梦随身侍候的奶娘章嬷嬷。
章嬷嬷一早被人发现死在床上,府医说是惊吓过度,心悸而亡。
原本以为是年纪大,身体出了问题,没想到紧接着第三日,萧府的门房老三,也因为心悸,猝死在床。
第五日,也就是前天,萧芝庆的奶娘元娘子,也死了。
同样的死法。
自章嬷嬷死后,府里开始半夜传出婴儿的啼哭声,偶有女子的歌声、哄睡声,井水也多次变成鲜红的血色。
萧府已经闭门三日。
萧景仁为官多年,自问无愧,却不知为何家里会发生这些怪事。
事情太过离奇,又出了人命,他便封锁了府邸。
萧清命人来报,他本想直接拒了,但是来人说是受了诸采苓所托。
母亲去世多年,他实在想不出会是哪来的亲戚,竟还直呼名讳?
因着好奇,他便来了。
原以为是跟庄家有关,却不是。
“父亲,我去查。”
萧芝铎的声音,打断了萧景仁的沉思。
萧景仁抬起头来,恢复了往常的沉稳。
他的手在桌案上点了点,然后说道:“也好。”
萧芝铎看向谢令仪。
谢令仪站了起来:“伯父,姨祖母的事,令仪愿为分忧。”
他不插手萧府的家事,但是那女子的来历尚不清晰,萧家腾不出手来,他倒是可以去查一查。
“辛苦你了,令仪。”
若不是令仪在,他们父子根本认不出什么溯洄伞,更别说什么玄乎的通灵师。
非但不会当真,还极有可能会得罪那女子。
母亲既是托付于她,想必是跟随在侧。
回想起少女手中倾向一侧的黑伞,萧景仁心中突地一热。
母亲她……
是否就在那里?
萧景仁端起茶杯,却没有喝。
他呆呆地坐了一会。
萧芝铎和谢令仪已经出去,屋里只剩下他一人。
少女坐过的位置,地上有一圈水痕,但是那水痕却不是以座位为中心,而是偏向了外侧。
溯洄伞,养魂,杀鬼。
她不是来杀鬼的,那伞……
是为了养魂?

萧景仁无法想象母亲站在那里,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母亲去世前,叮嘱他丁忧之后,迎娶庄家的女儿为继室。
一是因为庄家多年不兴,方便拿捏,当家人依然是个七品小官,只能仰仗自己;二是这是亡妻庄氏的娘家,她怕孙子受委屈,又怕新嫁进来的女子有自己的心思,会分了芝铎的家产,便只认定庄家,认定了庄家那无法受孕的幼女,是最好的继室人选。
他痛恨庄家,不愿再与之联姻,后来又不慎与章梦有了干系。
原本章梦的身份,最多不过只是妾室,恰好庄家来讨说法,章梦又有了身孕,负气之下,他便立了章梦为继室,彻底断了庄家人的贪念。
家中怪事,竟因幼子而生。
难道芝庆不是自己的……
可章梦与他在一起时,确实是清白的姑娘。
随后不久有了身孕,那些时日,他一直派人盯着章府,应该不会有错。
只是章梦做了当家夫人不久,也就是她怀孕三个月的时候,他曾离开西杭府办差,回来之时,孩子已经满月。
这期间,若是章梦做了什么,他确实……
不甚清楚。
章梦出身商户,虽然有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却是个识趣的。
萧景仁一时想不通她究竟是做了什么,才会引来此等祸事。
顾又笙走的时候,章梦也回了房。
却留下了小巧。
此时,小巧回到了章梦的屋里。
“夫人,老爷还坐着,什么话都没说。”
章梦将手里温热的茶杯,轻轻地放到桌上。
“少爷呢?”
“少爷和谢公子出府了。”
出府了。
如今门房是萧清,她便不好再去打听他们的去处。
章梦看了眼屋外还在下着的雨,心里一股烦躁。
她起身踱了几步,停在小巧身边。
“去看看。”
她的气息,轻轻地吐在小巧的耳侧。
“雨声这么大,小少爷是不是被吓坏了?”
分明是温柔的语气,小巧身上的汗毛却起了一片。
“是,小少爷年纪小,经不起吓呢。”
小巧收起惧怕,低着头走了出去。
萧景仁还坐在原处想事。
萧府的管家,萧直走了进来。
“大人,小少爷病了。”
萧直弯着腰,禀报道。
萧家的小少爷体弱多病,病了不是件多奇怪的事情。
萧景仁的眼却蓦地一沉。
“换个大夫,好好看看。”
府里有府医,萧家人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找他。
毕竟是京里请回来的名医,所以萧景仁一直没有在外面找过大夫。
萧直是萧家的老人了,没有多问什么,退了下去。
以往小少爷病了,大人都会去夫人房里探视,如今……
是变天了啊。
萧直走进雨帘中。
这事,必须交代给萧清去办才放心。
顾又笙到了云来客栈,要了一间上房。
送她来的车夫去了友人家中,约好五日后再来接她。
在客栈其他客人的注视下,顾又笙就这么悠哉的,撑着一把黑色大伞,进了自己的房间。
后头的小二挠着头,尴尬地跟着。
进到房里,她依然没有收伞。
顾又笙回头,微微扬起伞面。
小二这才看清她的脸。
一脸惨白,说不出的漂亮,也说不出的渗人。
伞上的雨水,扬起的瞬间,飘了一滴到小二的额头上。
小二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寒颤。
“暂时不要吃的,也不要来敲门。”
话说完,顾又笙伸手将门合了起来,锁上。
小二又哆嗦了一下,赶紧跑走。
好阴森的姑娘!
顾又笙将手中的伞放到地上,然后直直走向床铺。
她掀开被子就躺了上去,鞋子随意一踢,被子一拉,闭眼睡去。
伞下的老太太不停地挥着手。
“顾姑娘,好歹脱了外衣再睡啊。”
任她如何叫唤,床上的少女却没了动静。
老太太诸采苓又念叨了一会,才安静下来。
窗外传来稀里哗啦的雨声,诸采苓在伞下坐下来。
顾又笙看似高冷阴沉,实则心软善良。
通灵师不可介入因果,她却因着自己的痴缠出了手。
床上的少女,背影纤弱。
诸采苓却觉得她身上,有无限的力量,还有旁人远不可及的强大。
萧家现在死的几个人,都是报应,还没有牵扯到无辜。
尚在因果之间,按照原本说好的,顾又笙是不应插手的。
倒不知她是心疼那个冤死鬼,还是心疼自己这个老太婆……赶了三天的路,才挖完坟,就冒着大雨,直接去了萧家。
还好她的两个乖孙聪明,要是指着萧景仁那个不孝子,顾姑娘恐怕早就被那个狐媚子,三言两语赶出了府。
顾又笙昏天暗地地睡了两日,直到第三天早上才醒来。
小二多次在门口徘徊,生怕这位阴森的姑娘死在里面。
只是客人早有交代不得打扰,又付足了五天的房钱,他便只在门口偷听动静,没敢敲门。
顾又笙终于开了门,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小二连忙迎上来。
“姑娘可醒了,都两天了,可要吃些什么?”
顾又笙:“来碗白粥,烧些热水进来。”
“哎。”
小二欣喜地退下,跑到柜台处。
“掌柜的,那姑娘醒了。”
掌柜的姓陈,闻言打发小二去替顾又笙拿吃的,然后招呼另一个小二过来。
“去,告诉萧公子,那位姑娘醒了。”
小二领命下去。
萧芝铎日日都来,萧家大少爷好事将近的消息都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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